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子施展开缩地成寸的无上功夫,一夜之间,把她背到皖山的最高峰天柱峰上。
原来那几乃是当年赤阳子皈依佛门,随乌木禅师驻锡于此,后来赤阳子建了一座庙宇,名为乌木禅院。乌木禅师早已寂灭西去,一直是他自己主持,摔院中有二十余僧众,其中颇有奇人。后来赤阳子往金顶闭关,寺务便交给持戒精严、佛理深微的一党大师。直到赤阳子了却苗疆旧约,在峨嵋停留不久,口到天柱峰来,当晚一觉大师便寂灭归去。于是禅院一切事务又得由赤阳子主理。
到赤阳子正式替滇边大盗苍背狼关平落发剃度,将自己那件胸前染有拳头大一块血迹的僧袍,赐给关平,并赐名血印,从此继承衣体。数年后,血印已任乌本禅院住持,一于僧众都尊称为血印样师。赤阳子过百遇龄,退居后院,不间寺务。
赤阳子禅机莫测,一日忽命血印禅师外出,归来时,带口发项俱白的崔伟。
他细看崔伟形状,口中轻涌佛号,连忙延请寺中另一位高僧提婆上人,香崔伟施救。那位提婆上人,擅以金针刺穴,起死回生,方今天下,无出其右。
火狐崔伟乃受红亭敌人所伤,本是必死之症,幸而遇上提婆上人,当下救活了命,不过武功已失,不能再奔走江湖仗义伸手,管天下人是非了。
司弟加夫妇已到了乌本禅院,奉持在火狐崔伟左右。见珠儿归来,身负内伤倒不忧心,只有十分欢喜。因为提婆上人尚且能替崔伟起死回生,珠儿的内伤,当可无碍。
到珠儿伤痊愈之后,阴元垢便排她返峨嵋,暂住在金顶别院,母亲阴棠便是在隔峰的苦庵,相匹很近。
他们全知道珠儿的心事,不过都诈为不知,珠儿还以为只有赤阳子才知道哩。直到德贝勒孙怀玉等在峨嵋后山乱闯,立刻让她发觉了。她当时竭力抑住自己,不肯现身去相见,这个决定,连她自家也不能解释。但到他们欧在山下的报国寺时,这将是他们在峨嵋的最后一晚,故此她终于忍耐不住,悄然下山,来到报国寺。谁知在房门外,听到孙怀玉竟有妻室,而且那种口吻,宛似十分爱惜,使她立似迅雷贯顶,们然退走。她的轻功十分佳妙,故此在刹那间,已出了寺外,德贝勒闻声出来时,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却经说投宿报国寺的一干人,翌日早晨,使整装出发,孙德两人暗地告知屈军,说是要往湖湘一游,屈军立刻皱眉道:“昨夜里那性梁的小子单词厚礼,苦苦请我做他家的护院,我好不容易哄开话题。现在你们游兴又发,可苦了我要与他周旋!”
却禁不住德孙两人意决,屈军只好听从。当下孙怀玉向梁士伦道:“梁公子,小弟等意欲经湖北,过武昌,一游闻名天下的黄鹤楼,才回京师一”
梁士伦喜道:“好极了,我们正好同路,我也要到武昌去。一人湖北,便是家父信境,各位可以随便游玩,都有我哩!”
德贝勒心中好笑,却说道:“如此有讲公子关照,以公子声名,想必可以快意畅游了!”
梁士伦受了一顶高帽,得意道:“这个不是我夸口,三位在湖湘随便怎样,保管没有人敢哼半声。哼!若非我知昨日的骷髅党,不是本省盗帮,明儿告诉抚台一声,这峨嵋知县便有得他受了!”
徐元盛见他少年气做,不知天高地厚,神色张狂,怕惹起三人反感,忙插嘴道:“三位兄台既动游兴,在下也可在路上多得教益,喜之实甚。到武昌时,梁公子必会尽地主之谊,请各位一览当地名胜。
第二十四章 弹关深锁多情种
当下众人一同起程,六七日后使人湖湘省界。这几天功夫,德贝勒孙怀玉和层军三人对那湖湘总督之子梁士伦,讨厌到了极点,颇悔此次同行。那天晚上,一同欧宿在常德。
常德府位后流水下流左岸,东控洞庭,西扼五谷,形势极为险要,驻有八旗和绿营,提督也驻节于此,可见重要。
梁士伦拿出公子身份,包了那客店整座跨院,本来住下的客人,也硬生地轰走。
三人觑个空,走出客店,径自寻地方吃饭。屈军大大埋怨道:“你们看,这小子一味逞威风,臭俗不堪,亏得你们两位忍耐得住,依我说,明儿赶紧分手,少看些丑态。”
德贝勒笑道:“我却觉得不负此行,数日来厌烦得连心事也丢开了,算他一功。”
孙怀王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们有制他之道,待访查实了,这小子便尝到滋味了。”
“当日你不冲出去,我也不必动手,救了这小子一命,真是冤枉!”小阎罗屈军犹自咕俄。
“我们已经吃饱,不如到街上散散步,看看本府风光,你们怎样说?”德贝勒首先提议。
那两人并无异议,会帐出来街上,信步所之,但觉一片承平繁华气象。三人间知本地驻军,不敢滋事扰民。德贝勒道:“这布提督大人我认得他,闻说治下甚严,军纪明肃,果然不讹——”
这对华灯已上,人声喧逐,三人左图右盼,相当畅意,渐渐走到城西,那儿都是古旧的房屋,陋巷矮屋,显然是贫民住区。
孙怀王道:“我们往别处走吧!这里路坏屋小,没有看头!”
德贝勒仁步回顾,“好吧!这儿陪谈得很,教人瞧了心里不舒服三人正要回步,忽然右边一条巷中,人声喧叫,似乎听到有人大声喝叫:“抓住它……”
又有人叫:“打死它——”
德贝勒闲心一动,带头走向巷中,只见转角处冲出一团黑影,急审而来。
小阎罗届军在身后一眼瞧见,赶快迎在头里,攀然伸手一抄,原来是头俄狗,日中还伤着一块猪肉。这刻让届军夹颈抓起,四足离地,急得“汪汪”犬吠,口中的肉便掉下地上。
转眼工夫,那头追出几个人,一见那狗让屈军抓住,不觉大喜高叫:“朋友别放手……”叫声中,已来到三人面前。
三人打量一眼,只见那几个人全是补缀被动技在身上,手脚粗大,面目黝黑,显然是贫苦的粗活工人。他们也看到这三人身上十分光鲜,而且气度雍容,十分斯文,一齐愕住。
屈军道:“各位要捉这匹大么?这不是……可要小心点,别教它咬着手……”他一面说,一面提大送到那些人面前。
那些人见他们和气,其中有两人便动手来拿,一个带有索子的,打个活结,套在那匹大的脖子上,再用杆棒挑起。
那些人除了不知哪个在旁边道谢一声之后,便同时集中注意在那匹大上,似乎对这头俄大十分不满,非得之而甘心不可。又有人从地上捡起那方猪肉,喜笑道:“郑大婶的猪肉在这儿,不曾给这狗吞了孙怀玉插嘴道:“这匹犬是谁养的?为什么惹动各位穷追?”
一个人答道:“这头狗是无主野狗,近来常常到我们这儿来偷食,我们早想把它宰了,不过老是提它不着。今晚郑大婶好容易买了这点儿肉,却让这大行走,郑大婶叫将起来,所以我们一直追下来……”
三人各自明白了其中缘故,当下便想回身离开,只听有人大声道:“这方向找回来,郑大婶不知怎样高兴哪!天可怜儿,我敢相信她有好些年未买过肉吃了……”
众人一同大声哄笑,声音中充满了庆幸快活情绪。又有人道:“若在十年前,大婶未曾含冤受屈,这方猪肉算得什么?也不需我们苦追了……”
随着语声笑声,那些人一径走向巷中。德贝勒拦住两人,值:“我们这番可碰见不平之事了!怀玉,你要不要管?”
孙怀玉同意了,于是三人一齐转身,跟着那些人,走出这巷子,尽头处是一块旷场,四下连着低矮的屋子,地上积水成洼,大概是没有阴沟疏泄之故。果皮纸屑等等,到处都是,十分肮脏。
那些人在最边一间破屋前停步,歇了一会,一哄走了,仿佛一同去烹煮这匹大似的。一个褴楼妇人,在他们后面大声道谢着,手中还拿着那方猪肉,显然是他们所说的郑大婶了。
三人走过去,郑大婶正要回到屋中。孙怀玉叫反“郑大婶……”
她回头张望,天色昏暗中,看不大清楚,答道:“是哪一位大叔呀?真是有劳你们了,那匹狗真可恶……”她咦叨着,走上几步。在四周微弱的灯光下,看清了三人面目,不由得愕住,下面的话说不出来。
孙怀玉微笑抱拳,柔和地道:“大婶你奇怪吗?
你认不得我们,我们却认得你——”
郑大婶呐呐道:“大叔你……是从郑家镇来的?乡下发生什么事吗?”
德贝勒的眼光越过她,看到屋中走出一个小女孩,年纪大约在十二三岁之间,长得面目清秀,没有半点住在这种地方,那种特有肮脏的样子。他只需一眼,便可以断定是郑大婶的女儿,因为她们是那么相似,甚至连面上那股神情。
只听孙怀王道:“不是,我们不是从郑家镇来的。我们路经常德,暂歇一宵。无意中走过那巷口,听到人声,跟着瞧见窜出一大,便将那大截住,交给他们。后来似乎听到大婶有点困难,所以我们便跟来了。敢问大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冤屈的事?”
郑大婶定睛瞧着他,忽然法然梯下。孙怀玉吃一惊,忙道:“大婶有活清说,不必悲伤,我们若能尽力,一定竭力办到——”
她抹泪道:“妇人自家想起一事,故此悲伤失礼,请大叔勿怪。唉!多谢大叔们好心,可是不说也罢!”说着话间,那眼泪又掉下来。
孙怀王诚恳道:“大婶,你不妨说出来,多个商量,总不会有s!”
郑大婶慢慢揩眼泪,忽然失声,手中的猪肉也掉在地上。屋中出来那女孩连忙拾起,拿回屋去。她拍咽道:“若是妇人的儿子还在,现在大约跟大叔长得差不多了。而且,也不致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忽然发觉语中有病,忙补充道:“大叔别见怪,妇人心中悲伤,故此说错话……”
孙怀玉员知她将自己比作儿子,有点吃亏,但自然不能因此怪她,道:“大婶你说罢,我怎会怪你……”
郑大婶从泪光中瞥看三人,见他们的面上都是们然之色,又见他们气宇昂然,不似普通人家子弟,心中一动,说道:“既然大叔们不嫌,妇人便敢说出来。只因十年前先夫见吉,妇人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唤明礼,那时只有十岁,他……”她说到这里,不禁又掉下眼泪来,继续道:“他不久便不见了!先生在生时,并未和大伯分家,一同住在城外五里远的郑家镇,那儿要数我们这家为首富。当先夫死后,大伯数妇人无知,尽行吞没家产,只分了几块薄田和一座破屋与我母子三人。谁知不久,我那明礼儿也失踪了,只剩下妇人和两岁幼女翠翠,直是叫天不应,呼地不灵。迫于无奈,终把仅有的回屋卖掉,搬到这城中来。妇人本有兄长居于城中,但他为人懦弱,不敢计较,妇人请他到衙门告官,他也不敢去。几年前他也死啦,于是,妇人便转徙到这儿来……”
德贝勒道:“大婶你为何不告到官里去,那样总会有个公道了断呀?”
郑大婶摇头道:“大叔有所不知,妇人虽见兄长不敢去街门,但归人却曾亲自告状,可是……
这年头谁不认得银子,妇人不但没把状告成,差点还要打板子哩!咳,这年头……”
德贝勒忍不住道:“大婶你可以告到省里去呀!不然,等第二位知府再告,也是办法呀!”
郑大婶道:“妇人都试过了,可是听说我大伯大堆的银子往宫里送,所以结果总不受理——”
“要是你的儿子还在,”孙怀玉恍然遭,“他现在长成了,就可以想办法告状伸冤了!
怪不得他会失踪啦!”
德贝勒怒道:“这样说来,我们非管这件事不可。大婶,你后来怎样过日子的呀?”
郑大婶叹口气,道:“妇人会做什么呢?还不是靠十个指头,勉强捱到今日?”她的眼睛一红,又想掉泪,终于忍住,又道,*今天是翠翠她爹忌辰,妇人特地买了点向,打算条把完,好给翠翠尝尝肉味,唉——她的苦也受够了……”
孙怀王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约模有四两左右,放在她手中道:“大婶别要悲伤,这点点金子先拿去花用,迟些日子自然有消息……”
德贝勒也道:“我们要走啦!大婶你等着吧,过些日子必有使你满意的事情发生……”
三人不等她回答,急急转身离开。大婶怕是愕住了,竟然大半晌没有声息。到她失声叫唤时,三人都走出巷外去了。
德贝勒道:“终于让我们碰上含冤不白之事了,算是没白走一趟。这件事,待我想想看——”
孙怀玉开玩笑道:“我们去找梁公子,不就直截了当么?何须他求呢?”
屈军在鼻孔中嗤了一下,道:“他敢管才怪哩,这知府没有他老子做靠山焉敢胆大包庇?”
德回勒道:“如回京后再弄手脚,工夫花得太久了!不如我们去找布提督,请他督责知府开审此案,那就简单了。”
小阎罗屈军道:“提督大人管不着民政的事,我看不大妥吧!”
孙怀王笑道:“这个法儿满好,我们去吧!布提督是旗人,又以军功起家,权位赫赫,虽是文武殊途,料那知府不敢不从!”
于是三人一路打听着提督府,很快便到了府前。三人大模大样走到门前,那儿兵勇行械巡戈站哨,浮动着一种森严的气象。
一个旗牌官模样的军官走出来,抬眼见他们三人,似要走进府去,奇怪地停步望着他们。不过他倒算精明,见这三人气派甚大,不敢呵叱。
德贝勒见他是个满人,当下便用满洲话向那军官道:“我们是从京里来的,要见提督大人,相烦进府通报一声!”
那军官的气馁了,客气地问道:“阁下贵姓名,卑职立即通报德贝勒挥手道:“你便说京里有人来,布华还会不见么?”
那军官吃了一惊,连忙过府通报去了。原来刚才德贝勒直呼布提督的名字,教他如何不惊。布提督员是旗人将领,但以裕亲王的德贝勒荣看来,却不能算是什么。况且德荣与主亲王——后来的乾隆皇帝——甚是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