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倾宇只走自己所选的路,不愚忠,不愚孝,哪条路对天下苍生最好,肖倾宇就走那条路。”这是肖倾宇的回答。这其中的每一个字,饱含着的是这个二十三岁的年轻男子
怎样的决心以及勇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容很平静,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淬亮如三尺青锋,灼痛了方嘉睿的眼睛!
“你想怎么跟他在一起。他是你亲哥哥!”
“此事肖某自会查明。”无双公子的眼神坚定起来,逐字逐句说道,“肖某不信母后会与定国王爷……有染。肖某不信母亲会是用情不专水性杨花之人!”
无双公子显然不想多谈,正待招死士进来带走他,忽听方嘉睿冷如冰霜的声音:“方君乾——何时登基?”
肖倾宇淡淡回答他:“已昭告天下,登基大典定于正月初一。”说完便想转过轮椅走人。
“皇儿。”他叫住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鲁大师为你做的这把轮椅可真是精巧绝伦呀,鲁大师不愧是鲁班的后人。”
他轻轻地笑着。他的心中觉得无比快意。
——如果自己要失去,他也容不得别人快乐。凌迟与毁灭的快意让他兴奋。
“不过朕想,公子无双还是宁愿不要这把轮椅的吧?”
肖倾宇冷冷得听着,冷淡得仿佛他在诉说着一件仿佛与自己无关的事。“如果你想令肖某沮丧的话,那么肖某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嘉睿帝自顾自接下去:“智绝天下的公子无双难道从没怀疑过,你的父母俱四肢健全,朕的皇儿皇女也个个活泼健康,并无体弱残疾之辈。”
“你就从没怀疑过,为何你会是唯一的例外?”
“难道你就从没怨恨过上天,在赐予你别人难以企及的才华后,为何不干脆赐予你走跳跃跑的能力?”
“难道你就没有憧憬过,你其实也可以像常人一样走路奔跑——”
无双手扶在轮椅上,指节因用力而略显苍白,寒声道:“方嘉睿,够了。”
那血淋淋的事实揭露在眼前,排山倒海而至的痛苦让他无法抵抗。他刻意去遗忘,忘记自己的不堪与残缺。刻意选择不去相信不去面对,在风轻云淡下把伤痛掩饰起来,可是
,当他以为自己无懈可击之时,那道愈合的伤疤却被人再一次撕开!
不是别人,是他——自己的父亲。
肖倾宇看着他,轮椅上的那只手的指尖已隐隐发白。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却带着令人惊心的隐忍与痛楚,水色的唇倔强得抿着。
这样的肖倾宇,让人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没错,就是朕,每天一碗名为安胎大补的慢性毒药,亲手喂与你那初怀胎儿毫无防备的母后——是朕,废了你的腿!”
心里,一阵冰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为什么?”
“若让你母后肖皇后生下健康无缺的太子殿下,朕还怎么能撼动肖家在大庆的权势地位——更何况,谁知道你是不是朕的儿子。”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毁了自己——
脑海里分明听到了一根弦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声音!
走到近处就可以看清,他那两瓣失血的薄唇正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侧过头,素来锐利宁定的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过。
可即使泪水已在眼眶不停打转,肖倾宇也始终倔强地不肯让它滑下,他挺直的背愈加傲然。
倏地,一双温暖的大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从背后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灼热且熟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的怀抱。
坚定、有力、令自己眷顾贪恋,从此沉陷轮回挣扎不起。
来不及去想,也没有力气去想他究竟听到了多少,为何会来到此地的。肖倾宇只希望找个地方躲起来,静静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的双臂圈住他的眼睛、耳朵,他的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恨不得与他骨血交融。
方君乾温柔开口,声音有几分不同于往日的喑哑低缓:“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知道肖倾宇一直是方君乾的骄傲。”
“本侯从没强迫过倾宇什么,但这次,倾宇一定要听我一回。”
语气宠溺:“什么都别去看、别去听、别去想——”
“乖乖听话,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就会发现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君乾抬起头盯住方嘉睿,眼里杀气有如实质,剑般逼近眉睫。凛凛寒气扑面而来!
“至于这儿,就交给本侯吧。”
肖倾宇被送走时,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清冷。
等那白衣荏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方君乾掩藏的愤怒终於如火山喷发,他狠狠一拳,打得方嘉睿撞上一旁石壁,再趴落在地,半边脸颊高高肿起,
“这一拳,是替倾宇打你。”
嘉睿帝目光怨毒,披头散发,鼻血流了满脸,伏在地上轻轻咳着血。
“方嘉睿,你说本侯该怎么收拾你呢?”
他笑得悠闲自得,然而挑起的眉梢鼓震出百战将军于飘杵血海里凝练出的杀气与威严。
“本侯平时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伤他?!”
不给方嘉睿喘息的空暇,他上前揪住方嘉睿头发,拖起身:“方嘉睿你知道吗?作为帝王你真的很失败,不,大概你这一生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你生下了一个绝世无双的
儿子。”
“这等惊才绝艳的他,甚至……倾倒了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方君乾……”
“方君乾,你该不会真的爱上了他吧?”方嘉睿看着方君乾,讥笑,“爱上一个男人,一个残废,杀父仇人的儿子,甚至有可能是你亲弟弟!”
又是一拳!
方嘉睿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再让本侯听见‘残废’二字,本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侯不在乎他的性别,缺憾,出生甚至血缘!方君乾爱的只是肖倾宇这个人。他是大庆右相,是公子无双,但他也是方君乾的倾宇,本侯可以倾尽天下换他真心一笑,因为我……爱他。”
方嘉睿轻轻嘲讽,嫌恶道:“兄弟乱伦——无耻,肮脏,悖离人伦。”
“亲兄弟?”方君乾忽的扬声哈哈大笑!
“方嘉睿,你可知为何身为皇室宗亲的我并未接替王爷之位,而只被封侯?”
方嘉睿睁大浑浊的双目,嘴唇嗫嚅着:“当年皇弟说你年纪尚幼,怕你少年封王后难免目空一切飞扬跋扈,便上书恳求朕封你个‘英武侯’。”
“不对,不对——”方君乾俯视着脚下的方嘉睿,宛如看着一条可怜虫,“父亲之所以只为我封侯,是因为——”
“本侯不是王爷亲子,也不是皇室血统!”
宛如天空响起霹雳!方嘉睿傻傻地抬起头看着他。
方君乾笑得甚为快意:“古往今来,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资格封王即位,没有皇家血统的人至多封侯拜相而已。父亲虽然豁达,但皇家祖训还是不敢违背的。所以,方君乾才被世人称作‘小侯爷’,
而非‘小王爷’。”
“本侯并非皇室中人,而王位却落入我手中!”看着方嘉睿难以置信的骤然惨白的脸孔,方君乾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皇室子孙再怎么争权夺势乃至兵戎相见,那也只是皇家自己的问题,是内部矛盾。可方君乾不是皇室子孙,那也就意味着,政权倾塌,改朝换代!“大庆”这个帝国,从此不复存在!
嘉睿帝可以不在乎身体上的剧痛,然而他不能忍受一个没有皇室血统的外人倾覆大庆最终君临天下!那对他来说比死还痛苦!
而他,就要他生不如死。
“本侯不杀你。本侯要你活着,亲眼见证本侯登上这至尊之位!”
方嘉睿像疯了一样扑过去,长长的指甲差一寸就扎破了方君乾的脸。方小侯爷连躲都懒得躲,静静立在他面前,一脸似笑非笑的讥诮。
“嚓!——”铁链被拉直!方嘉睿张牙舞爪地拼命抓向他,只差一点点,却再也不能前进寸毫!
疯狂咆哮:“你究竟是谁!~~~~~”
方君乾讥笑,目光生生如恨:“本侯是谁?方嘉睿,你当真认不出来吗?”
他就这么长身玉立在他面前,红衣炽烈,邪魅英挺。
那同样摄人心魄的外表,同样尊贵魅惑的气质,还有此刻眼中一模一样的神情,与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某张脸重合,清晰勾勒出刻意遗忘的往事。
方嘉睿瞳孔收缩,急促地喘起粗气!
昏暗的牢房里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
有时候,沉默能比语言给人更重的压力。
终于,方嘉睿干涩地开口了:“你是——方麒英的儿子……”
“没错,难为你这么多年还能记得我的亲生父亲。”
方嘉睿觉得自己快疯了!“你怎么会是他的儿子?”
方君乾淡淡道:“当年生母尹落雪为江南第一美人,与肖皇后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生母与武状元方麒英相恋,情投意合并珠胎暗结。正当两人要大婚之时,父亲却因肖家之祸被你害死。”
“生母未婚先孕之事只有肖皇后一人得知,肖皇后深感对不起我父母,便把此事转告王爷,望他能施以援手。定国王爷当年与父亲乃八拜之交,便义不容辞收留了我母子,为防别人闲话,还娶母亲
为正妻,以堵悠悠之口。”
“母亲思念成疾,生下我后便……去世了。王爷视我如亲子,兰姨为了我,更是几年无所出。这等大恩大情,方君乾粉身碎骨也难报其万一!”
方君乾看着方嘉睿,目光如电,剑眉似已出鞘,周围的空气无风自动,一股难言的压力向方嘉睿汹涌而来:“你不但害死我亲生父母,还害死了我的养父养母,更伤害了本侯深爱之人——纵千刀万
剐也难泄本侯心头之恨!”
方嘉睿瞪大眼,傻了似的看着他:他来了,他来报仇了……冥冥之中真有因果循环……莫非这就是天意!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众叛亲离?
自己的皇弟,知交方麒英,儿子肖倾宇,甚至连自己的挚爱肖语茉都——
方君乾静静道:“其实本侯倒真希望倾宇是王爷之子,这样本侯就不用如此瞻首顾尾处处掣肘了。”若他不是肖倾宇的生父,方君乾早已下手了,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方嘉睿生不如死!
“可惜——倾宇偏偏是你的儿子。”
方嘉睿怔怔道:“你如何得知?”他为何如此肯定——
“方嘉睿,你真可怜。”他的目光中是深切的怜悯。
“当年你只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皇子,肖语茉不顾肖家反对一力下嫁与你,甚至不惜三番四次拒绝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且从小爱慕她的定国王爷……”
想起肖皇后的下场,方君乾为她感到不值。
“你觊觎王位,她便让肖家动员一切力量支持你即位,你想要天下,她便哀求昔日的青梅竹马助你一臂之力——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何我父亲会尽全力帮你登上帝位么?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他不忍
拒绝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
他盯着狼狈不堪的老人,眼睛澄澈莹亮,却又幽深无比。
“当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时,除了爱惨了他,还会有其他原因吗。”
“那你是怎么回报她的,你怀疑她对你不忠,甚至灭她全族,害她亲子,逼她至疯。她这样爱你,你却不懂。”
冷笑:“不过——像你这种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懂。”
瞬间,方嘉睿老泪纵横!
——语茉……语茉……
——我方嘉睿负尽天下……没料到……竟负你最深!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难以想象的哭喊——悲怆、尖锐。歉疚与苦痛劈头盖脸将他打下地狱!
泪眼蒙眬中,仿佛看见那个灯火璀璨的元宵佳节上,绝丽少女揭下少年脸上的兰陵王面具,好奇看着他,巧笑嫣然……
纵使悔不当初,痛不欲生,那个人,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方君乾闭起眼,莫名酸楚浮上心头,庆幸:“幸亏,方君乾不是你。”
小番外
肖:尽崖,功课做了没?
张(心虚):那个……嗯……那个……还差一点点……
肖(面无表情抽出藤鞭):手心。(张惨叫:又体罚?)
张(一脸委屈):公子,今个儿是儿童节您还要打我……
肖: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方侯爷暴汗:有这种道理么?本侯一向是反对教学暴力的。)而且这端午节刚过,怎么又来一个儿童节,哪来这么多节日。
张(锲而不舍):可今天是儿童节……
肖(语重心长):尽崖,你已经十三岁了,不能算作儿童了。
张:人家小侯爷说了,二十岁以下都算儿童……(方暗恨:死小鬼竟敢出卖我。)
肖(冷冷扫向方):小侯爷?(你误人子弟倒也算了,居然敢误我肖某子弟……)
方:倾宇尽管无视本侯的话,就当本侯不存在!
肖(算你识相):尽崖,你怎么能向小侯爷看齐?小侯爷本来就是教育失败的典型,你再向他看齐岂不是冥顽不灵错上加错?
方:被深深打击了……
张:可今天是儿童节。
肖(微笑):既然尽崖坚持,为师也不好强人所难。那就把今天的份留到明天吧,可别告诉为师明天也是什么什么节。
张,方:……
某墨(冒出):话说回来,传说中的中考和高考快要到了(呜呜呜~~还有我的英语四级也要到了呀~~~),也不知那些要应考的孩子准备好了没。倾宇,君乾,尽崖,你们不对大家说些什么吗?
肖:肖倾宇在此祝大家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方:同上。
张:哈哈,幸亏我在古代呀!不用什么中考,耶~~~~
肖,方,墨:……
肖倾宇是被冻醒的。
被褥不可谓不暖和,门窗也不可谓不严实,但肖倾宇就是浑身一个冷颤,猛地从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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