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走到悬崖边俯首下瞧,一边大为恭维鬼母武功盖世,有神鬼莫测之机。敢倩凭这一于绝顶高手,也不识石轩中后来使的什么剑法,以及鬼母第二十招是什么功夫。鬼母拄杖微微笑道:“诸位,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剑法,前十招尚可,后来使的竟是已失传的达摩剑法!”她歇一下,示意白无常姜斤,捧回那根沉重无比的黑鸠杖,又缓缓说道:“那是百余年前仅余的达摩连环三式,数十年前已失传了,这小子竟会使这剑法,令人莫测其故!
我最后使的是龟山天柱功,左掌却用阴门幽风把他吹下悬崖,便不跌死,但受了我半下龟山天柱,也一定难逃大限!”
这些魔头俱都顺耳而听,心中拜服不已。都没有注意到当石轩中飞坠悬崖之时,朱玲如响斯应,翻身摔倒,昏绝地上。厉魄酉门渐一直注意着她,这时飞纵过来,推开紫鹃和月香,两手一抄,把朱玲抱起,竟自施展轻功,急纵人主坛去,匆匆将她送回房间的床上,自个儿又急急纵出沙坪,铁青着阔大的面孔,听鬼母说话。他举动敏捷利落,竟无人发觉此事,鬼母自然更不知道。
厉晚西门渐长得虽然丑陋高大,人却并不愚钝,哪有看不出朱玲和石轩中是一档什么事,心中自然炉恨交集。只是“情”之一字,着实奇妙,他这刻唯恐让师父瞧出来,责罚于她,故尔急急掩饰过去。
鬼母又缓缓对众人道:“今日的喜事,屡生波折,恐怕兆头不佳。此刻我决定改期再行成亲之礼,这场婚事,暂润一个时候。各位佳宾由香主们招呼尽饮,我有点要事,暂时失陪了。”
她说完之后,便一径回主坛,并没有在大厅中逗留,直接回到自己练功室去,在一个大薄团上,颓然坐下,面色又变得苍白难看。厉魄西门渐跟着进来,他的神色比之鬼母更难看。此刻他一见鬼母的神态,不觉忘了自己的事,反手关了室门,然后蹲下低问道:“师父,你怎么啦?莫非受了伤?”
克母用手轻指,他会意地在一个紫檀架上,取下一个小瓶,倒出一提药末,调了开水,让鬼母喝下。
歇了片刻,鬼母渐渐恢复原来神态,便道:“好险!我一世英名,差点坏在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当时我如不拼着多花三年苦修之功,使用出阴门幽风,乘间又用龟山天往拉他一下,恐怕我们玄阴教,立刻要瓦解了,那小于若非内功造诣有限,凭我这未练成的阴门的风,怕也难移动他分毫。达摩剑法的确是神妙无方,威力不可窥测。收拾了这小子,可就没有后患了!只是我在这三年中,必须闭关苦练,不能稍辍,更不能与人动手,适才我差点把持不住那根黑鸠杖ff!”
一席话把西门渐听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当下鬼母使着他派人送帖给少林白云大师和铁夏辰,将重阳之约,改在三年后的重阳举行。一面传令玄阴教暂时封坛,所有教徒,都要蛰伏候令。内外六堂香主则自由活动,三年后再到碧鸡山报到。
这一来等于解散了玄阴教,最少也挫抑了日益高涨的气焰。玄阴教徒都不知何故,只好唯唯奉命蛰伏。内外六堂香主也不知其故,只酉门渐一人明白。
翌日,主坛上几位来贺的江湖豪客,都陆续高开了。大厅中只剩下内外堂六位香主,以及白无常黑无常姜氏兄弟,西门渐则心悬两地,在鬼母练功室门外及朱玲绣房之间往来踱噪,神情难看,似有极大心事。刹时间,昨日一番喜庆气象,变得凄清回族!一于香主们各付想此三年中的行踪出处,心中纳闷。
忽然一个执事教徒,匆匆走进来,报告道:“众位香主护法,昨日来过的那碧螺岛主于叙初又来了,正在山上医道问哪!”
众人各个惊顾,铁臂熊罗历资格最老,当下挥手道:“知道了,你且退下!”那执事弟子唯唯退下。他微皱眉毛道:“这厮去而复转,究有何故?教主已传令任谁人也不能谒见,我等且一同出厅,好言应付,看看来意再说!”
于是一众度星,都步出厅外,站在沙坪等候。只见在上山的盘迂石雕道上,一条人影,急如烈马奔腾,直冲上来,正是那胖矮的碧螺岛主于叙初。
霎那间,碧螺岛主于叙初已走完石雕道,只见他平稳而又极为疾速地冲到沙坪上,劲风飒然扑面,他身形已离地站在请人面前。
他怒容满面地环射众人一眼,还未开口,铁管熊罗历抱拳道:“岛主去而复转有何见教?敞教主此刻坐关人定,未能亲自迎接……”
“哼!冷阴姬例会躲起来!我要寻地理论!”于叙初肚皮一腆,怒气冲冲地口答。
请人这时已把他打量清楚,只见他稍微有点狼狈,臂上彩衣扯破了一块,头发和身上也沾了好些草屑,只是神情依然傲然如昔,日气强硬。罗历又抱拳道:“微教主此刻实不能见g,岛主若有吩咐,做座等若不能把承,便代为转禀,务请岛主见有!”
碧螺岛主于叙初怒目填道:“这事你们做不了主,冷阴姬既不出来,我自去见她,我知道她练功密室所在。”说完,迈步便走。
铁臂熊罗历拦道:“岛主留步,敞教主实是有令,不能见客!”他后面站着的阴阳重于龚胜,手摇折扇,“嘻嘻”冷笑数声,九指神魔格莫邪也偶然一哼。
于叙初冷笑道:“果然是她授意,你们试拦拦看!”说着话,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朝罗历左侧冲过;右手骄指如剑,疾点罗历胸膛,左肘已冲向九指神魔软肋,趁九指神魔一闪之时,伸臂骄指去划他旁边的冷面魔僧,带起利刃劈风z声。
他一招出手连取三高手,两臂动处,就像两把宝剑似的,果是剑术大家气度。三人忙问开时,日影一闪,向于叔初迎面盖下。于叔初一低人,在白影下钻过,忽党两股风声,分袭咽喉正中的金律和小腹下的两处大穴。头上那团白影,也急削耳后“洪堂穴”,都是认穴准确,手法狠辣迅疾。
好个碧螺岛主于叔初,在这生死呼吸之间,墓然矮身斜跨,如螺陀一转,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已避开这三下煞手。右臂在旋转之时猛然伸缩,宛如毒蛇口中的七寸子。只听裂帛一声,人影乱问,这沙坪上形势又变。
原来那团白影,正是阴阳童子龚胜手中的阴阳扇,这把扇子,扇骨乃白金合精钢打成,尖顶处锋利无匹。扇面乃采五指天山蚕丝所织成,兵刃不伤,为破暗器之利器。扇面一边素白,一面玄黑,称为阴阳扇。他早就不忿碧螺岛主于叔初那种夜郎自大的神气,此刻已有借口动手,便在己方三人一门之时,凌空飞起,阴阳扇往于叔初华盖顶划下。及见于叔初低头一钻,忙使出“风中落花”式于,身形摇摆间,手中扇子急削敌人耳后大穴,不道敌人真个武功盖世,又自避开,他一沉真气,身形如花落絮飞,轻飘飘遇落在进厅堂的道口,持扇待敌。这一顷间,适才被袭三人也闪过来,与他并排站着,冷面魔伯车丕脸色恶劣,长衫下截已被于叙初骄指划破,方才裂帛之声,便是因此。
人判官秦昆山与子叔初对面峙立着,原来他在阴阳子龚胜凌空下击之间,急如电光火石般抽出一双判官笔,分点敌人两大穴,只凭他抽笔点敌这价迅疾身手,已显出名下无虚,的确是纵横湖海的大度头。可是也点敌人不着,还让敌人在匆急问避之际,运臂如剑,划破了车丕的长衫。
乍合即分的一刹那,彼此心中雪亮。无怪于叔初狂做一世,敢。请他的剑法已是练到身剑合一之境。他一双手臂,简直便是两柄利剑,而应敌那种滑溜狠毒,更高人一着。
至于这六位香主,各有绝艺,雪山雕邓牧,也纵到四人一旁,并排站立,只剩下火判官秦昆山,手持双笔,和碧螺岛主于叔初对峙相望。白无常黑无常姜氏兄弟,各自撤剑在手,退守在厅门口。
形势险恶,一触即发。碧螺岛主于叙初狠狠一哼,打肋间拉下宝剑,只见一溜银光出匣,光芒强烈,一望而知是把百炼好剑。他厉叫道:“岛主若不略施手段,谅你这班妖魔小丑未知利害!”其实他心里可不是这样想,面前这六个人,无一不是叱咤一时的超凡人物,他再。自负些,也不敢轻视这几人,自然是有其他打算。
后面一列五人,不禁各个动怒,但只有雪山雕邓牧从腰间撤下一把精光闪闪的缅刀,其余的人都没有掏出兵器。这是因为铁臂熊罗历乃以金刚散手驰誉武林,根本没有兵刃,九指神魔请莫邪乃以掌力称雄,早年所用的外门兵刃跨虎篮,在练零星介成白骨掌力之后,便摒置不用。冷面魔僧车工则以一双寒云袖,久树声名。于是变成六人之中,一半有兵刃,一半则空着双手。
碧螺岛主于叔初左手剑决一领,右手长剑一挥,银光急划,径袭站得最外的火判官秦昆山,秦昆山不敢怠慢,左手笔斜斜一封,右手笔已疾敲敌臂。哪知于叙初乃是指东打酉,银光尚未划出,已如急飓闪电般,卷向雪山雕邓牧。
未等邓牧招架,长剑一斜,截向阴阳童子龚胜,口中还喊出阴阳童子的绰号来。后面的姜氏兄弟看得清楚,禁不住目骇神眩,哪曾见过这等神奇莫测的剑法!
阴阳童子龚胜既怒且佩,扇子一举,封住一袭,只见碧螺岛主于叔初胖胖的身形一转,手中长剑抖起万点银光,刚好分别挡住秦昆山如影随形的双笔,与及邓牧变封为我的缅刀。
他万点银光一敛,已见另外三人上抓下拿,分别插手进攻,掌风如山,呼呼急迫,尤其车丕为势更急,双袖抖起两朵寒云,劲拂面目。
于叙初适才接住三般兵刃,早觉出这几人内力造诣,都高人一等,看似容易,实在略感困难才挡过三面夹攻。此刻更不怠慢,施展出碧螺剑法的精妙绝招,一式“浪涌千重”,剑势迫出如巨浪排空,暮然一卷。这一着使出来,威力比之昔日仙人剑秦重所使,真有天渊之别。罗历请莫邪等三人哪敢从剑气如流之间硬攻,都缩手变招。于叙初已自变招为“轻鸥掠波”,银光急掠,竟是因攻后面的火判官秦昆山。秦昆山双笔连环疾点,一式“名登鬼录”,似守还攻。却见于叔初长剑一领,身剑合一,径刺雪山雕邓牧。
一时之间,但见于叔初剑光化为一道银练,如长虹贯日,纵横飞舞,回环急攻。着着抢占先机。
使六堂香主,一时难以联手合攻。
只是这六人都是身怀绝技之士,这种形势,只维持了一刻,便俱都展开绝技。尤其那阴阳童子龚胜,手中那柄阴阳扇,倏黑倏白,忽上忽下,如穿花蝴蝶般随着剑气飞舞起来。雪山雕邓牧本以轻功最擅长,此刻一味身悬半空,往来盘旋,手中缅刀激起光芒如雪,伺隙下击。秦昆山双笔似是判官点名,着着指向于叔初全身穴道,阴狠毒辣。余下三个空手的,都叱咤连声,掌风重如山岳,急提硬打。
碧螺岛主于叔初力敌六名高手,兀自保持均势,一支长剑直似蚊龙出海,神妙无方,上下挥霍,竟自凌厉环攻了二十余招!
他渐觉这六个度头压力渐增,知道他们已经能够逐渐施展出绝艺,不仅当初被他占了先机,付道:“我国的已达,此时不走何待?”
当下回心转意,慕然使出连环救命三招,只见他剑光如环,化成三个银团。身随剑走,打车丕和请莫邪之间,冲开一个缺口,纵出战因,阴阳重于龚胜国射凶光,如影随形,落在于叙初面前四五尺远,张口一喷,一层淡淡的白气激射出来,手中阴阳回乘势一扇,那股淡淡的白气,已经袭向于叙初西门。
碧螺岛主于叔初昔年孤身仗剑,纵横江湖,久经大敌,耳目聪敏,此时机价价打个寒战,想也不想,手上长剑疾撩,银光如堵,挡住那股白气,一两纵身后退,厉声叫道:“今日你们六人联手,姑且放过一道。可记着别走孤落单,撞在岛主手中,顶上头颅便不稳了!”
他叫声激荡间,身形已向山下石雕道迅疾急退。
铁臂熊罗历两臂箕张,作势拦住五人,不要追赶。只见阴阳童子龚胜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道:“我拼着损耗真元,运动先天一气功,竟被那厮剑气挡住,真是扎手强敌!”
冷面度增车丕气忿忿地低头去瞧自己的长衫,那儿已划破一道大口子。人判官秦昆山抱笔摇首,嗟叹道:“这厮火气冲冲,怕是吃了乾坤子母圈诸葛太真等人的亏,欲寻教主理论!”
罗历皱眉道:“按说这于叙初的武功,其造诣之精纯,以及应敌时之机智毒辣,应付一个诸葛太真,该是绰有余裕。火犯崔伟也非腐手,尤其他的火器,神仙难逃。惊必不至吃亏吧?
怕是他虽未吃亏,但认得是教主佳宾,故此转头来理论也未可料!”
冷面度增车丕愤然道:“请老大,我们反正闲着,不如跟踪追踪,看看究是什么来龙去脉,若有机会,也可伸手消一口气!”
“这主意甚好,我也陪两位走一趟。”
接口的原来是雪山雕邓牧。他们三人都是外三堂香主,几天来甚为投机,故此有这提议。
九指神魔也同意了,铁臂熊罗历道:“三位此去无妨,只是匆失三年之约便了!”三人诺诺应了。剩下这三位香主,内中铁臂熊罗历和火判官秦山都是鬼母手下旧人,地位又高,不便离开。阴阳重子龚胜却因施展先天一气功,大伤元气,也就不愿跋涉他往,留在这里好修炼复原。
请莫邪等三人,都是江湖家客,说走就走,用不着收拾行装,当下彼此别过,便依着昨日于叙初走的方向,往东而去。
暂且按下碧鸡山诸度行踪,再说在中州西北,有一处地方,名唤万柳在,乃属怀庆府治。这万柳应占地甚广,良田千顷,处处杨柳垂植,大概便是得名来由。此时已是深秋,杨柳的叶子早就枯黄脱落了。
这万柳庄少说也有万余户人家,却非一姓族居,约有十余姓,内中以李姓最大。近数十年,因为李族出了一位才子,在康熙年间,由进士及第出身,历任外官,晚年以户部侍郎致仕,归隐田园,为万柳庄首户。此人官讳光鸿,宇邦鲫,因历任胡官,致仕后依然声望显赫,李族的人也因此沾光得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