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浅浅露齿微笑:“我也讨厌失败,更讨厌别人的欺骗利用,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倘若伤我一回,我必要狠狠回击,世无绝对,一人不可能永立不败之地,最后能畅声大笑者方是真赢家。”
这一番话果见又让腾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其实也是故意把话说的张狂蓄意的要他恼上这次,拔虎嘴上须的乐趣可是难得能享上一回了。
“条件!”腾耀不应答,仍是执着在之前的问话,冷声道。
我也不再赘言,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三个条件,一为厉之仪成功立业,他虽性格冲动,但聪颖敏慧,假以时日多加锻炼琢磨必成大器,重用他对你也是有益,将来一统天下也要有他一份,毕竟你的半璧河山是用他兄长的血换来的,至少他应得回他应得的一点东西,二保靖丹,我只望他长命百岁,无忧无病,最后你把蔓陀萝予我....”
他背过身去,支颔沉思半饷,吶道:“前两项要求,朕答应你,至于最后一个条件.....”
我悠悠轻叹,淡淡道:“你不肯给,难道非见我在你面前毒发身亡,你方才心满意足!”
“我没有不肯给的道里,只是就算朕给你,你身中剧毒也未必得解得了吧。”腾耀倏地转身,拾起掩于案上的一条皮鞭,大手一扬,掷至我跟前。
仔细一瞧,那条鞭子似乎就是用来处刑沧海的那条,现不但通体黑彻的透亮,坚轫质地不过经方才这么一甩,竟全成了粉末留置地面,只余鞭柄的部份仍是完好。
看来沧海也身中蔓陀萝一事,是瞒不过他了.....
“据朕所知,扣除了任沧海当日被烧毁的那盆蔓陀萝,放眼当今天下,朕手上的这株可是硕果仅存的唯一一盆了,蔓陀萝十年一结,一结一果,也没有一个中了此毒的人可以活过十年,十年届时,这解药你要是真要自己服下便罢,就怕你又会重施故计的来次舍己救人....”
语调是少见的沉稳淡然,不过他依旧是背手而立,让我看不见他此刻神情。
一阵风起,刷过帐旁,啸声呼呼。
“今日是我要胁于你,你只官答应抑是不答应,蔓陀萝我要来为何,要用于谁身,就不劳你再徒费心”我冷冷说道,甩袖而去。
他方才话里突生的隐约关怀之意,我不是听不明白,只是再也没有心力去思索评量。
人世情爱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真假难辨,爱恨难厘,稍能慰藉的是这漫漫红尘漫长路,终也将尽。
回了己帐,沧海仍安好睡在榻上,我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瞧着他,不过数月未见,细细端详他五官仍是精致完美,不过眉宇之间已隐隐多了几分刚毅男儿气,不损俊美,反添了一股成熟风韵。
沧海他....真的是已经长大,心胸视野也广阔了,再不需人照料看应,从旁教导,我不冀望他将来要如何如何成就赫赫功业,如何如何的顶天立地讲情重义,我只希望他能平顺安稳的过日子。
清风朗星,举樽对月,醉酒当歌便是畅快了一生。
将来将来...从来对我就是遥不可及,我曾计画筹建将来,但那是操纵着数百数千人的将来,我从不看不想自己的将来,所以从未有期待,所以从未有失望,但如今...我第一次觉得将来如此真实贴近,近如伸手咫尺的距离。
或许几旋身,我便处山阴道中,逍遥山林,踏雪寻梅。
那皓皓旷野上,无惧风雪只为一时兴起即是拋下了俗务随意至之的浪荡子,是谁...是谁...可是有伴在侧,天候虽冷,盈手相握,暖意却直流入心,那执手又是谁...是谁....
迷蒙中,只浮现隐约的轮廓。
渐离梦,恍恍惚惚,见沧海似乎已醒来,正在动作忙些什么,缠满胸口的白纱绢上,像是什么红色的东西渗了出来。
我大惊,神智全醒:“你在作什么,别乱动啊!”
沧海一愣,停了手下解纱布的动作,只微微笑道:“你别担心,我只是刚好看血渗了出来,想重新换过,看你睡得正熟所以索性自己动手了。”
我接过他手上解到一半的布绢,继续解着绕:“就算我睡着,你大可以叫醒我,你伤口未愈,这样妄动很容易再出血的,先是割腕为药,后是严刑拷打,你当真你的血多到流不尽么!”
他只笑不答,凤目微玻Э蠢淳瓜褚阜窒苍谩!
沧海垂下头,淡然语气里有些憾意:“这伤痕,看不见了啊....原本我以为会这辈子都会存着的....”
循声望去,纤长手指轻轻来回比划的是正心口处,当初我刺他一剑的位置,已被两道交错鲜红鞭伤横肆其上。
身上的伤痕,总会淡化隐蔽,但心里的呢.....我跟他心里的伤口是否有消去的一日.....
奈何天 第六十六章(两章内平坑!)
应是剑拔弩张点点隐雷一触即发的时刻,这天下覆灭局走去势将定届之际,我的心情却是异常平静,凡事不理众人不见,整日只待在自己帐里静静照顾着沧海。
虽然伤深见骨,但练过武也总是精壮的身子,沧海伤势经过几日休养已大致无碍,甚至已可下床走动无妨。
这几日里,不知为何沧海似乎睡得极少,不论是我睡着或醒来之时,总见床上那双清亮的眼睛望着我,虽是被人这样直盯着,但却没有丝毫压迫之感,甚至可以算是极其温柔的眼神。
“我脸上有花么...做啥一直这样死盯着我?”我半开玩笑的问着。
沧海先是一愣,看见我眼里的浅浅笑意,随即也戏虐的抿嘴笑道:“十年多了,我一直都是这样在你背后看着你.....终于都要到了最后,就让我光明正大的多看几眼吧,只怕这样的机会也剩下不多了....”
闻言,我心中一疑,微皱拢眉,沧海却像是知了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生生住了口,硬是随口转了话题。
“天越来越冷了啊....这会的江南该还是暖冬吧,我们都很久没回去了...怕是再也无缘得见。”
我故意板着脸,轻敲了下沧海的前额说道:“胡说什么呢,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将来行遍天下,游三川踏五岳,将来还有大好美景等着你,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当初找来这种天下奇毒的人是我,我怎会不知那蔓陀萝是十年方结一果,也没有一个中了蔓陀萝的人活得过十年,你心中作何打算我又怎会不知...”
沧海说着竟不知从何而生出把匕首,将刀尖直对上喉咙,白闪闪的寒光晃得人心凉。
我大骇,立即冲上前去抢下他手上的刀子,刚凑上他身前他乖乖的任我夺下刀刃毫不反抗我方觉有诈却已是不及,肩上的几处大穴已被沧海迅速封点,我动弹不得,只嘴上仍可活动,于是喊道:“沧海,你做什么,快替我解开,休要作傻事!”
“等解药到手,月笙你不是也打算背着我干这等傻事不是吗....不过是被我先抢一步罢了。”
沧海起身轻轻笑着伸手摸上我的脸:“我知你就算死也是不肯欠人半分的...对不认识的人来说是仁慈无私的行为,可对爱你的人来说你永远选择最残酷的方法....
我软声劝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一意孤行,好吗...沧海,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他听若罔闻,远眺的眼神有些迷茫:“我生迂至今,脑里刻着第一个记忆就是与你初见的那个烟雨午后,你就像现在这样坐着,那时你的一言一笑,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从那天起,我的人生就是绕着你而过,为了你练武,为了你学着接掌教务,为了你变得贪婪自私,为了你痛苦心伤....到现在我做每件事都是因为着你,若你不在了,我此生....也就什么也不剩了...一生一爱,最终落得一无所有,你让我要怎么好好活下去呢....”
沧海苦笑的伸手撩开我额前发丝,捂开我紧皱的眉心,轻轻吻上,然又附在我耳旁轻声道:“对不起...曾经我伤害过你背叛过你......可我是真的爱你....真的是...很爱你.....”
说完沧海也顺手点上了我的哑穴,我只得愤愤瞪着他,沧海走出去向门外的侍卫低声交代几句后回来则是刻意的撇过头去,回避我的目光,暗自运气试着想冲开穴道,却又发现竟连软麻穴也被点上了。
我忧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鼓躁着,无从宣泄,积上了眼底化做涕泪酸楚,不住的打转。
虽说是天意本弄人,但为何我老是面对着这种两难皆苦的临界。
正当失神之际,不知何时腾耀已只身入了帐内,而他手上正是捧着一盆紫金花,叶形扁长,冷凝晶霜,不就是如今天下仅剩唯一一盆的蔓陀萝么....
腾耀看了一眼,随即也了解了我是何种境况,便对着沧海冷冷笑道:“朕所答应的定下的条件是将蔓陀萝交与萧遥之手,可不是交给你,而且看来萧遥他像是不怎么愿意啊.....任沧海你又凭什么要朕把解药给你呢......”
“就凭你也料到了,我会把解药用在他身上,就凭只有我知道兵符的藏处”沧海静静说道,径自走到腾耀的手上拿取蔓陀萝。
“你若要找死,朕当然乐见其成,兵符呢....交出来”
“腾耀啊腾耀....你到底是真的想看我中毒而死,还是舍不得月笙毒发身亡死呢...”沧海淡淡说道,却惹得腾耀当场青了脸色。
沧海见状也只是嘴角轻撇,像是极为讽刺的笑道:“你现在的眼神,不是一个天下霸主应有的眼神,你说他输在心软,我说你今朝便是输在你明明无法做到断情绝爱,偏又铁石心肠,自相矛盾!”
“此话怎讲!”腾耀阴恻恻问道。
沧海只笑不语,自叶中挑出了一颗鲜红色指般大的圆果捏在手底,走过来就要往我嘴里塞,我死咬着牙关硬是不张嘴,只是恶狠狠瞪着他
就算要拿一命换得一命,放眼天下我最是不愿拿他任沧海的性命来
奈何天 第六十七章 全文完附番外
沧海用两指硬是撬开我咬紧的齿关,我狠狠咬下,浓浓的铁锈味随即在嘴里散开,唇上一股刺痛,缩手一看,他的手指跟我的下唇都被咬得鲜血淋漓。
“你连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事也要拒绝吗....”沧海苦涩一笑,两泓深水只幽幽看着我。
纵有千言万语要诉,也是喊不出口,也只得无奈的瞥向沧海,不停的使眼色要他解穴,沧海沉吟了一阵,终究还是轻叹一声伸手,但也仅只解去一道哑穴。
“我当初吃下的就是蔓陀萝的果实,将解药当成毒药吃下去,用中毒的相同方法来救,谁也说不准有没有用,与其是把现在唯一的解药浪费在我身上试验,还不如拿你救你不是比较实际吗?”
他所言虽说早有几分预料,但现今赤坦坦的说出实情,我还是不免心中一震:“那你怎么办,打算救了我就自己慢慢去等死吗....你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你这么做。”
“你也应该知道,我下的决定就不会轻易动摇,这颗蔓陀萝若你不吃,那留着也没用,我干脆一把捏了它算了。”沧海说着右手跟着握紧了拳,一下下慢慢的收紧。
我立即阻止道:“不要!”
“你愿意吃了...?”沧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露喜色。
我闭上眼睛,缓缓摇头:“你何苦要这样逼我,经过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你还是不放弃,难道你就不替自己留半条活路么?”
“可是除了你之外,我一无所有.....“从来都是压抑着痛苦的声音,沧海那样浓烈的感情,从来,我只感觉沉重。
此时听来却只是一股莫名的心酸。
什么生死关头,什么难泯恩仇全都拋诸脑后,我现在只想伸手好好的抱抱他。
“若你不在人世了,我就算茍活也跟死人无异...”
“任沧海,你这是做什么!”
听得腾耀喝道,我疑惑的一张眼,差点惊愕的忘了呼吸,沧海居然拿着小刀抵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放心,我任沧海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答应要交给你的东西就一定会交”沧海冷嗤道,腾出空着的左手伸入蔓陀萝花叶根处里一掏,竟掏出了那腾耀翻了军营上下都找不着的那块兵符。
沧海将那块虎形兵符扔至腾耀脚边,沉声道:“要是你够心狠手辣,早将蔓陀萝销毁就必会发现兵符藏于此处,或者你当真对月笙动情,爱他至深,你也必定不忍见他受苦,早早将蔓陀萝解药交出,同样也可寻回你所要之物,可惜在你纵是有意,但在你心中月笙还是不比你奋斗半生的皇图霸业重要。”
难怪...难怪那日沧海言道若非腾耀真值我半分真心以对,否则任他翻天覆地也找不出兵符藏匿之处....
一抬眼,正撞上腾耀的目光,意外的见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倒是不知此刻他眼中的我是何等模样。
短暂匆匆的眼神交错,像是拨云见月的重重迷雾尽散,我跟他都明白了些什么。
往事如潮回涌,曾经的拥有失去都在此刻明显了起来,他懂得他错过的是什么,纵是不甘,却也不会改变曾经的选择。
所庆幸的是,百感交集,我心中却没有一丝后悔。
“就算月笙选择的人不是我,我也万不能让月笙跟你这种人一起,你...没有那个资格。”他字字铿锵,说得腾耀脸上又是一震,却是无话可说,再深深望我一眼,似是做为与我这段过往的诀别,腾耀转身走了,就此真正的走出我生命之中。
沧海了然一笑,又走到我面前,手上的刀子仍是不放:“你若是因我顾虑我性命不肯吃,那我当下死在你面前,你就不会再顾忌了。”
刀尖一寸寸的隐入他胸襟,点点殷红缓缓渗出,我看着沧海脸上肃然神情,我知他是认真的,说到做到。
恨恨一咬牙,我终是忍不住喊道:“住手.....我吃就是了,你住手...”
沧海淡淡一笑,微弯笑眼纵有一丝笑意,却是更多的无限酸楚:“虽然你老说要跟我断绝一切情份,不当昔日的萧月笙,但是一直以来我为了自己的私心,偏偏就是不肯放手,时时刻刻追着你,提醒你不愿意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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