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回到别院后,看见崔殷泽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小四。仁哲一见他自然免不了一阵激动,连忙站起身来迎他。
“大哥——”
“小四,”虽然高兴,但眼下有更急迫的事情:“呆会再叙旧,我刚才——刚才,碰见了——”身体不适加上走得匆忙竟有些喘。
崔殷泽端了茶过来让他喝下一边还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先喝口水,慢慢说。”
这一幕让一旁的小四看傻了眼,这是他的父皇吗?那个掌握了天下人的命运,向来独裁果断的先帝?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父皇总是对别人下命令,习惯从精神上控制别人,这么多年也从没见他伺候过谁?本来嘛,作为一个皇帝,有什么人可以让他放下身段去服侍?眼前的这景象……着实太过诡异,最可怕的是大哥似乎已经是十分习惯了。
全然没有发现小四的惊讶,念砚缓过气后接着说:“我刚才碰到柳成城了!”
两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色沉重了些。
“梵天帝已经到京城了,柳成城随行而来并不奇怪,只是,他发现你了没?”崔殷泽问道。
“他只认得‘白不忆’,并没有见过我的真实面目。”
“那还好,不过……”正想开口,却被人打断了。
“陛下,”此人是崔殷泽派去跟在念砚身边的影部,“刚才有人跟踪公子,让我引到别处去了。”
“什么?”念砚大吃了了一惊。
“属下推测此人是柳成城所派。”
看来……风浪将起……
三人不由得一声叹息。
这天,念砚喝下了第三副解药,他迫切地希望恢复内力,组织崔殷泽让玄铁门来背黑锅的计划……
第二天,在念砚的请求下,小四同意他改装成侍卫进宫。念砚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祭拜母亲。
拿着小四的令牌,他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冷宫。其实要不是母亲的牌位放这里,他是极不原意回来的,尤其是路过那个囚禁过他的地方,一阵凉意油然而生。
冷宫这里向来就没多少人,从崔殷泽那朝开始,除了他母亲就再没有妃子被贬到这来。这样也好,母亲本来就喜欢清静。拿出准备好的香烛和纸钱、酒菜一一摆好,母亲的牌位旁还放了另一个牌位,这是他给小德立的牌位虽然尸首无存,但念砚想以这种方式慰藉死者的灵魂。
念砚在冷宫呆了一个时辰,只是静静地坐在母亲的屋里,把自己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出来,他希望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听得到他的话,可以原谅他的不孝以及和亲生父亲间的这段孽缘。
看着已近中午,碾研思忖着也该离宫了,便起身关上房门,走出了冷宫,临了回望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童年无忧的自己,在那片幽静的林子里读书的样子……
往事已矣,那时候,谁曾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局面……
念砚本来是想避开正殿,从侧殿出门,但几个太监慌张的神态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可如何是好,出了这样的大事……”
“是啊,怎么能在这签和议的当口……”
签和议?念砚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之前崔殷泽就说过柳成城可能以梵天帝的死亡来要挟熵阂。难道,这么快就出事了?
此时,一计涌上心头,念研急速赶往正殿。
刚到正殿门外,就看见里面轰乱异常,可以说几乎已经炸开了锅。一进门就被侍卫拦了下来,拿出小四给的牌匾才放行。进了正殿,碾研看见小四已经从皇位上站了起来,中间躺着的身穿黄袍的尸体想必就是梵天帝了。周围的人密密麻麻围了上来,有当朝的臣子,也有梵天人,其中,念研看见了一个让他极为意外的人——柳成城。
对方也发现了他,显然震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样子,但随之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正事上。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说:“熵阂的皇帝陛下,我们的王在您的皇宫遭此大祸,实在是我国的不幸,希望您可以给我们梵天的人民有个交代。”柳成城看上去悲痛万分,几乎是声泪俱下。
“梵天特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感到很不幸,我们会竭尽全力找到凶手,给我们的友邦一个交代。”小四沉着回应,心里似乎早有了打算。
对了,整个熵阂,只有他和崔殷泽见过柳成城,所以他才敢大摇大摆地以特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请皇帝陛下三天内给我们一个合适的说法,要不然,我们梵天不会善罢甘休!”
但此时,一个声音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不必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把眼光投在了他身上,除了小四和柳成城,没有任何人认识这个青年。小四神色大骇,大哥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想做什么?
柳成城则是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对青年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人是我杀的!”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小四和柳成城更是瞪大了眼,像个怪物似地看着他……
这时,念砚有些窃喜,他这一举,顶多就是个死,却能破坏了柳成城的计划,保住了熵阂六州,同时也救了玄铁门,那自己这区区小命——丢得值!
…………………………
这天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先将念砚关入大牢,等审问清楚了再交由梵天处理。由于念砚咬定了人是自己毒害的,小四也拿他没办法。念砚谎称自己的父母是被梵天强盗所杀,于是豁出命去杀了梵天的皇帝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念砚独自呆在天牢里,这里阴森灰暗,完全没有一点生气,在小四的吩咐下,没有人对他动过刑,也就没吃过什么皮肉苦。
牢里静得出奇,牢头们也不知为什么全都不见了,四周太寂静了,静得让人有些发颤。
想必,他现在是暴跳如雷了吧?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觉得被我摆了一道?
念砚此时突然很想看看他,无关恨爱,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这辈子牵扯最深的人见上一面,因为……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嘎兹——
突然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想必是牢头们回来了,转头一看,却是崔殷泽……
“呵……刚想着你,你就来了。”
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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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砚坐在牢房的一角,平静地接受崔殷泽漠然的注视。突然,他被对方粗鲁地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谁都没有开口,终于,在崔殷泽看见了念砚眼中的坚定以后,猛然扬起手臂——
“啪——”重重的一个耳光,力道大的让念砚瞬间又跌回了冰凉的石板地。
嘴角有点渗血,念砚用手背擦了一把,这时,他有点不敢直视对方了。
“你就这么想逃开我,即使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崔殷泽蹲下身来,用手托起了念砚的头,冷冷地质问。
“我……”为什么会想这么做,念砚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只是自己向来的正义感加上一点点的冲动。
“还是你宁可跟着柳成城,嗯?”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攥得念砚的下巴有些发疼。
念砚还是紧咬着下唇不肯开口,最后,崔殷泽放弃似地长叹了口气,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轻轻地将念砚抱进怀里——
“笨蛋啊……我的念……”说不清是后悔或者责怪的语气,他的头枕在念砚的肩上,让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其实,只要你请求我,什么样的计划我都可以放弃,办法有的是,可我只有一个你啊……”
我不是不明白……只要我开口,你一定会答应的……可是,我不想啊,你明白吗?
轻轻地在青年的脖子上烙下自己的一个个吻,崔殷泽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想办法的,我会让你知道,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你都无法离开我……”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愿乖乖待在我的身边,让我好好地宠你爱你呢?”
因为我们的过去,我们既同是男人又是父子的身份……
“等我,我会把你要回来,即使发动战争也在所不惜……”用自己的头去摩挲念砚的,崔殷泽说出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战争?
“你疯了吗?”念砚一把推开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为了这样一件事情你就要发动战争,不惜生灵涂炭,百姓受难吗?”
“生灵涂炭,百姓受难?没有了你,难道我还会在乎这些吗?”崔殷泽的表情有些激狂。
“你……你这个疯子!”有些放弃似地叹了口气,念砚在心底再一次诅咒这段孽缘。
“因为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疯狂,”崔殷泽抓住念砚的肩,让他与自己平视,“所以,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做我的刀鞘,不然,就会有很多人受苦,因为我就是那种死了也会让别人陪葬的人。”
“你……卑鄙!”用这种方式威胁我接受你!
“呵……”重新将青年抱在怀里,崔殷泽自己都觉得这种做法有些卑鄙。
“难道我这辈子都要被你给吃死了?”
“你说呢?”吻上他的唇,崔殷泽反问,“不论你能不能爱上我,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吧,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会陪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会再去害人,不会再有人因为我受伤,好吗?”
“我……”
害怕对方说出否定的答案,崔殷泽再次吻他,像对待易碎的宝物般……
突然很想哭……为什么呢?
念砚有些困惑地想,任对方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别哭,念,交给我吧,一切都会好的……”
“我还没哭,笨蛋!”念砚不争气地摇摇头,在男人怀里挣扎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很快——我就会把你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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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后,牢房又恢复了寂静,念砚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瓶子——
“我让御医将解药制成了药丸,你带着这个,一天一丸,十天左右即可解毒。”
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这时候天已经逐渐亮了,即使是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也能看见太阳的尾韵从天窗照射进来,驱散了黎明的寒冷。
因为两方都对梵天帝的死因心知肚明,而且在崔仁哲的极力庇护下,负责查案的宗人府无法确定念砚的杀人手段,但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凶手,但为了平息这件事情,熵阂还是决定将他确认为凶手并交由梵天特使处置,并以财物作赔偿,并没有理会特使提出的重新划分两国边界的要求。这样一来,梵天其实并没有捞到任何好处,但对柳成城来说,阻碍他即位的因素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两国并没有签订下一个和平协议,即使他要发动战争也不会被别国说三道四了。
十天后,念砚坐上了梵天一行的囚车,他将被押往梵天,接受异国人民的集体审判。这天,天下着阴雨,梵天特使一行浩浩荡荡地载着一批财物出了京城向西而行。囚车没有雨篷,作为囚犯,念砚被小雨淋湿了身子,却没有皱一下眉,只是在梵天人的咒骂声中平静地随马车颠簸。
远处,有一个男人注射着囚车里的他——
“等我,念……”
三餐简单至极,甚至没有一点油水,有时候还是些剩饭剩菜,看来只要自己活着,范天人是不会在乎自己的好坏。
念砚啃着石头一样硬的贴饼子,冷冷地看着囚车外的风景。
走了有六天了,起码还有半个月左右才能离开熵阂,一路上,念砚可说是受尽了折磨,身上早没有一点完整之处。除了皮肉之苦,梵天的士兵还不停地咒骂他。这些念砚都可以忍受,也可以理解对方的仇恨之情,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面对柳成城,如果被识破,状况肯定比现在要凄惨的多……
崔殷泽给他的药他偷偷地天天吃,感觉自己的内力在一点一点恢复,估计再有四天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解除,他觉得崔会在那时下手,毕竟如果自己有逃脱的能力,那么事情会简单的多。
吃完了他的“晚餐”,念砚喝了口水,这时,一个梵天的侍卫打开了囚门,扯着他手上的铁链子将他粗暴地拉出了囚车。
士兵什么都没有说就将他一路扯到了一个看起来豪华非常的帐篷外面。
“这……”
还没等他说完,士兵就将他推了进去,念砚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好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却是异常冰冷的语调,念砚抬头看,却只看到了对方精致的鞋。
“我的白大哥……”
当对方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起来时,他才看见柳成城那狰狞的表情。
31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笼罩了念砚,在柳成城的注视下,他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我的白大哥模样这么好看啊,不,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用手背摸索念砚的皮肤,感受着那光滑却略嫌干燥的触感。
“原来,一直被戏弄的人居然是我……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人敢这样侮辱我!”原本毫无起伏的语调变得激烈起来,他把念砚从地上拉起来后又猛一把推在座椅上。
“戏弄?我有我的难言之隐,你却是居心叵测,怎好说我戏弄你?”
“我的白大哥不仅荣姿卓越,还舌烂莲花吗?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凡是欺骗过我的人下场——都很惨……”
“哦?”到底谁骗谁啊?不过念砚知道和他理论这些毫无意义,不过他也不是被吓大的。
“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和身份!”几乎是命令的口气,柳成城逼近了念砚,眼睛极其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线。
“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啊——”
柳成城突然把手指抠进了念砚身上的鞭伤,让念砚不禁疼痛出声。
嘴角微微扬起,柳成城很满意对方这种反应,接着,把手往下探……
念砚瞪大眼睛,难道他想……
“怕了?”继续手上的动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