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的时候手上压根没枪。”
莫匆的枪法准得惊人,三年前刚上道儿,教他的枪师父不到半年就自愧不如了,只要他扣动扳机,必定有人趴下,再加上一路手下的炮灰,总算护着四哥冲了出来。两人跳上一辆车,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四哥惊魂甫定:“翟海东这是要赶尽杀绝?!”
莫匆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厉色,没接话,薄薄的嘴唇抿着,在昏暗的地方显得格外冷酷。
四哥狠狠地砸了一下车座:“娘的!”
“是高手,”半天,莫匆才轻轻地说,“想不到……想不到翟海东那边有这样的高手,今天这事不管怎么的,跟曹兵这梁子也算结下了。”
“怎么办?”
“没辙,走一步算一步吧。”莫匆轻飘飘地说,“就让翟海东高兴这么一回,今天这黑锅我们算是背上了,这亏不能白吃……我非得给他讨回来不可。”
老实说莫匆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上道儿以来一直都是他阴别人,终于有一天被人阴了,这阶级立场一时半会儿地转换不过来。
所以当他安顿好了四哥,做了一系列善后工作,拖着疲惫的、一腔闷气的身体回家的时候,看见莫瑾和一个同样花花绿绿的小青年在楼下搂搂抱抱,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莫瑾突然感觉到一道强光打在脸上,下意识地想撒泼,一抬头,却正好看见自己哥哥那张黑如锅底的脸,硬生生地扭曲了个笑脸出来,反射弧不可谓长。可是那小青年不干了,冲着拿手机上的强光打着他们的莫匆就骂开了:“你丫活得不耐烦了吧?”
莫瑾轻轻地拽了他一把——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这小青年显然和莫瑾是一路货色,纯种二百五,莫瑾拽他这么一下,他还以为是小姑娘害怕,要息事宁人,当时盗版着国家领导人挥手的动作,大义凛然地说:“没事,不用怕他,丫谁啊?这么他妈的牛逼,也不打听打听我是……”
“小航,他是我哥!”
“啊?”
莫匆冷冷地看着这一双,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我这就打听打听,你谁啊?”
“哥,哥他不知道……我替他给你道歉了,你可别生气。”莫瑾一边陪着笑一边把小青年往外推,柳眉倒竖地冲他嚷嚷了两句,“行了,卓一航你快走吧,这没你的事了。”
莫匆没说什么,哼了一声,靠在墙边上点了根烟,看着小青年慌慌张张地跑了,这才慢悠悠地吐出口白烟来:“哟,卓一航,那你就是那练霓裳了?”
“哥……”莫瑾扭扭捏捏地上前攀住他的胳膊,“他……就是我一普通朋友,网吧里混的,人其实挺好的,就是二了点……”
“二了……点?”莫匆不给面子地看着她,“能让你都说二的人,得二到什么地步去?”
“哥你骂我!”
“我骂你?我都想抽你!”莫匆把烟头往墙上使劲捻了捻,“莫瑾你能不能老实点?能不能跟小瑜学学,让我省省心,啊?这么大丫头了,他那是占你便宜你看不出来?你怎么那么缺心眼啊你?”
莫瑾垮下脸,跟这大哥想顶个嘴都没底气:“怎么就是他占我便宜啊,我就不兴占他便宜?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哥啊,回头我给你组个后宫,里面汪汪一片全是美男,叫他们刷碗他们不敢擦地,叫他们学猫叫他们不敢学狗叫,天天趴在我脚底下等着我宠幸,然后私底下为我争风吃醋,斗来斗去斗来斗去……”
莫匆没话说了,只能伸手再去摸烟盒和火机,唯恐这双手闲下来大耳刮子就给她扇上去——他有些悲愤地想,缺心眼能缺到理直气壮到他们家莫瑾这种地步的,也真是人间极品了。
“葛哥……”莫瑾看他哥没了音,立刻蹬鼻子上脸地又粘上来,晃悠着莫匆的胳膊,“人家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啦,好不好嘛,葛哥不要生气嘛……”
“去去去,”莫匆拍拍身上的鸡皮疙瘩,“留着你那套给安捷使去。”
“嘿嘿嘿嘿,那哥你不生气啦?”莫瑾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得跟阿甘似的,使劲一拍莫匆的肩膀:“你放心吧哥,你妹我虽然有本事,但是一定不会把所有美男都糟蹋尽的,一定给你剩几个极品!我孝顺吧?”
莫匆木然地看了她一会儿,颓然靠在墙上,无语问苍天:“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行啦哥哥,走吧,咱家去!”莫瑾拉起莫匆,往楼道里跑,“小瑜中午就念叨你晚上回来,带她去安捷哥哥那借书。”
“她干嘛不自己去?”莫匆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
“前天才跟人借了一本,她不好意思老去呗。”莫瑾理所当然地说。
“你怎么老欺负妹妹,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把她的脸皮都抢到你脸上了吧?”
“我没……哥你又损我!”
居然听出来了,莫匆用诧异的眼光看了莫瑾一眼:“那一会你陪她去吧,我今天很累了。”
“我这不是给你制造机会么。”莫瑾嬉皮笑脸。
“给我制造机会?”莫匆冷笑一声,“不是你狗皮膏药似的整天腻歪人家?”
“安捷哥哥长得帅啊!”莫瑾一本正经,“但是我不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
“别给我装文化人,明天我就放把森林大火烧了你那帮歪脖子树去。”
莫瑾噘嘴,随即眼珠转了转,又往前跳了两步拦住莫匆的路:“哥,你说实话,喜欢安捷哥不?”
“不喜欢。”莫匆敷衍且无比爱答不理地接话。
“安捷哥哥那么完美的人你都不喜欢?!”莫瑾一边压低着声音,一边抑制不住话里的激动,“你看,长得好,脾气好,人有时候还挺逗,据说成绩也不错,自己一个人打理自己,也还能勉强人模狗样地混下去……”
她微微皱皱眉,有些困惑:“这样的都不行,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别忒难伺候了,这年头科技不发达,你要找个ET还真困难点。”
莫匆一把把她扒拉开:“滚滚滚。”
“不行!”莫瑾扑上来,死乞白赖地缠住他,“你不说清楚了不让走!你喜欢什么样的?”
莫匆无奈地挑起眼皮白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居家的,不惹事不扎眼,厨艺高超贤惠温柔善解人意的,行不行?不要这样一身桃花的。”
“哇靠,哥你不如干脆喜欢女人算了!”莫瑾绝倒。
莫匆再没耐心跟她折腾,把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莫瑾扔在身后,自己爬上了楼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想学人家养生辟谷,才辟了一顿早饭就歇菜了……
饿啊饿啊饿啊~~~
第二十一章 年关将至
最终在莫家小妹的纠缠,以及莫家变种火鸡妹的推波助澜下,莫匆还是一脸无奈地带着小瑜按响了安捷家的门铃,身后莫瑾把自家门推开一条小缝,带着猥琐的笑容偷偷看着。
里面应了一声“来了”,可是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乒乓”一阵东西砸了的声音,等了半天安捷才把门拉开。他身上裹着藏蓝的睡袍,形象比较凄惨,一只露在外面的手正往下滴血,里面的玻璃渣子还没来得及清理出来。
“小瑜,快回家拿药箱过来。”莫匆拍拍妹妹,然后回过头来,很无语地指着安捷客厅里,那眼下已经粉身碎骨的大玻璃花瓶摇摇头,“你不过日子了?”
安捷一边在卫生间的水龙头底下呲牙咧嘴地冲着手上的伤口一边愤懑:“假冒伪劣产品,绝对是假冒伪劣的!那么大一瓶子,让我衣服角一带就倒了,这底盘也太不稳当了……你知道三一五投诉电话是什么么?”
自己在家也能挂彩——那边小瑜拿来了药箱,莫匆双手撑在门上,趁机回头白了莫瑾一眼,心说这就是你心目中的完美男人。
莫瑾吐吐舌头,缩回去了。
莫匆帮安捷处理好了伤口,然后清扫了一下花瓶碎片,又把地板拖干净,血迹从客厅到卫生间滴答了一地,跟凶杀案现场似的。
小瑜把上回借的书原样放回书架,想找本其他的看,却蓦地发现书架上多了不少东西,崭新的书脊,有的甚至连包装都没来得及拆开。
她仔细一看,架子上每一本古书旁边,都多了一个新的注释版本,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正和自己哥哥聊着什么的清秀少年,心里忽然有种闷闷的暖和。
小瑜抿抿嘴,小心仔细地抽出几本书,连同旁边的注释版。
好容易把这对兄妹送走,安捷静静地靠着门松了口气,解开自己的睡袍,左臂上有一道明显被子弹擦过的伤痕,皮肉向外翻着,虽说谈不上什么重伤,但看着也颇为触目惊心。
这一天晚上过的实在是悬,他没想到莫匆的反应能那么快。
安捷的枪械是醉蛇友情赞助的,曹兵也确实是他放倒的。
许老四这些年有莫匆撑场面,还真撑出点假门道来,居然那种情况下还能人五人六地跟曹兵坐下来说话,并且逻辑正常思维无混乱。
其实就靠他一个人暗中放冷枪想要从中捣鬼,确实不容易,毕竟莫匆年轻不年轻的,能力在那摆着呢,几年的时间能在这个大染缸里混出个“黑衣宰相”的名头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安捷原没想当场做什么,本打算见机行事,谁知道正好许老四精明谨慎过了头,把一个喽啰留在暗处守门,这可阴差阳错地让帮了他大忙,等曹兵的人一钻出来找大夫,安捷立刻缴了那喽啰的械,枪口顶在他脑袋上逼着他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曹兵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果然大惊失色地跑回去报信,然后语焉不详的时候,适时地灭口……这事情就算办成了。
可他没算到就这么一枪,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而后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让莫匆给逮到了方向,小兔崽子这当机立断的一枪惊险极了,饶是安捷躲得快,正好让莫匆打着了自家的替死鬼,也险险的被枪子擦过了手臂,当时那血水就冒出来了。
这伤不能让人看见,尤其莫匆叫门的时候,安捷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处,他实在担心这年轻人的敏锐程度,这人有的时候就像是一头野兽,有着人类难以理解和企及的五官六感,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机警,于是只得故意带倒了客厅里的花瓶,划出一个可以见光的伤口给他看。
安捷悲摧地想,自己这般劳心费力外加血泪齐下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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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一场热闹过后,莫匆抑郁,安捷悲摧,无人欢喜来数人忧,西城区离着长安街不远,寸土寸金的地方上的一个四合院儿门口,一辆车停下来。从车里走出个人,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边金融街的白领。
没钱的人住楼房,有钱的人住胡同四合院,这话说的不错。
院子打理得很干净,宅门石狮子,影壁树藤子一件不缺。屋里依依呀呀地放着《赵氏孤儿》,马连良先生版的,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手指轻轻地在椅子扶手上敲着拍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哼。他脚边卧着一条金毛,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又把头低下去继续打着盹。
进来的人没敢打扰,默默地立在一边。
半晌,中年人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然而眼神却空洞极了——这人竟是个瞎子。
中年人好像还没从京剧里回过神来似的,说话的语调极其拖沓:“怎么着?我听说许老四跟曹兵打起来了?”
“是,原本许老四已经跟曹兵谈妥了,还绑了老耗子,谁知道突然变卦,让曹兵吃了冷枪。”
中年人伸手摸索了一下,摸到他的狗,轻轻地揉起了狗头,“嗯”了一声,半天才接道:“许老四吃饱了撑的么……你不了解他,这四眼鬼胆小得很,要真是想暗算曹兵,自己不会上前线。”
“翟哥是说……”
“他们被人阴了哟,”中年人长叹了口气,“你说黑衣现在琢磨过来是谁干的了么?”
站着的人一愣:“翟哥的意思是,我们其实也替人背了黑锅?”
中年人笑了笑,没吱声。
“对了,翟哥,其实还有一件事。”
“说。”
“老耗子死了。”
中年人给狗顺毛的手猛地停下来,空洞的眼睛对准站着的人的方向,那眼睛里黝黑深邃得黑洞一般,好像他真的能看见似的,他的声音徒然压了下去,语速也不再那么拖拖拉拉,显得有些神经质:“怎么死的?”
“被人放冷枪打死的。”站着的人犹豫了一下,“翟哥,据说……打死老耗子的子弹,和打着曹兵的子弹是同一款。”
中年人沉着脸不说话,半晌,才呼出口气来,摇摇头:“高手,真是高手……他到底是哪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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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秋转到冬,一天比一天冷,空气干燥极了,灰沉沉的天空压在头上,路边尽是行色匆匆的人。而那个神秘地枪手,好像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整整一个月,再没有过动静。
但他留下的后遗症还在闹腾。
无论自主的还是被陷害的,四哥和曹兵到底还是正式对上了。曹兵在道上那么多年,毕竟不是白给的,手里的家伙,身后的资本,甚至是人脉他都占着优,说得上天时地利……惟独没有人和。
一开始他憋着一口气,险些把四哥逼到绝路上,可是就在他想松开这口气的时候,陈福贵却倒戈了——这消息一传出来,当时曹兵就觉得让人打了一闷棍子,别人或许有疑惑,他自己心里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