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慕轩南睡觉睡到半夜,被尿憋醒了。正要下床嘘嘘,一睁眼却吓得尿意全无——一个蒙面男人,正站在床前。看那双眼睛,冰寒刺骨,慕轩南得出的第一结论便是,这个男人一点儿也不热爱生命。
哎,半夜三更地,床前突然多处这么一个人,哪怕慕轩南其实心理素质并不算差,也受了不少惊吓。幸好他还不是真的稚嫩婴儿,否则早就扯破嗓子嚎哭起来,哪管得这么一哭会不会引来刺客痛下杀手。
怎么办?慕轩兰姐姐好巧不巧,刚刚也去如厕了,估计是蹲大,现在还未回来。这刺客运气也太好了点吧,连这点时间差都给抓住了。
眼珠一转,慕轩南突然扑向来人,眸子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口中只呼:“爹!爹——”
刺客被慕轩南这突然的连连帝呼给雷到了。爹?他的爹不是皇上吗?还是说,这可怜的娃智力其实有问题,连自己这个怪叔叔都能看成是威风凛凛的陛下?
不对!慕轩南才一周岁便能流利说话,岂能是白痴!刺客猛然回头,以为皇上真的站到了自己身后!他是宫里一个嫔妃派来的,可不想碰见那个至尊之人!
可是,身后是安静到诡异的宫廷夜色,哪里有半个人影?
就在这位不怎么专业的刺客失神转身的一瞬,慕轩南的螭类獠牙,已经张牙舞爪地咬到了他的手臂上!毒入血脉,当场栽倒。
……
其实慕轩南这一招,特别烂俗,也有个特别烂俗的名字——声东击西。如果是其他的人使用这一招,是断然不能奏效的。然而刺客没想到,慕轩南一个一岁小娃居然也能用计,还附带毒牙,太过轻敌,所以才中奖。
饶是如此,慕轩南还是不放心,又奋力推倒了床边的花瓶,砸在那刺客身上。
“怎么了……”几个宫女睡在外间,听见动静,于半睡半醒间迷迷蒙蒙道。
“哎,估计是皇子殿下睡相不好,踢到了床边那花瓶,我早说过别把花瓶放那儿,你偏不听。”天气寒冷,虽然明知是花瓶掉地了,但宫女们都窝在被子里懒得动弹。
当然,钟宸惜还风光的那会儿,她们可不敢这副态度的。别说打碎一个花瓶了,就是慕轩南梦里哼哼两声,她们也得着急一把。如今,世态炎凉呐。
宫女们不知道,她们的无心之举,却正合了慕轩南的意思。很快,姐姐如厕归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也被吓着了。真是杯具,难道自己以后上厕所都得带着弟弟去?男女授受不亲啊!
手脚麻利地把来人捆起来,等待娘亲回来再处理。
钟宸惜听完慕轩南所说,暗叹侥幸,同时有一丝后怕。毕竟,运气不是什么时候都站在你这边的。又安抚了一番儿女,她踱步至刺客旁边。
那人一头灰白长发,垂下遮住了一整张容颜。为了安全,慕轩南慕轩兰都克制了好奇心,没有去撩开头发看是什么样子的一张脸。如今娘回来了,自然是要看一看了:“嗯,听说刺客都是美男……”慕轩兰吞吞口水。
慕轩南翻白眼:“娘,姐姐昨天小说看多了,还没睡醒呢,别理她。我倒是觉得,也许是个大美人扮男装。”
钟宸惜:“……”顿了顿,终于狠狠道,“你们两个的幻想都得破灭!”
果然,老天比较照顾辛苦的母亲。头发撩开,露出脸来,然而这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脸,却让他们三个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是美女,不是美男,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唔,更重要的是,他们三个都认识这个男子——林锦琛。
“怎么会是他?”慕轩兰强压心头震惊,道,“难道他最近很缺钱,所以连这种生意都接?”
“怪不得他做刺客不算专业啊,连我的声东击西都躲不过。”慕轩南感叹。
钟宸惜更是以手抚额,暗道倒霉:“我到哪里去找大夫来给他看病治疗啊?”
慕轩南不解:“娘,他是刺客!治他干什么,实在死了也干净!”一切敢对付他们三个的人都不能姑息容忍,哪怕他曾经是姐姐的老师!
“呃……我想这是一个误会……林锦琛是绝对不会想到伤害你的……”钟宸惜继续擦着脑门的汗,道。
慕轩南:“?”
慕轩兰:“?”
钟宸惜只好解释,林锦琛一直是狐九昀埋在皇上这边的棋。他不可能来伤害他们。何况,林锦琛如果真要他们死,以他那聪明绝顶的脑子,那是轻而易举。何必一定要装成刺客,前来行刺?要知道,林夫子的武功其实并不怎么好的,打赢慕轩兰都是个问题。
经过一番紧急施救,林锦琛总算悠悠然醒过来了,面对他的,是三道冷得足以杀死人的目光。他老脸泛红,干咳几声,解释道:“我只是想测试一下我的新学生而已,真的……”
凡是要入林锦琛门下的学生,都要经过他的测试。就连慕轩兰,当初也不例外。慕轩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天,那个“关关且鸟,幼桃淑女”的那天。皇上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如此紧张的时刻,还记着给皇子殿下选老师。
而林锦琛一向特立独行惯了,也不考虑这么多。想着是皇子,便要来点特别的考量。嗯,最近鸦杀堂正在遭遇危机,林锦琛便决定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来看看皇子殿下的聪颖程度和反应能力。
“那你现在对我儿子,可满意了?”钟宸惜凉凉道。
林锦琛勉强咧嘴一笑:“嗯,很满意,皇子殿下很有天分……”实在是很优秀啊,一上来就让老师身中剧毒,浑身浴血,外加头顶几个大包。
看来,所谓腹黑一词,是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八个月婴儿,都能通用,决不可掉以轻心。否则,下场就是如今晚一般的血的教训。
慕轩南干笑着,给林夫子赔不是:“夫子,你的测试实在是太有创意了。学生我一时冲动了,夫子担待则个。”
慕轩兰却微微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老师也真是,这可是深夜,老师又不是我们家媳妇儿,半夜还爬墙!”
林锦琛抽搐嘴角:“爬墙……公主殿下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随便说个比喻都这么有震撼力……”
慕轩南后背生凉。鸦杀堂会娶媳妇儿的,只有他了——姐姐你是虾米意思?这么早,就预言他将来娶的媳妇会爬墙偷人!他就这么没魅力没行情吗?
这边林锦琛倒是对慕轩南满意了,然而钟宸惜对林锦琛却并不满意。这个男人也太神经大条了,居然……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她有多么敏感吗?刚刚回来,听说慕轩南遇刺,她的整颗心都快蹦出来了!果然,男人又不生孩子,是不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所以,就能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来做什么狗屁入学测试!
钟宸惜漂亮外表下的小宇宙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平时她一直很尊重林夫子,不愿意惹他,今天,就当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她给他松绑,一边松,一边无比温柔地问:“夫子可会凫水?”
林锦琛老脸又红了:“还是旱鸭子,让娘娘见笑了。”
“哦。”钟宸惜微笑,“鸦杀堂的浴池新建过了,挺宽的。来人,把林大人扶到浴池里去参观!”
于是,扑通一声,伴随着林某人的惨叫。
钟宸惜站在深深的浴池边,看着林夫子在里面上下扑腾,心中甚是愉悦。
正文 章一百一十七 殉葬(推荐)
自从薛家在薛凝帆怂恿下准备再次叛逃之后,龙翔国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狐九昀势如破竹,一马当先,刚刚进入龙翔国的时候,他手里只有十万军队,而现在,这个数目早已扩张到上百万。
大军压进龙翔国都城郊外,站在城楼上,可以看见黑压压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龙翔国这才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们对狐九昀的能力严重估计不足,对薛家也抱了过高的期望。他们没有料想过,这场战争之前的狐王爷其实一直隐瞒了真正的实力;他们也没有调查过,狐九昀就是薛凝采,他有能力破掉那些看似恐怖,其实却是纸老虎的薛家秘术。
战场上,杀伐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小小的失误都足以酿成败局,何况是这样严重的判断失误?
然而放弃同样不是龙翔国的作风。
龙翔皇上果断聚集起剩余力量,御驾亲征阻截狐九昀。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他们感受到了狐九昀的急迫——那位王爷很急,巴不得战争快些结束。
所以,只要龙翔能拖住一点时间,双方握手言和不是不可能。
他们做到了。
和时间的赛跑,龙翔国赢了。狐九昀这些日子迅速吃掉了太多地盘,也需要一个缓冲期来整理收获。于是,双方妥协,达成暂时和解。这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他不是不生气,而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这段时间也在和时间赛跑,但是他输了。病情加重,他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来打理这一摊子的事情。
也许是该死了。早死了好,早死了就可以拉着钟宸惜一起上路。慕轩南即位。如果王爷和钟宸惜真的有一腿,也许狐九昀会看在慕轩南是钟宸惜儿子的份上,隐忍了篡位的心思,至少会让慕轩南当个傀儡皇帝,安稳荣华一生。
不,不是也许,是肯定。凭他临死的回光返照的惠达,以及多年对狐九昀的了解。
他气若游丝地躺在榻上。被病折磨的脸,蜡黄而沧桑。周围,跪着他的嫔妃们,拿着手帕,半捂着脸,嘤嘤抽泣。她们脸上的悲伤,倒不是装出来的。也是,这个世道,什么女人最惨?没有孩子的前朝嫔妃。他一死,这些女人便如风中的纸鸢,一吹就飘,再也没了根基和靠山。
幸好慕轩南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应该还不知道这些嫔妃曾经狠毒地整过钟宸惜。否则,等他成了新皇上,这些女人的命运会更加悲惨。
侧头,屋内灯火如豆。他明明还记得,自己三岁和姆妈戏耍的场景,一转眼,却已是风烛残年,行将末路。纵然一生处于权贵巅峰又如何?还不是敌不过时光。可叹,当年的姆妈现在虽然早已白发苍苍,却耳清目明,身康体健,而他,身为当年被姆妈照顾的皇子,倒是不得不先行一步。
遗言什么的,他早就弄好了,现在唯一关心的,便是钟宸惜的死活。希望在阎王殿碰见她的时候,她不会扑过来把他给废了。
皇上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也许不是没事先压住狐九昀,而是让林锦琛去送钟宸惜上路。他至死,都还是那么地相信林夫子,不仅把慕轩南托付给了他,还把钟宸惜也一古脑儿交了出去。
钟宸惜知道这个消息,心里很忐忑。唔,前几天慕轩南才打了林夫子,自己也把他扔下了浴池,今天他替皇上来执行自己的“死刑”,会不会公报私仇啊?唔,老天保佑林夫子是个道德高尚的老师罢……
殉葬的办法有很多,有活埋的,有先毒死再埋的,还有架在火上人肉烧烤的……经过与林夫子的激烈沟通协调,钟宸惜决定采取最稳妥的毒药法。嗯,不就是脖子一伸一缩眼睛一黑吗!
宫里毒杀人的事情,是很常见的,所以对毒药,钟宸惜还是比较了解。可是看着林夫子推过来的那杯毒酒,她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酒的颜色,竟然是灰棕色的,丝毫波澜不起,看上去死气沉沉,散发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你确信这酒不会毒死我?”钟宸惜看着林锦琛,目露怀疑。
“不会,最多喝下去身体不适罢了。你应该知道,越是美丽的东西,才越可怕。如果这酒色很漂亮,你才应该怀疑。反之,酒色死沉,你不必担心,置之死地而后生嘛。”林锦琛耐心解释。
“娘,快喝吧,我和姐姐的演技可不好,快撑不住了!”就在钟宸惜犹豫的时候,慕轩南却催促起来——娘亲如果要死了,对儿女们来说,自然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所以,在外人面前,慕轩南慕轩兰必须装得很悲伤,不停地哭,这样才能打消那些不断前来鸦杀堂探访的人的疑虑。
可惜这装悲伤也是件技术活,别的不说,光是流泪,也足足考验了孩子们一把。他们又不是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哪里有这么多眼泪流啊!所以,两个孩子都巴不得娘快点“早死早超生”。
“没良心的,我算是白养你们了!”钟宸惜内牛满面,仰天悲怆。心一横,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喝下肚。
末了,她擦擦嘴吧,问:“林大人,你刚才说,喝了会身体不适。嗯,这个不适……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林夫子轻飘飘地,道:“也没啥,就是身上痛一点。总之等你醒了,你就会在陛下的陵寝之内了。到时候逃出陵寝就看你的本事了。”借用殉葬来逃生,林夫子也只能帮忙到这一步。
“哦,那多谢林大人了。”钟宸惜施礼。
正说间,外头报徐太监来了。这位和林锦琛一样,也是皇上的心腹之一,应该是来检查钟宸惜死没死的。
钟宸惜急了:“怎么办,我还没死呐?”天下间唯一为自己“不死”而着急的,恐怕只有钟宸惜了。
林锦琛气定神闲摇头,还没回答她,她便觉得一阵剧痛袭来,天旋地转!
“你个该死的林锦琛,你丫以后生个儿子没屁眼!”钟宸惜心里恶狠狠地骂——林夫子果然公报私仇了!这毒酒是没毒死她,但副作用之大,空前绝后。什么叫“就是身上痛一点”?!她痛得恨不得即刻晕死过去,偏偏脑子还异常清醒,甚至还能清楚地听到徐太监和林锦琛的对话:
“死了么?”
“死了。这不都摊在地上不能动了么?”
“那就好,准备入棺吧。”
对,除了痛之外,这毒酒还让钟宸惜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丫丫的,人家痛的时候,还能抱着头打个滚儿翻个身,她痛的时候,却连一根汗毛都不许动!甚至连呼吸和脉搏,也被降至冰点。
钟宸惜觉得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座死火山。内里激烈翻滚,痛不欲生,外面平静似水,岿然不动。当然,这样的煎熬,受苦的只是她的神经。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省得受折磨。
就这样,其实还是清醒着的钟宸惜,感受着自己被脱光了洗刷刷,再换上寿衣,然后被装入一副棺材里。棺材盖合上的一刹那,她不禁悲从中来——清晰地感受自己的“葬礼”,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经历。
而且,她还能听到,那嚎啕的哭声。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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