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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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旧版)-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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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洛无意中忽获宝剑,欣喜不已,向霍青桐姊妹招招手,三人聚在一起商谈脱身之计。他们说的是维语,张召重和关东三魔都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这时滕一雷已一钢人将那头狼打死,拔出匕首,割下四条狼腿,在火上烘烤。霍青桐忽道:“快拿开,你们不要性命吗?”滕一雷愕然道:“什么?”
  霍青桐道:“这些饿狼闻到烤肉香气,那裏还忍耐得住。”滕一雷一想不错,忙把狼腿从火上拿开。
  此时张召重巳把愿金标身上的穴道解开。他坐住地上喘息了一会,缚好身上被狼咬破的伤口,只觉腹中饥饿难当,拿起狼腿,鲜血淋漓的吃了起来。
  香香公主把短剑拿在手里把玩,赞叹第二层剑鞘不但设想聪明,而且做得丝毫不露破绽。她下意中在剑鞘里一张,见里面有一粒红色的东西,摇了几摇,却倒不出来。她脱下发钗,在里面轻轻一拨,一颗红色的小丸滚了出来。陈家洛和霍青桐见了这粒东西,都感奇怪,坐下来细看。香香公主递给陈家洛,他接过来放在掌中,见是一颗蜡丸。他问霍青桐道:“打开来瞧瞧,好不好?”霍青桐点点头,他手指微一用劲,蜡丸破裂,裏面是一个小纸团。他把纸团摊开,见是一张薄如蝉冀的纱纸,因年深日久,巳变成深黄,上面用维文写了许名字,旁边还有一张小图,画着山川、河流、沙漠等地形。张召重望见他们发现了这一张纸,知道其中必有秘密,假装取柴添火,走来走去偷看了几眼,但见纸上写的都是维文,一字不识,不禁大失所望。
  陈家洛维文虽识一些,但苦不甚精,纸上写的有大半倒是古时文字。有许多不识,於是把纸摊在霍青桐前面。霍青桐一面看一面想,看了半天,把纸一摺,放在怀里。陈家洛道:“那上面写些什么呀?”霍青桐不答,低头凝思。香香公主知道姊姊的脾气,笑道:“姊姊是在想—个难题,你别打扰他。”只见霍青桐用手指在沙上东划西划,画了一个图形,抹去又画一个,後来又坐下来抱膝思。
  陈家洛道:“你身体还弱,别多用心思。这张图上的事一时想不通,慢慢再想,倒是咱们筹划脱身之策要紧。”霍青桐道:“我想的就是既要避开这些恶狼,又要避开这些人狼。”她说着嘴一努,向张召重等一指。香香公主听见姊姊叫他们做“人狼”,觉得这名词很新鲜,拍手笑了起来。
  霍青桐对陈家洛道:“你站在马背上,向西望望,瞧不瞧得有一个白色山峰的峰顶,”陈家洛依言把白马牵来,跃上马背,极目西望,隐隐虽有丛山壁立,但并不见白色山峰峰。他再望一会,仍旧不见,只得向霍青桐摇摇头。
  霍青桐“咦”了一声道: “照这图上所示,那古城离此不远, 理应看到山峰。”陈家洛跳下马背,问道:“什么古城?”霍青桐道:“我小时就听人说,这大沙漠裏埋着一个古城。这城本来非常富庶繁荣,可是有一天突然刮大风沙,像小山一样的沙丘一座座的被风卷起,压在这占城之上。城裏十多万人没一个能逃出来。”她转头对香香公主道:“妹妹,这些故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你说给他听。”
  香香公主道: “关於这个地方有许许多多故事,可是那古城谁也没亲眼看见过。不,有许多人去过的,但见了之後,很少人活着回来。据说那裏有成堆的金银珠宝,这城的人一天之中都变成了鬼,他们喜欢这个城市,死了之後仍旧不肯离开。有人在沙漠中迷了路,无意中闯进古城去,见了许多金银珠宝,眼都花了,他跪下来感谢真神,把金银珠宝装在骆驼上想拖走。但他在这古城四周转来转去,无论如何离不开邢个地方。”陈家洛问道:“为什么,”香香公主道:“他们说,那是古城的鬼不舍得财宝被他拿走,所以迷住了他。他只要把财宝放下,不带一两金银,那就很容易出来。”陈家洛笑道:“只怕见了这无数财宝的人,没一个肯放下。”霍青桐道:“是啊,忽然见到这许多黄金珍宝,谁肯不拿?他们说,要是不拿一点财宝,反而拿几两银子放在古城的屋裏,那么水井中还会涌出清水来给他暍。”陈家洛笑道:“这古城的鬼也未免太贪心了。”乔香公主道:“我们族裏有许多人欠了债没办法,就常常去寻那地方,可是一去就永不回来啦。有一次一个商队在沙漠里救了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回来,他说见到了那个古城,但出来时脑子竞胡涂啦,走来走去尽在一个地方兜圈子。他看沙漠上有一道足迹,以为有人走过,於是拚命的跟着足迹追赶,那知这足迹其实就是他自已的,这样赶来赶去,直到精疲力尽,倒在地上。那商队要他领到那个古城去,他死不答允。他说,就是把古城里所有的财宝都给他,他也不愿再踏进这鬼城一步。”
  陈家洛道:“在沙漠上追赶自己的足迹兜圈子,这种事情想想也真可怕。”香香公主道:“还有更可怕的事呢。他一个人在沙漠中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随着声音赶去,声音即没有了,什么也没噍见,说这样迷了路。”陈家洛道:“一个人忽然发现这许多财宝,欢喜过度,神智一定有点失常,沙漠小路又难认,很容易走不回来。如果他下了决心不要财宝,头脑一清楚,就容易认清楚路了。这倒不一定是有鬼迷人。”霍青桐道:“在短剑里藏着的,就是到那座古城去的路径地图。”
  香香公文笑道:“我们不想要金银财宝。就算拿到了,那些鬼也不放人走,这张地图没什么用,倒是这柄剑好,这样锋利,遇到敌人的兵器时,只怕一碰就能削断。”她拔下三根头发发,放在剑的刃口,道:“我听爹爹说,真正的宝剑吹毛能断,不知这剑成不成?”她对着短剑刃口吹一口气,那三根头发立时折为六段。香香公主连连拍手。霍青桐拿出一块丝帕,往上一丢,那丝帕缓缓的飘下来,她举起短剑一撩,丝帕登时分为两截。张召重和关东三魔不禁叫好。张召重心想:“我那凝碧剑遇上寻常刀剑,犹如摧枯拉朽一般,但要切开这样一块毫不受力的丝帕,却是万万不能。他日即使我那剑能重行得回,但遇上这柄短剑,只怕要被他一斩两段。”武林中人喜爱宝剑宝刀,逾於性命,古诗“瑯琊王歌”道:“新买五尺刀,悬著中粱柱,一日三摩娑,剧於十五女。”爱刀甚於爱少女,挂在中梁,又是欣赏又是抚摸,可见很意之甚,这时强召重与关东三魔见这宝剑如此锋锐,都不觉眼红。
  陈家洛叹道:“宝剑虽利,杀不尽这许多饿狼,也是枉然。”霍青桐道:“地图上画明,古城是环绕着一座参天玉峰而建,照这图上看来,那山峰离此不远,应该可以望见,怎么一点也看不到,也真奇了。”香香公主道:“姊姊你别用这些闲心思啦,就是找到那山峰又有什么用处?”霍青桐道:“那么咱们就可逃进古城。那裏有房屋,有城堡,躲避狼群总此这裏好得多。” 陈家洛叫道:“不错!”一跃而起,又站到马背上,向西凝望,但见天空白茫茫的一片,那裏有山峰的影子。张召重等见他们叽叽咕咕的商量不停,陈家洛又两次站到马背上了望,不知捣什么鬼,他们四人自行商量逃离狼群之法,谈了半天,毫无结果。这时天色将晚,香香公主拿出乾粮来分给大家吃,大家约定轮班守夜,以防恶狼。
  香香公主这时想起了她养着的那头小鹿,不知它有没有吃的,她抬起头,望着天边痴想,突然叫道:“姊姊,你快看。”霍青桐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半空中有一个黑点,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问道:“那是什么?”香香公主道:“那是一头鹰,我瞧着鹰从这里飞过去,怎么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不动了。”霍青桐道:“你别眼花了吧?”香香公主道:“不会,我清清楚楚瞧着它飞过去的。”陈家洛道:“如果不是鹰,那么这黑点是什么?但如是鹰,它怎么又能在空中停着不动,这倒奇了。”三人望了一会,那黑乎突然移动,渐近渐大,转眼间果然是一头黑鹰从头顶掠过。
  七人见了那鹰,各有各的心思。张召重想:“可惜这鹰飞得太高,否则用金针打它下来,教这关东三魔佩服我的手段。”关东三魔耽心这鹰又是秃头老者与白发老妇所养,如再遇上这两人,定无幸免。香香公主心想这鹰在天空何等自由自在,我们却在此受困於狼群。陈家洛和霍青桐却在苦思这鹰如何能在那边空中敛翼停留?这时香香公主缓缓举起手来,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陈家洛望着她那晶营如玉的白手,在她一身白衣的前面经过,忽然大悟,对霍青桐道:“你瞧她的手!”霍青桐望了望妹子的手,叹道:“喀丝丽,你的手真是好看。”香香公主微微一笑。
  陈家洛笑道:“她的手当然好看,但你留意到了吗?他的手因为很白,在白衣前面简直分不出什么是手,什么是衣服。”霍青桐道:“嗯?”香香公主听他们在谈论自己的手,不禁有点害羞,眼脸低垂的静听。陈家洛道:“那只鹰是停在一座白色的山峰上啊!”霍青桐叫了起来:“啊,不错,不错。那边的天白得像羊乳,这高峰一定也是这颜色,远远望去就见不到了山峰了。”陈家洛喜道:“正是。那鹰是黑色的,所以就看得清清楚楚了。”香香公主明白了他们原来谈的是那张地图中的古城,道:“那么咱们怎样去呢?”霍青桐道:“得好好想一想。”她又拿出那张地图来看了一回道:“等太阳再偏西,如果那真是一个白色的山峰,那么必定有影子投在地上,那就可算得出到那古城去的路程。”陈家洛道:“咱们可别露出形迹来,要教这些坏蛋们猜测不透。”霍青桐道:“不错,咱们商量计策,却假装是在谈这条狼。”陈家洛把一条死狼提过来,三人围坐着商量,手中不停,指一下狼的鼻子,又拉一根狼毛细细观察,拉开狼的嘴巴来瞧瞧它的牙齿。日头渐渐偏西,大漠西端果然出现了长长一条黑影,像一个巨人般躺在沙漠之上。霍青桐道:“这裏到那山峰,大约是二十里到二十五里。”一面说,一面把死狼翻了一个身。陈家洛把一条狼腿拿在手裏,拨弄它的利爪,道:“咱们如再有一匹马,加上那白马,三个人或许能冲到那边。”霍青桐道:“你想法儿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咱们出去。”陈家洛道:“奸,我来试拭。”随手用短剑剖开死狼的肚子。
  张召重和关东三魔见他们把那头死狼翻来翻去的细看,不住用维语交谈,很是纳闷。张召重道:“这头死狼有什么古怪?陈当家的,你们商量怎样给它安葬吗?”陈家洛听他语存讥讽,灵机一动,道:“我们是正商量怎样脱险?你瞧,这狼肚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张召重道:“它肚子饿了,所以要吃咱们。”
  关东三魔听着都笑了起来。陈家洛道:“这些狼肚裏空成这个样子,身子瘦得皮包骨头,只要有一点东西是可以吃的,那里还肯放过?”张召重道:“它们这样守着,耐心也真好。陈当家的,你瞧这死狼瞧了半天,原来发现的是这么一片大道理。”陈家洛道:“要逃出这个险境,只怕就得靠这个道理。”关东三魔听了这话,跳起身来,走近来听。张召重忙问:“陈当家的有什么好法子,”陈家洛道:“大家在这里困守,等到树枝烧完,七个人一齐送命,是不是?”张召重与关东三魔都点了点头。陈家洛又道:“咱们在江湖上,讲究的是行侠仗义,舍身救人,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只要有一个人肯为朋友卖命,骑了马冲出去,狼群见这裏有火,不敢进来,见有人马出去,自然一窝蜂的跟去,那人把狼群引得逾远愈好,其余六人就得救了。”张召重道:“那么这一个人怎么办?”陈家洛道:“他要是侥幸,或许能遇上大队人马,那就逃得了性命。否则为救人而死,也总比在这裏白死好得多。”
  滕一雷道:“你这法子是不错,不过谁肯去把狼群引开?那是有死无生的事。”陈家洛道:“滕大哥有什么高见?”滕一雷默然。哈合台道:“咱们来拈阄,拈到谁,谁就去。”张召重正在想除了这样之外,的确再无别法,听到哈合台说拈阄,心念一动,忙道:“好,大家就拈阄。”陈家洛本来想自告奋勇,与霍青桐姊妹三人冲出去,现在见他们要拈阄,心想这时如再自行请膺,只怕引起他们疑心,於是说道:“那么咱们五人拈吧,那两位姑娘可以免了。”顾命标道:“大家都是人,干么免了?”哈合台道:“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保护这两个姑娘,巳是万分羞愧,怎么还能让她们救咱们出险?我宁可死在饿狼口裏,否则就是留下了这条性命,终身也教江湖朋友们瞧不起。”滕一雷却道:“虽然男女有别,但我是一条命,她们也是一条命,除非不拈阄,要拈大家都拈。”
  这样陈哈两人是一种主张,顾滕两人又是另一种主张,滕一雷是想多两个人来拈,自己拈到机会就可大为减少,顾金标却憎恨霍青桐,心想你这美人儿大爷不能到手,那让狼吃了也好。四人主意相反,都想着张召重,要取决于他。张召重巳想好计谋,知道决轮不到自己,心想:“这两个美人儿当然要保全,一个是皇上要的,另一个我自己为什么不要?”当下傲然说道: “大丈夫宁教名在身不在。我张召重是响当当的男子,岂能和娘儿们相提并论?”滕顾两人见他说得慷慨,不便再驳,顾金标道:“好,就便宜了这两个娘儿。”滕一雷道:“我来做阄!”俯身来摘树枝。
  张召重道:“我这裏有很好的阄。”说着从袋里摸了十几枚制钱出来。他挑了五枚同样大小的铜钱,把其余的放回袋里,说道:“这里是四枚雍正通宝,一枚顺治通宝,各位请看,那完全是一样大小。”滕一雷拿来逐一检视,果见并无异状,说道: “谁摸中顺治通宝,谁就出去引狼。”张召重道:“正是如此。滕大哥,放在你袋裏吧。”滕一雷把五枚铜钱放入袋内,张召重道:“那一位先摸?”他眼望顾金标,见他右手微抖,笑道:“顾二哥莫怕,死生由命,富贵在天,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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