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飞,如果是你,宁负天下人,还是宁负一人?」
白慕飞刷白了脸,你想力挽狂澜吗?错过这样的机会,再想救人,难于上青天。倘若白帝因此而有不测,猫儿一定会以死相谢!
何昭宇的目光有着不容改变的决心,「你会合月明他们去救白帝,我……」
白慕飞断然道:「凭你一人,去送死吗?于事无补,白送性命。我宁可负天下人,也不能负你一人。大不了,生一道,死一处!」
有你许下的诺言,那就足够了,你我永远一体,不分彼此……
何昭宇轻轻地笑了,生一道,死一处,还有什么比这更动人心魄的誓言?
冷不防在白慕飞唇上印下一吻,人已急驰而去。
轰……白慕飞的头胀得无穷大,跟在何昭宇身后,飘飘然如踩云端,浑不知身在何处。猫儿是第一次主动吻他吧?嘴巴咧到耳根也不自知了。
不远处,碧湖死抓着暴跳的金风,忙问月明,「沧海,怎么办?」
望着何昭宇和白慕飞的背景,月明轻声道:「失去了这次机会,还可以下一次机会救皓铮;三关一失,不知有多少战事祸延国家和百姓!换来皓铮,也会和他一起冲锋陷阵的……」
「我们也去吗?」
金风一甩手,「能不去吗?何昭宇的命牵连着月明的命!他若是出了事,主人救出来也没用,不殉情才怪!」
三人随后跟着追去。
此时战场局势已乱成一团,宋军乱挤乱冲,自家踩踏倒地者不计其数,更有甚者,为了夺路逃命,竟互相砍杀。辽军自后掩杀过来,直如砍瓜切菜,哭喊之声响彻云霄。
何昭宇心急如焚,局面如此混乱,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唯今之计,只有强令主将止住败退,收集残兵,再图反攻。
「慕飞,抢马!」
两人配合极是默契,几乎同时各选了一个目标,飞身踢下骑乘的辽兵,双马并髻,冲入乱兵之中。
「猫儿,咱们抓了那个庞老三,逼他应战。」白慕飞见何昭宇向主将帅旗退走的方向疾追,便猜到了他的用意。
优美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平日清淡的笑容化作了温柔的春波,慕飞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虽然身在血腥残杀的战场,白慕飞心头还是一热,刚才的震撼还未过去,唇边似乎尚留有那醉人的甜美……
多年的美梦变成了现实,白慕飞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在这样甜蜜时刻,面对的是战场博杀呢?或许,越是危险,越是患难真情。
猫儿奋不顾身为战拼杀,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与他并肩战斗!
一声大喝,星魂已出,劈出一条血路。
仿佛与之呼应,纯钧迎风挥展,双剑寒光直冲天空,当者无不辟易。
萧远率亲兵登立高处,全局纵觅无遗,看到两道白色身影如飞箭一样分开滚滚洪流,在辽军的大队中奔驰,眨眼便追入宋军乱阵中。
这是其中两条溜走的小鱼,也是白帝拼死维护的人。
宁可冻死也绝不开口……满是伤痕的身体……
一切居然是为了这两条小鱼!
谁是那个叫何昭宇的?
只是大略听夜摩说了白帝为何昭宇自投乌金丝网的事,心中便觉奇怪,一个普普通通的何昭宇,有什么本事能让傲视天下的白帝如此付出?
在战阵中纵横来去,英姿夺目,这才明白那两条可能是大鱼,更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
意味深长地一笑,「给我活捉那两个穿白衣的!」
何昭宇和白慕飞旋风般的卷入大宋乱军之中,抢来的北方马腿长力足,瞬间便追上了庞琪的亲兵队,猛一加速,超过了庞琪,回身横马一勒,堵住了他的去路。
庞琪不及反应,马直向前冲,眼看便要撞上何昭宇。
白慕飞星魂一斩而下,「哝」的一声,奔跑的战马头已落地,马身立刻栽倒,庞琪收势不住,从马鞍尚直滚下去。
何昭宇飞身跃起,拎住了庞琪的衣服,空中一个转身,稳稳落下。
「庞将军,请你马上下令,任何人不准再逃!」
庞琪惊魂未定,浑身哆嗦,说话上下牙齿乱打架,「你……你……你是何昭宇?」
三年前,庞琪在东京时上街纵马,踩伤百姓,被何昭宇捉入开封府,痛打了三十板,自是记忆深刻。
后面辽军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庞琪大惊,急于逃跑,大骂:「你他妈的多管什么闲事,这儿不是你的开封府,滚!」推开何昭宇便要走。
何昭宇忍无可忍,怒斥:「身为大将,不知身先士卒,为国杀敌,反而贪生怕死,先行逃命,置将士性命于不顾,你简直时丧尽天良!」
庞琪吓得直往后退,「来人,这两个是辽军的探子,快给我杀了他们。」
亲兵们刀枪齐出,团团围了上来。
白慕飞听他骂何昭宇,差点气炸了肺,现在竟然还下令杀人,更是怒发冲冠,「猫儿,跟这种白痴用不着讲理……」手中星魂泼风般挥了一个圈,数十把刀枪便齐齐飞出,手一探,便揪过腿已打软的庞琪。
何昭宇先念电转,伸手便将庞琪怀中的兵符令箭尽数扫过,举起令箭,喝道:「后队压住阵脚,前队向两边散开,弓箭手掩护!」
声音借着内力远远传出,如雷一般滚过所有将士耳边,混乱的人群忽然有了指挥,不由自主便依命行事。
队形未散的弓箭手平时也训练有素,此刻听命越众而出,霎时箭如飞蝗,迫使辽军停下了攻势,「哗」的向后退。
「何昭宇,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劫持朝廷官员,小心连苏默都吃罪不起。」庞琪色厉内荏,冷汗直流。
「现在你认得我何昭宇了?」一如当年擒下庞琪时的冷笑,严峻和刚毅。
倘若是在开封,何昭宇或许还要顾忌一下,但在这万里之外的战场,谁会买他的帐?庞琪明了这一点,心下愈慌,喝道:「众将官,快杀了这两个辽军的探子,快!」
十几员偏、副将领见出了事,纷纷聚拢过来,一瞧兵符令箭全落入陌生人手中,惊诧之余,不免对庞琪更生存鄙视之心。
何昭宇厉声道:「就算你们逃回去也是死,萧远计谋深远,早派人偷袭防守空虚的石岭关,关口陷落,两头受夹击,三万人马定然全军覆没。除了在此拼死一战,已没有别的出路了。」
众将全都全都大吃一惊,纷纷向石岭关望去,只见极远处烽火四起,显然战斗已起。
「胡说,你分明是辽军的细作,蛊惑人心,各位兄弟不要上当,先救庞将军要紧。」庞琪的四、五个亲信将领此时才赶了过来,便欲动手抢人。
白慕飞剑一横,抵在庞琪的脖子上,「谁敢过来,这里就是一剑。」
众将原本就分为两派,一派是大将宁穆的旧部,一派是庞琪的亲信,宁穆旧部大多对庸碌无能偏又贪功冒进的庞琪极为不满,此刻正好坐山观虎斗。那些亲信虽欲动手,却怕伤了庞琪,踌躇不决。
一个红衣副将飞奔而来,「不好,前面箭快放完了,要顶不住了,是战是退,快下令……」
突然看清了场中情形,不觉一呆,失声叫道:「何昭宇何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众将虽身处边关,倒也有很多人听说过开封府的何昭宇,许多关于何昭宇英勇侠义的故事也是广为流传。刚才又见他指挥若定,射过来的眼光敬佩多过了惊讶。
何昭宇记性甚好,「你是……朱言朱将军?」
朱言是从开封禁军调来边关的将领,得见故人,十分欣喜。他也极为精明,一眼便明白了事态危急,不容迟疑,高声叫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就请何大人以兵符令箭下令,末将谨听吩咐。」
宁穆旧部的众将见何昭宇指挥颇有方略,并无异议。
庞琪的亲信却叫道:「朱言,你居然听辽国探子的话,这是要大家去送死!快点救了庞将军,然后撤兵……」
其他亲信一起跟着鼓噪,下面不明真相的士卒无人管束,大队又开始向后退走。
白慕飞剑眉倒竖,猛然一跃而起,星魂急挥,顿时将那大放厥词的亲信斩为两截。
血光喷溅,众将无不脸色大变。
「言退者,杀无赦!」白慕飞长剑在手,杀气腾腾。
庞琪吓得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白慕飞逼到庞琪近前,眼中闪着冷酷的光,「庞老三,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吧?」手腕一抖,剑身上一缕血滴在庞琪脸上。
庞琪面如死灰,哪还敢违抗,颤声到:「一切……交由何大人全权处置……」
除了庞琪的人之外,其余众将听了都禁不住欢呼起来。
清朗的声音拔地而起,「这种时刻,何昭宇也就不客气了,暂代庞琪之职。朱将军,附近有什么易守难攻的土丘山坡?」
朱言领会了他的意思,想了想,「两里之外有个百余丈的老羊坡,地势陡峭,可以据坡死守。」
「好,各位请收拢自己的队伍,先撤到老羊坡去,所有的弓箭手随我留在这里断后。」
众将见何昭宇宁可自己涉险,也要保护将士安危,与庞琪简直判若云泥,隐然大将气度,无不心折,纵有三分疑虑也都尽去,各自依命点集人马,有条不紊地向老羊坡撤退。
朱言笑道:「李副将,麻烦你照顾庞将军的安全,可不能有半分差池。」
李副将与朱言乃是好友,早已心神领会,「放心,我绝不会让庞将军有任何闪失。」召集了两百名手下,名为保镖,实为监视,押着庞琪和他的亲信撤离。
庞琪眼中充满了怨毒,死死地瞪着何昭宇。
他仗着庞太师,谋到了石岭关主将一职,上任不过两个月,也知道原来宁穆的旧部根本不服他,所以才急于出兵,想立军功而树威。岂料第一仗便撞上武狂萧远手上,大败亏输,还被何昭宇挟持,夺去兵符令箭,自是恨之入骨。
白慕飞望着庞琪走远,「猫儿,这家伙心胸狭窄,日后定然会疯狂报复,不如……」
何昭宇轻轻摇头,「大敌当前,主将要是被杀,士气就会一落千丈。先解了眼前的危机,那些事以后再说吧。」
朱言忍不住道:「说得好,我和何大人怕是一样的命运,但是为国为民,也只能先留下他一时半刻了。」
白慕飞哈哈大笑,顿生知己之感,「是啊,先便宜他一时半刻,人总要死的,今天不知明天事,猫儿你说呢?」
朱言见白慕飞明白了自己要他事后杀庞琪之意,长出了一口气,「何大人也有顾不过来的事,白大侠就不必客气了。」
何昭宇见两人一吹一唱,掐住了额头,无话可说。
「朱将军你认识我?」白慕飞甚是好奇。
「猫鼠猫鼠,开封人谁不知道,何大人身边形影不离的,就是锦毛鼠白慕飞白大侠?」
「你们两个不要再叙旧了好不好?辽军冲上来了。」何昭宇跃身上马,冲向最前阵。
白慕飞眼疾手快,飞身上马便追,「猫儿,你不怪我胡乱杀人吧?」
「慕飞,要不是你当机立断,斩将立威,刚才的局势还不知怎样收场呢。」何昭宇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我真是佩服你了。」
白慕飞心花怒放,「你知道该怎样做,只是你心地太善良,做不到而已。」
朱言跟随宁穆几年,也是身经百战,颇有经验,指挥弓箭手轮流上阵,一排排箭不间歇地射去,辽军数度冲上来,又被射回。
可是箭支越来越少,箭放得逐渐稀落,趁这机会,辽军潮水般涌上。
何昭宇回头望时,其余的宋军都已撤上老羊坡,心中一松,喝道:「后队变前队,向老羊坡撤!」
「何大人,箭快没了……」朱言看着蜂拥而上的辽军,冷汗不觉渗出。
白慕飞抢过一把硬弓,笑道:「射人先射马,看我的!」
张弓搭箭,瞄准冲在最前面的一员辽将,一箭疾射,正中辽将胯下马的马眼,战马悲声嘶鸣,「噗咚」摔倒,那辽将跌翻在地,转眼便被后来的马队踩踏如泥。
朱言大悟,叫过几十名神箭手如法炮制,辽将纷纷落马,辽军失去指挥,一时大乱,再次退后。
陡然间,疾风破空,数道寒光分射何昭宇、白慕飞和朱言。
「朱言……」何昭宇听到利箭挟着厉风,分明含了内力,朱言万万挡不住,大惊之下,不顾自身,纯钧反手回掠,「哝」的斩断了射向朱言的长箭。箭身所附的内力太强,只震得他受损的心脉一阵疼痛,「哇」的吐出一口血。
寒光已到何昭宇面门。
「猫儿……」白慕飞相距较远,就是掷剑也来不及,急得目眉尽裂,竟然忘了去格开射向他的箭。
两条长鞭分从左右抽来,「啪」的击落了这两支凌厉的飞箭。
三名身穿宋军服侍的人纵马抢了过来,「笨蛋,哪有你这种人,呆呆地让箭射!」
白慕飞根本没听见金风的奚落,催马狂奔而来。只是冲过来抓住何昭宇不放,手直是颤抖。
与此同时,朱言也抢来,抓住何昭宇另一只手,「何大人你……」激动之下,却不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白慕飞想都没想,猛地从朱言哪里拽过何昭宇的手,「猫儿,你……你吓死我了……」
谈笑自若中斩将立威的白慕飞,为了何昭宇居然如此失态,朱言吃惊之余,不禁面露好奇之色。
何昭宇紧紧握了一下白慕飞的手,示意他放心,转头却看见了月明清丽如玉的容颜,一怔之下便明白了,神色一黯,「月明你……」
「别说那么多,冥教的夜摩何夜伽出马了,这两个人武功很高,不好对付……」
月明柔和的声音,被又一次呼啸而来的利箭打断了。
剑挡鞭抽,几个人边战边退,大队人马已全部上了老羊坡,剩下断后的几百人紧随着何昭宇等人。
后面的辽军越追越近,夜摩和夜伽的冷箭令人防不胜防,何昭宇等身有武功,落在最后抵挡,渐渐与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猫儿,你怎么样?」白慕飞发觉何昭宇脸色苍白,心揪成一团。适才的惊吓犹未过去,是在害怕他再出意外。
何昭宇只觉心口一阵阵闷痛,情知内伤又加重了三分,此时万不能让白慕飞知道,一提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