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哪里?」
「这……」
问题到底在哪里?为什麽他居然在期待……期待周辉彦对自己说『这样不好,快分手吧』这种话?
05
「拿去!你的份!」当对方重重把咖啡欧蕾砰的一声摔在自己桌上,周辉彦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别把私情带进工作里头,这样不太好。」周辉彦掏出钱包,把刚好的零钱推到吴华茵桌上。
「不好意思喔本小姐就是小心眼。」吴华茵收起饮料钱,没好气的道。
「你不觉得她比较无理取闹吗?」周辉彦转开饮料罐,仰头往嘴里灌了口。
「我可不想听到你说玲雅的坏话。」吴华茵也拆著自己的低脂鲜乳。
「我没有想说她坏话的打算,你还不知道我是怎麽样的人吗?」
「知道知道!太清楚了!就是这样我才生气,你这个完全不懂玲雅为什麽嚷著要跟你分手的石头脑!整整一个月、一个月你都没有打电话给她,而且也没有碰面,如果是你出国或是真的很忙也就罢了,偏偏又都不是。」吴华茵粗暴的把吸管塞到纸盒中。
「我是真的很忙,我外甥都已经高三了,现在课业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正是可以开始让他冲刺的时候,这种重要时刻就算浪费一天也不行,更何况我也早已跟她说过,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再联络我,我还想她一整个月都没打电话表示过得很好呢,谁知道前天劈头就是一句『我要跟你分手』我怎麽会知道她到底想怎麽样?」
「你到底知不知道,所谓情侣间重要的事情就是尽量的要关心对方,包容对方的喜怒哀乐,绝对不是像你这样随便说声『有重要的事情再联络』,你是警察局啊?以为没接获报案就可以高枕无忧?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玲雅。」吴华茵有点激动,连吸管都被她咬扁了。
「……你知道吗?正因为我把玲雅当成重要的人,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对待她,她的工作也有业绩压力,而我自己光是负责的作家就将近十个,其实我也想过要推掉,但碍於有些是老交情、有些是他们自己要求,实在是不好开口,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全都一股脑的告诉玲雅,只是更增加不愉快的情绪罢了,撒娇与任性之间有著是不是让人痛苦的区别。明明都已经是大人,只要在需要彼此的时候在一起就可以了吧?我几乎没有拒绝过玲雅的要求,那也是因为我想让她开心,如果她真的想跟我一起吃个饭,那只要打通电话我就会出门,为何总是我得先开口邀请?为何总是我得先察觉她想要什麽?标榜著男女平等的现在已经没有『这是男人该做的事』这种道理吧?」
「只会满口大道理的家伙,如果你真的是爱著玲雅的话,这些话应该亲口告诉她。」
「如果她无法体会这点,那麽我费多少唇舌也没用。如果我伤害到玲雅,我只能说抱歉,如果她认真的想分手,那也是她的选择。我并没有天真到认为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就像我也花很多时间在帮我外甥补救数学,只可惜到现在他也还没考及格过。」
吴华茵用力吸了口鲜奶,冰冷的液体让她的头脑稍微冷却下来,随後她说:「听起来你外甥的在你心目中的份量比玲雅还要重罗?」
「如果你坚持比较的话……目前的确是这样。比起把时间花在应付没什麽意义的怒意上,当个家教还比较有趣。」周辉彦强硬的道。
「你居然说这种话!那不过是你外甥!你完全不打算跟玲雅道歉吗?现在还来得及、她会原谅你的!」
「没有道歉的必要。」周辉彦又咽下一口咖啡欧蕾,「我不觉得我哪里有错。」
「你们分定了!你这只以自我为中心的猪!」吴华茵气得口不择言。
「……那就分手吧。」
吃著烤布丁的小龙听到身边的周辉彦居然对著话筒说出这句话时,因为惊吓而呛咳起来。
「咳、咳咳……」
周辉彦一手拿著话筒,一手伸到小龙背後帮他拍著。
「至今以来受你照顾了。」周辉彦说完这句话後,就把话筒放回话机上挂断。「要不要喝点水?」他问著小龙。
「不、不用了……」小龙拍著胸口,把手上剩的半个烤布丁放在桌上。
「吃东西小心一点。」周辉彦叮嘱。
「舅舅,你刚跟谁说话?」小龙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期待,忙假装抽著卫生纸擦嘴。
「女朋友……『前』。」周辉彦靠在沙发上,嘴里淡淡道。
「……为什麽要分手啊?」小龙小心的问。
「因为我不是温柔的人吧。」周辉彦的唇边泛出自嘲的笑,「你可不能像我这样,我虽然不知道怎麽做比较好,如果你能让她的就尽量让,就算不是你的错也要低声下气的道歉……因为我做不到这种事,所以才会被讨厌。」
「我觉得……舅舅已经很好了。」小龙望著周辉彦似有些苍白的脸,忍不住伸手碰了下。
对於小龙的碰触微愣,但周辉彦却觉得从那手上传来的触感特别温暖,在连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之前,身体却以提早一步行动……
「舅、舅舅?」整个人突然被抱住,小龙紧张的全身僵硬。
「……讨厌吗?」周辉彦把头埋在小龙肩膀上喃喃问。
「不、不会!」小龙连忙大声回答。
「那让我……就这样一下……」
「喔、喔。」
小龙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烫,夏季的薄衫根本阻隔不了对方身体上所带著的某种诱惑自己的因子,耳边传来轻柔的气息,逐渐的、那声息加重,湿溽的东西由颈项滑落至衣内,伏在自己身上的躯体开始颤抖。
正跟自己欲念奋战著的小龙另一方面还要关切周辉彦的状况,不过因为机会太难得,小龙还是将手环上了对方的腰,并顺著背脊往上缓慢的抚摸著。
『如果平时自己要是这麽做,说不定会被当成性骚扰变态……』小龙边摸边想。
「……小龙……」
「咦?啊!我、」我没做什麽!
被周辉彦这麽一叫,小龙吓得连心脏都快跳出来,几秒後才突然发觉舅舅居然叫自己『小龙』而不是『芳龙』。过往他从来没有用这麽亲腻的叫法唤过自己。
「小龙……」周辉彦把小龙抱的更紧了,而且下巴还轻柔的在对方的颈窝上蹭著。
『舅舅只是想撒娇吗?』
小龙觉得自己的脸火烫的要烧起来了,为什麽明明是男人,却会有这种比任何女孩子都要来的可爱的表现呢?
他想起了之前也有一次,周辉彦感冒头昏时,也是靠在自己身上。不过这次却几乎要叫他把持不住,在听见周辉彦第三次叫著『小龙』的时候,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往下半身冲。
天啊!完蛋了!该死!不会吧!怎麽会这样!
小龙满脑子里只有这种後面加了惊叹号的词语飞来飞去。
「呃、舅舅……你不要哭了啦……大人还哭很丢脸耶……」想脱身去厕所,小龙几乎是咬著牙努力的想替自己与周辉彦区隔一点距离。
「……连你也觉得……这样很丢脸吗?」周辉彦猛然抬起头,小龙瞬间对上了那张沾满泪水的脸。
『我不行了!』
小龙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有什麽东西啪叽一声断裂,在意识到『我喜欢舅舅』的这一刻,他凑上前,用舌舔去了正从周辉彦眼角落下来的泪水。
真的是咸的……
「……啊。」
「呃、」
周辉彦的脑袋似乎还有点浑沌,只呆呆的望著小龙。
「是、是惊吓疗法啦惊吓疗法!」小龙对於自己竟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感到颇震惊,慌忙的随便找理由搪塞。
「啊?」
「总之你不要再哭,你再哭我就要跟著你一起哭了!」小龙胡诌著移开视线,裤子底下都胀的有点痛了,幸好在家穿的裤子比较宽松,从外表不仔细看分不出来。
「……你为什麽要哭?」周辉彦揉了揉眼睛,还一脸搞不清楚状况。
「因为我舍不得你哭,看你哭了我也会想哭,这样行不行?」
小龙有点恼羞成怒的爬起身就往厕所冲,虽然觉得把周辉彦就这样一人抛下过意不去,不过要是生理反应被发现的话,这可不是哭不哭就能解决的麻烦问题。
「喔……」周辉彦搔了搔脸,一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的应了声。
「提拉米苏、起司蛋糕、巧克力布丁、苹果派、奶油椰子松饼、杏仁豆腐、蓝梅蛋塔……不是我在说啊周辉彦,你现在都没得糖尿病真是一个奇迹。」
陈敬荣望著桌上琳琅满目的甜食,几乎都要被过甜的香味给熏到头晕了。尤其糟糕的是看到面前的人正一手拿著最新高中英文命题碎碎念,一边还把桌上的东西逐一大口扫进胃袋的豪气动作,恶……好想吐……
「因为本人每天运动量充分。」
周辉彦交叠著双腿,手上拿著书的模样可说帅气,不过另一手能不能不要沾到糖粉奶油还放到嘴里舔啊?旁边有卫生纸啊先生!
「什麽运动?」
「慢跑。」
「那你为什麽在我家?」
「这是柳老师的家,不是你的。」
「……开门让你进来的我一定是头脑有问题。」陈敬荣一脸厌恶的望著桌上那堆由死对头带来的过量甜点。
星期六下午突然没头没脑的跑来,说什麽要不要一起喝下午茶,结果茶只有自己在喝,点心的量则多到像恶梦一样。这个人怎麽不乾脆被糖水淹死算了……不、如果是被糖水溺毙,他说不定还会很满足的死去呢。
「你头脑有问题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周辉彦翻过一页参考书,又吞了口苹果派当配料。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来吵架的吗?啊?」陈敬荣真的觉得能把自己这种俗称没脾气的滥好人搞到火大真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
「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这种人进行无聊的嘴上斗争,本人可是很忙的。」周辉彦道。
「要不然你现在在干嘛!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陈敬荣得很困难的控制自己才不至於把手上的半杯绿茶往周辉彦的头上倒。
「干嘛这麽小家子气?我可是难得要分你吃点心的,哼、不给你了。」
「谁小家子气!刚才哼一声的人是谁?鬼吗!」
「你有没有姊姊?」周辉彦突然问。
「不要突然随便转移话题!」
「那种小事不要在意。」
「是你让我在意的吧?」顿了下,陈敬荣只好说:「有啊,我有一个姊姊。」
「她结婚了没?」
「上个月才刚订婚,你问这个干嘛?我可不会介绍我姐给你喔!」
「也就是说……还没有小孩啊……」周辉彦沈吟了下。
「废话!还没结婚怎麽会有小孩?」陈敬荣这句话才说完就发觉有语病,只好再加了句:「我姐还不至於当未婚妈妈啦。」
「这样啊……」周辉彦把苹果派整个塞进嘴里,後面不晓得嘀咕什麽。
「你今天很奇怪耶,到底想说什麽!」陈敬荣不耐烦的问。
「我只是想问问如果你有外甥的话是什麽心情而已。」把英文命题丢下,周辉彦开始朝松饼进攻。陈敬荣已经不想看桌上那堆东西,只得把目光移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上。
「不就是姊姊生的孩子吗?有没有跟我的关系不大吧?顶多碰到时陪他玩玩就是了。」陈敬荣轻描淡写的说。
「我外甥现在跟我一起住。」
「这我知道,柳老师稍微跟我说过。」
「你怎麽还叫他柳老师?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已经叫惯了,而且他也没叫我改。」陈敬荣笑了下,「反正他也讨厌自己的本名。」
「最近,那小鬼会自己主动念书,而且连以前每周必看的综艺节目都停了。」不知为何,周辉彦说这些话时,连一点高兴的表情也没有。
「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总觉得那小鬼最近好像躲著我耶,以前宵夜都还会跟我一起吃的,现在他都拿回自己房间吃……」
「反抗期吧?」
「我还以为已经过了呢,之前他还会对我比中指。」
「小孩子不都那样?反正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总觉得有点寂寞呢……之前他还会说什麽舍不得我哭之类的话,害我还感动了那麽会儿……你干嘛把茶喷出来?」
「咳咳……」陈敬荣不知道该震惊的是『周辉彦会哭』还是他外甥说『舍不得你哭』这种恶心死的句子。
「今天他也是一大早就出去玩滑板,中午回来吃过饭後就溜回房先念书,我还有偷偷看了一下,他是真的有在念耶,成绩也好看多了,数学居然也有及格……唉、好像不需要我了一样。」
「……周先生……你在抱怨这些事情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下,你是为什麽哭?」陈敬荣本身是对周辉彦的外甥是否值反抗期毫无兴趣,但对於周大编辑本人的『血泪史』倒是颇期待,如果是无聊的事情,说不定还能顺便调侃一下对方。
「感情问题。」周辉彦简单的四字解决。
「喔你跟女朋友分手了喔?」
「……」
「不会吧我随便猜的耶!」
「反正就是那样。」周辉彦毫无表情的吞著蛋塔。
「所以你哭的时候,你外甥就跑来跟你说那个什麽舍不得?」
「不太算,我哭的时候,他很温柔的抱著我,现在想起来真是难得呢,最後他为了让我不要哭,所以就舔了我的眼泪,好像是说什麽惊吓疗法,现在的小鬼都这麽玩吗?」
「………………………你外甥现在几岁?」陈敬荣觉得手上的杯子都快被捏碎了,这个姓周的道底知不知道刚才自己说了什麽恐怖的东西?这个人已经不是迟钝门下的一员,而是直接升格为掌门了啦!
喂喂!明明就是爱情小说家柳望的编辑,却对自己的事情顿感成这样,这种人生好糟糕、太糟糕了!
当陈敬荣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似乎没有想到先前柳望还在追自己时,同样也是迟钝的天昏地暗。
「十八岁,还是个小鬼而已。」周辉彦回答。他望著陈敬荣的杯子心想:那杯茶有麽好喝吗?要不干嘛拿这麽紧像生怕自己会抢去?
『所谓的男子高中生是一种正值除了脑袋以外的其他部位都发育健全的生物啊!』陈敬荣在心中呐喊。
「……然後他舔完你之後呢?还有没有做别的?」
「没有,他很急的跑去厕所,大概是憋很久了吧?」
「周辉彦你……」
真想告诉这个蠢蛋那个『憋很久』到底是什麽意思!
陈敬荣真想当场做个『很好、你赢了!』的卡片送给这个甜食狂。
「怎麽?」
「……哼、不告诉你。」陈敬荣一仰头,咕噜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