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抬眼和他对视:“鞭子只打在身上没有落在脸上,只有皮肉伤没有内伤……”
邓墨云的吻雨点般地落下:“这样看着我,是在怨恨我绝情吗?”
“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怨恨你。”秦晓的语气和缓,有如在闲话家常。
“你别激我,你别用计让我舍不得……”邓墨云喃喃低语着滑下身子,吮吻着他胸前的两点红樱,沿着他的身体轮廓一路吻下去……
伤口的刺痛和湿热的吻刺激得秦晓浑身战栗。蓦地,他倒抽一口冷气,抬起了上半身,看到邓墨云埋首于他胯间的半张脸。邓墨云促狭地一笑,正忙于吞吐的唇舌恶意地轻轻一吸,秦晓呻吟一声,颓然倒下……
邓墨云轻轻地咳着,用手背抹着嘴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让你舒服一回。”
秦晓急促喘息着说不出话来,胸膛急剧地起伏着,自觉地抬起了双腿。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邓墨云却把他的腿拉下来放平,然后在他的身侧坐下,靠着床头嗤笑了一声:“你那个地方,我还是不要碰了,免得带了伤吓到黎耀祖。”
秦晓的身体猛然震颤了一下,坐在他身边的邓墨云感觉到了,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说:“怕了?还是没想到?”
秦晓没有回答,翻身滚到邓墨云的腿间……
夜晚,灯下,秦晓在一张故意揉皱的纸上写下“救我”两字。邓墨云派一名从未在76号出现过的特务冒充邓家的下人,连夜将“求救信”送往黎公馆。
等待回音的时候,邓墨云尚有些不确定:“黎耀祖也做了不少年的特工,虽然没有老狐狸狡诈,但心眼一定够多,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轻易上钩?”
秦晓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坚信,黎耀祖一定会来“救”他。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不是很清楚,眼前却隐约浮现出黎耀祖那双黑白分明、不含杂质的眼睛。
天快亮时,小顺回来了,带来了黎耀祖的回信:等我。信我。
邓墨云把信交给秦晓,得意地笑:“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放过你,我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扳倒黎诗千的好机会。76号,早晚是我邓墨云的天下。”
秦晓收起信,问小顺:“他没透露什么营救计划?”
小顺半弓下身子说:“没有。当时黎部长也在,一直骂姓黎的小子,不许他管闲事。不过,我临走的时候,他交待我这两天有空就去黎公馆附近转转,有什么安排他会派人通知我。”
邓墨云击掌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啊!这黎公子就是嫩,刚见面就暴露心事不说,遇上美人求救就晕头转向,几年的特工训练全白费了。”
为了不露出破绽,秦晓又被押回地下室,仍旧每天受刑。四天后,邓墨云亲自带着黎耀祖的信来到地下室。
秦晓仍被绑在柱子上,邓墨云把信展开举到他的面前:明日下午,找借口到兆丰公园,有人接应。如果四点见不到你,有人去邓公馆地下室营救。彼时邓应在76号与南京特派员会唔。
秦晓看罢来信笑了起来:“我还是去兆丰公园吧。不要打坏了公馆的古董。”
“过去后,你自己要当心。”邓墨云把信塞进秦晓撇开的怀里。
“我还以为,会一直跟着你呢。”秦晓感叹道。
邓墨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一阵混乱。这个清俊的年轻人,仅因为少年时的迷恋,就把一切都交付与我,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那我呢?我喜欢他吗?明明只想要他的身体,明明只想充分利用他,为什么到这时又心生不忍?
想到这里,他走近秦晓,将唇贴到他的耳侧:“怎么办?我现在怕是要反悔了。”
秦晓闻言一愣,扭头看向邓墨云,不禁惊呆了。邓墨云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层湿润的壳,在灯光下颤动着,闪着亮光。
看到秦晓诧异的表情,邓墨云迅速背转身。
走到门口,他向身后的特务们交待:“明天找几个人带他去兆丰公园坐坐。天冷,给他多穿些衣服。对了,人不要太多,过于引人注意就不好了。”
第二天中饭后,趁着太阳好,四个特务陪着秦晓出了门。在公馆门口,秦晓从那个熟悉的小烟贩手里买了一盒哈德门。
秦晓穿着黑呢大衣,坐在木椅上晒太阳,陪同的特务分散到附近光秃秃的樱花林里。一个穿着青灰羊皮大衣的少妇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走近秦晓,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一个特务马上自林间探出头,又被秦晓用眼色瞪回去。
“不要闹,妈咪歇一下就带你去玩。哦,好乖。”少妇嘴里哄着孩子,微笑着对秦晓略一点头,“你还好吧?”
“嗯。很好。”秦晓报以一笑。
孩子手里拿着个咕噜噜响的竹风车,伸到秦晓面前乱叫:“嘟嘟!嘟嘟!”
“叫叔叔。”少妇纠正着孩子,整理着孩子身上窝成一团的臃肿棉衣,“傅宗耀的事你也太冒险了,差点送命。下次可不许这么鲁莽。”
秦晓指着孩子手里的风车说:“把这个送给叔叔好不好?”
少妇望着远方说:“大家都明白,你是为了将功补过。秦老爷子也要我转告你,楚信光的事,你不必太过自责。”
提起秦老爷子,秦晓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接过递到手上的风车,他面对小孩子说:“告诉他,我一切都好,很挂念他老人家。”
少妇答应了一声,给小孩子戴上一顶绒线帽。
“这次是个好机会,可以利用邓黎之间的矛盾,击垮76号这个汉奸窝。”秦晓振臂挥动风车,风车上的彩旗哗啦啦直响,配着咕噜噜的转动声很是热闹,小孩子兴奋地咯咯直笑。秦晓握着风车的手却猛然僵住,眉尖跳动了几下,旋即恢复正常,继续挥动起风车。
这几个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少妇敏锐的双眼,她接过秦晓手里的风车交给孩子:“来,宝宝自己试试,会不会让它唱歌。”
她瞟了一眼秦晓腕部的血痕,扭头远眺较远处的樱花林:“你伤的很重,为什么告诉小烟贩是轻伤?”
秦晓仰头眯起了眼睛,似在享受冬日的阳光:“皮外伤,是给黎耀祖看的。没伤到筋骨。”
少妇把脸靠在孩子鼓囊囊的棉衣里,问道:“你受了太多委屈,又频频受伤,有没有后悔接这个任务?”
秦晓望着天上几朵细碎的白云,微笑着说:“自我向军统局保证,会时刻监视邓墨云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后悔,也不会觉得委屈。”
“好了,好了,不吵了。现在就带你去骑木马。”少妇抱着孩子站起来,“小烟贩会到黎公馆附近活动,信号照旧。保重。”
少妇抱着孩子走了。秦晓闭着双眼仰靠在椅背上,耳边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
……
激烈的枪声越来越稀疏,渐渐消失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面前。睁开眼对上黎耀祖灿烂如冬日阳光般的笑脸,秦晓也笑了。
黎耀祖把他横抱在怀里,坚定地说:“我带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秦晓胸中一热,侧身窝在他的怀里,竟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双手便环上了他的脖子。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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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住进黎公馆的当晚,黎诗千把黎耀祖叫进自己的书房。
“你翅膀硬了,学会跟我唱反调了?!”黎诗千的脸上阴云密布,声色俱厉地发问,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一只石楠根烟斗。
“耀祖不敢……”
“不敢?”黎诗千大吼一声,目光严厉地射向黎耀祖,“我不让你管闲事,不许你动邓墨云的人,你把人都劫回来了,还说不敢?”
在黎诗千严厉目光的逼视下,黎耀祖屈膝跪倒,低声道:“耀祖知错了。”
黎诗千轻哼一声,脸上的阴云略散:“知错就好。不要跪了,快去把人送走。”
黎耀祖仍跪着不动,眼中流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决然:“虽然知错,但请父亲饶恕耀祖不能改正之罪。”
“浑帐!”黎诗千火冒三丈地怒骂:“你竟敢知错不改!?”
“父亲!二十多年来,耀祖从不曾对您说过半个‘不’字。不论是跟随您投奔日本人,还是接到夺取他人性命的任务,耀祖向来是唯命是从,不敢度己之意。”言辞间似有一种无奈的痛楚,“这一次,请父亲原谅耀祖的意气用事。邓墨云已经认定秦晓与儿子有了床第之事,断不肯饶过他。”说到这里,他挺直了背脊,发誓般地说:“好不容易找到小石头,无论如何,我不会再与他失散。”
“屁话!你把人劫走,你以为姓邓的能善罢甘休?”黎诗千气极,把手上的烟斗狠狠摔在面前的条案上,又觉得不解气,把上面的笔洗、砚台等一应物事连同最心爱的烟斗一起扫落到地上。
早已候在门口的佣人应声进来,蹲在地上边收拾边梗着脖子偷看黎耀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黎诗千看在眼里,不耐烦地说:“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有话就讲出来!”
佣人战战兢兢地说:“邓次长来了,在楼下等着要见少爷。”
黎诗千瞪着跪在地上欲起身又不敢动的黎耀祖,厉声喝道:“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交出来?”
邓墨云穿着一套草黄色马裤呢国民服,器宇轩昂地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早已等得不耐烦。黎耀祖毫无心虚之色地上前问好。他的镇静反倒使邓墨云略感意外。
邓墨云先发制人:“黎公子,请不要否认,我知道秦晓是你劫走的。整个上海滩,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打他的主意!”
黎耀祖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邓次长,请你也不要否认,我知道人是你故意放的。若非如此,整个上海滩,没有人能把他劫走。”
缓步下楼的黎诗千听到二人的对话,虽然面上无波,心中却甚感欣慰:这个儿子心思够慎密,反应也够灵敏,总算没让邓墨云占到上风。
邓墨云闻言笑着拱手:“黎公子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黎耀祖寒着脸应道:“过奖。邓次长如果想让秦晓离开,大可不必绕那么大个圈子,把人伤得那么重。”
邓墨云瞟了一眼黎诗千,转而对黎耀祖暧昧地一笑,说:“不这样,你会相信我们真的已经情义全无?”
黎诗千一脸不屑,讥讽地说道:“我更相信你们是在联合演出一场苦肉计。”
邓墨云的两道浓眉微扬,面露愠怒:“那好办!秦晓在你们手上,毙了他或是留下他,悉听尊便,邓某人绝无二话。告辞。”
黎诗千并不想为这点小事和邓墨云翻脸,向黎耀祖暗使个眼色。黎耀祖会意地跟上邓墨云说:“我送您。”
邓墨云刚才敢说那句狠话,就是把秦晓的性命押在黎耀祖的身上,赌他的不舍。看到黎耀祖出来相送,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嘴里却故意激他:“秦晓看起来虽然诱人,但床上功夫实在是差。说实话,第一次你是不是把他做到昏过去?”
黎耀祖的眉尖跳动着,咬着嘴唇竭力忍耐不发作。邓墨云见状更是放心,上车与他挥手道别,汽车绝尘而去。
黎耀祖和邓墨云离开大厅的同时,黎诗千推开了秦晓的房门。喝退房中的护士和佣人,他举起了枪:“你真的和邓墨云了断也好,你们在合演苦肉计也罢,我选择谨慎。大家是同行,我这样做,相信你会理解。”
秦晓倚着靠枕半坐着,面上毫无惧色,镇定地说:“当然理解。不过,你是否想过,扣动扳机之后耀祖会怎样?”话音未落,他的手上变魔术般出现一支手枪,枪口直顶自己的太阳穴。
黎诗千认得出来,那是黎耀祖从不离身的勃朗宁大威力,依他保持子弹满匣的习惯,枪内应该有13发巴拉贝鲁姆手枪弹。
“为了省去向耀祖解释的麻烦,你一定更愿意我自己动手。”秦晓缠着纱布的手臂稳稳地擎在头侧,握枪的手坚决有力。他计算着时间,黎耀祖现在应该刚返回大厅。
黎诗千缓缓收枪,心里对秦晓很是赞赏。他出枪的速度,周密的思虑,冷静的言辞,显示出他良好的特工素质。反正都是死,他宁愿自己动手也许是真的不想给耀祖添麻烦吧!
秦晓仔细聆听着隐约传来的急沓脚步声,黎耀祖应该正在上楼。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动,清亮的双眸和微翘的唇角似乎浮现一丝笑意。门响,他闭上双眼,在心中默数一二三,然后,坚定地扣动扳机……
枪声震耳欲聋,床顶的水晶灯应声破裂,碎片纷纷落下。守卫的特务们蜂拥而至,又悄然退下。
“为什么?” 黎耀祖整个身体压在秦晓身上厉声斥问。问话虽然急怒,却难掩眼中的惊惶。
秦晓难以抵挡他的眼神,不觉阖上了双眸。握枪的那只手臂被压制在身侧,枪虽然已脱手落于枕畔,但手腕仍被他紧紧钳制。
“回答我!为什么?”黎耀祖再次吼道,吼声虽大,但语气已明显和缓。
秦晓睁开眼睛,眉梢眼角漾起盈盈浅笑:“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让你们相信我。”
“你现在发誓,保证没有下一次!”黎耀祖和秦晓对视着,用目光逼迫他回答。
“我可以保证。”黎诗千举起枪,在他们身后应道:“我保证他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黎耀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黎诗千的枪口。
“耀祖,你让开!”黎诗千大叫。
黎耀祖的胸膛抵住了枪口:“父亲!你杀了他,我保证你会失去一个儿子。你伤他什么地方,我伤你儿子什么地方。”
“畜生!”黎诗千低吼一声,握枪的手臂掣下,又狠狠抡出,枪和掌相叠着一并击在黎耀祖的左颊上。
黎耀祖伫立着一动不动。黎诗千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地抽搐着,返身摔门而去。
“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黎耀祖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望着秦晓。
秦晓觉得那目光如利刃般穿透了他的胸腔,直刺入心脏,心里的一切仿佛就要被剖出来大白于天下。他一把抓住胸口的纱布,似乎这样就能按下心中那点萌动的感动。
“怎么了?我刚才压到你的伤口了?”黎耀祖紧张地询问,握住秦晓胸前的那只手。
秦晓摇了摇头,抽出被握住的手,指着黎耀祖颊上的淤青说:“你父亲打伤了你的脸,你是不是也要在我脸上补回来?”
黎耀祖微露笑容,但很快收敛。刚才情急之下,他猛然扑在秦晓身上,哪还顾得上他遍体的鞭伤?现在才发现,秦晓身上包扎的白色绷带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他柔声道:“你忍耐一下,我去请陈医生。”
秦晓目送黎耀祖离开,心中暗暗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