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吃点东西吧的便条放在餐桌上。而堂野自己只喝了一瓶罐装咖啡。虽然说让麻理子吃点东西……然而一想到现在的穗花可能正饿着肚子,她恐怕也没有什么胃口了。
晚上继续在公寓附近搜找的堂野在天明前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有话要和他说。回到家后,除了昨天来问话的那位警察,还有另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警官。略微谢顶,和堂野身高相仿,却带着一脸明显的肥肉。眉眼微微下垂,一副好像财神一样温和的脸。
“我是负责此案的柏井,请多关照……”
柏井微点了下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堂野和麻理子并坐在对面。一坐下柏井就立即开始做起了说明。昨天和今天,他们在四岁孩子半天内可能走到的地方全部搜查了一遍,都没有,如此可见,自己走失的可能性很低。以当前的情况看,意外事故或是恶意的绑架可能性很高。
恶意绑架……在听到这个字眼时,堂野的背脊不禁震颤了一下。谁会对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呢……光是想,就难受得想要作呕。
“那个……很有可能是出于怨恨。最近,你们和什么人发生过纠纷或是结怨了吗?”
麻理子很快地回答说‘没有’。
“那先生呢?”
柏井询问堂野。
堂野的脑中很快的掠过几年前被冤枉入狱的事。
“没有。只是……”
“只是?”
柏井接过堂野的话尾,取出记录本抬起头。
“我想早晚也会知道的,所以还是现在说出来吧。其实,我曾经服刑过八个月。”
柏井细长的眼睛一下吃惊的睁大了。
“是被指控犯有猥亵罪。但直死我都声明我是被冤枉的。说到怨恨的话……我最初能想到的就是当时那个身为被害者的女性了。但是,我觉得此事和她没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身为被害者的她也不知道我现在的住处,而且比起她来,倒是我损失比较大啊。”
柏井搔了搔头顶稀薄的头发,问:“那,能先告诉我那位女性的名字吗?”
“我忘了。”
“诶?”
“那对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记忆,被监禁,剥夺了两年的自由。真的是很难受……想要忘记……所以,真的已经不记得那些细节了。”
“哦,不过这种事调查一下就会知道的。”柏井说。
“怨恨这条线索还很不清……现在我还想再确认一下在穗花失踪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首先,从夫人开始……”
在麻理子回答的时候,堂野注意到柏井总是在问”有没有人可以证明呢?”。
“那个……”
虽然知道在妻子和柏井交谈中突然插话进来很不礼貌,但堂野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们是孩子的父母,难道您是在怀疑我们是犯人吗?”
眯着细眼,柏井以淡淡的语调回答说‘这是工作需要,还请见谅’后,低下了头。
堂野也同麻理子一样,被仔细地盘问了一遍在穗花失踪时自己的状况。
柏井的讯问甚至细微到从家到公司有多远距离的程度上。
就在堂野和柏井说话之际,门铃响了。麻理子慌慌张张地跑向玄关。
“老公……”
厨房的门口传来了麻理子的声音。
“是喜多川先生……怎么办?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帮忙找穗花呢。也不能总这么麻烦他,要和他说,我们已经拜托警察处理了吗?”
“啊,喜多川的话,我和他说吧。”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和柏井说过后,堂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玄关和喜多川说明了穗花走失,之后他们会拜托警察处理此事。喜多川紧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表情叹了口气。和堂野一样,一晚没睡四处奔走的男人,此时的眼睛胀红而充血。
“一旦找到穗花,我会马上和你联络的。所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喜多川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后,离开了堂野的家。回过头,在厨房的门口处看到了柏井正看向这边。
“刚才那个,个子高高的人是谁呢?”
“他是我的朋友,就住在附近,和穗花相处得很好。知道穗花不见后,一直在帮忙寻找。”
哦……柏井若有所思地回应着。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有……六七年了吧。”
“诶?”
麻理子插话说。
“你们不是高中时的朋友吗?”
糟了……忘了自己曾经撒过这个谎。
“对啊对啊,我把十年这个单位给忘了……是,十六七年了吧。”
柏井以‘也许有机会可以讯问他一下’为由,记下了喜多川的名字和地址。
虽然柏井对自己的事情刨跟问底,然而语气却比较柔和,所以并没有引起堂野的反感。以前被捕的时候,负责调查的警员态度蛮横且带着严重的威胁。那种经历真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也许是因为这次自己处于被害者的立场,所以才被这么亲切的对待吧。
柏井的问话结束时,已经过了下午四点。这之前,一直在附近河底寻找的警察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问题,令堂野松了一口气。
堂野和麻理子只能呆在家里等待联络。八点的时候,柏井再度造访。说‘讯问了周围的人之后,得到了目击者的证词’这是自穗花消失以后,第一次得到确实的相关情报。
明明没有多热,柏井却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看到的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那孩子的证词也是有些闪烁不定,根据那孩子所言……穗花中午过后,大概是下午一点三十分左右时,被一个戴着黑帽子个子高高的男人拉着,径直向东走了。”
个子高高的男人……首先浮现在堂野脑中的就是喜多川的身影。
“在一个小学二年级孩子的眼里,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大人,但实际身高和具体的特征却还是不清楚……这样,诱拐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刚才我也和上层提出,为了不惊动犯人,还是放弃公开搜查比较好。”
麻理子和堂野并排坐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慌乱的举动,只是紧咬着嘴唇,听柏井继续说着。
“刺激到犯人的话,很可能会有危险。采取公开搜查的话,犯人也许就不会再放穗花回来了。到时候,被恶意处理的机率会很高。与其这样坐以待毙,我们需要更多考虑到的是尽可能的保护您的女儿。”
只是……柏井继续说。
“正如之前说的,刺激到犯人的话,很可能会引起突发的行动,从而导致危险。但是,由于这次是四岁的幼儿,就算是出于保护,进行画像拼合也是非常困难的。如果犯人知道这一点的话,那么就算孩子最后回来也不会导致他的样子曝露,所以,应该还不会有灭口的危险。”
一直保持沉默的麻理子,突然低声开口说。
“那个……犯人是……个子很高的男人吗?”
柏井挑了一下右眉。
“夫人是想到什么人了吗?”
麻理子斜眼看了一下堂野。虽然感觉到了妻子想要说的事,但堂野马上在心中否认掉了。绝对不会是喜多川。那么疼爱穗花的男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啊……但是,那个人是我丈夫的朋友,而且对穗花也非常好……”
虽然言辞暧昧,但柏井还是很快地明白了麻理子所指的是喜多川。
“麻理子,够了!”
麻理子被堂野严厉的声音吓得发抖。
“如果你是指喜多川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我也不认为喜多川先生会诱拐了穗花。我不想这么想的啊,可是……为什么他只有昨天没有来家里呢?一直在想这件事的……”
好了好了……柏井插话进来。随后把记了很多东西的本子打开。
“喜多川先生就是白天来的那位朋友吧。我稍微看了一下也的确是很高的人呢。但也只是觉得‘说不定’有关系而已。”
柏井将身体探向麻理子的方向。
“喜多川先生每周日下午都会带我女儿出去玩。但是,只有那天没有来……”
柏井‘哦’地应和着。
“每周日吗?”
“最近一直都是。”
麻理子回答。柏井‘这样啊’地搓着下巴。
“那样的大人,每周都带小女孩出去玩吗?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啊。”
言语中隐含着厌恶的成份。麻理子抓着堂野的手腕说。
“那个,这样调查一下有什么不好呢,调查过后就知道‘不是’啦。我和你都安心了不是吗?”
堂野摇摇头。
“调查就说明是在怀疑。你不觉得这对喜多川是很失礼的吗?他连工作都没去整天都在找穗花。我不能做那种背叛朋友的事。”
“那你能证明‘绝对不是’喜多川先生吗?”
麻理子靠近堂野。
“我了解你信任喜多川先生的心情。但是……我放不下心啊。总是想不通,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我想消除这种不安。”
结果,柏井还是说要去找喜多川问一次话。在柏井走后,对于是否应该去讯问喜多川已经不再争辩的堂野和麻理子,一股尴尬而微妙的空气流动其间。堂野无法原谅坚持要求调查喜多川的麻理子。
对于堂野,在刚一听到‘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牵着穗花的手走了’时,也有一瞬间想到喜多川。但随后,‘绝不可能’的否定便在心中掠过。
尽管如此,也觉得自己对他的信任缺乏诚意。
(十二)
晚上十一点,穗花被诱拐的事件首次以实名被报道出来。堂野和麻理子一起坐在客厅看着新闻。
“昨天,下午两点许,○○县○○市公司职员堂野崇文先生的女儿,穗花(四岁)被人带走,直今下落未明。警方怀疑此为未成年诱拐事件……”
穗花的名字以字幕的形式出现在报道中。看着这条像极了儿童诱拐事件的新闻。同样有孩子的父母看到时的反应应该是‘好可怕’‘还好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会同情电视新闻中那个倒霉的孩子,但却似乎缺乏现实感。
穗花的新闻刚报道出来后,家里的电话和手机就一并齐鸣。全是亲戚朋友打来询问穗花情况的。之前柏井也说过,事件一旦被报道出来,电话恐怕就要接连不断地进来。这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
“穗花一定没事的。你们两个一定要保重啊。”
对这种固定模式的安慰语,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后挂断了电话。疲于应付这些只是出于善意的电话。很感激他们如此关切,但堂野和麻理子已经两天没有正经睡过觉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可以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
持续响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终于在过了零点的时候安静了下来。看到麻理子由于应付接连不断的电话而面露疲态,堂野劝她到床上休息一下。
尽管麻理子说‘睡不着’,堂野还是把她劝上了卧室的床。之后,堂野把手机和分机放在桌上,这样警察打电话进来就可以马上接到。随后堂野便倒进了客厅的沙发中。大概也是两宿没睡的缘故,堂野直到凌晨三点才渐渐入睡。之后,过了早上五点半,被手机铃声吵了起来。
直到睡醒前,堂野一直都在做梦。梦见了在公园的攀登架上找到了穗花。想着‘明明那么努力地找,怎么就是没发现呢’。堂野把穗花紧抱在怀里,到最近一直帮忙寻找的邻居家一个个地道谢。
“是堂野崇文先生吗?我是西南警署的柏井。”
“早上好。一大早辛苦您了。是穗花有什么消息了吗?”
对面的声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有短暂的停顿。
“这个,实在有点难开口……”
柏井犹豫的口气令堂野有种不祥的预感,紧张得不禁咽了下口水。
“是什么事?”
“今天早上四点半左右,在南野川河附近发现了一具幼女的尸体。身体特征和容貌都和相片吻合,但是还不能确定就是堂野穗花……所以,希望您们可以过来确认一下。”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冲至头顶。
“之后麻烦您把我说的地址记一下。”
“……啊,但是……”
握着话筒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就算是小女孩,也不能确定就是穗花吧。”
“啊……说的也是……”
“我现在就去,地址是……?”
记下地址后,堂野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麻理子‘那个……’的询问声。堂野惊得猛回过头。
“谁来的电话?”
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刚刚电话的内容告诉一脸憔悴的妻子。但不管怎么说,也要为自己现在马上出门找到理由。所以……还是无法隐瞒。
“……是警察。”
麻理子的表情一下明朗了起来。
“是穗花找到了?!”
麻理子冲到堂野面前,紧抓住他的手腕追问着‘是不是?是不是啊?’
堂野无奈地摇摇头。
“好像是发现了一具孩子尸体,说有可能是穗花,让我们去辨认一下……”
麻理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啊’的一声尖叫后,跌坐在地上。
“还不能肯定就是穗花,所以才叫我们去确认的。”
麻理子就这样双手捂住耳朵,用力地摇着头。
“我不要!不去不去!绝对不去!!”
“我也觉得那不会是穗花。但是……也担心有个万一。你就呆在家里好了。”
堂野留下妻子,开始做出门的准备。就在要踏出门的时候,身后麻理子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我,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麻理子连妆都没画,只穿了一件羽绒上衣坐在了助手席上。在开往柏井所告知的医院的途中,麻理子一直双手紧紧地交握,细细地颤抖着。
走向医院的晚间接待处。在那里,除了柏井还有另外一位年轻的警官。
之后由内部人员引领穿过走廊,来到了一间冷清静寂的房间。
即便打开灯也无法驱散房间内阴冷的感觉。在房间的里面有个小而简易的床,上面覆盖着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