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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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新版)-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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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嘴伏在案上咳嗽,手一松开,又见满掌殷红。 

还真是……三天两头缠上了我了。不过既然最权威的太医都说没大碍,自然是没大碍。 

我看看左右,拿起茶漱了一口,剩下的茶倒了洗手,可惜了上好的新茶,全喂了高脚描金痰盂。 

小陈回来,默不做声又换上新茶。 

龙成天这些天也忙得很,两个人累的象两条癞狗,晚上抱着枕头一起睡,早上再拖着身体爬起来去上朝上工。 

可怜的皇帝,我还能偷个闲,他却没办法罢工。 

许是太累,也可能是天热起来,我常恍惚,做事的效率落下不少,时常睡午觉。 

怪不得都说春困夏乏秋打盹。把笔扔下,我伸个懒腰,小陈机灵的凑上来:“千岁歇一会儿吧。” 

我点个头,指指案上的一撂文书:“这些先发出去。剩下的我起来再看。” 

他答应一声,先服侍我脱了外袍,就在西边偏殿的暖榻上躺下。虽然天已经热起来,但是因为我总觉得脚下冷,暖榻还是照旧的,没有停下。 

头一挨上枕头,眼皮就象抹了胶一样粘在一起,扯都扯不开。 

地上铺着厚的毡毯,绵密的吸去了所有的声音,窗子关着,春风透不进来。 

心里还模糊想着该办的事,晚上还有…… 

又想到有一个早晨的太阳,晒得人身上发暖……为什么现在总觉得冷呢……  
 
   
 14 

“千岁醒了么?” 

我含糊不清唔一声:“怎么?” 

“该用晚膳了,奴才服侍您起身可好?” 

已经这么晚了?我在枕上转头向窗上看,果然已经薄暮金红,答应了一声:“起吧。” 

身体依旧疲乏,好象这漫长的午睡丝毫没有给我放松以及应该补充的体力。 

晚膳用到一半时龙成天才回来,外袍一脱,来不及换衣,过来端起我的汤,咕咚喝了一大口。汤浓香滑,他眉宇间有浓浓的疲倦,却不显得颓丧。底下伺候的人慌忙给他布好碗筷铺下座椅,他却对我这碗汤情有独钟,一斜身在我坐的梨木椅里挤出点空子坐下,仰头把汤喝完。 

“那个是什么?” 

我看一眼,笑说:“那是寸骨肉。” 

他张张嘴,用手比划一下,毫无皇帝的形象可言。 

我笑着,亲自伸出筷去夹了片肉递到他嘴边,他张口吃了,一双眼流光溢彩:“好象……不是肉吧?” 

我笑:“自然不是,这是豆腐做的,难得御厨好刀功好手艺,豆腐咬出肉味来一点不难,可里面的油皮脆骨居然也做的口感十足,和真的寸骨肉一样,这就难得了。” 

龙成天呵呵一笑,道:“好,赏。” 

我又夹了一块豆腐肉给他:“皇上心情倒好,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嗯,西北新开出两万亩良田,又安置了流民,又拓荒开疆,自然要大大开心。” 

我笑:“倒是件好事。给皇上倒杯酒来,让他好好喝一杯。” 

酒很快端上来,也是烫好的。这些原本都是天天在预备,不管上头的人是不是要喝,御厨总是每样东西都会预备。比如太后…… 

说起来太后,我咭一声笑。 

龙成天抹抹唇边的酒渍,低头问:“笑什么?我样子粗鲁不雅?” 

我一边摇头一边忍笑,很是辛苦:“不是为你,是太后……” 

他好象有些紧张,立刻问:“太后怎么了?” 

我笑着挥手:“小陈你跟皇上说。” 

龙成天的目光移过去,小陈脸上微微涨红,嘴唇动了两下却没说话。 

我笑着伏在他在肩上:“好啦,他没胆子说,我跟你讲。太后今天晚上不知道饭吃得香不香,我正等着人回来报呢。” 

话音未落,就有人进来了,利索的行礼问安,躬身回道:“太后娘娘晚膳已毕,进了一碗粥,两块点心。” 

龙成天狐疑地看看我,我又看看他。 

没错啊,套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不知道太后今天晚上的菜吃得香不香。 

收拾了,精神不济也没有看折子。备了香汤洗浴,我只沾了点水皮儿就起来,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站在水里更觉得手脚发软,心里慌慌的没有底。 

榻上烧得暖热,龙成天不久也宽衣上来,低声说了句:“太热了点吧……” 

我茫然的信手推他:“嫌热你别处去睡……” 

他的手熟门熟路伸进我的内衫里来。床上很热,他的身体一样的热。 

扑天卷地的热浪打过来,我战栗着闭起了眼。 

身周似乎全是水,找不到身体的重量,空气稀薄。身体被巨浪卷着起伏摇撼,上一记得像是要被甩出去,下一记得却又被拉了回来。 

我的体力不够,还没有到达浪头的巅峰,已经晕了过去。也不是真的晕,不过是身体在体力透支时的一种半昏迷状态,还隐隐的能听见声音,身体也还是有着知觉,只是四肢不听使唤,头重体乏,动弹不了。 

还是知道身外事的,他替我做的事一一都知道,拿热的湿巾来替我抹净身体,换了一件中衣,哺茶水给我。 

“小章?” 

我无力出声,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我希望……你快乐。” 

我想向他笑一笑,可是嘴角费了很大力才动了一动,微微弯起。 

他的内力以我现在的眼光看并不算是太了不起,不过注入体内仍然让人精神大增,我睁开眼,微笑说:“你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他顿了一下,苦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伶俐。” 

“那要说你自己了……每次一打什么主意,就狠的非同一般……”脸上微微有些发烧,我咽下半句话不说,问道:“老实招了吧,别让我费精神。” 

他声音低下来:“你这两天精神很不好……” 

我打断他:“太医都没有说什么,许是太累了——你到底是说不说,不说我就睡了。” 

他很困难的吁一口气:“小竟,后天又要选一批才侍入宫。” 

我眨了好几下眼,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哦,选呗。” 

他停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多数时候不过是一种政治牵制……我不会喜欢他们中间任何一个。” 

我打着精神说:“嘴别这么硬,说不定其中就有那惊才绝艳的,你现在把话说满了,回来后悔,我可要笑的。” 

他咬牙切齿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狠狠揉我几把,我放松身体,任自己跌入睡梦之中。  
 
  

第二天,第三天。 

宫中沉浸在一片微妙的安静中,静中有声,却都是悄言悄语。 

杨简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很隐晦的劝解我,龙成天很大一部分是为我着想,才同意再纳一批才侍入宫,以堵朝堂上悠悠众口,说皇后擅宠专权,嫉妒成性等话。 

我不做声听他说话,只觉得好笑。 

我有想不开么?要他来劝我?况且他又不是个好口才的人。 

龙成天要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充分理由。我扔下笔,揉一揉额角。 

我干嘛总让自己这么累呢?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前了。他已经又变回了那个一诺千金雷厉风行的铁腕皇帝,我呢?又何须画蛇再添足?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重伤垂死的他,有没有我,关系不大。 

有些觉得好笑。 

就算是三年前,有没有我,关系也不大吧? 

倒没从这角度去想过,如果三年前……我和,明宇走了,龙成天真的就一蹶不振,甚至会重伤死去吗? 

这个问题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因为世事不可能推倒重来一次。 

我那时选择了他,而伤害了明宇。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回头。 

明宇问我过得好不好……若我答他过得不好,然后再和他走,我把自己当了什么,又把明宇当了什么? 

他……应该值得更好,而我,早就失去了可以和他比肩的资格了。 

现在的生活如此充实,是吧,是充实。衣柜里填满华美衣裳,箱里匣里全是名贵首饰玉件,案头摆满书折,即使再忙,龙成天仍然每天回来用晚膳…… 

哪有闲情发闲愁呢。 

话虽然这样对自己说,可是拿起书贴又看了几眼,还是看不进去。把折子扔下,懒懒问:“太后她老人家现在在做什么呢?” 

小陈斟酌词句,回说:“太后……正在选秀。” 

我一愣,他躬下身:“今天上午是一批,午后一批,刚听得那边院里敲过锺,想是已经开始了。” 

我笑着站起来:“有意思,咱们也看看去。” 

小陈楞了下,我在他额上点了一指头:“后宫以谁为首?” 

“自然是千岁您……” 

“那这些新人来了,我没理由见一见?” 

他忙说:“自然不是。” 

我点个头:“那就是了,走吧。唔,叫他们摆半副仪驾就好,别把时候都折腾在路上了,去晚了可没得看。” 

步辇轻快稳当,我一迭声的催促,回宫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兴致足足的去做一件事。 

选秀……哈,忍不住失笑,那些男子,用个秀字……真是…… 

敲敲脑袋,当年白风也是这么被选进来的么?明宇却不是…… 

想到明宇,胸腔里不知道哪一处莫名的刺了一下,霍霍的疼。 

甩甩头,集秀宫已经在望。 

前头有人响亮的喝一句:“皇后驾到——” 

步辇没有停顿,直接抬进了集秀宫的院门。 

院里靠东墙站了两排人,一眼望去青白相间。我知道十六岁以上的男子会穿青,十六以下则穿白。凝目仔细看,果然都灵秀动人,各有千秋。 

龙成天老小子,倒是很有……艳福。 

不知道这么形容恰当不恰当,心里好笑得很,步辇落地,我扶着小陈的手,慢慢踱下来,进了宫门。殿上已经站了两排男子,现在已经全跪在两旁,让开了道路。 

这就是权势了……我从中间走过的时候,殿中静的很,让人莫名的有些心悸。 

两旁的跪的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呢? 

说来这些天都没去太后那里串过门,她穿着穿云锦绣的一件宫装,端凝居中而坐。一旁的几个女人都穿着富丽的宫装,戴着耀眼而华贵的首饰,不过……凄凉就是凄凉,涂多少粉戴多少首饰也是遮不住的。 

我向太后躬身:“母后气色甚好,儿臣心中甚慰。”一句话说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全体站立起来。 

太后淡淡说:“皇后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原不用你操心劳神。” 

我一笑:“太后说哪里话,后宫之事,儿臣责无旁贷。” 

我站直身,太后身旁已经设好我的座位。 

等我坐下,那几个宫妃命妇盈盈向我下跪:“见过皇后千岁。” 

一片莺声呖呖,好不动听。其实这些女人个个恨我恨得要死……真滑稽,我和她们的仇,在于我独占了龙成天的宠……这种荒唐至极的理由,在这个畸型的后宫中,却是天经地义的仇恨的根源。 

我楞了一下,太后咳嗽了声,我才恍然说:“起来吧。” 

一旁的侍立的女官看看太后,得到示意,捧着册书念道:“赵远征,一十七岁……” 

被念到名字的少年,便上前几步,站到正中来。 

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儿,一脸文秀,两眼晶莹闪亮,穿着件月白的长衫,束着书生巾,很是清秀儒雅。 

太后问了两句话,点头示意,于是那人便退下去,女官再念下一个。 

我刚才进来时兴致勃勃,现在却莫名的觉得意兴索然。 

这么些大好少年,站在这里让变态的老太太和寂寞的宫妇们审看挑选,真是讽刺又荒唐。但更可悲处,是双方都认为这是件隆重庄严之事…… 

满殿里都是人,我却觉得深深的孤独。 

这里,根本没有我的同类。 

“皇后?皇后?” 

我回过神来,太后涵养甚好,并没有愠怒的神色在脸上,只是说:“你看这人如何?” 

我注目向下看,殿前站了一个少年,琼树玉姿,发乌如墨,身姿美好之极,如碧树临风一般,双目如星,点点璨灿的光芒直能醉人一般。 

“孟觉,一十八岁。京城人氏……”那女官朗声念着,殿前的少年微微垂了头,分别向太后和我行礼,举止优雅,身形纤瘦了些,却是瘦得恰到好处,望去美不胜收。 

太后点个头,她虽然脸色沉静,不过任谁也知道这少年是一定入选了。 

  

“千岁。” 

我头也不抬,唔一声。可小陈只喊完这一声,便没下文了。 

我抬起头来:“什么事?” 

“孟侍书来向您问安。” 

我要想了一想,才明白这孟侍书是谁:“你没有告诉过他么?我事情多,他们不用早晚来问什么安。” 

小陈说:“都跟他说了,只是他十分恳切……” 

这个人想什么呢?想和上位者套近乎,应该去找皇帝,或是去找太后那老娘们儿,找我做什么? 

难道他想走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招? 

我把笔扔下,对这些新选才侍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情绪。他们父母把好好的儿子生养这么大,就是为了来替皇帝充实后宫,作一个……嬖幸娈宠?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生下来就扔了的好,起码还少操些心受些罪呢。 

“让他进来吧。” 

案头的东西拢一拢,天热,地下的毡毯撤了,小陈引着那孟觉进来。小陈当然不用说,软底的鞋子踏地无声,但孟觉姿态既美,行走间也没有动静。直到他站定了要下拜行礼,我淡淡说了句:“不必多礼了。” 

他停了下来,但仍然躬身为礼:“见过皇后。” 

我点个头:“孟侍书请坐。” 

他轻声道谢,在一边坐下来。 

我继续看手里的文书,漫不经心问:“孟侍书还过得惯么?思礼斋里的房舍刚整修过……” 

“吃住都好,是皇后为我们安排的么?” 

我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笔端蘸了墨,在纸上飞快书写。 

“不是,我只是让内府划了笔支用过去。月钱够用么?” 

他笑起来,轻声浅语,十分动人:“皇后想是太忙了,我们进宫不过十天,还没领过月钱。” 

我愣了下,也并不觉得尴尬:“呵,快了。侍书……唔,四两,应该是够用。” 

他低头说:“涵云香的一块墨都要一两二钱呢。” 

我意外:“是么?宫里用的墨可没那么讲究,不过也是上好内用的。若你想用云香墨,可以让小监跑腿。” 

这个伶俐少年居然知道墨价,倒不是一味天真。 

“皇后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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