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从睡梦中醒来,觉得身体比平日稍微好了一点,头没有那么昏了。于是想起身倒杯茶。这些日子,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每日除了睡觉便是吐血,除了胸闷气短,身体上倒没有什么太大的病痛,只是这种生活对于我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来说和植物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我站起身,走到桌旁,刚提起茶壶,忽然发现桌旁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我眼中居然透出丝丝的寒气,连我自己看着都不禁感觉背后发冷。
“咦?不对啊?我在这年代只见到过铜镜,什么时候唐朝也引进了这么现代的玻璃镜子?”
我揉了揉眼睛,伸手去触摸镜子,没想到,竟然扑了空,我立刻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镜子,那对面的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不是我所认为的什么倒影。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全身的寒毛不由得倒竖,失声叫到:“你是……。”
话没出口,我感觉眼前一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我重新又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全身被绳子绑住。周围站满了人,有真儿,有李管家,还有冷青云,最可怕的便是,冷青云的身边靠着的便是刚才出现在我房间里的那个人,一样的眉眼,穿着我的衣服,就连那颗痣的位置也几乎不差半点,一切都是那么诡异。更可怕的是,此时此刻大家仿佛都不认识我一般,全都用愤恨的眼睛盯着我,我想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却连一个简单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我的脑子越来越昏,眼皮越来越重,只听得有个声音说道:“这种家伙坏事做绝,当初就应该叫他浸猪笼。”听了这话,我不由的把眼睛睁开,强打起精神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算和翠翠不是真正的夫妻,可好歹也有夫妻之实,怎么能下得去手呢?”一个人揪住我的衣领,我的上身被他提着离开了地面,可是我的脖子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自己的脑袋,只能任由它耷拉着。
翠翠,是冷青云妻子的闺名,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是后面的我就不太懂了,我和那翠翠很清白啊。一个疯子,我怎么会和她有夫妻之实呢?
大家为什么会冤枉我?这简直是再离谱不过的事情了。
“让他浸猪笼,……”
“对,这种人,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子逸兄,浸猪笼乃是民间私刑,也是违反大唐律法的,依小弟看,杀人偿命,不如就近将他送入知府,让知府窦大人来了结此案。咳!咳!”
“飞叶——,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我看你气色转好,总算是放下了一半心,这个狗贼就按你的意思办吧,送到窦知府那里,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办法了。他杀了人,也难逃一死,只可惜了翠娘的一条命。。”
我被冷青云一翻话惊得无以复加,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飞叶”是指谁?“狗贼”又是指谁?天地怎会在一夕之间便风云变色?而且变得那么离谱,现在的情形叫我想破了脑袋也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更不要说是接受了。
环顾四周,唯一被五花大绑放在地上像病狗一样苟延残喘的只有我一人,那“狗贼”二字指的不就是我了?被冷青云扶着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难道是正牌的寒飞叶吗?他为什么要这么愤恨的看着我?我从来没有想要冒充他啊?只要他回来后跟我吱一声,我一定二话不说,把寒飞叶的宝座让给他。
还有,那翠娘的一条命怎么了?难道她被人杀了吗?那个人不是我啊,真儿你不要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我,我没有杀你娘,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口不能言,身体不能活动,只能从眼睛里表达我心中的哀戚,我死死的盯着冷青云,可他的眼中,只有一人,便是他身旁的寒飞叶,他甚至没有向我的方向看上一眼,我彻底的绝望了,两个人把我架了起来,我努力的回过头看着他。
他满眼的欣喜,那笑容定是为了寒飞叶病情的好转而绽放,可是那个寒飞叶本来就是健康的,想必很快就能“康复”吧?
我被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架着,出了宰相府,直奔知府衙门。衙门口那两只面目狰狞的大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把所有走进这里的人都吞噬掉一般。
看刚才在冷府的情形,大概所有的人都想让我死在这里。我曾看过书上描述的情节,人将死之前便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感觉,知道自己已经离地府很近了。现在正值炎热的酷夏,可是我却冷的直打哆嗦,我想,这次,我是真的难逃一劫了。我被他们放到了衙门口的地上,面朝上躺着,火辣辣的太阳烤着我的脸,可我已经不再觉得灼热了,我遐想着此时此刻如果能够从天上飘下来一些雪花该有多好啊!六月飞雪,民间必有冤情,很可惜不会有人像关汉卿写《窦娥冤》那样为我写出一部绝世佳作来替我平冤昭雪。而且;在这里好象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真实的名字,大家都叫我寒飞叶,可正牌的寒飞叶回来了,我又该变成谁呢?呵呵,其实我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一个要死的冤犯,又有谁会来记我的名字呢?
眼前的太阳此时已经换成了衙门府的地板,光线骤然暗了下来,我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地上趴着的,便努力的想要站起来,无奈腿脚不听使唤,我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又徒劳无功的趴了回去。
惊堂木被重重的拍下,可惜对我这个只剩半条命的人起不到任何威慑的作用。
“堂下所跪何人?”
“回大人,小的是宰相府的家丁,旁边的人涉嫌杀害我家大人的发妻,人证物证具在,请大人定夺。”
“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宰相大人的头上动土?二位小哥快快请起,来人啊,看茶赐座。有什么案情,还请二位慢慢道来。”
听到是宰相府的人,那知府的声音立刻变得很谄媚,我没有抬头,也可以想象他那奴颜媚骨的嘴脸。
这样的知府,这样的公堂,这样的原告和被告,案子还有什么好断的呢?
不就是一个字“死”吗?我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动不动便咳血,对我用个小刑,打两下屁股,我准一命归西,何必这么浪费时间和口舌呢?
“回窦大人,这人本是宰相府一花匠,勾引我家夫人不成,便杀人灭口,正好被人发现……”
谁是花匠?我努力将头抬起,咿咿啊啊的想要告诉他们搞错了,错的太离谱,我和那花匠没有任何的关系,也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大家都变成白痴了吗?连人都认不出来,一个认错也罢,两个三个,甚至连冷青云看我的眼神也那么的陌生和冷漠。就算我是假的寒飞叶,好歹也要把那个真的和我放在一起确认一下也算是对大家的一个交代啊?这算什么,随便给我按个身份,送到衙门,一刀喀嚓掉。冷青云啊冷青云,你难道真的绝情至此,一点点的希冀都不肯留给我吗?
“二位小哥,这个嫌犯似乎是个哑巴啊?”那窦知府终于肯把视线转到堂下来。
“小的也不知道,前些年他还能说话,后来被赶出了宰相府之后,这次再见他就成哑巴了。”
“那好吧,既然人证物证都有,那这案子也不用再审了,本官绝对相信宰相大人的判断,那先请二位小哥回府,本官一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那就有劳大人了。”二位家丁起身告辞了,因为是宰相府的人,所以即使面对朝廷命官,也可以不用卑躬屈膝,反倒是那知府从堂上下来亲自把他们送了出去。
待那知府从外面回来,那师爷已经写好了一纸供词,要我在上面签字画押。虽然我已经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可我的脑子却是万分清醒的,我知道绝对不能在上面签字画押,一旦做了,那我就真的完了。
所以当那些衙役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抓着我的手要我在纸上按手印的时候,我便开始剧烈的挣扎,我是以命相博,所以一时之间,他们倒也奈何不了我。其实就算他们杀了我也无所谓,可是我不能平白无辜的认下这个罪。
“很好,你不认罪是不是?你得罪了宰相大人,只有死路一条,任凭你再顽抗也是徒劳的。既然是这样,那本官也只好给你上刑了。来人啊,先打二十大板。”
刑杖打在我的身上,疼痛直入我的心肺,我双手用力的抓着地面,牙关咬的咯吱咯吱的响,冷汗不停的从我脸上流下来,喉头忍不住的涌上阵阵甜腥。顺着我的嘴角,缓缓淌下了湿热的液体,混着脸上的汗一并淌到了地上。那片绛红的颜色是如此的醒目,并且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扩大,以至于最后,挤满了我全部的视觉范围。渐渐的我不再感觉到疼痛了,只是觉得想睡觉,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一阵刺骨的冰凉将我激醒,我费力的睁开了眼,只看到一双脚,和一只正在滴着水的木桶。
“你到底认不认罪?”
我喘息着把头勉强抬了起来,怒视着那知府扭曲的嘴脸。我摇了摇头,用一根手指蘸着面前那滩血,在地上慢慢的写着。
“不……认……。”那知府终于看我把两个字写完,立时勃然大怒:“敬酒不吃你吃罚酒,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来人啊,抓着他的手,让他画押,你们这几个笨蛋,连个半死的都治不住,是不是想滚回家吃自己啊?”
“啊……”我满腹的冤屈此时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化为一声声难听的呜咽,被杖刑后的破烂身躯再也受不住他们来回的拉扯。我心中大声哀叹,难道,我真的要认下这无中生有的死罪吗?
就在我心灰意冷,决定放弃的时候,“吧嗒”一声,从我的怀中落下了一样东西,那东西落地后,骨碌碌的一直滚到了一个衙役的脚边。那是一方黄金打造的印章,上面刻的不是字,而是一只气势磅礴的鹰。穆言甬把这个东西给了我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直都把它放在我夹衣的口袋里,虽然不知道这印章是做何用途,但好歹也是一锭黄金,手头紧的时候我也可以拿来抵挡一阵子,因此一直将之放的很好。
在印章落地的同时,知府忽然大喝一声,大家都停止了动作,就连我也停止了疯狂的挣扎。只见知府从堂上走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把印章拾了起来仔细的看着,接着他的手便开始颤抖起来,下一刻,那印章又从知府的手中掉落地上。
“扑通“一声,那知府竟然跪到了地上,“太子殿下饶命啊!”
我把视线转向身后,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太子殿下来了么?在哪里?可惜眼前渐渐的暗了下来,我没有见到太子殿下,便昏迷了过去。
我浑身象被火烧一样,背上和臀部热辣辣的疼痛使我不停的哭泣,反正是在梦里,之前所受的委屈这下子可以一并哭出来了。哭着哭着,我好象看到我老爸老妈来看我了,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可我就是能肯定眼前的美女和帅哥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双亲。于是我扑到他们的怀里哭的更大声,嘴里还不停的说着:“爸妈,有人欺负你们儿子了,你看他们,冤枉我杀人,还把我打成这样,你们一定要替我出口气啊!”
他们一边拍着我的头,一边安慰我:“放心吧儿子,谁打你,我们就帮你打回来,谁欺负你,我们就叫他接受十倍的惩罚。”
“十倍不够,要一百倍才行。”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好,一百倍。”
我趴在他们的怀里,继续的哭着,忽然,我觉得背上和臀部象火烧一般的疼痛,急忙抬起头来,发现我老爸老妈居然正在用一把刀子在我的背上乱划,都已经鲜血淋漓,他们还在一刀一刀的很仔细的划着。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我退出了他们的怀抱,不停的后退后退,一下子碰到了一个人身上。回头一看是冷青云,我高兴的叫道:“子逸兄,你可来了,快救我啊。他们要杀我。”
“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冷青云笑着把我搂到了他的怀中。
看着他离我很近的脸庞,我突然想起刚才他居然装做不认识我,还把我送到了衙门里,害我被人打的屁股开花,于是我生气的推开他道:“你走开,你是个骗子,你根本就是要害我。”
谁知冷青云居然从身后拿出了一只烙铁,对我笑的阴森诡异:“你终于发现了,呵呵,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假的寒飞叶,谁要你冒充他的,谁要你冒充他的,我就是要你死——”说着他便把烙铁狠狠的放在了我的背上,我惨叫着,挣扎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始终贴在我背上的烙铁。
我喘息着倒在了地上,冷青云和我老爸老妈都走了,我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方冰绿色的池子里,一只冰凉的手不断的抚上我的脊背,让我的疼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我渐渐的平静了下来,那手的主人不停在我的耳边恳求着,要我一定要活下去,不然他就跟我没完。我叫他不要把手拿开,不然我立刻死给他看,于是那双手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脊背,我喟叹着坠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陌生又华丽的地方,我没有傻到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因为我身上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实,而且我还看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看到的家伙——穆言甬。他就坐在我的床边,定定的看着我。表情和四周环境一样的陌生,头戴紫金冠,一身紫色烫金的外袍,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如果不是他脸上那不耐烦的样子和过去的穆言甬一模一样,我还真的不能肯定他就是那个每次让我见到都想把他海扁一顿的家伙。
“夜麟,你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醒了。”他挥了挥手,从旁边又走出来一个身材修长的银发男子。
“是的,太子殿下。”那银发男子冰冷的声音叫我打了一个哆嗦。
“不用了,我醒了。”我想向他们挥挥手,告诉他们我真的醒了。可是才一动身体,我便疼的龇牙咧嘴。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是趴在一张特大的床上的,身下垫着厚厚的棉被。
“你乱动什么?”穆言甬的责备中透出一丝惊慌,他按住了我的身体,阻止我的动作。“醒了就醒了,说一声就行了。难道还想耍一套猴拳给我看吗?”
“你换了身衣服,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什么时候发的财啊?”我发现自己又能说出话来了。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