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老八支吾半天,没说出半句话来。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锦绣”绸缎庄从此在京城不复存在,段老板改头换面,开起了博物馆,每天游人不断
,段老板在旁边指着一堆破破烂烂的桌椅板凳解说道:“这就是当朝天子曾经大驾光临
过的地方!看!这是天子坐过的板凳!这是天子喝过水的杯子!这是天子曾经试穿过的
衣裳!这是天子踢飞过的马扎儿……”
火凤来到紫荆城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对卓文大加夸赞:“哇!卓文你好厉害!一个人就
把他们全都打跑了!”
卓文苦笑着,把火枪重新放回火凤手中,说:“皇上,哪里是我的功劳,觉罗爷……他
想得真是周到呀。”
已是入夜时分,为迎接新罗大使准备的庆典早就该开始,可龙椅上空无一人,满臣文武
在席间静坐着,谁敢有所动静。
火凤一看大家都在等他一人,很不好意思,本想偷偷溜到座位上,无奈龙椅那个位置太
扎眼,人人都在盯着瞧,看皇上贼头贼脑地爬上去,窃窃私语起来。
觉子胤望了火凤看了半天,问:“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吗?”
苏原赶紧为火凤披上一件外衣,以免新罗国的使节来到看到本朝天子的模样还以为是某
土匪刚刚篡了位。
刑誉朝这边悄悄喊了一声:“皇上,新罗使节已经在外恭候多时了!”
火凤啊一声,道:“怎么不让人家进来呢?”
苏原这才喊一声:“有请新罗国使节入席!”
火凤下山来后第一次见到“外国人”,心里不由好奇非常,可待他们来到跟前看清楚,
不由失望万分,口中嘟囔道:“什么呀,原来他们长得跟我们一个模样!”
觉子胤回答:“红毛绿眼睛的,那是妖怪。”
火凤白他一眼,没见识的家伙。
满心的期待到眼前落了空,火凤兴趣顿失,向后瘫倒在龙椅上,随便应付新罗的使节几
句话,就对苏原说:“朕想回宫睡觉了。”
新罗国使节虽然是外国人,可也看得出来觉颜的皇帝今天心情很不爽,他们远到而来可
不是想看这么一张臭脸的,四下对望了两眼,都有不满之意。
气势顿时凝重起来,刑誉紧张得冷汗倒流,火凤还无知无觉,这就要从龙椅上坐起来,
此时一阵凄厉的声响把他吸引住,他的屁股象扎在龙椅上一般动弹不得。
紫荆之巅此时已是夜幕笼罩,城楼门顶本应燃起灯火,守卫森严,此时望去竟然是一片
寂静,像是那些守城的兵士都睡着了般的。觉子胤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将怀中宝剑向
前探了几分。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火凤问,朝觉子胤望去,见他神情森然,心中不由咯登一下。
“是城楼那边传来的声响。”卓文答道,话音刚落,同样凄厉的声响又从城楼那边传来
,绵长凄惨,就象一位痛失爱子的妇人,在这样月冷风清的夜晚哀悼她的忧伤。
那种声音让火凤听了浑身打寒战,他下意识地捏紧拳头,眼前一暗,有道身影挡在了他
眼前,觉子胤移步到龙椅前面,持剑看向前方。
火凤扁扁嘴,从龙椅上坐起来,从觉子胤身后走到他前面,朝身边的侍卫道:“给我
剑。”
火凤的目光与觉子胤平视着,清澈不掺一丝杂质,后者嘴角撇过一道弧度,火凤说不上
来那是不是笑。
侍卫惶恐,不解地望向觉子胤,觉子胤说:“给他。”
第十六章
声响从城楼那边不断传来,急急促如催命令,龙椅的位置太高,耳边夜风呼啸,火凤捏紧手中的剑,燃起浑身的斗志。
“快看哪!那是什么!”卓文大喊起来,赶忙将火凤从觉子胤身边拉过来按在龙椅上,火凤不依,挣扎起来向城楼那边望去,紧张地抿起嘴唇。
那凄厉声突然消匿,片刻之后,只见几道庞大的身影从城楼顶向这方飞来,近了近了,在场的人不由都惊吓出声,那原来是几只铁爪弯嘴的大鸟,只不过身型巨大,当它们从头顶掠过时,摭天蔽地,连月亮都害怕得要躲起来。
火凤只觉昏天黑地,那些大鸟便展翅向他这边掠来,眼前闪过一道剑光,觉子胤铮得拔出手中的剑,火凤还认得那把宝剑就是在祈雨大典上伤到他的那把镇妖宝剑。
那把宝剑十分灵奇,无月的夜晚剑身依然光华夺目,那剑光仿佛道道利刃穿透几只大鸟的羽翼,令它们不敢逼近,只是在头顶盘旋不去,冷冽的目光跃跃欲试。
新罗国的一位使节看到这一幕,突然豪爽地大笑起来,刑誉此时正是气愤非常,怒骂道:“你们新罗国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觉颜的‘友好’的?”
新罗国大使面带笑意,解释道:“不敢不敢!我等绝非恶意。大人应该听说过,我新罗国山区有一种特殊的鸟类,名为鹞,其性聪灵,又擅捕猎,新罗的猎人们就时常在家里侍养驯化它们,以便打猎的时候可以从旁协助事半功倍”
刑誉喝道:“那大使派这几只鹞鸟来我觉颜,莫非也想捕猎些什么?”
“不敢不敢,这几只大鹞,在同类之中无论体形、健壮、聪敏都是属一属二,特来奉上几只,作为礼物……”新罗使节还未说完,那令人发抖的凄厉叫声又再响起,场上顿时紧张起来。
刑誉问:“那请问这又是什么?”
“这……”
城楼那方又传来叫声,越来越近,火凤瞧见那是一只同刚刚的大鸟相似的“鹞”,不同之处便是这只周身雪白,只有羽翼末端的羽毛是黑色的,更让人大奇的是,那只巨鹞的背上分明站着一个人!
白鹞飞至头顶的时候慢了下来,火凤见那大鸟背上的人突然从高空纵身跳下,速度惊人,落地时却身形翩然,白鹞在空中盘旋了两周,也直直地扎了下来,落在那人身边。
在场的人顿时惊叹声不已,那如天外飞仙般到来的,是一位身形娇小的少年,一身利落的白衣,与白鹞几乎浑然一体。少年手中拿着一支短小如笛的管子,可是末梢的地方却突起一块,那怪异凄惨的声音,就是从这东西里发出来的。
新罗使节中有一人走过来,有点责备地朝白鹞少年道:“玉致,你又调皮捣蛋,这里是觉颜,不是你白家的山头!”
那少年有一双伶俐得出奇的眼睛,那里面流转的光采把火凤照得失了神,他叹道,那是双多么聪明的眼睛哪。
火凤一下子就喜欢上那个少年,正欲开口与他说话,卓文却抓紧他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道:“皇上小心哪!”
火凤问:“小心?小心什么?”
名为玉致的少年开口说话,他没有去看龙椅上的火凤,而是直接向觉子胤道:“你就是觉颜的皇帝?”
火凤气得要爆炸,心想你这孩子看起来倒是聪明,可惜眼神儿不太好,我一个大活人坐在龙椅上,你却去问觉子胤是不是皇帝。
“觉子胤,你可还记得我们三年前的约定?”
觉子胤收剑入梢,回道:“自然记得。”
“哦?”白玉致挑起眼角。
觉子胤微一侧身,露出身后龙椅上的火凤,正瞪着一双不解的眼睛。
白玉致一敛眉,几乎惊呼出口:“太子!”
觉子胤回过头来看看火凤,答道:“的确。”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
觉子胤打断他:“玄冰回来了。”
火凤这才明白:“哦,原来你们俩认识。”
白玉致聪慧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厉声喝道:“你不是玄冰!”
火凤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唉,谁都知道我不是,可偏偏谁都不承认,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白玉致已经帮火凤问出口:“为什么?”
觉子胤潇然一笑:“因为我们都需要玄冰。”
白玉致将那圆溜溜的眼睛眯起一道缝,神态间就老了几十岁,“惟独我……不需要!”
白玉致话峰中的狠绝也及不上他动作的凌厉,只见他执起手中的长笛便向火凤这边飞身而来,觉子胤拔剑迎上去,以剑尖挑断他的来势,白玉致再出击,觉子胤只是破了他的招式,剑气却不伤他分毫。火凤见二人在眼前你来我往着,若不是白玉致的目标显然是他,真恨不得拍手称快。
白玉致越斗越急,手下越来越狠辣起来,招招逼向觉子胤的命门,如此一来倒是忽略了自身的防卫,他的长笛直直向觉子胤胸前戳去,觉子胤把剑锋倒过来也直起剑身迎来,两支武器交锋,白玉致的竹笛自然抗不过宝剑的尖厉,从中间被劈成几块,散落开来,却露出中间藏着的一把细长的软剑,玉致将软剑挑出,象条狡猾的水蛇般,将觉子胤牢牢缠住。
可怕的是那竹笛断碎时,与剑身摩擦的一瞬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那种尖刻的声音用任何可怕的词汇也不足以形容,在场的人听到以后统统痛苦到用双手捂住头部倒地呻吟不已。
场上几只巨鹞听到那声音后,猛然间全都掀开双翅仰头向天,发出喑哑的嘶叫声,由白鹞带头,展翅飞上天空,众人以为他们都要离去之际,它们却在半空中转过身来,挟风之势直直向众人俯冲下来!
场上的人见势都四散奔逃,几只巨鹞飞扑下来用爪牙攻击手无寸铁的官员,侍卫及禁卫军持刀剑与之誓死相拼,可那脆弱的刀剑却敌不住它们的铁嘴钢牙,还未砍下便被咬碎。
火凤目瞪口呆,卓文却拉起他的手道:“皇上快逃啊!”
只见那只领头的白鹞已经从空中向他俯冲下来,目光凶狠,它喉咙中发出的嘶叫声让人觉得末日将至!火凤抽出手中的剑对准它的来势当头劈下,那白鹞灵敏非常,即将被击中的同时收势住仰头从火凤头顶掠过,又朝天边飞去。
火凤知道它很快还会再来,那边的觉子胤被玉致缠住根本不得脱身,火凤拔出腰间那把枪来,在天空中搜索到那只白鹞的身影,还未瞄准那白鹞便俯身冲下来,火凤瞄准它的头部,一按扳机,毫无动静。
火凤顿时傻了眼,白鹞眼看要将火凤撕成碎片,旁边却突然有个人朝火凤猛撞过来,将他扑倒在地,火凤的头撞在一边的桌子上,他晕了过去。
卓文在千钧一发之际扑上来救了火凤,可白鹞的巨爪从他身上掠过,扯断了他整条手臂,卓文一声惨叫惊动了正与玉致缠斗的觉子胤,他望向这边就看到晕迷的火凤,手下微微不稳便被玉致捕到漏洞,一剑从他脸颊划过,觉子胤只得转过头去专心应敌。
卓文疼得浑身冷汗,他望着自己血淋淋的右臂还空悬在肩膀上,咬着牙用左手将之硬生生扯下,扔在一边,扛起晕迷的火凤向一旁逃去。
火凤的脑中此时还略有知觉,只是浑身虚软无力,他知道自己被卓文拖着远离一片混乱的典礼现场,卓文已经疲累之极,呼喘如牛,可是还是死撑着,直到火凤的耳边不再能够听到会场上的惨叫声和大鹞在空中盘旋时发出的喑哑嘶哑。
火凤的耳边寂静如死,连卓文的呼吸都听不到,他恐惧地睁开眼来,眼前有一片微红的火光,一盆炭火在燃烧着。
炭火的红火映在一个人脸上,那人手持着火剪,将滚烫的炭石朝自己的伤口按去,哧得一阵白烟,他喉咙中发出一声低闷的呻吟,紧闭的牙关已经将嘴唇咬出血来。
“卓文!”火凤唤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向他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卓文却突然向他推出一掌,那掌直中火凤的胸口,下手极之狠辣。
“你醒了?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卓文将手中的火剪朝炉火中一丢,满盆火光顿时消匿,屋里一片漆黑。
白玉致将手中软剑挽个剑花,成一圈朝觉子胤卷来,后者轻松地从中一剑劈下,白玉致手底一麻,剑便脱了手向一旁飞去,觉子胤以剑尖抵住他的喉咙,下一刻就要他横尸当场。
白玉致却嫣然一笑,用手指推开剑尖:“你要杀话,我的命三年前就是你的了。”
觉子胤收起剑来,皱起眉头:“那你此番所为何事?”
白玉致避而不答,反倒迈开步子在场上转了一圈,看着遍地尸体,清脆的咯咯笑起来。
他笑声不停,令觉子胤心生厌恶。白玉致回过头来戏谑地挑起眼角:“你是不是想问我在笑什么?难道你没看到,这满地都是尸体,不过似乎----少了两个人。”
第十七章
火凤被卓文一掌击中,身子朝后飞去,撞上墙壁,哇得喷出一口鲜血,他捂住剧痛的胸口,不可思议地望向卓文:“你……卓文……”
黑暗中回荡成卓文冷酷可怖的笑声:“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武功?”
火凤猛得摇摇头,想说话,可一提劲心脏就象被谁狠狠揪住那样疼痛。
黑暗中又燃起一道烛光,卓文从座位上坐起来,慢慢向火凤走过来,似乎还不习惯只有一只手臂,脚下的步履跌跌撞撞。
当他的脸近得几乎贴到火凤脸上时,那一脸杀气与阴狠,让火凤的心中刮起一道冷风。
卓文扯起一个诡异的笑:“我知道……你想问很多问题,我会告诉你的……慢慢告诉你。”
“卓文……你,你怎么啦?”火凤的大脑一片混乱,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这个是卓文,是那个斯文俊雅的年轻才子,他是火凤最知心的好友,最得力的臣子,最忠诚的伙伴,他曾经为了救自己……断掉了一只手臂。
卓文看火凤的目光凝视在他的断臂处,畅快地笑了两声,耻笑火凤的愚蠢:“你不必因为我救你而感动!如果我不用这招苦肉计,觉子胤又怎会那么放心把你的交给我‘保护’”
卓文一想到这里嘴角就扬起得意的笑,那分明是笑意,却令火凤恐惧得浑身颤抖不停!
卓文扬起头大笑,笑声嘎然而止:“你放心,纵然我只有这一只胳膊,也足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觉子胤把你照料得那么好,你若是受了一点点伤,他恐怕都会心痛无比吧……”
卓文用沾满断臂处鲜血的手抚过火凤的脸庞,在上面留下血痕无数,烛光下妖异非常。
火凤的心中顿时悲切无比,绞痛得他不得喘息,他不知道该如何抑制这种痛苦,无力地朝地上倒下去,周身抽搐不停。
卓文愤怒地向他的腹部踢一脚,骂道:“少给我装死!”
火凤疼得面孔扭曲,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可以感觉到这具凡间的身体与他的灵魂越发契合起来,起初这身体上所有的知觉他感受得并不那么敏锐,偶尔摔一下或者被花草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