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是这样吗?
我不禁咧嘴干笑。然后慢慢站起来,向春树靠近。
「春树,我的打工新资一个月是六万五千圆(已扣除综所税)!」
「我知道啊!」
春树得意地回答。
「那我问你,你现在所穿的衣服,是谁买给你的?」
「你。」
春树答得很爽快。
「对……我的月薪含税是六千六百九十七圆。那你的午餐,又是由谁供应的?」
「当然是你!」
春树躺在榻榻米上,一副你干嘛问这么天经地义的事的表情。
「是的。那就可以简单计算出来,午餐一个月要吃几次?」
「午餐吗?每天都吃的话,一个月就是三十天!」
「很好!一次的午餐费约六百圆,就要花掉一万八千圆。加上我的份就变成两倍的三万六千圆。还有,你每次看到我都鬼叫着肚子饿,放学途中再上个快餐店的钱,也是我付的,一个月约花去一万五十圆哦!」
「这些和去兔子乐园又有什么关系?」
春树不耐的大嚷着。我用手按着眉尖,闭目沉思。
我怎么会傻到和小孩子玩起算术游戏来了……?
(可是我还是很爱你!春树!)
说完后,我又将视线调回正在看的书上。不料不予理会的小孩,居然撒泼起来─
「如果你爱我,就带我去兔子乐园啊!人家隔壁千岁的小孩都已去过七次!我却一次也没去过!实在是超级不幸─!」
他本人或许以为这么对我撒娇很可爱;这精力旺盛的小孩竟在房龄已有二十五我的家发出不平之鸣!殊不知,即便天花板会掉落灰尘─这已非可爱不可爱的问题─但还是停在此避风雨住下来呀!
「你别开了!不去又不会坏掉!」
「就算你很穷,我还是会很喜欢你!我真的希望你不打工有空可以陪我去!」
「如果你可以不吃不喝,我也不至于会这么穷!」
「但如果你积劳成疾死掉,我也活不下去了!」
「那你就得自掏腰包了……」
「可是你却比我会赚钱!」
「……」
春树巧妙地转移话题,却依然在无理取闹!……但我还是很爱你!春树!只是就是不能去兔子乐园─何必跑到物资不足的乡下千叶,去和穷人排队挤呢?
「我好想去!我想要一个兔娃娃,可以把脸埋在它白色的肚子上。」
「你要白色肚子,我家的幸子(是杂种猫,三岁,已结扎)的肚子,就可以任由你磨蹭!」
「我不要!我就偏偏要兔子的肚子─!!」
春树使性的在乱嚷!
哼!真是吵死人!
我只好想办法来哄哄小孩子。
(对了!把压在柜子里的「那玩意儿」拿出来用用看!)
「春树,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拥有兔子的感觉。」
「你要带我去了吗?」
春树倏忽地起身,一脸喜孜孜的表情。我则微微笑着打开衣柜。在里面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春树在我身后捶胸顿足。
「你找什么呀?兔子呢?」
「吶!在这里!」
我把那个东西压住春树的脸。所谓的「那玩意儿」,是体长一公尺的兔子充气娃娃;是两年前情人节时,一个女孩送我的。
我这么说虽有些过意不去,但当我收到时的确深为困扰;由于它的体型太大,又不能用来装饰;让我这个大男人不知如何处置。
但又不能将之丢弃,只好束之高阁。
然而在看到这兔子的瞬间,本是喜悦的春树,马上转变为愤怒;我却佯装对知继续对他说。
「这个肚子随你爱怎么埋就怎么埋!如果你嫌它兽味不够,我可以让幸子来帮忙。」
「……你这白痴─!!你有没有人性啊!?」
春树用兔娃娃打我一拳,便气急败坏走掉了!他虽臭骂我是白痴,却紧紧地抱着兔娃娃而走;只见他还是满喜欢的吧!
哎哎!总算台风已扫过,我可以放松地继续看我的书。难得休假,可以松弛独处;这有点像自省处境的老头子。
(对了,那个兔娃娃究竟是谁送我的?……)
我躺在床上寻找回忆;由于每周情人节都会收到如山的礼物,那到底是谁送的,还真不敢确定。
……可是,我万万没料到那竟然会招致一场大悲剧。
◆◆◆
那天晚上,虽已是冬季,但风却带着几许暖意,并不需要藉助暖气。明天打工要趁早,所以我在数羊助眠。
可是今天却偏偏了无睡意。
(哎,受不了!明天就会因睡眠不足而精神不济。)
在翻来覆去几次后,就打消睡意,想开灯看看书。但电灯的开关,按了几次依然毫无反应。
(难道是停电了吗?)
我透过窗帘往外看,别人的家里都闪着闪亮的灯光。
(既不是停电,那是保险丝断了不成?)
本欲跑至楼下查明,因觉繁琐而作罢。在无可奈何下,想再倒床而睡。
渐渐地,自己的心跳声听得更加清楚;此乃想睡的证明。就在我要迎接睡魔之际……。
听到暗的开门声,心想可能是风在作祟,但也因此将我的睡意都驱散殆尽;我有点茫茫然地睁开眼睑。
(但窗户并没被吹开。那么风是打哪吹来的……?)
就在我正迷惑地望着门开的剎那,心脏就激烈地鼓动起来!
我发现有人在门后偷窥!?
虽说是个人,也不是个大人!身高只有一公尺余的小人而已!
「是什么人?」
我这么叫着,然后抬起上半身……亦即我预备这么做,但实际上却发不出声来;当然,连身体也不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由得发慌起来!
意识虽然很清晰,手脚却动不了!
(这会是被束缚住了……!?)
很不愿相信,却又像是。原来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紧紧被束缚吗?我这是生平头一遭!我设法动动手脚,但果然都动不了;连脖子也不行!只好用眼睛盯住门后可疑的人物;我虽不想看他,却紧紧凝视着他,
然后!
我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怎么会这样呢?)
我已不再恐惧;因为伫立在那儿的,原来是只巨大的兔娃娃!
兔子也用黑亮的眼神盯着我看。
(为……什么兔子……会跑到我的房间来……?)
可能是来玩的吧?喂喂,我又没有兔子朋友……别闹了!在自问自答后,我才发现……
那只兔子,不是在几个小时之前送给春树的吗……?
而且,我也亲眼看到春树把它带走了!又怎么会……?
我的心思一片混乱,另在黑暗中拚命动手脚!未久!右手小指开始能微微动起来,接着就全身有力了。
「……啊!」
我大大地呼口气站了起来,然后再看向入口。
……可是!兔娃娃已不见了踪影……!!
◆◆◆
「我真的是看到啊!!」
下一星期的星期一。
地点已改为正子的屋顶上。我一边吃着中饭,一边很正经地和井上与斋藤道出昨晚的经历。春树因为还在闹情绪,我只好和这两个家伙吃。
斋藤吃着烧肉便当,同时皱着眉头说─
「兔娃娃会半夜跑到你的房间?你是不是在作白日梦?」
「不!我的意识很清醒,就是身体无法动弹。」
「一定是你太累了!人在疲惫时常会发生被束缚的现象!你可以少打点工多休息嘛!」
「嗯~……」
被那两人这么一说,我也有些认同。最近我真的是很累;那果然只是我的幻觉吧……?
「是啊!而且我也不信幽灵那一套……」
「对,没错!是你想太多了!」
「唔~……」
经过中午冷静的讨论后,连自己也不相信是真的。毕竟它只是兔娃娃呀!
(啊!也许是我……看错了……)
兔娃娃怎么可能会走路呢?这不是在童话故事中才有的吗?是的,一定是我看错了!
终于说服自己后,我就咬了一口香瓜面包,但只咬了一口就……。
「……咦……!?」
嘴巴里发出很钝的声音,且有铁锈味,在齿槽间立即产生一股刺痛感。井上惊讶地指着我叫道─
「你的嘴巴流血了!」
定盱一看,白色香瓜面包已染红了。
「这是什么呀!?」
我仔细看着香瓜面包,发现在柔软的面包中,竟混杂着灰色物体;取出一看,竟然是石块!只要咬到它,当然会痛!
「好痛!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这面包是在哪里买的?」
「早上在超商买的。怎么会混入石块呢?啐─!」
我再查看面包袋;原来除了吃时开封口之外,还开了个小洞,这石头一定是从这里进去的!
「真不敢相信!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子缺德?」
我一肚子火,把面包与袋子一起扔掉,然后从屋顶下来,想回教室;井上和斋藤也用完餐跟着下来。
下了楼梯,我们沿着校舍走,正走在窗户下的时候─
「……哇哇!?」
忽然水叭嗄一声自半空中落下!今天是晴空万里不会下雨的好天气;那是谁把水桶的水自三楼倒下来的!?
「喂!是谁把水倒下来的?」
「已来不及了!人都溜了!!」
我愤愤地抬头一看,早已不见人影。这水根本是对准我而倾倒的!未受波及的井上和斋藤则是怜悯地递给我手救。
「哇晔!天气这么冷,你却全身湿透!」
气温约只有五度左右,又吹的是北风,天气相当严寒。我向他俩借来手帕擦擦全身;那两个人则是用很深沉的表情同时望着我。
「又怎么了?」
我一问,他们就面面相觑对看了一眼说。
「啊!我正好想起了某件事……」
「咦,是想起什么了?」
「嗯……」
井上意味深长抬高着头,然后搔搔头说道─
「你刚才说的兔娃娃,好象是在国中时有个女同学送给你的!」
「是啊!我是曾说过!」
「你又把兔娃娃送给了春树?」
「对!我送给他了……」
「……唔……」
这次是斋藤在抱头吐气,这是怎么回事?
「那又怎么样?」
斋藤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
「我表兄的弟弟的朋友,就长得很像你!」
「喂喂,所谓『表兄的弟弟』,不也就是你的表兄弟吗?」
「哎!你不要挑毛病,听我说!反正那家伙就曾把前一任女友给他的布娃娃送给现任的;不过他不是有意的!」
「哇!他太过份了!是不是?」
「你还有权利说人家过份吗?后来那男的好象就遭遇到许多不测!」
「遭遇许多不测?是被他现任的女友发现而牵扯不清吗?」
「那倒不是!这样的话就不算什么了。但那男的从那以后,晚上再也不敢去上厕所了;被逼成这种地步!」
「啊?是为什么?」
我竟忘了严寒的追问着。斋藤告诉了我致命的一句话─
「送他布娃的前任女友,在毕业后就即刻因车祸身亡……」
「……咦?」
「自此后,那男的就遇到和你现在一样诸多倒霉的事,最后那男的……」
「……」
忽然吹来一阵强风。我们三人就仿佛电影中的主角,站在寒风中,沉默半晌后,我终于启开干涸的口。
「……斋藤!」
「什么?」
「我要再去超商买面包!我刚才没吃,肚子好饿。」
我转过身用背对着他们,井上和斋藤却慌张追上来。
「真奇怪!你是不相信吗?」
「怎么会相信?如果我会被诅咒的话,我早已死过五十二次了!」
「你在得意什么?」
「我是在得意呀!」
会这么认真听的我才真蠢呢!
这种学校常会有的怪谭,现在还能相信吗?
还拉着我袖子的那两人,被我一路拖着往前走,结果就遇到从体育馆后面而来的春树。
「啊!喂!春……」
我只叫到一半就嘎然停止;而目睹这怪异情景的井上和斋藤,也不由得僵立在那儿。
此刻,春树用着极度憎恨的眼神在瞪视着我们。
「……」
「……」
「……」
有一阵子谁都没有开口,沉默持续了好久。春树的右手抱着昨天送他的巨大兔娃娃;但兔娃娃的耳朵却多了两条常被用来装饰蛋糕的金色丝带,及在肚子围了条灰色似抹布般的一块布。
春树冷冷地瞥了一眼发呆的我们,抱着兔娃娃不发一语消失在我们的眼前。井上惊恐地盘问我。
「你和春树又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
我们交往的事,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也包括这两个人;所以我只能支吾其词带过。
「嗯……他要求我带他去兔子乐园……可是……」
「你却没理会他?」
「是啊……」
「你不觉得那个兔娃娃有点怪吗?」
「对、对,不管是丝带或捆在身体上破烂的布,都有点不搭轧……」
「或许他是想替它穿上洋装吧……?」
「哇!今天真冷……可是那兔娃娃原先并不是这种模样的……」
「那难道是春树自己……」
熬了夜替兔娃娃缝制的吗……。
(……春、春树……)
我们不禁发着抖;但这绝非因为不寒而抖的!
井上几乎是声嘶力竭叫着道─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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