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之前吃下的药看来是发作了,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筝,你在笑。
筝,你看起来好高兴。
筝,你爱她吗?
筝,你说过爱我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很清楚。
第一次,你还是二皇子,你把我骗去你的寝宫,说是要和我商量事情。其实,是为了告诉我,你爱我。那一天,你睡著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看著你睡脸,发誓要处掉任何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
第二次,是在枫林中,我很害怕。怕自己,会因为你要离开而疯狂。你抱著我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说,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我。我就在你怀里,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分开我们。
第三次,是在落枫之祭不久前,我问你爱不爱我,你笑著答是。然後搂紧我,温柔的吻我。我也吻你,细细的、缠绵的。我的皮肤紧紧的贴著你的皮肤,温暖从我的心口开始扩散,慢慢的爬遍全身。
这一切,我不会忘,我不敢忘,我不能忘。
有一天,也许我会老了,会忘了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的名字。
但我一定还会记得你说爱我时的表情以及那化不开的温柔。
所以,别告诉我──那是假的。
别告诉我,那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
别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戏。现在落幕了,灯光亮起来了,戏散了,人没了,爱不在了。
告诉我,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怪你的,就是你要娶太子妃……我也不会阻拦。只要你再对我说爱我,不要让我再这麽不安,这麽害怕。
使出全身力气迈出了步子,却,被拦住了。
拼命的伸出了双手,却,被拉住了。
赵渐离紧紧的抱住了林逐云,用力拥住他颤抖的身子,轻轻的在他耳边低语:“逐云,别过去了,他们正在拜堂啊!”
新郎温文的笑著,专注的看著顶著盖头的新娘──深情、英俊、温柔的男人。
新娘身材窈窕,气质温婉,步伐害羞又端庄──多情、美丽、贤淑的女子。
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世上没有比这更温馨而自然的场景,没有比这更应该得到祝福的伉俪。
逐云,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
凌筝他,并不爱你。
他早认出来了你。不单是他,秦少痕、蓝谨书,他们都认出了你。而你,却为什麽,什麽也看不见呢?
别管了吧!
跟我回赵国,我不会逼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回等到你真正答应我接受我的时候。
所以,别过去,别看了,就让他们去相爱吧。
“一拜天地!”
蓝谨书微微的别过了身子,眼底闪过黯然。
林逐云,你不用争了。
筝爱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妹妹,而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也知道你现在的感受,可是,爱情就是爱情,它是自私的,是残忍的。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谨文,但我真的没有办法,谁要我,也是真的爱他。
“二拜高堂!!”
玄帝赞许的看著凌筝,赞许的笑著。
筝儿这孩子虽然自己一直对他冷淡,但他的孝心自己却是知道的。
如今,他当了太子,整朝政、连赵王、拒许国,能力已经被朝堂上下认可。此次又娶了新任右丞相蓝谨书唯一的妹妹──蓝谨文。刚刚自己才探了秦少痕的口风,他对筝儿也是赞许有加,看来自己真的可以放心了。
筝儿,父皇谢谢你了,有你这样的孩子,实在是为父之福、举国之幸啊!
“夫妻对拜!!!”
秦少痕懒懒的睨著一双璧人,眼底闪过不屑。再回眸望向那摇摇欲坠的白色人影。
逐云,为什麽要这麽傻呢?
凌筝爱的人不是你。
赵渐离爱你,却不了解你。
只有我,才是能和你在一起的人。
看惯了黑暗的眼睛,才会不惧怕黑暗,才会懂得黑暗。
而我们,都是来自於黑暗的人,只有我才知道,你最需要什麽,最渴望得到什麽。
凌筝?赵渐离?
你的心,他们永远不会明了。
来吧,来到我身边,我有耐心也有时间,我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找我,献出我要的东西──你的人,然後我会侵入到你骨髓,进入你的血肉,总有一天,你会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你会只呼吸我让你呼吸的空气,连心跳也要我给你力量。
婚礼,就这样完成了,玄帝也已回宫。
有人哀伤,有人期待,有人高兴,有人欣慰,还有人只是可有可无的冷漠。
直到新娘已经被人送进了洞房,宾客们又重新闹了起来。
美人如玉
更何况是绝世的美人。
一群酒气熏天的男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即使是赵王就在不远处与太子寒暄,仍是有人仗著在婚礼上赵渐离不好发作,大著胆子把人带到了礼堂的一角调戏。
“小美人儿,你叫什麽名字啊~~~多大了~~~?”
“真漂亮啊~~~瞧这皮肉嫩得,就要滴出水来了……”
“脸蛋儿和脖子都好白啊!!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一样的白?”
…………
林逐云默然的看著这些曾与他同朝为官的人们,恶心的感觉由心头刺激著胃部,酸的味道从喉咙向上蔓延。
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筝,为什麽不看我?
转过头来,看著我,你真的认不出了吗?
我是逐云啊!
(10)
无数肮脏的手伸了过来,无数丑陋的脸凑了过来。
似乎曾有过相似的情形,是在梦中,还是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过去。
不能动弹的身体,不能叫出的声音,不能反抗的四肢。
是正在发生的现实,也是重新被唤醒的记忆。
林逐云被逼在礼堂一隅,被一群色欲熏心的大臣肆意的调戏著,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喧闹的喜堂,无数歌姬舞姬扭曲著自己的身体,营造著火辣的气氛。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房间一角的异动,就是有,也只以为是无足轻重的伶人。
赵渐离为尽国君之礼,在大厅的另一方为凌筝祝酒,也未发现情况的异常。
眼睛骤然睁大,雪白的衣裳被人拉开,露出比衣料更加晶莹透明的肌肤,平滑却诱人的曲线让所有观者的目光变的愈加猥亵。
互相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欲望,迅速的达成共识,不论是男是女都决不放过,只因这样的绝色世上难求。
压住柔韧的四肢,同时咬上似乎带著吸力的皮肤,众多肥厚的手掌伸向莹白的双腿间……
“你们在做什麽?好像……很有趣的样子……”随著邪魅的声音出现的是同样邪魅的人。
端著一杯酒,斜靠著厅角的柱子,带著一丝模糊不清的笑容,穿著一身黑衣的秦少痕似乎已和黑暗融为一体。
慢慢的直起身子,十分满意他人惊恐的眼光,缓缓的、似笑非笑的走近众人,秦少痕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势看著被压倒在底上的少年。
“原来……你们喜欢这种游戏啊!……”微微的低下身,轻佻的托起少年的下巴,再抬眼环视四周面如土色的大臣们,秦少痕戏谑的眼神夹杂著一丝冷光。
“我们……我们只是在跟他开开玩笑罢了……”
“对啊,对啊!!我们是在开玩笑!”
“开玩笑罢了,秦将军你别在意……”
…………
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这喜怒无常的煞星,但蠢头蠢脑的人、们仍然保存了对危险迟到的警觉,都慌忙的解释著。
掉转目光,重新看向少年,却发现其中不停闪烁的幽光。
怎麽?
逐云,你还是不死心吗?
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碎心吧。然後让我把它们重新缝补起来,你就会成为……我的逐云。
“我当然没有怀疑各位大人的意思,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舞姬,诸位何必如此紧张呢?”扯开无害的笑容,却更让人觉得心寒,秦少痕轻轻扶起少年,顺势不著痕迹的替他抚开几处被封的穴道,然後更加无辜的笑著,“我只是……想看他跳一支舞。”
来吧,逐云。
让我看一曲凌筝口中的倾城之舞。
让我给你一个机会,粉碎你的真心。
那一定是世上再无的美丽,爱情与希望被毁灭的瞬间。
人心是脆弱的。
人心也是坚强的。
人心并不是可以随便撕碎再重新缝补起来的。
人心一旦毁灭,便没有机会再重来……
但很多人并不懂得这一点。
秦少痕,也不例外。
再把目光射向呆立的蠢蛋们,阴狠的笑容出现在秦少痕嘴角……
********
神都历210年
凌国太子凌筝新婚的三天後,十三名大臣一夜间同时暴毙,成为神都历史上永远无法破解的悬案。
(11)
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请带我离开,远远地带我走,离开这个地方,带我离开。
解不了的枷锁,停不了的吻,醒不了的梦,不会消失的幸福。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小鸟唱著听不懂的诗歌,长著翅膀也不能在空中!翔。
独自一人无法到达的地方,请带我离开,远离这个地方。
沾湿了的翅膀,缠绕著的手指,融化了的身体,重叠著的心灵。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不要你的过去,只要你的现在。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带我离开,带我远离这个地方。
笼中之鸟,不能飞翔的鸟,不会哭泣的鸟,孤单的鸟。
因此请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只要在你身边我便感到幸福,只要你微笑我便感到幸福,因此请带我远离这个地方。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初次的心愿,成为了最後的愿望。
这里是神等待著的我们二人的约定地方,因此请带我离开。
为了忘却现实,为了停留在梦幻之中,为了永远能够思念你。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六腰”是一种充满魅惑的舞蹈。
美丽的舞者加上丽的肢体语言,如果跳舞的人愿意,它会充满肉欲的味道。
但,却很少人注意到──
与“六腰”配乐的,竟会是如此哀婉的歌曲。
有人最爱昙花,因为那短暂而辉煌的华丽。
而当歌声响起,舞者翩然时,所有人都仿佛嗅到了昙花那浮动的幽香,窥见了自己遥远得已被埋在过去深处的记忆。
还记得小的时候,和邻家的小女孩放过的风筝。
那样悠远的蓝天,那样清醇的人,那样入画的景。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自己与他一见锺情的相遇。
只是脉脉的一眼,心便动了,情便生了,缘便结下了。
还记得洞房花烛夜的爱人。
轻轻的掀起了她的盖头,她朝自己微微的一笑。自己心爱的人啊,从此就在自己身边,再不分离。
每个人都有过纯洁的过往,都有过晶莹而如今却不愿再碰触的回忆。
而如今,都在现在,在此时,在这一片白色的光隐中重新的晃动起来,让人暂时忘记了如今的自己是如何的为名利权势不择手段,为功名富贵利欲熏心。
恨,恍惚了。
爱,重现了。
只要看过一次,任谁都不会忘记这样的人,这样的舞,这样的情。
筝,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吗?
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我为你跳的那支舞,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最珍贵的记忆。
凌筝自然看见了,赵渐离也看见了。
於是凌筝淡淡的一笑,对著赵渐离,“别担心,答应给你的,自然不会再动分毫,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步伐端方的走近场中冉冉起舞的人,凌筝似乎也被那抹绝吸引。轻轻举起手中的酒杯,带著温文的笑容敬向往日的爱人,然後在他耳边低语──
云,爱我的话,就乖乖的当礼物,呆在赵渐离身边吧。
心碎是什麽感觉呢?
没有经历过的人,并不知道。
经历过的人,无法道来。
在这瞬间,林逐云其实没有任何感觉。
任何感觉都消失了。
寒气从心底一寸一寸的扩散,进入了血管,渗入了肺部,再从皮肤一点点爬出,冷到觉不出心痛的瞬间。
“这麽美的人!渐离,你的眼光真好啊!”笑著把曾经海誓山盟的人推进赵渐离的怀中,凌筝难得的调笑著,“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来人,带赵王下去休息吧。”眼神停在蓝谨书身上,再不看林逐云一眼。
目送著雪白的人影被赵渐离带离,秦少痕一口饮下杯中如鲜血般殷红的酒。
逐云,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会等你来找我,然後,你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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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历210年
赵王渐离在凌国太子凌筝大婚後第二天回国,也从此拉开了赵国宫廷最血腥的一幕。
(12)
如果说,一次的背叛会使人由单纯变得阴狠;那麽第二次的背叛呢?
是否只会叫人变得疯狂?
赵国 禁宫
呻吟夹杂著喘息,从赵王的寝殿传出,从外走过的宫人有的听红了脸,有的听红了眼,却都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再匆匆走开。
从赵王回国後已经三天,赵渐离既没有召见众大臣议事,也没有像往常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更没有踏出房门一步,灵巧的宫人们却都清楚,此时若是不识好歹的恭请王上临朝,说不定就会被拖出去杖毙。
所以他们都不会,也 不敢仔细的去听那诱人的低喘,当然也就不会发现其中透露出的痛苦的讯息。
一具美丽的肉体横卧於偌大的龙床上,身体则因为疼痛扭曲成诱人的弧度。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鞭痕和齿印,几乎找不出完整的肌肤。
桐拿著两根儿臂粗的红烛,手微微倾斜,蜡油就一滴一滴连续不断的滴落在床上人胸前敏感的两点上,不断的引起他的痉挛。光洁的额头上持续的滑落下豆大的汗珠,唇已被咬得出血,却硬是不吭一声。
轻轻的笑声响起,弯起的暗红色嘴角让人闻到疯狂的味道,慢悠悠的把头发梳向一边,林逐云摇曳生姿走到床边,缓慢的抚著床上人青白的脸,“渐离啊,你不是说,为了我,任何苦你都愿意吃吗?那麽,告诉我,现在,你後悔了吗?你若不高兴了,我马上就停下。”
一手不经意的玩著自己的发梢,一手拿过细小的竹签把已经凝结的蜡油拨掉,林逐云万分关心的询问著赵渐离的意思。
愤怒的看向笑得万分开心的人,桐的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林逐云,你不要太过分……”未说完的话却被压抑著痛苦的声音打断。
“逐云……我……不後悔……”努力的把要说的话挤出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