「权贵……」听到这个词，萧靖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某个官员吗，还是……」
「是镶府的十七王！」
镶王？
不知为什么，听到了这名字，萧靖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我们的运气就在此处，」周群兴奋地插嘴说，「据说那镶王曾一度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但就在最近他却回来了！」
「真的？」
这么巧？
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而且，在听闻他们的叙述以后，为什么心底的某根弦好像被拨动了一般，有种似曾相识的震撼感觉？
「只可惜，此等王公贵胄，要接近他并非简单的事情啊，」门主说，「即使咱们的人脉再宽广，也不可能一下子延伸到镶王府里面去。此下我正为此烦恼。」
萧靖抬起头来，问，「咱们可否先不亲自出马，托个相熟的官员就他初回京师之势，呈上贺礼接近之，然后我们的人跟在该官员的后头搭上去？」
在场的人一同看向他，然后惊喜地大喊，「好哇，好主意！」
门主也笑着点了点头，「萧兄你想的不错，只是……宝鉴的事情，实在不宜有太多人知道，现在借他人之手，我只怕……」
「这个门主你不用担心，」萧靖这下子已胸有成竹，说，「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会联系一个相熟的官员，只是借他的名义给镶王送贺礼，而我将亲自跟那镶王交涉。请门主准许我毛遂自荐，此事请交给我来办吧！」
此举对他而言意义极为重大。如果能顺利接近镶王，那好处绝不仅是得到风月宝鉴这么简单！
胸口的血液又开始奔腾，踌躇多日的计划有实行的可能了。缺口，极有可能就从镶王那处打开！
「好，萧兄肯担负起此重任，我再放心不过了！」门主对萧靖一直都是信任有嘉，这事由他去办当然再好不过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交给你了！」
「嗯。」
终于可以透过云雾略见宝鉴的形貌了，这让萧靖压抑不住地兴奋。只是在兴奋的同时，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牵动着他的心。
拿出颈间的琐牌，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镶」字，这本来是他安下心来的举动，然而不知为什么此刻却成了不安的源头。
赵文姬端坐于山水之间，水袖迎风、轻拨琴弦的影像一幕幕浮现眼前——
「靖，这曲子我只为你一个人弹奏，怎样，好听吗？……」
「靖，我有一个小秘密喔，你看着这块琐牌自己猜想吧！……」
离开京师，最近才回来、老艺人、风烟琴、镶王……
种种迹象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萧靖死也不敢相信的答案！
「不！不会的！」
他极力拒绝这种想法，一想到此，手脚顿时都冰凉了！
如果事情真如想象那样，他拿到风月宝鉴将是探囊取物。然而，这却又只个最残酷不过的噩梦
「……靖儿，靖儿！……」
娘？……
为什么去世多年的娘亲的影像却会在此刻浮现在眼前？
「……靖儿，你爹曾抛头颅洒热血，奋战沙场十多载，只为换取今日洛阳大殿里那帮狗杂碎的片刻安宁！然而一仗功成以后，你爹却被那些人亲自下了逐杀令，诛连九族！……
「……天下之大，从此却再也没有咱可怜的娘儿俩的立足之地了……
「……靖儿，你一定不能忘记这个血海深仇……你爹、你娘、你叔叔、你奶娘、你姐姐……他们都是被那帮凶手杀害的！……咱们被毁了，也决不能让那帮畜生好过！
「……为了爹，为了萧家，为了你自己……靖儿，你要报仇……报仇！……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萧靖猛然惊醒，娘亲临死前的嘱咐此刻如一个血咒般在耳边缭绕！他又情不自禁地捏紧了胸口的琐牌，然而，捏着的手好痛，心也好痛！
所有的亲人都被害了，他早已一无所有。
报仇、还有赵文姬，这两样是他心里唯一牵挂着的东西，然而上天似乎故意为他开了个恶毒的玩笑，这两者他恐怕任取其一，都必定失其二……
□
坐在护城河旁，萧靖又在对着那已经枯黄了一大片的残荷发呆。身后的呼吸吹到脖子上，他才蓦然惊醒。「……你来了。」
见四下无人，那人从后头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啄吻着，问道，「有心事？」
「唔。」虽然百般心事绕心头，可见到王爷时萧靖却没法恨得起来。他双手控制不住地反过去搂住对方，说，「是有点事儿，换个地方，咱们谈谈。」
「好，」回想起上次，在附近那客栈里头的消魂韵事王爷就雀跃，他坏坏地问，「就到上次那间客栈如何？」
「不行！」萧靖摇了摇头，「在同一地方出现的机率过高很容易被人盯上梢，尤其是在酒楼、客栈等地方。」这是长期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中、随时会遇到危险的人才会领悟出的准则。
这回，萧靖把王爷带到自己的领地——「啸鹰堂」。
萧靖向来行踪隐秘，连他的啸鹰堂都都隐藏在绝密的山壑中，不是门内的人很难找到它的所在。
望着这险峻而苍翠的山石林，王爷虽然爬得累得够呛，心头却很乐。他的靖美人的根据地还真的跟他的人一样有性格！
一路上，他不时骚扰着拉着他前进的萧靖，让后者非常不满意，「放开你的手！」他的手既然有空放在他屁股上轻薄他，干吗不多出几分里助他攀爬得快一点？「再这样就扔下你在这里！」
丝毫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王爷继续摸得不亦乐乎，「别这样，这还是你第一次正式带我回家，我心里忍不住高兴嘛！」
闻言，萧靖只笑笑。他对王爷一向纵容，此刻也不例外。因此王爷没有察觉他的脸色跟平时比起来稍有不同。
回到啸鹰堂，去的地方既不是王爷想象的温暖可供缠绵的厢房，也不是把他介绍给弟兄们认识的地方，而是在高山上一个由竹竿和木柱架起来的观望台。望着那遥不可及的高处，萧靖却抱着他一蹴而就跃到上面去。
「好高，有点吓人呢！」嘴上是这样说，手也理所当然地抱紧了萧靖多吃几口豆腐，可王爷的神色却一点也看不出害怕来。
那是手下们站岗放哨的地方，站在上面可以观察到下面的一切动静。迎着高处特别猛烈的风，王爷兴奋，「这地方可比我住的地方有趣得多了，要我入赘过来长住在此我也愿意！」
看他的得意劲，萧靖不禁觉得有点好笑，「肯放弃王爷的身份，搬到这鸟不下蛋的地方来？」
「有什么不肯的？」王爷满不在乎地冲口而出，随后才察觉话里的玄机。
「你……你知道了？」他知道了他是王爷？
「嗯，」萧靖没有否认，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金琐牌，说，「是你自己留下线索要我猜的。」
本来就几乎可以断定的事情，待他亲口承认时，心里还是像被刀子割过一般疼痛。
原来他真的就是镶王！
原来皇族的人和风月宝鉴早就近在咫尺了，他却一直没有发现！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呀，宝贝。」王爷还沉浸在惊喜中，摸了摸他的脸，随后又摸了摸那块金琐牌，笑道，「怎么，知道了自己的男人原来是这么有来头的人，惊讶了？」
是惊讶，而且不只是惊讶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简单的惊喜、讶异，那现在心里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萧靖望着那张溢满幸福笑意的俊脸，心情像堕进万丈深渊。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却出自那背负着深重罪孽的皇族，同是端坐大殿之上、享用爹的奋战成果、却又将他逼害致死的元凶。
风月宝鉴就在他身上，而他同时也是敲开皇宫大门、直取他们心脏的钥匙。踏过赵文姬的尸体，长久以来的夙愿就可实现了，然而上天却给他开了个大玩笑，先让他们不可自拔地彼此相爱了，然后才得知真相。
「靖……」他痛苦而凝重的表情，王爷岂会看不见？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抹过他愁眉不展的额头，问，「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人很关心他。
添香伴读颜如玉，像他这么好的一个伴侣，这么爱自己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安排他这样一个角色呢？
「没事……」抓住他抚摸自己的手，说，「只是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什么事情？让我帮你吧！」王爷问道。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他也就可以依仗自己王爷的身份为他做任何事情了。
萧靖把自己要找风月宝鉴的事略略说了出来，描述了宝鉴的外表特征以及它在民间流传的大概过程，却将最真实的一部分内容隐藏起来。
风月宝鉴、塞外、老艺人、门客……这一切描述，王爷太熟悉了，因为里面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就是他镶王本身！
「你要找的「风月宝鉴」，难道就是那本破书？」
破书？「什么破书？」
「就是那老艺人阿莫叔赠与我的一本塞外书籍，名叫「楼兰风月」什么的。」
话刚由王爷口中说出，萧靖顿时觉得血液全都涌上的脑门，他从没试过像此刻那样激动！
「真的吗？」他捏着王爷的手臂，捏痛了他也浑然不觉，「你手上真的有「楼兰风月」那本书？」
这时候，他可以完全肯定赵文姬手上的东西就是他要找的了！因为在民间，并没有人知道它的真名，大家都只管它叫「风月宝鉴」，并且把它的功能夸张得神乎其神了。既然赵文姬知道它叫「楼兰风月」，说明它此刻真的在他手上！
「是呀！」被他的激动和喜悦感染了，王爷连手臂被捏痛了都不知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你这傻瓜，如果你能更早一点告诉我此事，之前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去找了了！」
这下子，谁也不能否认他们俩的相遇是天意的安排了吧？
观察了四周，确保他们现在所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萧靖问，「那书呢？」
「那破烂东西又不是珠玑玉石，我怎么会随身携带嘛！」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王爷不禁又点好笑，「它一直放在镶王府，除了我根本无人问津，要我马上派人送来吗？」
「不，」萧靖阻止了，「这事不能由太多人经手，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样吧，找个机会，你把它亲手交给我，如何？」
「那当然最好！」为了心爱的人，即使叫他赵文姬抛弃王爷这位子他都不会眨一下眼，区区一本破书当然不在话下。
他豪爽地答应了，让萧靖更加愧疚地别过头去，避开了他的双眼。
他在利用他。不仅仅是取得风月宝鉴这一件事，他还想利用他接近那群王公贵胄，进而更方便地执行他的计划。如果这一切他都知道了，会怎么看待自己？
就在他们即将起程时，手下却传来了急报，手上还拿着印了血印的信笺，说：「堂主，门主召唤你，十万火急！」
偏偏在这个时候？萧靖叹了口气，转向王爷，说，「文姬，看来不能马上接收风月宝鉴了，但我还是要送你回去。」赵文姬现在的身份是双重特殊，他再也不放心放他在镶王府以外的任何地方，哪怕这里是自己的地盘。
「可你们门主的信不是说十万火急吗，你不先回去看看？」
「再急的事也要先放下。」
其实萧靖是想说，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你更重要了。哪怕你不是王爷，手头上也没有风月宝鉴。
镶王府前。
「东西我以后再来拿。你回去以后就不要随便出来了，无论上哪儿都要带着小顺，知道吗？」临行前，萧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拍了拍马儿的脑门，王爷感叹自己的爱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成唠叨的老妈子了，「你自己才是，一切要小心！」
「嗯。」看着他进入镶王府，萧靖才调过马头，一夹马肚疾驰而过。
进入玉峰门议事厅，萧靖就感觉到凝重的气氛。原来真的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玉峰门的两个分堂——赤峰堂和石花堂几乎在用一时间内遇袭，伤亡惨重，两个分堂的堂主都被俘虏了。
「混帐！这究竟是谁干的？」
「……敢在玉峰门头上动土的，环看江湖上还有几个人？」
——黑风谷！
众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虽然玉峰门和黑风谷并非一直都处于敌对的状态，但黑风谷的作风一向激进，视玉峰门为其独霸武林的死敌。并且，他们也在疯狂地搜寻着风月宝鉴。就凭这几点就几乎可以段定是他们干的了！
现在，情况对于玉峰门而言显然不太妙。两个堂的堂主落如别人手中，遇害则少了两个重要兄弟，如果被敌人从他们口中拷问出些什么重要情报，那对玉峰门而言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担忧是完全正确的，并且已经变成了现实！
镶王府内，抚摩着手上如干菜一般皱巴巴的书籍，王爷一想到萧靖接过它时的欣喜笑容，心里就甜孜孜的。
「王爷，陛下召唤您进宫，说有要事商议。」一侍卫传话说道。
「好。」收拾好了东西，王爷就准备出发。
皇帝那家伙肯定又有什么事想求他了，不然哪会有空想起他这号人物？这些天来那白痴一直霸占着小顺，害他连一个贴心侍奉的人都没有，实在可恶！
小顺不在身边，王爷只好带着几个次席的侍卫陪同入宫。
萧靖叮嘱他的话，其实真的有先见之明！
「你们……来者何人？！」
「啊！！……」
外头突然传来尖锐的惨叫声和打斗声，王爷心中顿时一疾，稍微打开马车的帘幕一看，只见周围有十数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那些黑衣人他是认得的，因为这装扮在山间小筑刚救下萧靖的时候他就见过——
黑风谷！
第五章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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