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未来不可靠,但忍不住会开始觉得,这种幸福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因为高城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而由麻在出嫁前,也会一直留在这个家里面。
「你是在问我的事?还是你自己的烦恼?」
但是,那句话惊醒了梦申人。
这一切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高城也许会遇到比自己更喜欢的人,由麻也可能被由加里带走,也许……自己就这样一个人孤伶伶被留在这个屋子里。
「不知道……」
从牙缝勉强发出的声音。
这是自己的声音吗?
是这个一直都很倔强、什麽都不怕的自己,发出的声音吗?
「你在嫉妒高城跟谁?他公司的女孩?」
「知道吗?为了工作,他总会去公司或是负责的作家家里呀。」
「是附近的人吗?」
「我想是托儿所的爸爸。」
「津森!」
看著津森一反常态的沮丧模样,井泽忍不住伸出手。
「津森…津森,怎麽了嘛?一点也不像你,把头抬起来。」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但是,津森还是没有抬头。
只是很粗鲁地挥开井泽的手。
「所有的一切!」
他抓起旁边的玻璃杯,一口气倒进嘴里。
「不论要把由麻带走的由加里,还是矮冬瓜的男朋友、幼稚园的老师、家长、编辑部的家伙、美幸的弟弟……所有的一切!」
他的心没有办法应付这样的事。
每次从高城口中,听到他跟自己以外的人高兴地说话,自己就会觉得非常痛苦。
没想到,早就知道的事,竟会这麽难受。
这不是老早就知道了吗?
没有东西是可以持续到永远的。
人的心都是会变的。
没有人可以一生都陪在自己身旁。
「还有,想到自己为那家伙烦躁不安且精神涣散。我更生气……」
因为感到莫名的不安,而棋紧紧和他连系在一起,高城却在自己怀中紧紧闭上双眼。
那样子简直就像在说:非忍耐不可、一定要忍耐……
那不是他的错,错的是让他有那种表情的自已,被自我嫌恶所侵袭,什麽都不能作,只好落荒而逃。
「我害怕会破坏现在。」
在遇到高城之前,自己宁死也不会说的话,这时却溜出了嘴。
「不相信吧?但我真的很怕。」
一直想对谁说出这句话。
想乞求谁来教教自己,怎麽做才能从这种恐惧中逃开。
井泽重新调了酒,一口气喝掉一半,没有笑,也没有难过。
「我也怕哟。」
只是平静地这麽说。
津森抬起头。
「我也怕呀,这是一定的。」
井泽伸手拿了津森的烟。
点了烟,又伸手拿了他的玻璃杯,边说边替他把酒倒满,玻璃杯里的颜只片刻变浓了。
「虽然没有像你那麽严重,但是我也会嫉妒。而且,知道吗?乞我也跟你一样,有小爱的人突然死去的经验呀。」
没错,井泽的妹妹和自己的双亲一样,在同一家因为医疗过失而丧失性命。
「所以,对我来说,我觉得跟随时可能会死比起来,嫉妒根本不可怕。」
「一直这样吗?」
「一直这样。所以我也怕结婚,因为我想要是结了婚之後,美幸突然死了,或是我突然死了的话,怎麽办?」
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想过。这个男人和自已不同,他已经回到了普通的生活里了。
「会一直拖到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嗯,大概吧。也有部分原因是要等工作上了轨道啦,而且,美幸也很忙呀。」
「痛苦吗?」
井泽边吐烟边笑了出来。
「当然。」
真的好久没看过这个男人抽烟了。
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表情。
「但是,我已经有美幸了。她呀,比我强得多。津森……我了解你考虑的事,还有你的烦恼。没问题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呀!」
窗外的黑暗透过窗帘的细缝,溜进了屋子,洒落在脚边。
渗满屋子的黑暗,侵蚀了人的心,让人变得无比脆弱。
「一日忧得深,我想每个人都有窝囊样的。因为会怕失去,不断去想失去的时候将会怎麽样?」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毁灭。」
「也许吧。」
「你怎麽办?」
「在那之前,什麽都不要想。」
「如果那个时候很快就来了呢?」
「不会来的。高城不是很爱你吗?」
「直到他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吧。」
「哪有这种事,你怎麽可以说这种话!」
「这世上有比那家伙好的人吗?」
井泽想起高城拜托他问的事。
「高城打过电话给我。」
「什麽时候?」
「由加里打电话给你那天,就是你什麽也没解释就丢下他的那个晚上。他以为自己惹你生气。被你讨厌了。说真的,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哭,吓了我一大跳。」
「那个白痴……」
「大家都一样,每个人都在和害泊失去所爱的恐惧奋战。」
井泽模仿津森的动作,把烟头扔到空啤酒罐里。
咻的一声,火立刻熄了。
「你还不懂的话,就说一声。」
津森摇著玻璃杯,正在溶解的冰块互碰的声音,听在耳里非常清脆。
「你是爱著高城的。」
虚幻、又高昂的声音响著。
「所以才会一直想著很久以後的事,才会对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感到不安。」
津森的手继续玩著这种乐器。
「才会想著绝对不要失去他。」
虚幻的声音。
「胡说……」
「是真的。」
「胡说。」
「津森。」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去想很久以後的事,我根本不相信那一套。」
「等到真的失去就太迟了哦 如果你不相失去的话,就一定要拼命抓住对方才行。」
「那家伙是男的,要怎麽抓?又不能像你们一样去结婚。」
结婚不是一切。」
「那什麽才是?」
「不就是信任吗?不就只是一直喜欢下去吗?」
井泽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又再低喃:
「不过,要一直喜欢下去好难。」
「喜欢是很抽象的东西,不论怎麽说,都是空的。事实上他一定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我不知道的人相处甚欢,谈著我所不知道的话题。要想掌握这一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就怎麽也消不去。」
「什麽消不去?」
「这种焦躁感。」
津森浮出自虐的笑容。
「那麽,你觉得就算失去高城也无所谓吗?」
「如果非这样不可的话……」
「不能吧?不可能的。」
因为爱得这麽深。
但是津森什麽也没再说。
只是一口气喝完井泽帮他倒的、没有加冰的烈酒。
「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不知是不想再听他说话,还是话题自动接不下去了,津森默默伸手打开电视的开关。
「津森……」
音箱申传出低俗的深夜节目的音乐。
结果,井泽并没有告诉高城,那一夜他们到底说了什麽。
不论高城怎麽问,他都不肯告诉他。
因为不能让津森知道他去拜托井泽的事,所以,他当然也不能去问津森了。
但是,津森有点变了,就像波潮起伏般忽冷忽热。
「和阿津好。」
当由麻在脚边玩时,会突然从背後抱住自己,把脸埋在肩上。
「喜欢爸爸吗?」
也会伸手把用童稚的声音问话的小孩抱起来。
「喜欢,也喜欢由麻。」
虽然想询问他说的是真是假?却也问不出口。而津森也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待就是好几天。
有时甚至跑出去喝酒喝到很晚。
简直就像不安定的小孩。
天空的彼端,出现了厚厚的乌云。
一旦风吹起来,那片云就会来到自己头上,有种预感,似乎会发生一场大风暴。
如果被卷了进去,津森一定会比自己伤得更重。
「怎麽了?」
接由麻回家时,久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今天他没有开车,也没有穿西装。
「久能先生……」
「心不在焉哟。」
「啊……有点事。』
小广放开爸爸的手,跑到由麻身边去。最近,由麻又多了一个叫“小直”的男朋友,所以他开始产生危机意识了。这样想是不是有点过份呢?
「今天没开车呀。」
「今天不是我值班。」
缓缓走上弯曲的长步道。
步道蛮宽的,所以久能走到高城的旁边。
「你在想工作的事吗?」
他靠得很近,几乎要碰到高城的肩膀。
「嗯…差不多……」
高城心不在焉地回答。
灰蓝色的天空,染上最後一片火红。
绿色的树梢开始与天色合一变成夜晚的昏暗。
两人的鞋子踏在柏油路上,发出有如节拍器般规则的响声,像是在催促夜晚的变化。
「由麻,不要跑,很危险。来……到爸爸这边来。」
听到他的叫声,原本跑在前面的孩子们掉头回到他身边。
小小的的脚步两三步才抵得上大人的一步,虽然如此,还是走得很快。
「很累吧,要照顾别人的小孩。」
久能用一贯的语调说。
最近已经习惯他这个口气,不再那麽生气了。
「是呀,是别人的小孩。不过,对我来说,就像我的小孩一样,而且,每天在我身边绕,怎麽看都觉得是自己的小孩。」
「因为这小孩很可爱吗?」
「嗯。」
高城不明白久能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只是单纯的评论由麻的美丑吗?
「我的小孩呢?」
「咦?」
「广梦呀。」
「啊……广梦也很可爱,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像小精灵一样。」
「不是天使吗?」
「比起天使,他们太恶作剧了,还不如说像《仲夏夜之梦》或是英国的神仙故事里,出现的小精灵吧。」
「我倒觉得比较像小恶魔!」
高城笑了。
「但是很可爱吧!」
久能不太肯定。
「唉,自己的小孩嘛。」
怎麽这麽说呀!
「工作呢?你现在在做哪一本书?」
「少女小说,女孩子看的书。」
「很辛苦吧?」
「嗯,还好啦。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喜欢跟书有关的事。只不过……现在遇到一些问题。」
「什麽样的问题?」
「沟通上的问题,各种各样的。」
「最近的小孩看的书都很极端,暴力啦、性爱场面啦……你应该也知道小孩子间在流行男同性恋、女同性恋之类的东西吧?」
听到久能说出不太像他会说的话,高城不禁转头看著他。
「我们医院有一个住院病患,才念高中而已,非常沉迷这种杂志哟,他大概不知道被发现了吧。」
「你读过吗?」
「嗯,对那些小女孩来说,就只是梦幻小说嘛。」
实在无法想像这个人会用这麽平静的语气说这种话,还会亲手翻阅那种杂志,更不觉得这个人会说出他可以接受的这种话来。
「我……下次就要当这种小说的责任编辑。」
因为不觉得有什麽可耻的,所以高城很坦然地说了。
同时,他又想到,得快点再跟津森提一次那件事才行。
「如果认识喜欢这类出版的女孩子,真相好好跟她谈一谈。一般读者,要谈这种问题比较难。」
「基本上,少女们喜欢的恋爱内容是没有变的,只不过是把男女的性别掉换来写罢了。」
「是吗?」
「男人哪里是那麽简单就进得去的。」
因为自己是过来人,所以知道久能的话是什麽意思,登时满脸通红。
「久…久能先生……」
「没关系啦这种程度的话,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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