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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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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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沐浴,通身换过。然后大家饮食安歇。当晚文叔并未回洞。
  次早起身,众人又饱餐了一顿笋和烤鹿肉、骡肉。吕伟对灵姑道:“文叔困处兽窟数十年,身世可怜已极。好容易遇见我们,才有还乡之望。昨日又失踪,一夜未归,吉凶难定。如其和早年一样,再为别的怪兽所困,在那里延颈待救,我们却置之不理,听其死活,怎问心得过?我向来宁人负我,勿我负人。山中过冬的事已然就绪,反正没甚忙事,总应寻出他的下落才好。”
  灵姑本性仁慈尚义,原恐老父后山有险,不愿前往。自从昨日两遇山魈之警,颇疑前言已验。加以老父近来脾气颇多执拗,尽管钟爱女儿,然话一说出,便非做到不可。
  再说文叔只是私心贪鄙,粗野可憎,尚不见别的过恶,如真被山魈擒去,困在洞底,也觉可怜。老父和他投缘,如不寻见下落,决不甘休。因想:“看后山情景,不似有人去过。只要无妖人在彼,多厉害的蛇鲁怪物也不是飞刀之敌。此番再去,只要跟随老父身侧,当无可虑。”想到这里,忽然心情一宽,笑答道:“我知爹爹放不下尤老头。按情理说,也该找他回来。不过他昨日走得可疑,像是安心要躲我们的神气。只怕他取藏宝时被山魈捉进洞去关起,脱身不得,那就苦了。后山地方太大,找不过来。别的东西害不了他,如若失陷,必在竹林对崖山魈洞中。此处如找不到,不是他避不相见,便是死了,再找徒劳,尽可不必。”吕伟道:“灵姑,你这话虽是有理,然天下事难说,也许他在别处。鹦鹉眼尖,飞得又快,多远都能查看,可连它一起带去。渊侄陪他父母守洞,就不必去了。王妻李氏因闻爱子昨日几为山魈所伤,也不愿其随往,闻言相助劝阻。王渊最喜随同灵姑父女出游,无奈两家尊长坚不令去,好生快快。
  当下吕氏父女、牛子三人一同起身。鹦鹉灵奴当先飞行,晃眼高出云表,不见影子。
  吕伟原因昨日少了四枝火把,想起以前文叔曾借取药为名,往峰顶二老猩窟穴中去了半日,回来却说药未寻到,疑心他不舍灵药,仍往峰顶,因爱女最恶人言行鬼祟,没有明说。这一料本料得不差,及至行前听灵姑一说,又觉爱女料得更有道理;否则,文叔如在峰上,即使上下需时,恐被人发现他背人行事,或是下时天晚不及赶回,次早也应归洞。再说深山大泽常有怪异,更易走迷路径,尽可设词,何以一去不回?于是息了前念。
  行抵后山途中,灵奴飞来叫说:附近一带俱已寻遍,连文叔昔日水洞故居也都飞过,也不见一个人影。只峰那边没去。灵姑因防山魈不只一个,还有余孽,便令灵奴飞空领路同行。吕伟闻报,更以为昨日料错了。
  一会到了峰前,仰望上面,奇石错列,古松盘郁,间以杂树,峰腰白云横亘如带,看不见顶。再看灵奴,业已掠着峰腰飞将过去。三人也就不再置念,相继攀藤,环峰而渡。三人下崖人谷,见昨日两段魈尸和吕、牛二人所脱污衣仍在原处未动,过时仍有奇臭,刺鼻欲呕,忙赶到水塘草地少坐歇息、不料方才坐下,却发现这里藏有一条曲曲弯弯的山沟,宽仅丈许。树底一片杂草已吃鹿群踩平,草树相连,杂以藤蔓,不到树下,决看不出。
  三人由藤荫下循径走去,见那山沟隐于地底,越往前越低斜。想来这是鹿群来往之路,文叔必是追鹿到此,迷路不归。心神一振,忙即顺路疾驰。行约三里,沟渠渐宽。
  再经两个转折,眼前倏地一亮,山沟也已走完,到了平地,面前是一片大草原,疏落落长着几十株树木。尽头处三面环山,峰峦耸列;来路一面断崖绵亘,高矗千尺。三人便由崖中央缝走出。崖左一带土层赤黑,草木不生;崖右不远却是林木森秀,连崖壁上都满生藤萝草花,绣壁青林,苍然欲合。
  三人因地势辽阔,正不知往哪里寻去,猛瞥见一缕淡烟由崖右林梢上袅袅飘出,因风摇曳。正奇怪荒山绝域,哪有炊烟:再定睛一看,杂草丛中,还种着几处青稞、水稻,有的业已收获,有的仍任它长着,叶已发黄,共约十亩左右。东一片,西一片,零落散漫,杂乱无章,全不似个正经田家所为。方在纳罕,忽见几只大母鹿领着一群小鹿,由林内走出,径向前面草场跑去,经过稻田,并未停步啃咬。
  牛子道:“那树林里定住有汉客,也许是尤老头的朋友。主人先躲起来,等我跑去偷看一下,回来再说。”吕伟道:“既是汉人,同去何妨?为何鬼鬼祟祟偷看人家?让人知道了反而不好。”牛子道:“主人不晓得。好人除像主人这样,哪个也不肯丢了家乡,光身子到荒山野地里来住家。近年很出了几个坏人,多恶的事都做。后来山民受害的大多,明白过来,想要杀他们,他们偏好得厉害,不等下手,早已跑掉。这些人都是千方百计骗人害人、好吃懒做的东西,爱吃叶子烟,不像别的汉客爱干净。嘴却会说,各寨土话都懂,可恶已极。主人不许我们伤害汉客,自然不愿伤他们。这一见面,早晚吃他们的亏,还是先偷看一回的好。”
  吕伟闻言,尚在寻思,灵姑因文叔这一失踪,觉着人心难测,转不如山民知恩感德,尚有天良,颇以牛子之言为然。好在相隔不过半里以外,便于市望,闻警可以立至,便令牛子先往。自和老父觅一僻静之处,坐下等候。遥望牛子贴着崖脚,借杂草树石掩身,蛇行兔蹿,往前跑去。到了林外,先藏在一株大树后面,探头朝前偷觑。忽然手摸身畔刀弩,掩人林内,一晃不见。
  待有半个时辰,又有一群大小梅花鹿由林中缓步走出,跑向草原,与前鹿会合吃草,意态悠闲。牛子却不见走出。看情景,又不似林内有甚变故。灵姑近来一天比一天觉着牛子忠诚能干,甚是喜他;正不放心,要和老父说走至林中探看,忽见林内走出一人,手中执着一根长鞭,神态甚是野俗。两手抵腰,朝草原中嘘嘘叫了两声,鹿群中几只大的立时领头奔转,余鹿也多跟在后面,如飞往林前驰去。只有先出来的一群小鹿贪着吃草,不舍就走。那人立时暴怒,尖声尖气地怪叫,手里长鞭迎风挥动,呼呼乱响,两母鹿也急得四面兜赶,用头乱抵,押在小鹿后面,才赶了回来。
  快到林前,两老鹿同了一个最小的乳鹿落在后面,见那人气势汹汹,好似害怕己极,不敢径由身侧驰过,歪着个头,想要改道。那人早放过前头几只小鹿,将身一纵,便迎在大小三鹿前头,鞭随人到,先照准内中一只老鹿,刷地就是一下。疼得老鹿哟哟怪叫,一蹦老高,径向林内跑去。那人刷地又是一鞭,竟未打中,不禁迁怒于那只乳鹿,回手一鞭,哟的一声惨嗥,鞭中鹿颈,恰又缠住,那人顺势一抖,将乳鹿抖起好几尺高,连滚几滚,跌倒地上,爬不起来。那人见了,不但未动恻隐,反倒怒火越暴,口中怪叫,也不知咒骂些什么。跟着刷刷又是两鞭,打得那乳鹿嘶声惨嗥,满地乱滚,甚是可怜。
  另一母鹿看势不佳,已先逃窜,闻得乳鹿叫声,又赶了回来,在树后探头眼望爱子被人毒打,急得乱抖,只不敢出声走近。嗣见乳鹿痛极,声嘶惨状,实忍不住,猛然哟的一声急吼,蹿将出来,伏在乳鹿身上。那人原因老鹿避打先逃迁怒,见老鹿奔出代子受责,益发起劲,又嘘嘘怪叫了两声,随手挥动长鞭,连母带子一阵乱抽。嗥叫之声,惨不忍闻。林中群鹿自那人二次一叫,也都闻声驰出,隔老远聚立一处,见同类受人摧残,触目惊心,吓得通身乱抖,无一敢动。看神气,好似都受过凶人暴力训练,每次都是这样,稍不如意,便加毒打,所以那么怕法。
  灵姑见那人如此凶残,怎看得下眼去。刚要出声上前,那人倏地怪吼一声,将身朝前纵出丈许远近。脚才着地,两手一舞,便已仰面跌倒,不再动转。两鹿转折地上,已快打死。林中也不再见人走出。群鹿仍战战兢兢呆立在侧,偏头前望,似有惊奇之状。
  吕氏父女看出凶人业已身死,也不禁骇异。
  隔不一会,牛子忽从近处野草中出现,一面回顾,一面挥手招呼回去,意似不要现出形迹。吕伟料有缘故,便和灵姑退往山沟口内。等牛子掩掩藏藏跑到面前,一问,牛子便结结巴巴说道:“尤老头不在那里。树林里有一所靠崖的木楼,楼上住人,楼下一边是羊圈,一边是鹿栅,乱糟糟,又臭又脏,里面人大约不少,我先说的那几个恶人好像都在。我由崖上爬到楼房顶上,偷看偷听了一会,尤老头不在那里,也没一个人提起,也没看出尤老头被害形迹。只听出他们里头有两个会神法的头子,能发电打雷,刮风下雨,山都搬得走,昨早才走,过两天回来。鹿都是他们养的,我见鹿栅关着,除了先出来几只刚生小鹿,是他们放出来的,栅里头还有好大一群。我先不知他们那样凶法,想把鹿都放走,引他们出来追赶,好到楼里去查看一下。不想这伙恶人制得那鹿听话极了,只要出来一个,拿着鞭子鬼叫两声,鹿都吓跑回去。未后两老一小回得稍慢,看他那顿毒打。打鹿这恶人我也认得。正打得鹿起劲,又来了一个同伙恶人,不知甚仇,用手朝他一指,他跳了一跳就死了。主人们看见他是怎死的么?”
  吕氏父女虽然眼力极好,当时只顾看鹿挨打不忍,要上前喝阻,还未起步,不曾留意那人因何致命,也未见第二人出现,答说未见。牛子词色始渐从容,力说这伙恶人厉害好刁,文叔不在此地,附近一带都是他们地方,今天他又无故死了一个同伙,最好不再露面,免得生事。吕伟不知牛子藏有隐情,暗忖:“文叔昨日由此失踪,乃因他久与野兽同处,染了野性,见已得之鹿失去,自觉无光,苦苦穷追。鹿本恶人家养之物,怎肯容让?保不住寡不敌众,因而被害,或吃恶人掳去。所以那么喊他,没有回音。如他并非藏私、背己而去,那彼此患难之交,更其不能坐视。牛子看时倘有疏忽,怎对得起他?”想到这里,深悔昨日误信爱女、牛子之言,没有追寻,当下意欲亲往一探。牛子闻言大惊,再三劝阻说:“恶人厉害,万去不得;尤老头也决不会在那里。既不肯杀人,何苦惹下后患?”
  灵姑看出牛子词色有异,料有缘故。因听林内恶人尚会妖法,人数又多,休说老父孤身往探,便三人同去也恐照护不到,相助力劝。吕伟微愠道:“为父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无闪失,怎么你近来一天到晚老跟着我?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拦阻,好像有甚祸事似的。莫非俱有预兆,你不好说么?”灵姑见心事已被老父道破,不禁眼圈一红,几乎流下泪来。吕伟见她难过,好生怜爱,忙转笑脸抚慰。等灵姑把泪珠强忍回去,重又盘间,究竟为何这样多疑多虑。灵姑见老父温言抚慰,慈爱深厚,不忍实言,却反说道:“不是女儿多虑,只缘涂雷和陈太真二位师兄,说女儿到了莽苍山玉灵崖,不久便有仙缘遇合,无奈好事多磨,遇合以前难免有些灾难,嘱咐女儿小心,否则恐误仙缘。爹爹只女儿一个,倘出点甚变故,岂不忧急?所以遇事谨慎,过个一半年就无妨了。”
  吕伟知道爱女至性侠肠,胆大聪明,从小练就一身武功,什么阵仗也不在她心上。
  前者蛮烟瘴雨,万里长征,屡经险难,从未在意。未得飞刀以前,遇见那么厉害的妖人怪物,尚且视若无物,此时怎便如此胆小?虽觉眼下女儿的言行与平日相异,但见她星目红晕,潸然欲涕之状,又不禁疼惜。转念一想:“牛子为人粗中有细,近来更是灵巧,大约不至看漏。照他所说,文叔一点踪影都无,这类凶徒强横自恃,又在深山之中杀了人,决不还去灭迹。妖邪一流人物在彼,牛子那么张皇,可知厉害。”疼女儿的心重,也就不忍相强。灵姑乘机撒娇,拉了老父衣袖,说要回去。忙中有错,三人都未再往口外探头。脚程又是飞快,不消片时,便回到原来树林之内。吕伟挂念文叔,仍然不解,沿途仔细查看,连文叔的足迹都见不到一个,也就罢了。
  三人行抵草原,日已偏西。闻得林中骚动,回头一看,正是鹿群来此饮水。三人因见凶人打鹿时惨状,不肯再伤生害命,只往竹林内采了些竹笋,与牛子分持回转。那鹦鹉灵奴自离怪穴,便飞去不见,过峰时方回,也未叫甚话。
  当日无事。第二日便变起天来,阴云低沉,白日无光。草树却静静的,纹丝不动。
  吕伟知道这等天色,早晚间必下一场大雪,就此把山封住,想起文叔,好生不忍。尚欲趁这大雪未降以前,劝爱女再往沟外一探;或将女儿支开,独自前往。谁知灵姑昨晚背人盘问牛子,得了一些底细,知道老父再去有害无益;又闻山中大雪,降起来顷刻盈尺,道途不近,万一行至途中下起大雪,正值奇险之处,岂不进退两难?怎能放心老父去冒此风雪险阻?人更片刻不离左右,无法支开。加以没料天变得这么快,碧城庄还有些田事急须收拾,灵姑又直催同行,吕伟无计可施,一想明年春耕也极要紧,只得同了众人前往碧城庄。
  众人将明年应行备办的事一一料理,没采摘完的果实、蔬菜也都分别收回去,老少六人通力合作,忙到下午,差不多把事做完,同坐田场上饮水歇息。吕伟笑对众人道:
  “当前这些东西,再添几倍人也吃用不完。以后年年增加出产,又何止十百倍?几时想法弄点鱼苗菱藕,养在洞前溪中和后山大湖里,不久便有鱼吃。猪鹿牛羊更是越来越多,哪一样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等好地方却无人来,我真恨不能把天下穷苦良民都招来此地,一同享受才称心呢。”灵姑笑道:“女儿也常有这样想头,只是天下事不能两全。漫说他们只知争名于朝,争利于市,似此与世隔绝的蛮荒异域,非不得已谁也不肯前来;真要人多,内中再掺杂几个坏人,我们又不能安稳静养了。”吕伟道:“我和你心思不一样。你迟早会有仙缘遇合,我和你王家叔父、叔母、渊弟、牛子四人,还有你张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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