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他冲我摆摆手。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的穿着还算有品味,今天他穿的格外清淡,看上去,像一个正经人。
他看了我一眼说“弟弟坐这儿坐这儿”然后拍拍自己旁边。
我坐在他对面。
他故作受了打击地说“真不给面儿。”
我说“你把樊宇这人忘了行么?”
“那可不行。”他看着我说,我瞪着他,他哈哈笑。然后说“你说你,在这儿玩鹰呢?你把他从我那儿弄出来,然后据说跟他屁嘛儿没有,真他妈的当张桥二世呐?啊?傻了吧唧的你!哥哥今天跟你商量个事,哥哥我呢,这些天还挺想你的,跟哥混吧。”
我蹭的站起来。
他倒不急,跟我说“你考虑一下。反正,我有时间,有权,有钱,对了,还有人质呢。”
“去你妈的!”我骂人了。
他嘴角微微一动。
“也不瞒你,我堵一口气,正愁没地儿出,偏偏现在有了。顾展晖你听着,你的问题,就是沾上了樊宇,还有,对他太好。”
他还在冲着我笑。
窗外,乌云压顶,狂风大作,我突然很压抑,很难受!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会轻易过去,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复而来!
16
秦庄对张桥的爱已经到了一个绝境,一个死胡同,一个悬崖,但是,他不打算自己跳,而是拉上所有人。他对樊宇无理由的憎恨,让他失去了理智。我不知道当初他对张桥爱到什么程度,又为什么会去做张桥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这一点,我不能说他对或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如何生活的权利,但是,在你做出一些选择的时候,必然会失去另一些东西,如果秦庄不能承受,只能说他太过贪心!
我看着秦庄目空一切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有火。如果说我曾经对他还有一点点同情,因为他放了樊宇而有一丝丝感激的话,如今,全都变成了愤怒!
我对秦庄说
“你有什么权利让别人替你赎罪!如果不是你选择出卖你自己,你不会失去张桥!就算没有樊宇,也会有别人,张桥喜欢的人!你自己害死了张桥,埋了你们的爱,没留一丝机会!你凭什么让别人承担!凭什么!”
他的脸色有点变,瞪着我。
我继续说“我对樊宇太好了是么? 我会对他一直好!你不用威胁我,我不怕!因为我和他都不会像你一样,一边要爱情,一边去背叛!秦庄!天下没那么好的事!没错,你现在什么都有,如果这样你就可以对付一些完全没有实力做你对手的人,你可真是厉害!太厉害了!”
秦庄盯着我,起初没有说话,然后突然掏出电话,按了几个键,然后把手机贴在耳朵上,他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我知道,我戳到了他的痛处。
“樊宇啊~~”
他的声音又阴阳怪气起来。我一惊!
“我呢,现在正在跟展晖在一块儿,我跟他谈生意呢。什么?有什么跟你说?好啊。我先告诉你我一个底线,你给我听着,你和展晖,有一个要帮衬我的生意,当然了,两个一起,我更欢迎,听见没有?什么?好啊。没问题。我早跟你说了咱俩没完,你以为你消遥快活了,能和小爱人比翼双飞呢?做梦呢吧你?好啊,既然如此,见面再说吧。”
秦庄挂了电话,看着我笑。
然后咂嘴,惋惜地摇头“你看看,搞成这样,何必呢?”
“樊宇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还不是要跟我谈谈。和张桥那次一样。你怎么着?找一个高楼先待着去?”
“秦庄,我×你妈!”我的拳头抡过去,又打在他的脸上,打的他嘴角出血,他却开始变态地狂笑“哈哈哈…顾展晖你真的是不知道死!”他突然猛地站起来回手就给了我一拳,那力道相当大,我摔在旁边沙发上。
“哎哟~”他弯下身“你看看,这戏没法拍了,脸肯定肿了。”
我蹿起来,他像变戏法似的隐去了笑容,眯着眼睛说“咱们今天先到这儿,改天,来个高潮,哈?”
然后,他拍拍手,走了出去。
我追出去,大叫“秦庄你给我站住!”
他回头,挑着眉毛“怎么?”
我呼了口气,“请你放过樊宇。”
他瞅着我,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被我一下打开。他吹气在我脸上,然后慢慢说“不,行。”
我打樊宇的手机,起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我再打一遍,手机关掉了。
我有种要疯狂的感觉。这种疯狂,不同以往,我只想看见樊宇,把他守在身边,一刻也不能让他远离。
我打川哥的手机,让他把骆淇的电话告诉我。川哥听出我口气中的焦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跟他说以后再说。
骆淇的电话通了,我几乎是喊着说“骆淇!”
他知道我是谁后,问着,有事么?
我问他樊宇是不是在他身边,是不是还在雾灵山,他说是啊,刚到,正安顿。我心里踏实了一下,让他找樊宇来听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等着。
我听着嘈杂的背景音,骆淇问了很多人,樊宇在哪里?樊宇在哪里?
没有人有答案。也一直没有传来‘展晖哥’这个声音。
我体内像有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骆淇已经预感到什么,他问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一定要找到樊宇,然后看着他,听到没有!”我说。
“秦庄?”骆淇很聪明。
“是。”
然后我听到骆淇嘶哑地叫“快找,把樊宇找回来!”
我给秦庄打电话,他接了,但是,我说什么,他都只是说“我现在特别兴奋,别打扰我的好兴致!”
然后,他也不再接我的电话。
我去了他的那个巢穴,除了依旧歌舞升平,不见秦庄,我蹿进他的办公室,也没有人。”
我问遍周围所有人,他们都对我摇头。
再打樊宇的手机,仍旧关机。
我问川哥,问吕秋,问骆淇,所有秦庄可能出现的地方。
依照线索,去找,然后失望而归。我满头大汗,脸上也肿了起来,奔波在夜色中,像困兽!
川哥和吕秋似乎也在帮忙找,但是,都一无所获。
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等待樊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很后悔。
后悔我不该在顾忌面前低头。
骆淇奔回城里,他一直跟我联系,也找遍了他可以用的关系。他跟我说“我不会让樊宇出事的。秦庄就算故技重施,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丝毫得不到安慰。
然后我想到了家里,也许,樊宇会奔回那里的。
我跑回家里,并没有人在那里,东东在院子里玩耍,似乎也没有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瘫坐在院子里,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只是不停地拨着樊宇的手机,还有秦庄的。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间有多久,然后我听到‘嘭’的一声门响。有人从大门冲了进来。我站起身,难以置信而惊喜地看着冲向我的樊宇,他几乎是扑着抱住我,我在那冲力中向后退了一下,然后也搂住他,他的手把我揽得紧紧的,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你去哪儿了,我一直找你!”我说。
他忽然哭了,泪流满面。
他抬着眼睛看着我,说“展晖哥,我喜欢你。你别讨厌我。我必须跟你说。我喜欢你。”
我张了下嘴,没有说出什么。
他哭着说“你要帮我照顾东东。”
我一听这话,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说怎么了樊宇?秦庄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看着我,忽然嘴角向上弯。他说“没事了,展晖哥。没事了。”
“怎么啦?!你答应他什么了?!”
他摇头。忽然用手攥住我的胳膊。他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展晖哥,我最后一次哭,以后再也不哭了。”
“樊宇!”
我的预感越来越不好,我感觉这次出了什么大事。
门又被打开,骆淇冲了进来,看见樊宇,他的眼神好复杂,他看见樊宇后,脚步反而放慢了,他对着樊宇说
“是不是真的?”
樊宇点头。
“你疯了?”
“怎么了?”我忐忑地问。从他们俩的表情,我知道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骆淇要说话,樊宇挡了他一下,他对我说“我给了秦庄一刀。他可能,会死。”
我的脑袋差点炸了。
骆淇却突然拉着樊宇的胳膊,向外扽,“快跟我离开这儿,躲起来再说。”
樊宇突然执扭地站着
“不,我不会走的。我承担一切!”
“樊宇!”
这个晚上,闯进那个大门的人太多,当我看见有警察从那里冲进来的时候,当我看见樊宇举着手说,他就是樊宇的时候,我感觉大脑被什么东西融化了,我不会思考,不会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见警察给樊宇带了手铐,他有些纤细的胳膊被反背在身后,被押了出去,上了警车。东东一直在狂吠,樊宇跟它说“东东,别叫。”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个我不曾认识的樊宇,那么坚定,那么义无反顾。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骆淇。骆淇呆立着。我们都没有想到,平时那么乖巧的樊宇,会做出这些举动。
骆淇忽然笑起来,“樊宇真傻。”但他的脸上都是沉痛。
我还无法恢复我正常的思维。
“我会把他弄出来的!一定会!”向再对自己发誓,骆淇走出门去。
17
当我从一切状态反应过来,我才发现我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我四周看去,夜色下的院子竟然第一次给我凄凉的感觉,东东卧在一旁,也许,它也和我一样一直在回想着樊宇的让人没有想到的举动,同样,它一直以为的那个樊宇有着我们所没有预料的力量。
没有人敢于去和秦庄斗,樊宇同样也斗不过他,所以他选择了极端的手段,但是,这极端的手段却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我慢慢蹲下,捋着东东的毛,东东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的手只是机械地一下一下捋着它,直到我再次恢复神智时,我才发现我哭了。
我紧紧地抱住东东,却希望此刻怀抱里的是樊宇,我从来没有弄清楚我对樊宇的拥抱,到底是什么驱使的,我不想再去回顾,但是,我想,我要无所顾忌地抱着他,只是因为,那个是我爱的人!
我从院子里蹿出去的时候,大概已经半夜2点了,我去了吕秋那个酒吧,果然不出我所料,骆淇和川哥都在。
我不能为樊宇做任何事,只能去找他们。
他们看见我,小小惊诧了一下。骆淇抬着眼睛,和我的视线对上的时候,他说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一个?”
“坏的。”我说。
“秦庄被扎穿了肾脏。”
我接下去说“好消息是他没死?”
骆淇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他没死算不算好消息。他死了比活着还好一些。”
川哥招呼我坐下,吕秋递过来一杯水,我虽然已经口干舌燥,可我却没有动那杯水。
我看着骆淇说“我可以见到樊宇吗?”
骆淇看了一眼川哥,川哥说“我会想办法,找找警察局的朋友。”
吕秋说“我会尽力帮忙。”
我抬眼看了一眼吕秋。骆淇解释说“吕秋认识一个挺厉害的人,希望可以帮我们。不过,警察局毕竟不是那么容易通融的地方。秦庄没死还好,但是樊宇毕竟是故意杀人,虽然未遂,而且事后,也是被警察抓到的。”
“故意杀人?”
“对,我打探了消息,他去的时候,就是带着刀的。其实,如果不是他上来就刺秦庄一刀的话,秦庄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他刺中。”我想起了秦庄上次打我的那拳。骆淇顿了一下,又说“他事后跑回你那里,在警察看来就是要逃跑,所以,即使秦庄没死,他也要在监狱里待几年,而这几年,可以发生好多事,我知道,秦庄的关系,足可以延伸到监狱里去。那样,樊宇可能会生不如死。”
我浑身一阵发冷,几乎打了个寒战。
川哥接下去说“我们现在只希望吕秋那个朋友可以帮到我们,轻判,或者弄个缓刑,总之,要把樊宇弄出来。他在我们身边,我们会尽力保护他。可是,谁能想到,他,能做出那样的事啊…”
我看着川哥,又看了看骆淇“你们一定要把他弄出来!”
两个人没有立即承诺我,我知道,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骆淇说“我说过,我一定要把他弄出来!”
川哥看了骆淇一眼,又看了一眼我。
吕秋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我们。那时的气氛特别凝重。我的心里除了愧疚,对自己无能为力的难受,更多的是一种渴望,见到樊宇的渴望!
骆淇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后来,我听说秦庄醒了,并且已经放过话来,让我们准备为樊宇收尸。
我和骆淇的联络多了起来,他也知道我想知道关于这件事进展的一切,所以,他后来,会主动告诉我一些事。
也许因为站在了同一个方向,加上和骆淇接触多了起来,我开始了解了骆淇一些,他的确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并且,很有头脑,而且,冷静。
他也常常说我冷静,其实,我一点也不冷静了。
每天,回到那个熟悉的院子的时候,我禁不住心灵的抽搐。
看着樊宇出现过的每个角落,似乎他的话语就会时时传来。
空当当的饭桌上,似乎能飘出饭香。
整洁的厨房里,似乎看到他拿着铲子忙碌的身影。
他的笑容,他白白的牙齿,孩子一般纯真的脸,每一刻,都在出现,却又不能触及。
夜里,我躺在床上,看到他空荡荡的床,在月色里,似乎反着光,如果,那个时候,他在那里的话,我一定会过去紧紧搂住他,紧紧的!
我爱上了樊宇!
也许,这种心情,我早就有。只是,现在,我已经可以单纯地说出这个爱字。
大家都集中在樊宇的事上。电影的事也几乎搁置。剧组被安排先去拍摄了外地的外景,制片主任都没有去。
骆淇突然打电话来,他说,展晖,我们去看樊宇!
我们坐在车上的时候,两个人起初都没有说话。我想,大家也许都在想着见到樊宇的情形。骆淇一直看着窗外,半摇下的车窗吹进的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他的轮廓清晰的侧面轮廓,一动不动。
他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感觉到他很真诚。
不久以前的电视里的镜头,还是能出现在我的脑海。可我,对骆淇,已经不是那么厌恶。
他没日没夜的奔波着,我不知道是在赎罪还是为了爱着的张桥。
车子停在拘留所。有人在那儿等他,是个警察。那人先说了让我们注意的事,然后看着我带的东西,他说“又不是探亲,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吗?”
我说“什么可以给他,你告诉我。”
那里又樊宇喜欢的很多东西,吃的,书,还有东东最新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