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下部 by 梓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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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 下部 by 梓寻-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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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掉在我身上,我叫得都快疯了,七爷在那人身後一剑刺来,鲜血如瀑,然後……”他格格笑道:“那人像狗一样倒在地上,我被松了绑,就拿了一把纸刀将那人细细地切碎了。” 

谭培闻此,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思考,也不知安抚他,只呆立在雪地里,久久不语。周正青反而一笑,推了下他肩膀,道:“早过去了,我都不再挂怀,你还哭丧什麽脸。” 

谭培喃喃道:“先前我还劝你多孝敬父母,可见都是笑话;我想你舍命保全七爷只为忠心而已,哪里知道内有乾坤。” 

周正青深吸一口气,道:“万事皆有因果,我待七爷赤诚,是因为他敢行侠义。那时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却肯一剑刺死朝廷大员,为一个娈童申冤。之後,又为了保全我的名声,没有问那人淫狎男童之罪,也就无须我过堂问案。在此同时,山西也有类似案子,其中关联的受辱少年,於公堂後自缢而亡,称无颜人世。” 

谭培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沸沸扬扬,京城皆知,验尸时,他便在一侧观看。被剥的赤条条的少年躺在石板上,仿佛一条刚切割下的雪白的肉,头发也被剃光,堆在一侧的泥地上。明明只是窒息而死,那些仵作非要仔细验过失身,周围围著十里八乡赶来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仿佛遇上什麽千载难逢的喜庆之事,个个脸上挂著猎奇的表情。 

这些让谭培心中升起由衷的恐慌和茫然,他透过人群看见那仵作粗大的手摆弄著少年的下身,人群中时时爆出一阵狂笑喝彩之声。他落荒而逃,听见一个秀才尖刻著嗓子道:“昔日武後处决太子李贤的後庭之宠赵道生时,不过如此,太子道:此贱货,死了还面若桃花!余今日方知此言不谬矣。” 

那些惶恐不安的记忆被周正青的言语唤醒,谭培死死地抓住周正青的袍袖,戚声道:“今後我的腌臢念想绝不再提,只求你平安度日,娶妻生子吧。” 

周正青挽住他的手臂,渺然一笑,道:“你我,兄弟吧!”便拉扯著谭培跪在当地,拈土为香,祷告苍天:“我周正青(谭培)今日共誓,愿为异姓兄弟,生死同求,此心此愿,苍天可表!” 

遂相扶掖著起身,周正青一笑,道:“倘百年之後,你无同穴之人,可迁去我的尸骨做伴儿。” 

谭培忍著眼里的酸楚,笑道:“我若先死,岂不是孤零零一个。” 

周正青笑道:“那麽你就点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为墓,这样我替你守陵时,也不至於太无趣。” 

两人相视而笑,虽则相隔著无尽的沧桑岁月。 

我醒来时,天色大亮,用了一碗粥,便披衣看书,想来赫戈哲也该过来想请,又想明年起兵,应当如何布局,城池攻下时,派什麽人治理,粮草,军衣,药草,哪样也不能疏忽,这可不是唱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便可令兵士们餐风饮露,不食烟火,直下京师的。 

在屋里盘亘了整整一天,下午还有赫戈哲送信相邀明日射猎之事,因自嘲道:这种作派,俨然清客邀妓高游的款儿。大凡天下事,有买有卖者,与嫖客婊子无异。 

傍晚掌灯时,尚德鑫过来一同用饭,劝我不必如此劳累,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虽说握著娘舅的兵力,并不是体贴之人,年年拿硕大数目的银子养著姑息著,还要时时刻刻谨防造反。十月里的秋汛,好些富庶之地一年的收成打了水漂,来年的春种尚难凑齐,人心也有些涣散。听京里人说,皇上暗地里收了个娈童养在宫里,值此天下忧患时,他一人淫乐。 

我叹了一口气,按理祺翰最善表面功夫,决不行犯众怒之事,现今这麽不知轻重,倒是苍天助我了,只道:“若战事三年可息,便是我的福分了。” 

尚德鑫劝慰道:“七爷手上有几十万虎狼之师,敕令一下,何求不得。勿要如此思前顾後,平白费了心神。”又开导几句,便退了下去。 

我挑亮案上的灯火,展开地图,却听有人来报,康睿来访,便请他进来。 

各自坐下,我瞧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笑道:“有什麽事体?” 

康睿微微一笑,道:“今儿看书,瞅见一个笑话,一妇人不堪闺中寂寞,改嫁旁人,染病时做梦,自己正被牛头马面锯开,连忙问道:我向来供佛,为甚受此劫难?马面怒道:你个混帐东西,嫁人也就嫁了,为什麽改嫁,现在那两个老鬼正争你呢,索性把你锯了,一人一半,才算公允。只是天底下改嫁的人太多,老子一天到晚累个臭死,等著锯得还排著队呢!”言罢,一脸神气,无语可表。 

我因笑道:“我下不下地狱,尚不知道,你是一定入阿鼻地狱,身受拔舌的!” 

康睿抿唇笑道:“我只觉得好笑极了,才说与七叔,七叔以为呢?” 

我把手里的毛笔挂回笔架,才道:“你平日里就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书,怎麽进益?看来琼儿来西疆的日子遥遥无期了。” 

康睿哼了一声,笑道:“本七叔也没打算让他过来的,是不是?” 

我因笑道:“若要他来,也须是你有权利说话时,我一手培养的嫡君,不能连这些都隐忍不住。现下我国事未立,你也无名无份,只有知道你的人才会敬著你,兴许只有周正青才肯与你相交,谭尚二人,将来是股肱之臣,只为我当政所用。你为新君,还要提拔新人,旧臣也不是好用的。” 

康睿只沈默不语,半天才道:“七叔为我的心,我都知道,还有一条七叔没有说,七叔向来不信人心,既然允我大位,便不愿再立强敌,所以束康琼於外,不使他参知政事,将来我袭位时,他的身份无关痛痒,是不是?” 

我笑著点点头,道:“兄弟相残的事儿,我见得太多了,不愿琼儿同你相争,你只让他做个平安富贵王爷吧!” 

康睿笑道:“如此便好。只想告诉七叔,赫戈氏,为掌中之物,不是掌上明珠!” 

我苦笑一声,论理我是他的掌中玩物才对,只起身送他出去,到了门口,被冷风一冲,竟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康睿把人拖抱到床上,便叫小兵去请郎中,也没等什麽,只抬腿出去。自己在营里刚坐定,便见周正青挑帘进来,一脸怒容。 

康睿斟出茶,捧到周正青面前,才笑吟吟道:“周将军有什麽事,这麽晚了还过来?” 

周正青冷笑一声,道:“素日里我只道你是个豪爽的世子,与京里那群混账不一样,没想到也这麽狼心狗肺!” 

康睿脸色变也没变,笑道:“此话何来,我可是十分敬重周将军的!” 

周正青陡然沈下脸色,道:“你是聪明人,也知道这江山将来是你的。你七叔他满腔心血全付到你身上,不求你如何恭敬孝顺,只收敛言行便好,又何必言语激他。你父亲过世,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他更伤心?” 

康睿低声咕哝了一句,才道:“那他就同赫戈哲行苟且之事,我不知道他对著那麽一张脸,怎麽能耐心伺候下去,他就不怕心神错乱时,叫错了名字?” 

周正青猛然起身,一手抽在康睿脸上,打得他後退两步,倒坐在地上,方沈声道:“你就这麽看他,你还有没有良心,整日里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从京城归来後,几次晕厥,没错,郎中说他积劳成疾,没什麽大事。你可知道,一个人要累到什麽地步,才能在清清楚楚说话时,陡然晕倒。你父亲向来是劳碌国事的,你也知道他勤於诸事,有时脚不沾地,有时一坐就是一天,每日里忙得昏天暗地,可他曾晕倒过一次?没有,一次也没有!你七叔结盟赫戈哲,又是如何不得以,迟迟起不了兵,他心里急成什麽样儿?他现在才二十几岁,精神又不济到什麽地步!” 

周正青冷哼一声,又道:“前门虎,後门狼,你要他如何回天?可说到底,竟然是为了你们一对禽兽不如的父子,真是让人心灰意冷。” 

康睿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嘴角的鲜血,道:“说得好!他真是天下一天的忠贞之士!老天若是不帮他,老天便是瞎了眼!可他,因为他,我亲父杀了我母亲,因为他,我父亲惨死龙阶之下,因为他,我背井离乡,因为他,我同兄弟分隔千里。是,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是他亲力亲为,可没有一件不是因他而生,没有一件不是人间惨剧!你要我敬重他,我现下一心想杀了他!”康睿二目通红,剧烈地喘息著,咆哮如野兽一般。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可这世上最让人畏惧的,便是孩子的仇恨,你无法劝慰他,也无从改造他。 

周正青被他激得浑身颤抖,恨不得提起一掌打死他,终于犹豫片刻,没有动手,只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父亲因七爷而死,莫不是瞎了眼,你的仇人在京城,在皇宫,在龙椅上,是他杀了你父亲!” 

康睿坐回位子,眼中寒光凛凛,道:“没错,他是我仇人,百死莫赎。周将军可知,这世上从未有平白的果,也未有无果的因。有些事儿我不想提,可话说到如此地步,也是该讲出来的时候了。父亲被囚禁前夜,二叔过来拜访,他说:都是兄弟,本不想非要杀了谁,能坐上皇位便够了,事情到此地步,你也应当为自己谋划,我早就有份心思,你十分明白,若要平平安安地做个王爷,就把他让出来,同他说,你不愿应付他了,不要再见他。剩下的便是我自己的工夫,水滴石穿,我还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是不能移情的。父亲笑道:平日里你们道我铁石心肠,追名逐利,可于这上头,我实在比不了你。你要他,就自己使本事拿,可要我放了他,却是万万不能,别说你拿个王爷头衔来换,便是这万里江山也不成。我愿意做皇上,可不愿做行尸走肉。你耳目多,自然知道我如何待他,三天两头打起来,又踢又咬,还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他以东宫所出的身份替我张目,我却抱怨他一心树敌。我只恨为什么不能先你而生,为什么不能位居东宫,为什么不能在他一心为我分忧之前,就已铺好锦绣前程。至于其他的,我已心满意足。” 

康睿说到此,已是含泪欲垂,他猛然一拍桌子,戚声道:“你说我狼心狗肺也就罢了,可他呢,他若也是狼心狗肺,你们这些人便连畜生都不如!” 

周正青颓然无语,他没有料想祺焱竟会如此举动,只喃喃道:“这话你别告诉你七叔,这份情他早就不堪重负了!” 

康睿格格笑道:“现在我自然不会说,周将军放心,他的苦,不要我添油加醋,就已经足够蚀心刻骨了!” 

周正青倒坐在椅子上,掩面不语许久,才撞撞跌跌出去,但闻康睿在后冷笑一声。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突然想起还要到赫戈哲处,急忙起身,临上车时,却见周正青过来,似有所语,半天才道:“你为他的心,他必然知道,你现下所做,于恩而言,是对的,于情而言,却不对了。” 

我苦笑道:“你真是愈发口齿伶俐了,可忠贞这个词,我实在办不到了,若要保全忠贞,我当日就该死在皇宫里,而不是逃亡出来。我报仇的心还是血淋淋的,就不要计较我的节义操行了。”言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事是不能不为的,他若因这个和我反目,我就当白费心血了。”遂扶着他的手登车而去。 

一进胭脂营所,便有人迎上来笑道:“汗王等候许久了!”我一笑,随他进了赫戈哲的大营。 

赫戈哲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头侧向里面,口里嚷道:“让你们昨天去送信,送到没有?一群吃白饭的东西,懒得要死!” 

我轻声笑道:“送到了,汗王!” 

赫戈哲一跃而起,脸上泛起些红,大约是因为方才被我听到的缘故,只笑道:“有些急事儿,才催促他们!” 

我坐到一侧,笑道:“什么急事,汗王请讲!” 

赫戈哲挠挠头,才笑道:“是我见你没有防身之物才突然想起来的,昨日过来个游历的铸剑高手,我想要他为我们铸一副剑,嗯……结为同盟兄弟嘛,可那人倔强耿直又古怪,两个月便要走,我唯恐来不及,便急忙请你过来,那剑是要用人血的,你不用怕,只需一碗而已。” 

沁血剑,我也是听过的,不知是不是人血的缘故,铸出的剑,精钢无比,又可绕指为环,只是会铸此剑的人不好寻觅,便笑道:“能有此剑,是我的福分了!”便伸出手腕,道:“现下就取血么?” 

赫戈哲自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笑道:“我来动手,一点儿都不疼!”便拉我到一青铜碗前立定,握住我的手掌,轻轻一划,那血汩汩而出,滴到碗里,又在握着我的那只手上一划,鲜血也立刻涌出。 

两人的血淅淅沥沥混在一起,潸然而下,赫戈哲把刀尖儿上的血舔进口中,笑道:“还要锤炼四十九天,也不知谁定的规矩,或许是他们这种人都爱虚张声势!” 

或许是失血的缘故,我有些眩晕,只笑道:“剑还没铸出来,汗王就这般诋毁人家!”脚下一阵阵发软,突然被赫戈哲拥在怀里。 

他小心地让开流血的两只手,一手扶在我背上,有些自责道:“看来不该铸这剑,尽耗你的精神!”又仔细看了我两眼,道:“怎么脸色这么白?”又突然垂下头,嗫嚅道:“是我混帐,那日害你流了那么多血,自然伤了身体,以后……” 

我气得又恼又笑,这孩子就不能顾及一下我的脸面么,却只道:“汗王过虑了,是我身体有些虚弱,不干汗王的事!” 

鲜血积平了碗口,赫戈哲拿出布巾为我止血,笨手笨脚地扎紧,全然没有方才动刀子时的利落,果然也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儿。 

他伤口的血犹自涌出,我叹了一口气,伸手取了巾帕为他包扎,因一手使不上劲儿,只好低头用牙齿咬着系上,抬起头,却被他扳住下颌,轻轻地凑过头来,触碰到口唇上。 

此刻,我知道他不是祺焱,那么笨拙而生疏的唇舌吸吮,祺焱第一次都比他好上一百倍,直撞得我舌头疼,哪里谈得上销魂。 

赫戈哲倒十分动情,那夜的手法和抚摸是熟练而潦草的,而现下仿佛一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欢天喜地,战战兢兢,情欲万丈,却狐疑不前。那时候,我向祺焱示爱时,也必是如此模样。 

他脱去两人身上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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