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急赶著去结婚呢,还是要改行变魔术去?”
我突然觉得尴尬,很少有人能让我觉得尴尬,当时真想直接送他两拳:“老兄,给点面子行不行?你有没有审美欣赏力的?”
“穿这一身戏服,跑起步来会不会影响迅速?”
这校园舞会最多是跳跳舞,那点体力劳动不在话下,要跑什麽步?我自动跳开一步,警惕地盯著他:“你──可别搞破坏!我明确告诉你阮晋,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糊里糊涂又沦为你这暴徒、不良分子的共犯!”
“你终於承认自己的麻烦多了?呵,现在你也有了误上贼船的感觉?”说完,他往场内扫一眼,表情一下子变了,极严肃专注,像随时要咬人似的,那股子懒散全没了,像有一股精猛的力量正蓄势待发,那是狮子捕猎时的神态。
他的眼神暗下来,一把将我扯到他左侧:“好戏开始了,还真快呢!看见那个人没有?”我顺著他的视线追过去,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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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著黑上衣的学生在舞池里穿梭著,看起来有点眼熟……那人的眼神时不时地往周围瞟,相当鬼祟,但如果阮晋没提醒,现场这麽热闹,还真不会去注意。我观察了一下,凭经验感觉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见过……”我轻轻吐出两个字。
“算你有点儿记性,我们还和他交过手。”
噢,是常威的手下之一,上回打得他满地找牙,这麽快又恢复人样了,看来那次下手还不够狠。转头孤疑地看了一眼阮晋,他此刻的表情挺高深的,我反倒笑出来:“喂,搞什麽?我们可已经过了玩侦探游戏的年纪。”
“你的确够老了,但智商怎麽没见长?”他嗤笑。
“你怎麽能三番四次对老师不敬?而且我也已经不只一次听到你非议我的智商!”我咬著牙压低声音怒斥。
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打断我和姓阮的之间这段“非正常对话”。
“邵老师?!你怎麽进来的?”张婷莉略显惊讶表情还挺生动的,紫色裙子很衬她。
“这年头居然用得著学生保老师,啧。”我没好气。
张婷莉很聪明,立即察觉我和姓阮的之间有火药味,她呵呵笑,试图当回和事佬,故意说一些轻松的话逗我们,可我们俩都没笑。
我觉得她是挺喜欢这臭小子的,但大概觉得阮晋这个人不好琢磨,只好自动站到安全线外关注他,偶尔接近试探。
“邵老师,你今天真是英俊,能请你跳个舞麽?大家会羡慕死我。”小莉作势伸手邀请状,小女孩不但嘴练得炉火纯青,也有些幽默感,我自然笑纳,何况她说的是事实嘛,哈哈。虽然女人一旦太坦白就代表没後戏唱了,但我现在的心思可不想放在喜欢阮晋的女人身上。
“现在不行,他有事。”这家夥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刹风景地插一脚,还顺势用长手臂一揽我的脖子强行将我外往拖,当时我和小莉都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他拖出场边。
“不给面子也不是这种做法!”我不高兴了,这人不是自诩为风度男麽?原来只是表面看起来对人家没意思,装正人君子,等人家过来邀别的男人跳个舞,他倒妒忌了,这什麽变态心理!莫不是……阮晋发现了我私下曾“骚扰”过张婷莉借故调查他?切,不管他。我想小莉既然做过他的邻家小妹,没理由不是他的初恋情人,估计抢了他的风头,不爽了。
“嘿,你这人怎麽这麽小心眼的?是不是男人!有没有弄错,把我拉出来。小莉是你朋友,你不给我面子,也好歹给她点面子嘛,发什麽神经!”我转身想往回走,“我去跳舞。”
“我要你替我办事。”
我笑了:“你他妈是我什麽人啊?我要替你跑腿当下脚仔?”我一把纠住他的领头,这动作做著做著就熟手了,“别忘记,我还是你老师。”
“别没辙了就用这个压我,再过一个小时,我就不是你学生了。”他说著,眼睛跟著场中刚才那个黑衣男,脚步往外面移动,我跟上去,他回头不耐烦地说了句,“不是不乐意吗?回去跳你的舞去!”
“哪儿有趣我往哪儿,你管得著麽你!”
他狠狠给了我一记冷眼,好像我多不识好歹似的,脚倒没停,一路追出去,我迅速跟上。
“你说一小时後就不当我学生了是什麽意思?”我抓住重点,边跑边追问。
“你现在能不能先闭嘴!”
“呵,你拽。”咬牙切齿地竖起大姆指。
这时黑衣男拐进大堂後的小花园,阮晋背贴墙壁回头示意我安静地跟著他,蛰伏原地大概一分锺左右──他突然毫无预警地像只猎豹似地冲了出去!我本能地往周围一看,并没有其他人,事不关己,不必再急著强出头,上回行侠仗义也不见得得到什麽好处。
不一会儿,就传来打斗声,呵,刺激的场面,好久没碰见了,忍不住了我。好了好了,我也适时充充场吧。结果就看见了非常壮观的一幕──阮晋一只胳膊将那个黑衣男反手牢牢压在墙上,左腿踩著另一名年轻男子的肩膀,脚旁边一、二、三、四,哇!还挺厉害。刚才应该掐秒表,这迅速,高手级别。
“原来你还有这麽一手,上回伪装得不错,发挥了不到三层功力啊。速战速决,英勇降敌,哈,但我想知道,这状况是属於校园暴力还是路见不平?”我慢慢鼓掌潇洒现身。
他的眼神很锐利凶狠,像换了个人似的,但这回的愤怒不是针对我的,他瞥了我一眼,从腰後熟练地掏出一副手铐,啪一声,将两个还“活”著的人连在一块儿,方便他们叙旧。看见手铐时,我心里不由地一沈,终於知道他的身份了!
可这时,我却不兴奋,因为想到他的同行和对手现在都在满世界地找我,我就兴奋不起来了。
“什麽不好扮,扮大学生。”我走到他旁边,“要我这来历不明的闲人跟後头,不怕我妨碍公务?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对警察完全没有好感的。”
“亏心事做得太多的人,都不喜欢警察,我理解。”他松开哇哇呼痛的两个人,走过来同情地拍拍我肩膀,“你帮我看著他们,我去捉更大的。”
“我最喜欢玩官兵抓强盗了。”看一眼摊倒在地上那帮小鬼,也太没劲了,“这儿没我什麽事,都摆平了,还有什麽搞头?”
他扫了地上一眼,终於没有异议,随我紧跟著他。
是人,就有好奇心,何况我的好奇心比一般人重很多:“在学校当卧底很没有成就感吧?等那麽久就是为了今夜抓坏小孩?不会是单枪匹马吧?当地的警局这麽缺人?後援都不派?是超人也会死的!不会是为了节约政府开支吧?”
他猛地回身,我差点跟他撞上。
阮晋似乎忍无可忍,他靠得更近,我以为他要……吻我,妈的,不知道怎麽会这种错觉,我一定中邪了,见鬼!这小子让我不安。但接下他又推开我一尺远,一字一句说:“对你,我也是完全没有好感。”
“是吗?那你还要我来帮忙?”我特意强调“帮忙”二字,同时松口气,也不知道在紧张什麽,今天的我有点儿反常。
“我只是想到,你看小孩的本事还有点儿,不要浪费人才了。”
“算你狠,你还想怎麽样?”
他用力扯我到边上的落地窗台,从这儿可以望清楚舞会的状况,他指著里面,眼睛并没有看我:“看见这帮人没有?个个纯洁无瑕是不是?哼,谁会想到这儿有四分之一以上的人身边就携有3克以上的黄皮。”
“吗啡!”我有点儿惊,这也搞太大了吧。
这章料还足,写多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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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小屁孩儿都活腻啦!”我忍不住发表感想,然後问他,“你打算把他们全都送局子里去?”
“你也有心软的时候?”他那表情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讽刺。
“呵,你说这话好像挺了解我似的?有什麽事实根据?”
“等下回,下回我慢慢告诉你。”他凑近我,在我耳边轻轻吐气。
“到警局你告诉我?”我似笑非笑地转头看著他。
“哼。”他总是习惯用鼻音回答我,外加一个不知路数的邪笑,这跟我印象中的阿sir形象相差甚远,噢对,可能是卧底做久了,也跟坏人成一路了。不过,现在想想,对他我还更是糊涂了,这人像谜似的。
他突然往正门折返,我在他後头怪叫:“你一个人去逮捕几十号人?”
“最近流行蜘蛛侠、超胆侠的,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中国的无敌神探。”
他回头不耐烦地瞄了我一眼,没搭腔,继续抬脚往里闯。我的呼吸滞了滞,面部有些抽筋,几乎不带犹豫地跟进。
只见阮晋站在舞池边,气势逼人地环视场内一圈,然後退回到大堂唯一的出入口,用力把门甩上,并将随身携带的一把钥匙将大门上了锁,看来他手头掌握的不光只是一把钥匙那麽简单。
有些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朝他看过来,他兀自走到乐队旁边出示证件,示意他们停下演奏,然後在现场大声勒令:“我是警察,希望大家配合调查!我喊一二三,全场人站在原地不许动!否则,後果自负。”
我……是彻底服他了,就算Jacky Chen的警匪片里也没这麽演的,何况是现实直播!看来他──真的想做超人想疯了。
场内的女生有百分之五十发出责问般的尖叫,男人开始谩骂叫嚣。当然,阮晋更绝,铁了心以暴制暴,掏出腰里的枪,那姿势酷毙了,大家暂时服贴,我暗暗心惊。
事情也就发生在一瞬间,人群中的四个年轻人突然往他的方向冲去,阮晋几乎像条件反射似地飞身迎上拦人,然後全场吸气──阮晋用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和扫堂腿摆平其中一个,另三个倒都有些功夫底子,全都杀红眼豁出去了,从衣服里掏出匕首同时就往他身上捅,他左闪右避,对方似乎认准了他不会在校园开枪,看有机可趁,当然杀得更凶了。
场内因为多人施展拳脚,打哪儿哪儿作鸟兽散,场内群众演员一个比一个叫得凄惨,犹如杀猪,搞得我耳膜震震,差点儿塞棉花头,一时间,鸡飞狗跳,很多人去拍门和落地窗呼喊拍打,场面那叫一个乱。
在打斗中的一个男人企图脱身,没命似地向落地窗撞去,顿时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成一粒粒,我想想都替那人疼,又不是演特技,用得著这麽卖力嘛。
就在这时,我听见阮晋疾呼一声:“邵振安,把那个人给我抓回来!”
当时,当著全场同学的面,把我当小弟使唤,别提多逊了我!可一方面看这是非常时刻,另一方面看他斗得挺辛苦,师生一场,多少给他点面子,也只得即刻配合演出,倾情客串,发挥自己最强大的脚力,像箭似地冲出去,边跑边明白了刚才阮晋问我礼服会不会影响跑步速度的问题,我看他是早想好要整我,算盘打得可真精,让我这无辜群众成为众矢之的,警民一家亲也不是这麽实现的,这不是存心搅黑我嘛。
这下好了,明天,全世界都知道我堂堂人民教师跟个卧底警察是同夥,欺瞒威逼、挟持全场学生向警界强权低头,我这老师还当不当了?这目标也太大了点,我这是来避难隐世的,不是来当地扬名、上报纸头条争“好市民”称号的,这下玩完,这个姓阮的可把我迫害了。
我边追边脱下上衣外套丢掉,漂亮的飞跃直扑向那人的背,将他狠狠压在身下,扬拳就揍,他哇哇叫,从身下摸出一把小匕首向我刺过来──挡是挡住了,但手臂给划了一条,我一气,下手更是狠准快,夺过他跌落在地上的刀,正准备往他身上非要害处扎,就被几声暴喝声截住了。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我照做,慢慢站起身、回头,再免费奉送一个big smile,装成和躺地上的老兄很有交情似的,友好地拍拍他的脸:“喂,起来啦,跟警官打个招呼嘛。二位英明神武的阿sir,一看你们就不会抓错好人,我可一向是良好的典型、学校全体师生的楷模,你们的枪可要端稳喽,千万别走火伤了协助警方办案的好市民。”
两名警察向我走过来,皱著眉,似乎很不欣赏我的笑话,其中一个问:“你就是程警官说的那个邵振安?”
“程警官?你是说阮晋?!”
说曹操曹操到,他挽著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臂,恶战後的他仍然神采奕奕,他一脸不满地朝我和地上那人看了一眼,好像我多丢他脸似的。
“程警官,你小子油腔滑调的,是不是你说的邵振安?”
“不是他还有谁。”他用大姆指往後指了指,“里面阿锋他们在处理了,你们搜身後带嫌疑犯回警局,别惊动其他学生,这帮人我盯了他们好两个月了,今晚才出动,够狡滑的,审训时要多动用点心。记得带人再到校园附近搜一圈。”
“行,我们会注意。”他们过来带走地上那个,再朝我看了一眼,“那他……”
“交给我吧。”
两人应声而去。
他两手插腰,英气十足地端详我有点儿狼狈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流血了。”
“我痛神经还是有的,勇斗歹徒,没有荣誉奖彰和奖金也就算了,还让人用枪指著我,你们中国警察这麽不友好的?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我去做笔录?”我挑衅地用舌头添了一下手臂上的血,“这是第几次了?因为你而受伤。”
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你,不乐意?”
“你当我犯贱啊……”气得笑出来,“明天唐老头肯定让我闪人,你害我失业了。要怎麽补偿我──程警官?”
“补偿?”他伸出右手摸索我的脖子,若有所思,“这话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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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掏出证件,放到我眼前,姓名栏上写著:“程晋”,香港行政区警署特派专员,高级督察。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知道又怎麽样?”我装得满不在乎地盯著他,“难道你们警方会负责安置无业游民?”
“我近几个月仍会留在内地协助这儿办案,你的水平找个工作没问题,除非你根本不是来工作的。”
“哈,这回算你说对了──”我走到花坛边,找到刚才半途丢掉的外套,掏出手机,然後拨号,“章姐,我是邵振安,记得我吧?明天想去你那儿上工,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还有调酒师执照,当然偶尔也可以上台跳两场,无所谓……好,一言为定,明天九点我准时来。”挂掉电话。
他炯炯看著我,好像我瞒著警方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