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两宫长空寂- 第36部分

　　
　　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他抱着裳生的力道……有多紧。
　　
　　慢慢地，竹允忍受不住身体的疲惫，逐渐陷入睡眠中。
　　
　　半睡半醒中，竹允感觉有人把他怀里的裳生抱走了，然后……然后就听见裳生嚎啕大哭声。
　　
　　竹允困，选择继续睡，奈何那哭声可嘹亮了，吵得睡不好觉。
　　
　　有点儿恼，竹允大喊一声“吵死了”，随后翻开被褥坐起来，看向声源。
　　
　　第一反应，裳生被欺负了……
　　
　　竹御一手拿着裳生的短腿儿，把裳生倒拎着……晃呀晃……竹允单是用眼睛看就觉得……很可怕。
　　
　　“您，您在做什么？”竹允小小声地问。
　　
　　竹御轻轻一笑，漫步到床边儿坐下，道：“允儿，你说我想要的是什么？”
　　
　　竹允眨了眨眼，说：“……剩下的半壁江山吗？”
　　
　　竹御点头，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竹允的头。
　　
　　竹允不解地问：“那个……迟早都会是您的吧？”
　　
　　竹御沉默了半晌，才说：“兵符在许久以前便被皇上收走，谁又知道它在哪里呢……”
　　
　　“……”竹允看着手脚胡乱挥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裳生，有些心疼，可是瞧那小胳膊小腿儿挥舞的样子……又感觉有些好玩儿。
　　
　　竹御又说：“允儿，登上皇位很简单，可留着一个兵符在外，等哪天被卖了国都不知道，这种窝囊皇帝我不想做。”
　　
　　竹允点点头，道：“您想做的，是独一无二的王？”
　　
　　竹御笑，默认了竹允的话。
　　
　　“您想要我怎么做？”这些……跟他说没什么用处吧？
　　
　　“想办法从皇上口中探得兵符的下落。”
　　
　　竹允微笑，有着一抹蔑视，他说：“为了自由……您让我帮着您篡位？您认为……我会同意吗？”
　　
　　不见竹御生气，反倒见他笑的欢快。
　　
　　把哭泣中的裳生交给竹允，竹允接过，安抚般地在裳生的背上轻轻地拍打，无数的吻轻轻地落在裳生的颊上。
　　
　　“你，不在渴望自由了？”竹御轻声询问。
　　
　　竹允点点头，道：“以前或许很渴望，现在……不了。”竹允说的坚定。
　　
　　“……也是，你失忆了。允儿，你可知他是谁？”竹御指指裳生。
　　
　　“我自是知道。”竹允皱眉，不懂竹御到底要说什么。
　　
　　竹御冷笑，又问：“那么……你也知道他是你的孩子了？”
　　
　　这……我不知道。竹允瞬间呆滞，心里乱惶惶的，心口堵得慌，嘴唇微微张开，身体不自觉地颤动，半晌后，他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您也说成你了，可见竹允心中震撼的程度。
　　
　　竹御单手抚上竹允的颊上，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呆呆地看着竹御，竹允无法回答。
　　
　　最终，竹御挥挥手，毫不在意道：“到底要不要做，你可要自己好好儿做决定……我，可不是很有耐性的……等了太久……”
　　
　　等你醒来，等了太久，等你能派的上用场，等了太久……不知如何，总是想要利用你。所以……在你沉睡时，也没有采取行动，找机会登上皇位。
　　
　　竹允，想要折磨你……或许，只有这种方法才能把你留在身边。
　　
　　竹御转身，向着门口迈出步子。
　　
　　竹允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在竹御推开门时，竹允颤着声音回：“我……我……不会，相信……你……你的……”支离破碎的声音，就像是在说着反话。
　　
　　竹御回头，冷眼看着竹允，道：“随意。”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离去。
　　
　　竹允没有遗落掉竹御的话，所以听到了……竹御似有意若无意说的话……
　　
　　不听我的话，这孩子……迟早会死亡。
　　
　　外来的阻力太过可怕，竹御的眼神太过恐怖，他的权利……也太过强大。
　　
　　可是竹允，不想与皇上再有所联系，皇上给他的肉体伤害不是说忘记便能忘记的。
　　
　　竹允抱住裳生的力气加大，裳生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竹允不知道，一层泪雾模糊了他的眼睛，更不知道……裳生的手微微抬起，软弱无骨的嫩手在竹允的眸间流连，擦干了他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水。
　　
　　小裳生对着竹允温柔地笑，不时带着“咯咯”的笑声。
　　
　　竹允瞧了，心里有着数不尽的怜惜……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从出生时，似乎就注定了成为筹码，威胁的筹码。
　　
　　这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吗？
　　
　　竹允感觉，自从他醒来后，生活的世界便是在谎言中。
　　
　　罗珊月堆砌的谎言，而他被设计的跳……不，应该说是他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
　　
　　一颗心惴惴不安，竹允抱着孩子躺在床上，阖上眼睛……
　　
　　寂寞，数不尽的寂寞占领着他的心，把孩子紧紧抱在胸口，那抹寂寞悄悄消逝，可也加深了不安。
　　
　　深怕这个孩子，会离自己而去。
　　
　　抱着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裳生似是觉得有趣儿，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半晌后竹允抱着孩子出了宴书楼。
　　
　　竹允只穿着一件中衣，抱着孩子赤足在雪地上行走。
　　
　　神色愣怔，就像是一个傻子，走过路过看过的人均向他投以一抹诡异的眼神。
　　
　　本就苍白的脸颊逐渐被冻得染上一抹嫣红，蓦然，一抹金黄色的衣袍进入眼帘。
　　
　　是皇上。皇上瞧见竹允眉头微微皱起，慢慢朝竹允走进，双手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的火红色毛皮衣裳，披在竹允的身上。
　　
　　皇上微微一笑，说：“你穿着红色，真漂亮。”
　　
　　竹允也笑，不过是讽笑，他回道：“这身红美的像血……您要说的是，我沐浴在血中的样子，很美，是吗？”
　　
　　皇上的笑容一僵，眼神瞬间变得冷冽无比。
　　
　　冰寒的天地唯有冷以及沉寂。
　　
　　　　　　　　　　　　　　　　　　五一节
　　皇上只是看着竹允，最终转身离去，竹允只是看着，中途，皇上回头看他。
　　
　　冬日的日光不甚强烈，可，竹允发现彼端的皇上脸颊上有个透明的珠子在闪闪发亮……仿若人的泪滴。
　　
　　莫名的，竹允只感觉一颗心非常的痛。
　　
　　咬住嘴唇，竹允看着皇上的背影离自己远去，留下的……只有火红色的衣裳。
　　
　　暖暖的，是那个女人的温度，一点点的浸入自己的体内。
　　
　　低头，把披风拿下来，包裹在裳生的全身，赤着脚没有目的地的随意走动。
　　
　　皇宫，就是口杂，竹允醒来的消息在皇宫散播的非常快，以往的流言蜚语也再度被众人提起来了。
　　
　　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让人心寒的地方。
　　
　　罗珊玥想过要封口，可无数的口又如何封住？曾经想着要在竹允知道真相前带着他离宫，可一切不是说做便能做（到）的。
　　
　　凡尘之事，很少会合人心意。
　　
　　这一刻，罗珊玥瞧见竹允躲在树干后，听着远处的宫女嚼舌根，却没办法带着他离开。
　　
　　宫女说的话，就成了无数把利剑，一齐刺向竹允的心口……整个人，便变得血淋淋的。
　　
　　“皇上与那贱人的孩子……不受人待见呢。”
　　
　　“被人讨厌是应该的，如今他醒了，朝中大臣也不会再安分了吧？他会……被火化吧？”
　　
　　“不说朝中，民间的人也很讨厌那个人，如若不是他忽然陷入昏迷中，如今早就往生了。”
　　
　　“那人是妖，怎会往生？应该烧成灰烬，魂飞魄散而死，省得又去媚惑谁。”
　　
　　“对，如若不是他，皇上怎会做出错事？”
　　
　　……
　　
　　一切的事都是因他而起吗？竹允颤抖着身体，怀中的裳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害怕，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不哭不闹，无言中给着安慰。
　　
　　蓦然，宫女提到了裳生，竹允竖起耳朵听。
　　
　　“你说说，那孩子会怎样？”
　　
　　“就是有着皇族的血统，可一个不纯的孩子怎会受到喜欢？应该也会被那人牵连吧？”
　　
　　“会死亡吧？”
　　
　　竹允瞪大眼睛，身子慢慢软到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宫女们听到了动静，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做鸟兽散。
　　
　　竹允没做任何反应，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不知道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竹允的一生，就是失了忆也不会改变，命运的齿轮只会轮转，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止……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能期望的，不过是梦想着以后的生活能美好，以后能幸福。
　　
　　呆呆地坐倒在雪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竹允瞧见了罗珊玥。
　　
　　艳丽的红色，在雪景中只觉得妖娆妩媚。
　　
　　罗珊玥轻笑着走进竹允，打横抱起竹允，竹允颤抖着嘴唇，问：“这孩子……”
　　
　　罗珊玥面上的笑容依旧，只是声音少了温度，他说：“有些事你心里清楚就好，不要说出来。”
　　
　　说出来，什么都变质了，变质了的东西不需要维护，而这个孩子……就会是变质中的牺牲品。
　　
　　愿意被欺骗，只为了维护住两人之间的平衡。
　　
　　罗珊玥带着竹允回了宴书楼二楼的厢房，门开着、窗户也开着……空气干干净净的，许久前□的味道已被清风所取代。
　　
　　只是，床上凌乱，七零八落散在地上的衣裳，再在提醒着罗珊玥这里曾经做过什么勾当。
　　
　　罗珊玥的呼吸声变重，抱着竹允的手也不由捏紧了……竹允眉头微微皱起，不说话。
　　
　　罗珊玥不甚怜惜的把竹允抛到床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最终在竹允的推拒、挣扎下扒开了竹允的衣裳。
　　
　　皎洁的里衣染上几抹血色，强制性的扒开……入眼的是惨不忍睹的啃咬……洁白的肌肤已经被各式各样的吻痕所占有。
　　
　　罗珊玥眸中阴鸷加深，双手握紧成拳，唇张了又阖，阖了又张，说不出话。
　　
　　这时候，罗珊玥感觉到了。
　　
　　变了质的东西既然变质了，就是如何想要隐藏，可眼中所见的事实……却不是可以说漠视就漠视的。
　　
　　罗珊玥坐在床缘，看着竹允的目光中没有感情。
　　
　　半晌后，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竹允的颊，无比的怜惜，问：“告诉我，你不是自愿的。”
　　
　　竹允瞪大眼睛，讽刺一笑，似乎要抛弃所有一般，同样鄙视一般地问：“那么……你也告诉我，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罗珊玥微微一愣，“对你来说，活在虚幻中总比活在现实中要好上许多。”
　　
　　“这其中……包括忘记我的孩子吗？”
　　
　　罗珊玥轻笑出声，蔑视地看着他，半晌后双手袭上竹允的脖颈，死劲儿捏紧。
　　
　　“你没有做到我们的约定，那么……就由我亲手杀了你……”
　　
　　隐约中，竹允瞧见罗珊玥的嘴唇不住地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捕捉不到言辞。
　　
　　竹允的面色变得潮红……呼吸，困难。
　　
　　或许，在竹允心中的某个角落在祈祷，永远的消失，可是为了孩子却无法死。
　　
　　脖颈里就像有一根刺，竹允说话困难，涨红着脸，竹允费力地说：不要……杀我……我要，活着…活…活着……
　　
　　活着，才能看见裳生的成长。
　　
　　忽然，眼中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是竹御。
　　
　　虽然很可悲，可竹允知道……只要瞧见了竹御，自己的性命，已经有了保障。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竹御对着自己说：“你真是下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是对命这么眷恋。”
　　
　　这言语，特别的刺耳……所以，可以深深的刻录在人心里。
　　
　　……下贱的活着，其实没有意义的……可是想活着，不需要理由。
　　
　　对不起天、对不起地也好，可对得起自己，即使活得再下贱……最重要的是，我要对得起裳生。虚弱一笑，竹允失去了知觉。
　　
　　竹御冷眼看着罗珊玥，下一刹那，两人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竹御离开宴书楼后没多久，无意间看见了竹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把身上披着的火红色衣裳披在竹允的身上，总觉得很碍眼。
　　
　　最终一双脚就像是离不了他似的，一直追看着他的隐私。
　　
　　也正好瞧见了竹允与罗珊玥之间的争执。
　　
　　竹允，还是他的棋子，既然如此，竹御便不允许棋子受到伤害。
　　
　　竹御与罗珊玥击掌，宴书楼内的墙壁瞬间崩塌，可让人意外的便是竹允所在的床铺却安然的被抛到宴书楼外的大树下，而金色条纹的被子则乖巧地遮盖住竹允不堪的身子。
　　
　　绿与紫的身影在空中飞闪，竹御与罗珊玥纠缠得难分难舍。
　　
　　卫兵们的呼喝声脚步声逐渐逼近，竹御与罗珊玥对看一眼，双双停了手。
　　
　　不久，卫兵走进，竹御、罗珊玥飞身消失在宴书楼中。
　　
　　这事惊动了皇上，竹允的床无数的人小心翼翼的抬到皇上的寝宫中，再一次造成惊动。
　　
　　夜幕，竹允睁开眼睛。
　　
　　竹允起身，看见了皇上，女子装扮的皇上。
　　
　　皇上手中端着一碗热热的粥，坐在床畔一口口地吹冷，随后再送入竹允的口中。
　　
　　竹允茫然地张嘴，咽下……吃过了，想吐……不想吃，可是不能不吃。
　　
　　不知过了多久，竹允咬住嘴唇，傻傻地看着皇上。
　　
　　皇上搂住竹允的身子，与他一起躺倒在金色的被褥中。
　　
　　皇上说：“对不起。”
　　
　　竹允嘴唇微微张开，嘶哑的嗓子口中慢吞吞地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