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两宫长空寂- 第49部分

　　
　　小草不满了，他说：“你急什么？慢点儿走，就好像有毒蛇猛兽追一般。”
　　
　　这时，我能感觉到一道向自己射来的灼热的视线。
　　
　　漠视漠视，现在的我能做的只有漠视。
　　　　　　　　　　　　　　　　　　第二节
　　丞相府。
　　
　　丞相府这次招人，完全为了离家多年的小儿子招个能做耐劳的贴身小厮。
　　
　　我来到这丞相府，蓦然发现许多人看着我的目光中带了一丝的怜悯。
　　
　　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后来，我听说了关于这丞相府小公子的不少谣言。
　　
　　小公子入丞相府的第一日，丞相送过去此后小公子的小厮，血流成河的被人抬了出来。只因为那人泡的一杯茶温度过高。
　　
　　听说，有人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小公子的手，小公子大怒，抬手就给了人家一巴掌，结果那人被震飞三尺远。
　　
　　我想，这小公子真是不好招惹，谁做他的小厮谁倒霉，三辈子做尽了坏事，才有这待遇……
　　
　　然后，然后我这驽钝的脑子才想起来，我被卖进丞相府是为他做牛做马来的。
　　
　　丞相左看看我右看看我，道：“炎儿才来府里没多久，脾气有些……你忍忍。”
　　
　　我点点头，说：“是。”
　　
　　丞相挥挥手，让小草多多带我，教导我一些府里的规矩，便把我派遣到小公子的落水居里。
　　
　　落水居的院落里，极为沉寂，里面的仆婢面无表情，默默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
　　
　　这里，毫无生气。
　　
　　小草说：“今儿个开始，你就要伺候小公子的生活起居。”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到了落水居内，我以为小草会为我引见小公子，却没想小草顾左右而言他，最终以着滑稽的理由离开了。
　　
　　我想，这小公子难不成真就这么可怕？
　　
　　带着一丝狐疑，我入了落水居的门，走入厅堂。
　　
　　依旧寂静无声，向二楼的主卧室走去，我轻轻敲门，蓦然，我听到了杯盘与门相碰的声音，之后纸门被杯子硬生生地打出了一个窟窿。
　　
　　“滚！”
　　
　　阴沉无比的声音，自屋内响起。
　　
　　带着一丝无奈，我说：“是，我现在就滚。”我还不想伺候你这大牌呢。
　　
　　无奈静默一片，之后又是一个杯子飞过来，那杯子的焦距可准了，就是正面朝着我脑门飞过来的。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险些躲过，之后转身，没一丝犹豫地就要离开。
　　
　　丞相府家的小公子，果然暴躁。
　　
　　“给我滚进来！”
　　
　　那么阴柔的声音不够大声，可是却足够我听的清清楚楚。
　　
　　我挖挖耳朵，带着一丝不确定地看着门扉，最终决定漠视，继续离开的路程。
　　
　　“给我滚进来，你再不进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更加暴戾的声音。
　　
　　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硬生生地转了个步子，向主卧房的屋子走去。
　　
　　唔，敲敲门。
　　
　　“滚进来。”这回声音稍微暖和了一些。
　　
　　我推开门，走进去。
　　
　　门一开，我有瞬间的震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一个人，一个美人，一个熟悉的美人，罗珊玥被硬生生的捆绑了起来。
　　
　　天花板上垂挂的两条银色锁链，牵挂住罗珊玥的手腕，他的脚微微踮起……应该，很疼吧？几乎是两只手臂支撑住了他所有的体力。
　　
　　不止如此，罗珊玥的衣衫全被腿了下来，洁白的肌肤上落满了青紫，他的腿……有着鲜红的血液从上倒下流淌着。
　　
　　罗珊玥的面容极为冷漠，眼神空茫，嘴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或者说，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反观坐在床畔上的人，衣衫整洁，甚至看不到一丝皱着，阴柔的冷颜上能看出抑制不住的怒气。
　　
　　这，就是丞相府的小公子。
　　
　　小公子看了我一眼，道：“你就是新来的小厮？”
　　
　　我忙点头，说：“是。”
　　
　　小公子“唔”一声，沉吟一番，他道：“你，为他清理一下身子。”命令。
　　
　　我说：“是。那么，这个锁链……”我指了指锁住罗珊玥双手的链子。
　　
　　小公子瞪我一眼，顺便顺着床边木台上装饰用的花瓶狠狠向我砸了过来，这回我没敢躲。
　　
　　当花瓶一瞬间砸到我胸口的时候，只能感觉到的是无数的碎片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割着我身上的肌肤。
　　
　　我咬住嘴唇，不敢闷哼出声。
　　
　　有些人，就像是小公子，你越躲，他就越是想要打，如果你不躲，他也就没招了。
　　
　　可，如果你越呻吟，呻吟声越大，就是更会引起人家的暴虐感。
　　
　　我学乖了，不去喊，不去叫，慢慢地承受。
　　
　　小公子冷哼一声，说：“你说呢……”
　　
　　“嗯，我看这位公子被绑着挺美观，不如就这样清理好了。”我狗腿的说，结果又飞来一个瓶子。
　　
　　这回我不敢在挨打了，假装脚下一滑，以着诡异的形态跌倒在地，算是度过一次劫难了。
　　
　　“本公子的人，你也敢看？”小公子冷着脸说。
　　
　　“……”我瞥一眼罗珊玥，暗地里笑声地骂他一句祸害，他就好像听到了一般，空茫的眸子里似乎注入了一丝生气。
　　
　　他看着我，喃喃着说：“允儿……”
　　
　　我一愣。他，不会认出我了吧？
　　
　　不过，是我多心了。
　　
　　小公子一听到罗珊玥的交换，立马从床上蹦起来，大步跨到罗珊玥面前，手高高地抬起，狠狠地落下。
　　
　　这一打就是好几个巴掌，直到罗珊玥的嘴角低落点点的血痕，也不见小公子停止手上的暴力行为。
　　
　　小公子说：“允儿允儿允儿，除了允儿你还知道些什么？！”继续打。
　　
　　越是喜欢的人，就越是想要欺负。
　　
　　眼前这个小公子，或许对罗珊玥用情至深……只是用错了方法……迟早，迟早会失去罗珊玥的。
　　
　　小公子的暴行持续了许久。
　　
　　最终，小公子问：“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
　　
　　罗珊玥笑了，他说：“因为，他比我还要弱……所以，我想要保护他。”
　　
　　似乎，无关于情爱……这，是不是就等于保护另一个的自己？
　　
　　我不是罗珊玥，所以不懂他的心。
　　
　　心里百感交集，想把罗珊玥从这一场混乱中救出去，可是……我能做到的只有冷眼旁观。
　　　　　　　　　　　　　　　　　　第三节
　　罗珊玥的身上布满了伤痕，看着极为可怖。
　　
　　小公子打开锁住罗珊玥的锁链，以着阴狠的眸子看向我，说：“他出事了，唯你是问。”说着，小公子把罗珊玥软绵绵的身子推向我。
　　
　　我险些接住。
　　
　　我想，如若罗珊玥出事，也一定是被小公子虐待的。
　　
　　一脸淡然地，为罗珊玥穿上衣裳，随后搀扶着他，带他出门，门外有婢女恭敬地迎上前来，带我前去丞相府的露天温泉。
　　
　　这种季节泡露天温泉，其实还是很冷的。
　　
　　到地，我为罗珊玥脱下衣裳，罗珊玥看着我，笑说：“你身上的体香……”
　　
　　我“嗯？”了一声。
　　
　　罗珊玥紧紧抱住我，道：“你是允儿，是吗？”
　　
　　我双手继续为罗珊玥褪下衣裳，进入温泉中，随后把他带入温泉中，双手轻柔地为他擦拭着伤口。
　　
　　我说：“虽然有些疼，不过还是洗洗吧。”
　　
　　“……嗯。”罗珊玥轻轻应了一声。“其实，我想了很多……几个月前，我被小公子找到了，之后，他把我锁住了，从此，离开不了，就像是锁在笼子里的鸟儿。”
　　
　　罗珊玥说，如墨的眸子仰望着天。
　　
　　鸟儿从天上飞过，一丝丝的渴望在他的眸中停留，之后，流下的是缓缓的泪水。
　　
　　灵动而又清澈。
　　
　　我说：“你过的痛苦吗。”与其说我说的是询问句，不如说我说的是确认句。
　　
　　罗珊玥点点头，滚滚滑落的泪珠，在阳光底下散发着璀璨的光，一闪一闪的……我只觉得极为美丽、漂亮。
　　
　　我为他擦净颊上的泪，说：“既然不快乐，为什么不死呢？”死亡，会比活着要好上许多吧。
　　
　　罗珊玥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一脸的痛苦。
　　
　　罗珊玥说：“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笑：“我是不懂，不懂你为何如此纠结于生命。”
　　
　　“是啊，为什么呢。允儿，生命不长，真的不长，所以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滋润。”
　　
　　“可是太难，对于有些人而言，那就如同是梦。”
　　
　　“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纠缠于此。”我说。其实，我真的没有让罗珊玥去死的意思，可是看着他这种样子……总觉得就像是在皇宫中的我。
　　
　　不快乐不快乐……那种生活，被人囚禁着……想死，可是没有那个勇气。
　　
　　罗珊玥不看天了，转首看我了。
　　
　　罗珊玥笑，笑容太苦太苦，他说：“因为，会渴望。”
　　
　　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还能渴望什么呢。
　　
　　我微笑，双手依旧忙碌地为罗珊玥擦拭着身子。
　　
　　我说：“离开这里吧。”
　　
　　“离不开了，这里的守卫太多，我……手脚筋被挑断，已经……没有武功了。”罗珊玥轻声说，言语中满含着痛苦。
　　
　　我微微一愣，嘴唇张开。
　　
　　为什么，就是这样，眼前的人还不会绝望？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命不好，除了不好就是不好，其实还是有许多人的命比我更不好，例如眼前美得不像人的罗珊玥。
　　
　　罗珊玥，我负了你，现在，我想要保护你，可是我什么能力也没有。
　　
　　我想，把你送出这里，不管我的下场会如何。
　　
　　我说：“我想把你弄出去。”
　　
　　“我们一起走。”罗珊玥说。
　　
　　我微笑，道：“我不想。”
　　
　　“为什么？”
　　
　　“我不想亡命天涯。”我笑。
　　
　　罗珊玥没再说什么。
　　
　　为罗珊玥洗净了身子，我带着他回了小公子的寝居。
　　
　　小公子看了眼罗珊玥，对着我说：“锁上。”
　　
　　我应是，走上前，锁住罗珊玥的双腕，锁链的声音清脆地响起，这一下下的声音，似乎就在敲打着我的心。
　　
　　小公子让我滚，我走出门，确定滚了。
　　
　　走前，我回首看了一眼罗珊玥，发现他灼灼的目光正盯着我。
　　
　　我对他安抚一笑，被小公子瞧见了，一个枕头砸过来，我被正面砸到。
　　
　　小公子骂：“看什么看！”
　　
　　然后我就灰溜溜地退下了。
　　
　　小公子的小厮不好当，我这种就干脆被小公子当成狗对待了。
　　
　　这才三日，我身上就添上了各种各样的伤口，砸伤、拳伤，有许许多多的青青紫紫。
　　
　　我想，罗珊玥比我更痛苦。想到了这一层，我更想把罗珊玥从这里带走，可是太难。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方法从小公子手中偷得锁链的钥匙，可是根本偷不来，小公子就把钥匙当个宝儿，就是睡梦中也带在身上。
　　
　　偶尔，在小公子入梦中，隐隐约约，我在小公子的门外听他以着不大的音量，说：“这样，玥……你就能永远在我身边了。”
　　
　　不顾他人意愿的强行拖留（）。
　　
　　有的时候想，小公子也是一个可怜人。
　　
　　这种煎熬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
　　
　　这时，朝堂有着天翻地覆的改变。
　　
　　听说，新一任的帝王变得嗜血、残暴、没人性。
　　
　　多次与他国对站，不留情地侵占着别人的领土，短短的时间，便把霄函国变得更为强大起来。
　　
　　是国民的福还是祸，无人知晓。
　　
　　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回忆中的人。
　　
　　有竹御、竹云……他们给我的记忆痛苦，可就是因为太过恨，所以才会想的更多。
　　
　　竹御的转变，让所有人震惊。
　　
　　都说，竹御不好命了，亲临战场，不要命的与敌人喊打喊杀，可运气还算好，小伤不断，大伤倒是没有。
　　
　　有人说，竹御已经成了空有一身武力的行尸走肉。
　　
　　可是，也不算……因为他聪明，没人敢在他面前任意妄为。
　　
　　众人说到竹御，只说到竹御怎么怎么样，但是竹御的想法是什么，依旧没人能猜出个大概。
　　
　　这样，又是几天过去了。
　　
　　竹御与邻国大战一场大获全胜，举国欢庆。
　　
　　丞相位高权重，早早便携带着家眷去城门迎接陛下的凯旋而（回）归。
　　
　　小公子也被叫去了，纵使他满脸不愿。
　　
　　为小公子换衣裳的空挡，我偷了他的钥匙，小公子就像是毫无所觉，被丞相扯着去迎圣驾去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拿着钥匙为罗珊玥开锁，罗珊玥担忧地看我。
　　
　　罗珊玥说：“跟我走。”
　　
　　我摇头，道：“不能。”
　　
　　“为什么？”
　　
　　“你带走不了我。”因为，你已经失去了所有。
　　
　　罗珊玥一愣，又哭了。
　　
　　我叹了一口气，为他擦净泪水，告诉他怎样易容。之后，罗珊玥真的走了。
　　
　　我知道，罗珊玥走了我一定会被牵连，但是，总比两人一起走，到时候一起被抓回去来得好。
　　
　　这日，丞相回来了，让人诡异的是，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