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的脸由红变白,惨白。
就在这个时候局长大人亲自家访,眼睛红得像兔子头发乱得像雀巢,一把按住王队长的肩膀,王志文!
不光王志文,四个人的脸色全变了。
王志文!小包呢?你把小包弄哪去了!当初我怎么嘱咐你的?你是怎么跟我拍的胸脯?你答应过要保护好小包的,人呢!你把人保护到哪去了!
局长……您,听说什么了?二组组长小心翼翼地探听情报。
你说我听说什么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局长像只斗鸡一样转过脑袋对准组长开啄。
局长,别激动,先喝杯水去去火。燕飞赶紧捧上菊花茶,您看您,多大点事至于急成这样吗?要保重身体嘛,本来您血压就高,再急出点什么毛病来……您要是再进了医院,可就真没人管了啊。
轻轻巧巧几句话,字字在理绵里藏针,局长擦擦汗,坐了下来,二组组长佩服得直翘大拇哥。
王其实嘴角直抽筋,燕子连威胁都能说得这么滴水不漏啊!
行了局长您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81
中央成立了调查组,老厅长是组员之一。
这个消息是在工作会议上由部里下来的那几个领导传达的,据说具体名单还没敲定,但是级别肯定小不了。听说老厅长一直在上面活动,能利用到的关系都用到了,上面终于有了调查的意思,可是顾虑颇多,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股份大旗稳定局面社会安定人民安康……左右权衡利弊难辨,一直到现在局势紧迫不得不出面了,这才下了决心,成立了调查组。
这是好事啊,局长你发那么大火干吗?难不成……你心里头有鬼是不是?王其实一高兴,又开始胡说八道。
我有个P鬼!局长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正有鬼的人这会儿正捂着嘴乐呢!
啊?什么意思?调查组要来了他们反倒还乐得出来?王其实有点懵。
燕飞的脸更白了,局长,我明白了,就是那帮人告诉你小包失踪的消息的吧?
局长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没说话。
王志文忽然失去了力气,双手捂着脸坐在了地上。
燕飞也有些站不住了,调查组什么时候来?
他们,是拿小包威胁咱们,在调查组到来之前交出花名册?王其实终于听出点门道。
他奶奶的!二组组长也明白过来了,队长,怎么办?
小包……
王大队长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好象从来没这么慌这么乱过,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什么都不知道了。局长和燕飞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跟他说了些什么,好象听明白了又好象什么都没听见……所有的所有的思绪,全部都乱了套,就像一团剪不断扯不开的乱麻,纠缠着胸口,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生生地要勒出血来。
包仁杰,那个成天跟在自己后面,一口一声‘队长’叫得人心烦的傻小子,那个见血就晕天生胆小如鼠,即使怕得要命也要强撑着不肯退后一步的笨东西,那个心地善良疾恶如仇的包仁杰……到底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
手机响起来,部里派下来的那个领导高秘书再次找刑警队王队长个别谈话。
这一次高秘书的态度客气了很多,不光亲手沏了上好的西湖龙井,还亲手给王队长点燃了香烟,轻松自如。
王队长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前两日的倨傲,拿着茶杯的手隐隐地颤抖,险些打翻了杯子。
姓高的看在眼里,满脸掩饰不住的得意,王队长,这几天辛苦了,怎么样,考虑得如何?
王志文没有心情绕圈子,包仁杰怎么样了?
高秘书显得很诧异,包仁杰?哪个包仁杰?哦想起来了,老包队长的儿子是不是?当年老队长的事迹报告会我听过,很感人啊,很受鼓舞,老队长,多好的人哪……可惜啊,可惜!
王志文差点捏碎了杯子,老队长的名字从这张嘴里说出来,根本是一种亵渎!
姓高的话锋一转,可惜啊,老队长这个人啊,太认死理,太正直,太宁折不弯!当然了,正直是好事,是优秀品格,可是,还是要知道变通才行嘛,现在这个社会,很多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的,有句话怎么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识时务?怎么个识时务?王队长一声苦笑,不得不佩服,不愧是部里下来的,官腔打得让人一点把柄都抓不着。
高秘书神情自若,这个时务嘛……那可就不太好说了。这样吧,我举个例子,比方说……你王队长,认真工作,服从命令,按照上级的要求做,这就是识时务,对不对?
王志文说这是对警察的基本要求。
是,是基本要求,这不矛盾嘛。识时务,并不是让你违反规定违反原则嘛,咱们都是党员,违反原则的事情不能做,是不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这才是合格的党员嘛。
王队长心里明白,所谓‘服从命令听指挥’,说穿了,就是要他交出那本花名册。
能……让我再考虑考虑吗?
当然,当然,王队长,你还年轻,思想上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正常的,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跟组织汇报的?当然了,别拖太久了,调查组过两天就要来了,你最好先把工作整理一下,免得被动嘛。
王队长沉重地点点头。
对了,听说你们队那个包仁杰失踪了是不是?不要着急嘛,年轻人玩性大,出去玩几天也是常有的事,不要大惊小怪嘛。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警察,听说还代理过队长,不会出什么大事嘛。你回去要多做做工作,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工作情绪,只要工作干好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回来了是不是?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包仁杰确实在他们手里。
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冻得全身都僵硬了,牙齿不由自主地打架,王志文努力地保持镇定——这样的情形以前也曾经有过,在醉仙楼,那对双胞胎说,有个叫何大壮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呢?
那一次,自己和小包两个人,紧紧地拉着手,相互扶持着一步步走下去;可是这一次,只剩下一个人……
王队长努力自持,大口地深呼吸,高秘书,那个花名册……
哦,花名册是吧?不急,不急。你不是说压根没有那东西么?纯粹是无中生有的对吧?好,很好,无中生有也是三十六计里的一条,吓唬了敌人锻炼了我们自己,王队长你对兵法还很有研究嘛。不过,你可得想清楚,这可开不得玩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能出尔反尔欺骗组织。
高秘书的语气越来越严肃,不然的话,欺骗组织的后果……你要想清楚!
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得很透彻,王队长当然听懂了。
听懂了是听懂了,可是,该怎么做?不知道。
不光是王队长,局长、二组组长、燕飞、王其实,没有一个人知道。
花名册的原件在手里已经攥出水了,其实名单不重要,重要的是花名册本身——这东西是由龙华集团内部记录的,上面甚至有许龙许华的亲笔签字,这才是板上钉钉的铁证啊!虽然说有刘文峰这个人证,可是人是可以改口的,说过的话可以不算,做过的口供可以不认。物证就不一样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想赖也赖不掉!
能不能复制一份给他们?王其实不抱希望地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解决办法,自己也知道这个法子压根是扯淡。
大家伙埋着脑袋各想各的心事,谁也没答腔。
也是,王其实垂头丧气地揪头发,造假造到公安部头上了,这不是粪坑里打灯笼——找死(屎)嘛!
王志文拿着手里的花名册翻来覆去地看,心里这叫不是滋味,这是小包豁出命去才查获的证据啊,怎么能够交出去!怎么能够!
交!小包的命要紧,我宁可前功尽弃,也不能对不起老队长!局长扔掉手里的烟头,下了决心。
不能……王志文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咬咬牙,无力地点点头,好吧,我交。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这么多日子付出的努力,眼看着付诸东流,不甘心啊。
燕飞开了口,这事……是不是跟他的家属商量一下,小包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82
包娉婷和她哥长得很像,水葱一样的身材,细细长长的水蛇腰,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走起路来带着风,总让人担心那么细的腰条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折掉。
不过包娉婷的性格和她哥一点也不像,首先就表现在她没有听从老包牺牲前的遗言当什么‘最优秀的幼儿园老师’,而是以高分考上了本市一所著名的财经学校——别人评价说‘不愧是老队长的后代’,她说,屁!
不光是性格上,在智力上她也明显比她那个先天不足的老哥来得优秀,三言两语就理解了王队长吞吞吐吐怎么也表达不明白的意思。
你是说,我哥又被绑架了?
又?
包娉婷耸耸肩膀,小时候,我9岁,他11,有人拿我们俩威胁我们那个死鬼老爹,我哥吓得尿了裤子,还是我把他背回去的。包娉婷嫌恶地皱着鼻子,臭死了。
死鬼老爹?王队长很不习惯,居然有人对老队长这么不恭敬!
包娉婷吐吐舌头笑起来,不知道这一次,他还会不会尿裤子?呵呵。
你你你,你严肃点好吗?王志文终于忍不住发难,你哥哥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那又怎么样?你一个刑警队长都没办法,我一个弱女子,难不成还叫我再背他一次?就算能——我也背不动。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我们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
什么如果不如果的!包娉婷打断了王志文的话,你不就是想让我来做主吗?救还是不救他,是不是?你打算叫我怎么着,大义灭亲?还是徇私就范?你也算堂堂的刑警队长,七尺高的汉子,连这点责任都不敢担,你也好意思!
怎么着,让我来决定?你想得倒好啊,不管我哥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了,反正是他的家属做的决定,是不是?你良心上倒是过得去了,把难题留给我了!凭什么我就该做这个主?就因为我是我爸爸的孩子,不能给他抹黑?别忘了他也是我爸爸的孩子!他是我亲哥哥!
包娉婷站起来,亏你还是我爸爸亲手带出来的,我都替他老人家脸红!
‘砰’地一声门响,包娉婷带着风扬长而去。
王队长被骂得满脸的狼狈,看起来自己当初果然理解错误了,老队长那句‘做个最优秀的刑警吧’确实不是对包仁杰说的——这个包娉婷,发起火来,活脱脱就是老队长再世。
不过这顿骂挨得真是一点不冤枉,人家说的句句在理,是啊,没道理让一个弱女子来担负这样的责任啊,这警察干得真是越干越窝囊!
二组组长进来报告最新消息,许氏兄弟仓皇出境,经由香港远走加拿大。
王志文一下子倒在椅子上,嗓子眼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吗?终究还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不!决不!
王队长冲进了局长办公室,怒目圆睁,局长,我决定了,立刻跟老厅长联系,向中纪委汇报情况,请他们马上派下工作组来,马上!
三天后,中纪委集合数十人的工作组到达本市,检查督办龙华特大走私案的调查工作。工作组在第一时间发出命令,全市处级以上官员一律不得出境,同时向加拿大警方发出公函,通报调查许氏兄弟的行踪。
这一次上面是动了真格,工作组直奔海关,对龙华集团近年的进出口单证进行全面核查运算,通过与海关总署和经贸部门的资料进行核对,关税缺口高达800亿元人民币。
初步调查发现,尽管‘龙华’的每一份进出口业务的文件都十分规范,看似天衣无缝,不仅有正式的海贸合同、销售合同、委托进出口批文,还有关税、检验等文书记录,但假的就是假的。通过对海关关长等涉嫌官员的监控,终于查出‘龙华’的进出口规范文件全部是与海关内外勾结伪造的。‘龙华’委托进口的两家国营外贸大公司的公章、业务章早已掌握在‘龙华’手中,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伪造大量文件。工作组从外地调集了300名武警官兵包围海关,搜查发现了大量假单证和瞒私放私的罪证,包括海关关长、副关长在内的20余名涉嫌官员被羁押。
至此,龙华集团走私大案,全面浮出水面。
就在相关涉案人员被捕的当天晚上,市局收到线报,捣毁了本市一个臭名昭著的地下黑社会组织。该团伙一名小头目交代,就在前不久,该团伙接受委托,绑架了市局刑警大队一名警察,就在几天前准备撕票的时候,这名警察跳车脱逃,从悬崖上掉进了胡子江!
局长当即心疼得晕了过去。
王队长没有晕,他已经有了这个思想准备,从他下决心把花名册交给老厅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对手是不可能心慈手软的。
二组组长寸步不离地跟着王志文,害怕他想不开,被燕飞拉住了,不用劝,他知道该怎么做。
刑警队发出搜救令,调动全市警力沿着胡子江搜查包仁杰的踪迹——是踪迹,不是遗迹。大家都相信包仁杰不会死,祸害遗千年——这是王其实说的,包仁杰还没把刑警队祸害够呢,他哪能就这么死了!
王队长疯狂地开着救生艇在河面上搜索,血红的双眼就像鱼鹰一样死死地盯着水面,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搜救队伍一无所获。
老厅长下了命令,收队。
局里开始筹备后事,灵堂搭了一半被警队三十多号哥们砸了,去他的追悼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找到包仁杰的下落决不收队!
王志文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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