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它一直紧随其后的鬼子,改为与饭碗为伴。
至于黎枫,他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准时坐在桌边等开饭,同样五大碗饭,三大碗汤,食欲好得不得了,也挑食得不得了。
黎枫是标准的荤食主义者,每餐无肉不欢,鬼子专门将韭菜切得小小的伴牛肉一起炒,这挑食猫还能很认真,很仔细地把韭菜碎挑得一干二净后才丢进嘴里嚼,气得鬼子拍台大骂,只可惜骂人这种事要被骂人听得懂才有用,混混沌沌的黎枫,毫不觉得羞惭,鬼子的责骂,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实行双通政策。你努力地骂,我拼命地吃,把桌上所有肉类食品清光光后,舒坦地打了个饱嗝,咂咂油光光的嘴,道一句:“我吃饱了。”便闪到窗边凉快去了。
待骂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鬼子举著欲进食,才发现桌上仅剩些残羹剩肴,吃完饭,还要自己洗碗。做饭的是他,吃的却是剩汤剩菜,连最后洗碗的也是他,妈的!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儿啊!
鬼子在厨房里愤愤不平地洗着碗筷,越想越气愤,正当他唠唠哆哆骂个不停时,不经意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吓得他失声大叫。三步并二步冲进浴室,往镜子里头一瞧,妈妈咪呀,自己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跟新疆妹似的,结上了数十条小辫子,有倒竖葱的,有横空破世的,有别树一帜的。那一头弯曲别扭的小辫子,十足像美杜莎头上的蛇窝。
这犯人是谁,根本是呼之欲出,鬼子冲出浴室,满屋子追杀黎枫,黎枫酒饱饭足,跑起来又快又有劲,完全无视鬼子的愤怒,当他的大追杀是饭后运动,跳上跳下,左躲右闪,玩得不亦乐乎。
黎枫终于找到能引起鬼子注意的方法了,每每半夜起身,在鬼子身上大作文章,今天在鬼子脸上画幅山明水秀的山水画,明天在他肚皮上画幅后现代主义抽像画,后天在他脚底板上练大字。
鬼子每天起床都有不同的“惊喜”,每次出门前都要谨慎小心检查身体各处,看是否有受到污染之处。
为这事黎枫没少挨鬼子骂,但鬼子越骂他,他越开心,在他看来鬼子骂他就代表他在意他,他宁愿鬼子天天骂他,也不要鬼子对他不理不睬。
有一天,鬼子买菜回家途中,在一小饰物档上,看到一条窜有十几个小银铃的银链,突然灵机一动,买了下来,晚上回家就把它戴到黎枫身上,半夜里,黎枫偷偷起来恶作剧时,当场被活逮,原因是那条银链只要一动就会发出声响,这声响只以提醒睡梦中的鬼子。
就在鬼子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之际,黎枫又换了新花招,不搞突袭,搞埋伏。
睡前,趁鬼子不注意,将他的各种玩具和他所能搞到的东西一一埋进鬼子的床褥里,然后若无其事的在一旁待着,待看鬼子中地雷惊叫跳起的那一刻!
这种无聊的游戏,他日复一日地玩,也不觉腻,即使以后的鬼子有了戒心,每次睡觉前,总会先仔细检查一次褥子,让他的阴谋次次破产,他也照玩不误。
二周的禁欲期好不容易才过去,但黎枫跟鬼子依然没能依呀呵哩呵。
原因是黎枫在解禁的前一天闯了个大祸,一直以来黎枫对鬼子的工作室总是敬而远之的,然而那天,不知道他是犯了哪条筋,溜进鬼子的工作室里,弄烂了十几个生物标本砸了鬼子的手提电脑,连带把一棵十分珍稀的药草给弄死了。
气得鬼子二话不说,甩头就走,这一走就走了三天二夜。
到第三天夜里,鬼子才缓缓悠悠地回到家里。
上到二楼,就见黎枫躲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老鬼围着被窝团团转。
余怒未消的鬼子走过去,用脚在圆鼓鼓的棉被上踩了一下。
棉团瑟缩了一下,没了动静。
鬼子心中犯疑,奇怪啦,这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自来猫,平时无论犯了多大的滔天巨错,只要一见到他回来,就会扑上来撤娇,今天是怎么啦,难道他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自己错大了。再一看,老鬼的神色似乎不大对劲,从一见到他回来就叫个不停。
鬼子扯住棉角用力掀开棉被,棉被下的黎枫脸色苍白,冷汗淋漓,捂着肚子像暇子般卷缩成一团,从紧咬的贝齿缝中流泄出一声声微弱的呻吟。
鬼子大惊,忙扶起他,伸手探他额际,发觉他额际一片冰冷,“怎么回事?”
这时老鬼将一个饼干的包装的盒咬到他身旁,让他看。
鬼子一看那盒子,似曾相识,细想之下,才想起这是他N年前买的,买来后又没吃随意塞在柜子里,这只贪吃鬼也不知怎地搜出这盒老饼,还把它吃个精光。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只猪,怎么连过期饼干都吃!”骂完后才想到自己三天不在家,没人给黎枫料理三餐,他肚子一饿,自是见啥吃啥。“不要怕,我送你去医院!”本想黎枫去医院,谁知他却用力挣脱他的怀抱,死趴烂爬到屋子中央的中流砥柱旁,一个扑身,像树熊抱树般缠了上去,死活不肯去医院。
“喵呜乖,快放手,不去医院你会痛死的。”
“…痛…死……也…不…去……”黎枫忍痛挤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
“…你…想…丢…掉…我……”凭着天生第六感,黎枫隐约感觉到一种不安,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但他预感到鬼子有丢弃他之心。
鬼子一愣,想不到黎枫这么敏锐,这几天的独处,他才发现这个人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侵入了他的生活,而他却不自知,这瞬间的认知,让他对目前的生活产生了怀疑甚至是畏惧,人类,曾让他吃尽苦头的人类,真心跟他一起生活?不!他不相信,也不能相信,一次错误令他痛苦终生,再来一次他铁定受不了,绝不能让人类再毁了他的生活,所以他才想找机会将黎枫送走。
虽他的确有送走他之心,但目前送他去医院比较重要,再拖下去,真会拖出人命的:“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乖,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你骗人!”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想想至今为止我有没有骗过你?”
痛得七荤八素的黎枫用仅余的些许理智回想了好一会儿,呐呐道:“没有。”
“这不就对啦。”鬼子见他口风松动,打铁趁热,努力游说,终于把黎枫说动了,树熊乖乖下树窝进鬼子怀里,让他抱着去了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内,黎枫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接受医生检查,痛得半昏半醒的他仍死死地握着鬼子的手不放。
“食物中毒,马上推进手术室!”医生下了诊断后,黎枫立即被二名白衣护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内外人不许进入,然而黎枫却不肯放开鬼子的手,于是鬼子附在他耳边道:“没事的,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痛得没力气说话的黎枫只能用眼神确认,‘真的哦,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哦!’
“嗯!”鬼子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得到他的充分保证黎枫才缓缓松开手。
手术室的合上了,鬼子手术室外等了好一会儿,捉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护士问了情况,得知黎枫没危险,便转身去了柜台给黎枫办了挂号和住院手术,丢下一万块住院费后,很干脆地离开了医院。
大公司的服务态度果然不一样,当鬼子大汗淋漓地背着黎枫到家时,送货的队伍已在门前等候,开门让他们进去,不到半小时,所有事情全部搞定,家庭影院不仅安装好还调好了频道,洗衣机大床全部放在最适当的位置。
吃过晚饭,鬼子陪黎枫打了一会儿电动,之后便将黎枫拖进浴室大洗特洗,迫不及待地把洗得又白又嫩的黎枫拉上新买的双人大床,测试新床的软柔度……直到两人精疲力尽,才相拥入眠。
隔天,天才刚蒙蒙亮,楼下便传来一阵粗暴的敲门声。
好梦正香的黎枫皱紧眉头本能地将头埋进棉絮间,喉间发出模糊的呢哝声,好似在抗议敲门声扰人清梦。
敲门声越敲越大,黎枫痛苦地试着睁开重俞千斤的眼皮,却在此时,鬼子伸手盖在他眼睛上,柔声安抚道:“睡吧,没事的。”
既然宝宝说没事那就不关他的事,黎枫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鬼子随意套上衣物,边打呵欠边下楼开门。
大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位大约二十来岁,一副事业女性形像的女子,在她身后站着两名穿着深灰色工作服,头戴安全帽,一看就知是建筑工人的男子。
女子见有人来开门,立即转头对左边的那名男人,大声斥道:“怎么回事?这地方怎么会有人住?”
“这…顾小姐…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卸责任吗?”
“很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公司花那么多钱请你们回来是来做事,不是来道歉!”
鬼子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槛上,冷眼旁观这名女子跟她的手下像演滑稽戏似的,一个口若悬河地骂,一个像小鸡逐米似地不断点头。
啊―――鬼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喂―――”
女子停止骂人转过头看着鬼子。
“臭八婆,你要骂人拜托你换个地方,别在我家门前泼妇骂街。”
听到鬼子骂她臭八婆又暗指他泼妇,顾小姐整张脸都气成猪干色了,她头也不回,摊开右手说了句:“拿来。”站在他右边的男子急忙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恭敬地放在她手里。
顾小姐将那张纸摊在鬼子跟前,盛气凌人地道:“这块地已经被我们集团买下了,你住在这里属于非法侵占,我限令你立即搬走,我们的清拆队已经到这里,六点整就要把这里移为平地,这是通知书!”
鬼子接过那张所谓通知书,扫了一眼,轻蔑一笑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顾小姐双手插腰,气势凛凛地道。
“好!”鬼子往通知书上吐了一口痰,反手把那张通知书当镇邪符般往顾小姐脸上一贴。
“啊―――”凄厉的惨叫,震惊四野,老旧的楼群好似经过了一场地动山摇般,饶幸得存。
鬼子早在顾小姐惨叫之前,就把门关起了,得以避过那声夺命狂呼。
鬼子冷笑着转身走上二楼。这些不受训的人类啊,那么多血淋淋的前例摆在眼前还敢再来拆我的地盘,好吧,就让你们多断几条骨头,记牢这个教训。
二楼。
黎枫坐在床上,睁着迷蒙的眼睛四处张望。想必是被那声夺命狂呼惊醒的。一见鬼子上楼,便像央求别人抱的小孩般伸出双手“宝宝。”
鬼子回到床上,回抱黎枫道:“是不是被刚刚的鸡啼吵醒的?”
“刚刚那是鸡啼啊,为什么跟以前听过的鸡啼不一样?”黎枫天真地问道
“因为你以前听到的是公鸡啼,刚才啼的是母鸡。”
“哦!母鸡的声音好难听哦!”
“我也这么觉得,难听死了,别管这些我们继续睡。”
大概十分钟后,窗外响起轰轰的机械声,但不到二分钟,那声音渐息,被一阵喧闹的人声掩盖,再过不久,便听到救护车那独特的呜笛声,大概又过了半小时,所有声息都消失了,四野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第六章
任家大宅内
“气死我啦!”顾兰气得把原木大桌拍得啪啪响。
“怎么啦,大小姐,你又在发什么脾气。”伏在大桌上办公的任天,被她扰得静不下心,唯有放下手头的工作,看看是什么把顾大小姐气得冒烟,要是不找出根由,恐怕他这工作也做不下去了。
“还不是折迁旧楼的那件事,那帮该死的工人竟然集体辞工,说什么那个地方有鬼,不敢再去,真搞不懂这些人的智商到底有多低,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有鬼怪这种东西!天表哥,你是知道的,这是我进公司的第一件工作,如果办砸了,我岂不面目无光。”
“工人们不肯上工,那也没办法,反正那工程也不急,先搁着吧,过一阵子,等事件降了温,再另找一队拆迁队去拆楼。”
“不行啦,这样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我才刚上任,当然要拿出点成绩,要不然我的手下怎么可能服我,你都不知道,因为这件事,他们都在背地里笑我无能。”
“你太敏感啦,出这种意外谁都不想,大家应该明白这并不是你的责任。还好,这次意外里没有人命伤亡。”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总是有损我的威信,我要再回去那里看看,如果真有鬼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喂喂,你可别乱来。”
“放心吧,天表哥,我不会乱来的。”说完,顾兰急勿勿地离开任天的书房。
任天无奈地摇摇头,拿这个任何的表妹没法子。希望她不要闯祸才好。
被她这么一搞他也没有办公的心情了,从今年三月起奶奶开始让他参与集团的营运,自父亲死后,集团一直由奶奶独力支撑,但奶奶毕竟年事已高,有点力不从心,作孙子的应该竟量帮奶奶减轻一点负担。
哎!现在除了学习还要工作,每天都忙得昏头转向,真怀念小时候那段天真浪漫的日子。
想到小时候,就让他不得不想起一个人,一个他非常非常想见的人――黎枫。
三天前他曾到集团旗下的广阳百货视察业务,在那里他见到了他一直想见的人,黎枫失踪的这二年里他从未停止过寻找,但一直杳无音讯,他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似的,当那天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只可惜这个美梦只维持了几秒,他像二年前一样再次从他眼前逃掉了。虽然美梦短暂,但至少让他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还活着,除了头发长长了,他跟二年前比没什么变化,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他,一定!!
话说顾大小姐离开任家,独自驾车来到有鬼街之称的旧楼区。
这里全是一些历史悠久的唐楼,数十栋高低不同,外形各异的高龄危楼嵌在高楼耸立的市区,就像在一堆宝石中混入一颗石头那么刺眼。
顾兰自小在美国长大,又是学建筑的,所以她不似国人那么迷信,更加不能容忍这些难看的楼房继续存在。
她将车子停放在大马路上,因为楼房间的距离太小,车子根本进不去。下车走进阴森潮湿的小巷,观看着小巷左右两边的楼墙,发觉有很多地方都出现严重的裂痕剥落,其中不少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