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意识到自己的席位离静之近甚至更甚于爵位高于自己的一些大臣,路苍坐在那里简直有针毡之感,而今不时投过来的关心目光更让他简直想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位大人有些面生,是新近调入京中的吗?”
坐在自己斜后方的是大理寺的官员,其中有一人看上去年纪不太大的正一脸好奇地跟自己攀谈道。
“啊……是……”每次被人家问到这种问题就只好含糊其辞的路苍,心里暗暗憎恨着静做事的不经大脑。
“刘大人不认识路侯爷么?不过也难怪,路爷是陛下在刘大人外派的时候封下的。”
自然有人从一边酸溜溜地凑上话。
“是吗?那请问路侯爷现在掌管哪方面的事务啊?”那刘大人看来对路苍很感兴趣的样子,和他搭着话。
“这个么……”
要死快了!路苍最怕被别人问到这个,他总不见得说“我只管跟皇帝睡觉”吧。可是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实职,让他想造也造不出来。
偏偏坐在姓刘的旁边正好是一向对路苍没好脸色的官员之一。
见路苍半晌没开口,他一脸讥讽的凑过来道:“刘大人,怎么好问我们尊贵的同皇侯大人这种事情呢?人家是皇帝面前的超级大红人,做的事情哪是像刘大人你这样凭真本事从进士出身一步步升上的人懂的呢?”
明显话中带刺的言辞让路苍又羞又恼,却又根本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自幼习武,论起唇舌功夫哪是这些文人的对手。
那姓刘的乍闻此言显然愣了一愣,随即便恢复了自然:
“路侯爷,在下一月前才从外地回京,不知情状,无礼之处请多见谅。在下刘仲棠,目前掌管大理寺事务,以后还请路侯爷多多指教了。”
“岂敢岂敢!”路苍忙拱手还礼,他虽然只是粗通文墨,对文人却向来敬重,看这刘仲棠不像坏人的样子,他当然也不能太过目中无人。
刘仲棠似乎还有话要和他说的样子,音乐却在此时响起,穿着舞衣的美女从屏风后涌入了殿中表演开始了,刘仲棠也只好咽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今天领舞的是宫中最美丽的舞娘西燕,她以身轻如燕、腰细如柳而闻名天下。在路苍入宫之前曾受过静的宠爱,是后宫舞娘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路苍看着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整个宫廷因她的舞蹈而变得宛如仙境般美丽,心底为女性的神奇而轻轻慨叹着。
“……上层楼更上层楼,往事悠悠。君莫问,自回头,栏外长江空自流……”
哀婉的歌声表达着回忆往事的情义,西燕似乎若有所感的歌唱更给这曲子抹上了一层深深的哀愁。
“……君王自古多薄情,白头宫娥意凄凄。莫道今日宠爱情,他日孤泪剪烛影……”
曲调陡转,西燕旋身飞转,长长飘带在飘动中竟拂过路苍的脸颊,让他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到来自静的女人的挑衅了。
记得某一次在宫中的游园中,静忘形的当着众女的面哺喂了路苍一盅酒之后,嫉妒的妃子中有一个在下坡的时候狠狠推了路苍一把,路苍虽然及时刹住身形没有从坡上滚下去,却也很难看的摔折了尾椎而被迫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暴怒的静下旨要赐死那妃子,却因为她是三皇子的母亲而遭到众臣的强力阻止,最后还是路苍为她求情才算救了那女人一命,但还是以打入冷宫了结了此事。
现在又被这个西燕用曲子讽刺,路苍也只能采取忍气吞声的态度来对待虽然这是如果自己向静吹个风就能解决的事情,然而男性的自尊却不容许他利用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宠爱来做这种毫无节操可言的事情。
静是何等样利的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西燕借着舞蹈的机会欺负路苍,他微微皱眉他微微皱眉,正待发作,席上却立起了一个不怕死的家伙。
“唱得好呀唱得好!好一个‘莫道今日宠爱情,他日孤泪剪烛影’,真是唱出了某些人注定的命运啊。”
讲话的是推跌路苍那妃子的哥哥,他为妹妹的事一向极度嫌恶路苍,此际喝多了两杯酒他又怎肯放过这个讽刺敌人的好时机呢。
只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对面路苍的席位前,一脸鄙视的道:“可世上无奇不有,竟也有男人借着君王的宠爱想要一步登天呢!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他长哭呢?啊,路爵爷,你说是不是?”
路苍受到这么严重的挑衅,怎甘受辱,重重把手上的杯子一放,他想站起身来,腰间传来的刺痛却让他一时无力,只好又坐了下来。
殿中的音乐声偏偏在此时变得轻了起来,路苍感觉到无数好奇、鄙夷、等着看好戏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脸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把眼光投向静,他竟然是一脸促狭的表情,似乎很想看看路苍会怎么对付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这个死男人!
暗暗在心底诅咒着,路苍强撑着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冷冷开口:
“这位大人,请问你说的借着君王宠爱想要一步登天的男人是谁啊?”
“嘿嘿嘿,我说的是谁你当然心里明白。”
那人悍然无畏的把脑袋凑近路苍,一脸不怕他当庭发作的模样。
在进宫的时候身上的兵器早被卸下了,不然依着路苍的脾气肯定当场抽出剑来给他两下子了。
然而此刻碍于场合不能动武,但是要路苍靠用脑袋来解决这种当庭挑衅的事情实在是太太为难他了。
结果路苍也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怒,凶巴巴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看着路苍像一头动气的公牛气势汹汹地和人两眼对峙着,却想不出话来反驳他的可爱模样,静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帮路苍一下只怕呆会有得自己好受。
“张侍郎,原来你是不需要朕的恩惠便能当官的么?”
静的声音和表情都很严肃,男人被吓了一大跳,忙转身跪下:“臣不敢。臣前有失言,求陛下见谅。”
“既然大家都是蒙朕宠爱才会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张侍郎你又何必缠着路侯爷多谈此事呢?还是快快回座去吧。”
“臣遵旨。”
张子东咬了咬牙,偃旗息鼓的回座去了,临行前更向路苍投过一个眼神。
路苍懂那个眼神的意思,那是在说:哼,陛下也不过宠你如此。
可是路苍却也不能再做什么,只能郁郁地坐了下来继续喝自己的闷酒。
这个张子东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开罪路苍了,只是静总是把私事和公事分得极清…他会为宫妃得罪路苍而废黜她们,而若有朝臣因路苍的事谏言或是冷嘲热讽,静却只是不痛不痒的化解开去便算。
虽然是和自己两情相悦,静却毕竟是从小就受帝皇教育,不会因为私人的感情影响到大局上的决定这便是所谓明君吧。
路苍明白这是静的身份使然,心底却因为自己的情人碍于身份不能肆意的袒护自己而感到说不出的寂寞。
也许别人会为自己爱人的尊贵身份而欣喜骄傲,路苍心中却宁愿静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期待的感情中只有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厮守在一起,不必和静的工作抢夺注意力,也不会总是忧心自己和他的未来。
“路侯爷平时可有什么消遣么?”
出人意料的,目睹了这一切的刘仲棠竟又来和自己搭话,让受够了百官白眼的路苍简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管旁边的官员投过来的惊异的眼光,刘仲棠却似乎对路苍很有好感,在接下来的宴会中不时地和路苍讲话,陪他度过了自尊心被损后的难过时光。
不愉快的宴会在和刘仲棠互留了住址并约定了相互拜访之后结束,路苍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回到府中,却意外的看见静已经在自己卧室中坐着。
“有什么事?”路苍随意地褪下外套,问道。
他并没有生静的气,心里却因为清醒看到这段感情的致命缺陷而有说不出的怅然,在态度上自然也就显得不那么起劲。
“今天我没有处置张子东,你觉得受委屈了么?”
静的目光炯炯,盯在路苍身上。
“怎么会?我又不是女人,男人没有及时出来袒护我就要大发脾气。”
把进宫的礼服脱下,路苍随手披上了放在一边的便袍,在静对面的椅上坐下。
“苍……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我有我的难处……”
静走了过来,把手搭在路苍的肩上道。
“我知道。”
路苍的语气很平和,但听在静的耳中却更觉得他是在赌气。
“不,我知道你在生气……”
静用手抚摸着路苍的颈项,腿也轻轻地蹭上他的臀部,这是以往每次得罪路苍他都会摆出的姿态。
“我真的没有。”路苍一把挥开他的手:“还有,上床不能解决问题,今天我们已经做了太多次了,我身体真的吃不消,你今天回宫去睡吧。”
“你看,你在生气吧!我还会不知道你么,看你和那个刘仲棠谈得那么起劲,我就知道你一定生气了,一副成心要我吃醋的样子。”
静一脸哄人的笑容,路苍本来没有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却差点炸了起来。
“我警告你,轩辕静!你是皇帝是你家的事,不过请你不要把你那些后宫莺莺燕燕的逻辑套用在我身上。你当我什么人啊,你没袒护我,我就另找个男人好让你吃醋?!你他妈的在放什么狗屁!”
他像一只被烧到尾巴的狗,气冲冲地对静吠叫着,心里委屈得要死自己整天闷在这劳什子侯爷府已经快要疯了,现在居然还被静想成会像小女人一样呕气的男人,他简直替自己不值到了极点。
静听他这种口气,马上知道冤枉了他,连忙一把抱住路苍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和后宫那些女人纠缠得久了,竟把我们心胸宽大的小苍苍也想成那种人了,实在是对不住,苍苍快原谅我。”
静本来是骄傲不可一世的人,可和路苍相恋这半年来偶尔也会扯下高贵的面具跟他道个歉什么,让路苍想呕气也呕不起来,只好偷偷在背地里为静的改变偷笑。
“再好的夫妻也要吵架,我是看你太可爱了才逗逗你的嘛。”
看路苍脸色稍霁,静居然又调侃起他来了,似乎浑忘自己冤枉他的罪行。
“算了算了,懒得和你烦。下次不许再把我当成你后宫那些女人了,今天好累,我要先睡了。”
把床上一躺,路苍摆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下一刻却被静压在了身下。
“真的不要了啊……我今天……今天真的好不舒服!”
路苍挣扎着,想抓住静到处乱摸的手。
“不舒服,什么地方不舒服?”
静当他还在为自己前面冤枉他而生气,一边问他一边仍然用力挑逗着他身下的躯体。
路苍努力避开静凑过来的唇,道:
“……肚子……我肚子痛……今天真的不要了……”
“怎么会?”
可是看路苍苍白的脸似乎真有那么回事,静也只好停下手来看着他。
“昨天……昨天没有洗澡就睡觉了……”
路苍的声音轻轻的,脸也红了起来。
“啊是那个留在里面,结果肚子痛么?”
静恍然大悟,看路苍在自己怀里含羞点了点头。
“算了,那今天就光睡觉算了!”
静有点失望,站起身来脱了外套,又回到床上抱住路苍,两个人贴得紧紧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本来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第二天接踵而来的事情却真正让两人的感情受到了一次严峻的考验。
和平常一样,路苍从床上醒来的时候静已去了早朝,用过早膳之后挨下来的整整一天就要靠他自己想办法打发了。
想起已许久没有和曹信他们这些老兄弟见面了,路苍便吩咐小桑备了马匹,和他一起出了内城奔赴曹信他们所住的府第。
静很有心计的给了路苍昔日的兄弟们分封了京师守备以及其他一些相关的的职衔,让他们集居在靠近城门的一处大院中,既便于管理,又使他们和路苍保持有相当的距离。
虽然在非战时期京师守备是个肥美的差使,但平时琐事并不少,举凡市井斗殴、环境整治等都归由这个部门管理,曹信们整天忙于操劳这些,也就无暇顾及在路苍面前咬点关于静的小耳朵了。
到了曹信他们住的地方,已是近中午的时刻了。因为衙门后面就是曹信他们住的地方,所以路苍昔日的兄弟们都齐集在后院用午膳呢。
顺着看门小厮指给的方向,路苍在颇具诗意的荷花厅中找到了正热热闹闹团成一桌吃饭的众兄弟们。
“哎呀,多时不见,兄弟们怎么都风雅起来了,还悬在荷花亭边吃饭哪?”
看到久违的兄弟们,路苍根本止不住自己心头的欣喜之情,离得老远就大声招呼道。
“天,竟是大哥到了吗?”
曹信是第一个看到路苍的,他一阵风般得卷出了亭子,也不管自己还是满嘴的油就一把抱住了路苍。
众兄弟也一齐涌了出来,大家抱在一起笑啊、闹啊,好久才算平静下来。
“大哥还没吃饭吧?快过来一起用,大家也坐下,好好和大哥聚聚。”
军师刘措算是里面比较冷静的一个,提醒大家从过于冲动的情况中平静下来。
一众人坐定,自有人给路苍取了碗筷,大家一起边吃边说将起来。
“大家过得可好?”
乌七八糟的话题扯了一大堆,路苍才想起这句该在一开始就问的话。
本来以为众兄弟一定都哈哈笑着说好的,岂知众人却一下子静默下来,场面的气氛冷得骇人。
“怎么?”路苍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你们过得不好么?”
众人中年纪最小的七寨主葛清似乎忍不住了:“大哥,你不知道……”
却被一旁的刘措揽住了话头:“清弟!大哥已经够烦了,你不要…”
路苍忙伸手阻止刘措再说下去,他急切地盯着葛清道:“清弟,快给我说下去。你们是怎么了?”
呆在静的身边是自己的决定,必须忍受由此而来的种种不愉快那是自己活该然而要是因此连累兄弟们不开心,路苍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刘措还想阻止葛清,一边的曹信却也忍不住了:“大哥,我知道你的处境也很难,可是我真的实在是憋不住了!”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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