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也想执行老大的吩咐,只不过,客途和小千心意相通紧缠着二人快打猛攻,根本不给他们有喘息的余地,更甭提让他们有脱出战况整兵掠阵的机会。
汪宗钦号称‘袖里虹’,使得是一对指半宽、尺余长,锋利无比的柔轫袖中剑。
他的剑,分别装在双袖之中的两根特制钢管内。用时,只需将卡簧推下,双臂略伸,利刃既可弹出,一仰手,两柄剑便又藉抖腕之力倒缩回去,卡簧也会顺势撞返原位,端得是件精巧犀俐的厉害兵刃。
他在这对袖剑上,浸淫了二十余载,着实下了相当大的苦功磨练剑术。如今使用这对袖剑,虽未臻超然入圣的境界,至少也是如使指臂、念生剑至。
‘雷虎帮’故然只是个叁流组合,但是‘袖里虹’汪宗钦的名气,在江湖上却早已名列一流高手之林。这也是为什么汪宗钦无法忍受小桂一再强调,雷虎帮只配称为‘叁流’的原因。
毕竟,一个公认的一流高手,竟只能领导一个叁流的组合,你要他‘袖里虹’情何以堪?这种尴尬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汪宗钦面子不足,以致无法招纳真正高手,就是因为他个人缺乏组织和领导方面的才能,所以难以振兴自己的组合。
但,不管哪方面的因素,造成今天‘雷虎帮’气候难成,终究都是汪宗钦不愿多提的痛处!
汪宗钦也不愧是真正入流的高手,既使面对小桂如涛似浪的汹涌攻势,依然镇定逾恒,双手袖剑伸纵吞吐,宛若流光电蛇,身形旋走飘移,谨慎化解了小桂犀俐无比的攻势。
“好!这才够劲。”
小桂似是欢然已极的吟吟畅笑,右手猛挥,‘干将’如龙的璀璨晶芒,有若一溜冷猝闪!
刹那之间,无尽明亮圆月,宛似在夜空中突然爆现的烟火,如雨般蓦然蓬射,罩向汪宗钦。
汪宗钦睁目怒斥一声,双手利剑翻飞如电,刺戳闪掠更似龙翔凤舞,连打带消,硬是半点不退,强架小桂这轮猛攻!
“再来!”小桂回身朗笑,震天长吟:“海上生明月───”
蓦地,‘干将’剑光大盛!
小桂双手握剑左右挥摆,刹时,以他为中心,在他身边周遭七尺方圆之内,一片光海突现,眩花左边‘雷虎帮’所属众人眼目。
这时───
一轮由剑光吞吐穿射而成的冷灿明月,自光海之中,看似缓慢,实则其快无比的旋腾升起!
数不清的电芒锐彩,便随着这轮闪转回泛的超级明月,尖声厉啸地朝四面八方穿纵流飞!
汪宗钦在光海甫现之际,便已知机惊退,但是却也为时稍晚。他则觉得眼前一花,彷佛还能看光海内的明月冉冉腾升,一股窒人的潜劲竟已骤然临身,将他整个人呼地抬起抛上半空!
汪宗钦脑中奇怪的闪过一个念头,感觉自己就像一艄在大海中,突然遭遇风暴袭击的小船。
这也是他今生,最后的一个念头!
汪宗钦的身躯,此刻,果然正如茫茫大海之中,惨遭狂风暴雨袭击的无助小舟,在小桂以利刃所幻生的凄迷光海里,毫无生机的浮沉翻摔,猩赤的血水如雨飞洒!
便是先前围着小桂,还没有机会出手助阵的其他叁名雷虎帮所属,居然也一同被卷入如此辉宏的剑势之中,鲜血四溅,凄厉惨号着被抛摔出老远。
那边───
客途在小桂长吟之后,声若宏钟的沉稳吟接:“天涯共此时!”
五个字宛若五记撼天金雷一般,震得马大贵和他四名手下心头直跳。
客途原本挪移飞闪的身形,在这五言诗句出口之后,蓦然停顿。
没有人看清楚客途如何出手,只听到一声奇异的鸣啸,宛似大地震动般慑人魂魄的响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然罡气,以客途为中心,彷佛要将天地压挤成一粟般,纤毫不散的涌向四周!
揪人心肝、刺人耳膜的凄怖惨嗥,同时出自数张不同的嘴中。
马大贵和他身旁四人,就像被台风突然卷向高空抛了出去的破布娃娃,手舞足蹈的飞跌摔滚。一路血雨,顺着这些人飞抛的方向,蓬然溅洒,染血了黄泥小径!
小桂和客途二人一举歼灭身旁周遭敌人,得手几乎不分先后。
另一头───
小千正以‘金光剑法’奋起神威,力战焦天魁和雷虎帮众的斗场,由于震慑于这对师兄弟出手之酷烈,众人不知不觉斗志全消,个自收手,骇然相觑。
失去对手的小千,望着眼前这群脸青唇白的家伙,不禁为‘袖里虹’汪宗钦竟然统领如此懦弱的手下,感到深深的不值得。
不过,当他走近小桂他们,看清两人所造成的修罗屠场,亦不自禁的头皮发麻,倒抽了口凉气!
“乖乖!”小千摇着头,惊叹道:“一招之下,居然没有半个活口!?两位煞星哥们,你们没有感觉,自己狠得好像有点离谱了些?”
小桂剑已归鞘,此时正只手搔着下巴,一派沉思之状。
“我从来不知道,月明剑法的杀伤力,居然能够造成如此惨烈的结局。”
这小鬼似乎是喃喃自语的望向客途。
“别看我!”客途束手撇清道:“我可也是今天第一次和你一起试用‘日月心印’,而且是你先开始的,我完全站在配合施为的立场。否则,你应该知道,平常我不是个容易大开杀戒的人。”
小桂抓抓鼻子,无奈道:“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一定回他一声‘屁’!”
他双手一摊,接着又道:“不过,谁叫我真的了解师兄向来只说实话。既然你没骗我,看样子就是我对‘日月心印’这秘法理解还不够透彻。嗯!我必须多想想、多想想……”
这小鬼果真说想就想,眉头一皱,几乎立刻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无视于眼前立身之处,满地骸,空气之中亦飘漾着浓腻呕人的血腥气息。
甚且,尚有恶斗待续!
“小鬼,你待会儿再想吧!”小千提醒道:“焦天魁又带着人跑了,咱们追还是不追?”
小桂摊摊手,心不在焉道:“别理他!反正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迟早还是会和咱们见面的。”
客途环目四顾,攒眉道:“焦天魁和雷虎帮幸存的人,未免也太无情无义了!他们为了逃命,居然连自家魁首和其他兄弟的体都不管,就这么任其曝荒野。”
“就是说嘛!”小千慨然感叹道:“那个焦天魁还是‘袖里虹’的小舅子哩!他如此一走了之,我倒颇好奇,回去之后,他要怎么跟他的姐姐交待。”
客途讶然道:“焦天魁是姓汪的小舅子?”
小千点着头道:“不仅如此,这个姓焦的还是过去被咱们了窑的‘飞虎寨’寨主,‘铁扇银钩’萧忠全的师弟呐!混江湖就是这么回事,攀来扯去总难免牵连出一家亲的关系。说不定这一次雷虎帮的埋伏,和过去咱们与飞虎寨的恩怨,多少也有点相关。”
“原来如此!”客途恍然道:“难怪我宗觉得焦天魁那几手把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管啦!”沉思中的小桂,忽然哇啦大叫。
“你鬼叫个啥?”小千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什么管不管的?”
小桂似乎尚未回过神来,依然若有所思的攒着剑眉,自顾自的朝坡顶走去,根本懒得理会其他二人。
小千莫名其妙的瞟望客途。
客途会心一笑:“这小鬼想不通‘日月心印’里的关窍,所以心情不好。”
微顿一下,他又接道:“走吧!这小已经以行动表示,此地非久留之处。”
小千略略犹豫道:“可是……真的要让这些死者曝荒郊?”
前方,小桂头也不回,语声却清晰传来:“你走了自然就有人来收!你明知焦天魁是人家的小舅子,不可能也不应该丢下姓汪的不管,你还在那儿妨碍人家做啥?你不走,惹人讨厌呐!”
客途目光微闪,耳语道:“小鬼似乎发现了什么了!咱们追上去逼供。”
小千双目一亮,丢了个坏坏的笑容给客途,二人脚下同时用劲,猛朝小桂背后射去。
小桂步上坡顶,突然停身。
客途和小千索性力加二分,一股猛劲冲向小桂,打算故意要将这小鬼撞下陡坡!
“停───!”
小桂不待二人近身,双臂一横,审慎无比的大喝出声。
客途和小千实在不想将这小鬼的故弄玄虚当做一回事,但是,看在他甚少如此谨慎其事的份上,他们二人还是及时刹车急停,在距离小桂身后不足一尺处定住身子。
“怎么回事?”
小千在小桂身后摩拳擦掌,语含威吓的低声咆问,显然,如果小桂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他便会立刻动手掐死这小鬼。
小桂目不转睛的望着坡下,别有含意道:“你是茅山天师,应该由你来告诉我,下面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小千探头观望,啧啧有声道:“呦!想考我?待本天师观───呀来!”
坡下,黄泥小径宛如一条懒蛇般蜿蜒延伸。放眼望去,眼前地形豁然开朗,然而,此路向前绝非平原沃野。
此处地形之所以看上去令人觉得辽阔,主要是因为斜坡往下,百余开丈的围内完全没有山脊伏丘遮掩,只有一大片广阔的管芒蔓蔓丛生。
时值初春,未到管芒开花的季节,这片足有人高的茫茫草野放眼尽是清新的鲜绿。每当有风吹过,青纱有如波浪一般起伏扬摆,发出阵阵‘簌啦啦!’的磨擦声,光景煞为壮观。
迤逦的小径,就像一柄蒙了尘的鱼肠软剑,弯弯曲曲的切过管芒草原,直抹一座林木浓密的黑森林。
小千打量着坡下地形,啧啧有声的咋舌直叹:“乖乖,这斜坡下面的确不是路数!这种地方,若是事先安排大队人马在此伏下,藉着眼前这百丈开来的管芒草掩护,包管可以吃掉双倍,甚至是叁倍以上的敌人!”
客途也是自小桂身后探头观望,一面沉吟道:“险!的确够险!难怪先前丐帮的施舵主和余副舵主一再强调此地之危。原本我以为,他们所谓的危险地形,是在坡顶的‘蛙跃池’,如今看来,他们所指之处,应该是越过‘蛙跃池’之后的这一部份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小桂攒着剑眉,没头没脑的迸出这么一句话。
客途会意道:“你是说,如此险恶的地形,为什么反而没有半个活人埋伏设卡,对不!?”
小千知道他们师兄弟俩,肯定是以‘天耳捕音’的功夫,侦查过方圆百丈内外的动静,因此清楚坡下有无埋伏。
小桂不解的搔着下巴,怀疑道:“刚才,蛙跃石上面那种不算挺险恶的地方,他们都在布陷阱了;眼前这么有利的伏袭之地,反而放弃不用,这岂不是不合逻辑之事!?凡事若是不合逻辑,就表示反常。事情一旦反常,嘿嘿……就明摆着有鬼!”
这小鬼得意的奸笑,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所以……”小千接着他的话尾,同样奸诈的诡笑道:“有‘鬼’的事,你就交给本天师来处理了,是不是?你这个小鬼,果然有够狡猾!”
“我是为你好呀!”小桂眼狎笑道:“尽量找机会给你练习茅山秘法耶!”
小千翻着白眼,毫不感激道:“是喔!谢谢你了,真是劳你费心啦!”
“不客气。”这小鬼一派‘皇恩浩荡’的口吻,着实令小千哭笑不得。
客途早已习惯他们二人诸如此类的调笑,实在没多大兴致理会。反倒是小桂刚才的推理,令他隐约觉得彷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他弹了弹指,要求注意,同时正色问道:“小老千,对于坡下的反常,你可有看出什么名堂?有没有可能,敌人在坡下布置了什么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掩避了他们的踪迹?”
“没有。”小千笃定道:“刚才小鬼叫我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可能,也和你一样。所以我已经用了‘斥候术’召唤茅山役鬼探过路了,结果并未发现这片管芒草坡有什么古怪。
倒是,再过去一点那座黑压压的密林里,已经被人布下结界,等着请君入。”
“黑森林里?”客途喃喃自语道:“难怪那里一片死寂,宛如鬼城。果然不对劲!”
小桂却是满脑子浆糊的问:“什么叫结界?怎么我以前从没有听人说过这个奇怪的词?”
“这是术语,你当然没听过。”小千道貌岸然的解释:“凡是我辈修练法术之人,如果能够藉着本身所修习的秘法,划定某围的空间,以支配或操纵这个空间内的水、地、风、火四大元素;那么,这个由施法者所划定的空间界限,就叫结界。至于结界围大小,则视施法之人功力高低而决定,当然功力越高的人,所布结界围越大,反之则小。”
小桂挑的问:“你可有这种布下结界的功力?”
“废话!”小千白眼道:“你当我在‘绝命谷’时是混假的?四师伯所传的那套‘飞星遁甲’,就是结合了本派最俱威力的符法与咒术,布成结界,制造出属于施法者特有的奇门空间,以便施法之人于其中随心所欲穿梭来去,畅行叁界。我如果不会布结界,还能毕得了业、出得了谷吗?”
“早说嘛!”小桂呵呵直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既然你的本事这么大,待会儿树林里有状况,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喽!”
小千哼声佯嗔道:“你这小鬼,就像客途老大常说的───你每次都这样,总是有事小千服其劳!”
“能者多劳嘛!”这小鬼俏皮的眨眨眼,谑道:“谁叫你会布结界。咱们叁个里面,只有你懂这回事,理所当然该由你来负责处理。而我和师兄,就是负责对付通过管芒草海的状况好了。这样公平吧!”
小千嗤笑道:“公平个鬼!你明知道通过草坡这段路没事,还有什么状况好对付?”
“这可难说。”小桂滑头道:“没有人,不一定就表示没有事,万一有意外发生,你就可以等着看我们俩表演啦!”
“什么话?”小千真是被这小鬼搞得哭笑不得。
客途打断二人的抬,岔言道:“小老千,依你方才的说法听来,一个修练法术的人若是有本事布下结界,显然他的功夫不弱,是不?”
小千点头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