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人,如果外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我请你不杀他,你也肯答应吗?”
“这个,当然了,你有权叫洒家做任何事。”
“上人,在替你洗脚之前,我没有提过什么条件吧?”
“没有,但是你先提与后提都没关系。”
上官红脸色一沉道:“我之所以替你洗脚是因为外子说你为人还不坏,要我帮帮你的忙,没有存着要求你做什么之心。”
“是,这就是帮我的忙。”
上官红转头对司马青道:“青哥,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不过有些朋友说他还不错,虽有凶僧之名,却是个行侠的奇人,铁钵和尚在一般人心目中是个凶僧,在我那些朋友口中倒还颇值得尊敬。”
“你那些朋友看人不会错吗?”
“他们看人比一般人深入,很少会有错。”
“可是对这个和尚却错了。”
“也不算太错,只是固执了一点而已。”
上官红道:“和尚,你跟万人迷的约会大家知道吗?”
“知道,但是我跟卫天风之约却没人知道,因为在我杀了万人迷之后,大家相信我,没有往下深究。”
“这就难怪了,和尚,我还有权提一个要求是不是?”
“是的,想到你刚才斥责的那些话,和尚也自觉混蛋,你干脆就要和尚割下脑袋算了,那样洒家就不必杀死尊夫了。”
“无怨无仇,我干吗要你死。”
“洒家若不死,又没有别的方法解脱卫天风的誓约,就必须要找司马青一搏。”
上官红再度转头问道:“青哥,他杀得死你吗?”
司马青想了一下道:“这倒很难说,铁钵和尚究竟有多高是一个谜,不过照他平时的为人而言,他是不会杀死我的,一定会敌意失手让我杀死。”
铁钵和尚道:“洒家不会如此,否则洒家就不会登门求助了,洒家不惜一死,但洒家如果死在你手中,不论是否故意,都会引起一场大杀劫,卫天风要洒家来杀你,并不存有成功之心,他最希望的是洒家死在你们手中。”
“那对他有好处吗?”
“自然有,他可以因此得到很多息隐已久的凶人为助,使他的实力增强一倍了。”
上官红道:“那么我要你自裁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是的!洒家只要不死于搏斗,就没有那些后患了,所以洒家才请上官女侠帮帮忙。”
上官红想了一下道:“我要你取消铁钵和尚这个外号。”
“就是这个要求?”
“是的,这两天我见过外子的几个朋友,他们虽然没没无闻,却都是些义烈可敬的江湖豪杰,他们口中的铁钵和尚是个很有主见而可敬的人,不是一个拘于小信而罔顾大义的混蛋,我本来不想对你提任何要求,为了那些朋友,我不愿意他们失望了,捧上你的铁钵,滚出这个门去,扯下你的僧袍,除去名号,以后你就可以任性所之,去替卫天风当杀手了。”
铁钵和尚满脸愧色,低头不语。
上官红厉声道:“你还不滚,站在这儿干吗?”
铁钵和尚道:“上官女侠,人无信不立,洒家………”
上官红道:“我没有要你背信做小人,我父亲是武林盟主,就是被这个信字捆得死死的,一直到他临终之前,才深深地感悟,武人之信,有时是一条绳子,捆住了君子而让小人大行其道,他最后给我的遗训是千金一诺,唯义是重,拘泥于小信本为求心之所安,但背义而行,心又何尝安。”
铁钵和尚沉思片刻,肃容朝上官红一拜:“多谢女菩萨指示迷津,发我昏聩!”
双手捧起铁钵,把里面那半钵带浑的泥水一口气喝下了肚去,然后挟着铁钵,施施然出门而去。
等他出门后,司马青才一竖大拇指,脸现神光道:“红红!你真了不起,你的表现此我想像中还好。”
上官红一笑道:“青哥,你事先知道他的来意吗?”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绝不会无目的而来,我也知道他的怪脾气,只能告诉你一句好好地接待他,但是我没想到他会要你帮他洗脚的。”
“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也要我帮他洗呢?”
司马青一笑道:“那我可不敢要求了,因为你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我不能要你做这种事。”
“但我现在是司马青的妻子。”
“那也不行,我司马青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能要我的老婆去替人洗脚,谁也没这份资格。”
“可是我为他洗脚时,你并没有反对呀。”
司马青笑笑道:“那时我看出他必须帮助,所以才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平时很少开口的,即使是跟他最相知的朋友,也很少问他的杀人之由,他们只是从他所杀的人去深入查究,知道那些人确是行有可诛,以此来了解他的为人,今天他来了之后,絮絮叨叨地一反常例,说了半天闲话,我知道他的确有十分为难的事要相求我们。”
“我应付他的方法对不对呢?”
“对,对极了,如果你真的要求他别杀我,我倒要反对了,我司马青再没出息,也不能要我老婆替人洗臭脚来贷我一命,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帮助他。”
“事实上我没有帮助他,只狠狠的训了他一顿。”
“训得好极了,换了我也想不出这么义正词严的话来教训他,而且我想这和尚有生以来也没受过这种教训,更没有被人当面指着鼻子喝叫他滚蛋的。”
“那我还够资格做司马青的妻子了。”
“如果你是指替他洗脚而言,的确是够了,我的朋友都是些怪人,有着莫名其妙的怪脾气,经常会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要求,太过份,你可以一巴掌摔回去拒绝,无伤大雅的,也得忍耐一二,可是最后那一番春秋大义,掷地有声,才是真正武林盟主女儿的气度,我开始觉得我娶了你这个妻子是高攀了。”
上官红嫣然一笑:“你还是小心点,和尚被我骂跑了,但未必就因此觉醒了,说不定他还会来找你拚命的。”
司马青傲然道:“他如果有脸再来,那就是个不明是非的混蛋了,我又何尝怕他,剑下对他也不会再容情。”
正说到这儿,忽而门口人影一晃,果然是铁钵和尚去而复返,头上带了顶竹笠,遮住了光头,身上披了件长袍,掩住了袈裟,手中还是捧着铁钵,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柳无非为誓言所拘,再次前来相扰,请司马大侠到店后三里处的关帝庙前一会,以决生死。”
连司马青也没有想到铁钵和尚去而复返,而且回来得这么快,倒是感到很突然,瞪着看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而铁钵和尚则像是心中十分愧疚,连司马青的脸都不敢看,低下了头,说完了话后,见司马青没有回答,他也不想要回答,转身就想走了。
上官红连忙叫住他道:“喂!大和尚,你等一下。”
铁钵和尚站住了脚步,低声道:“司马夫人,我已经还俗,恢复使用俗家姓名柳无非,请夫人莫再以大和尚相称。”
上官红笑了一笑:“好!那就称你为柳大侠吧。”
“不!柳无非是个混蛋,绝对当不起大侠两个字。”
“这一点我们容后再作讨论。柳无非,既然你还了俗,摆脱了以前铁钵和尚所欠的一切债务,怎么还会受誓言所拘,要来替人卖命呢?”
柳无非低下了头道:“因为我以前立下借据时,并未书明是什么身份,上面写着本人因故借得卫天风黄金万两,经议以代为完成三项工作为抵,底下捺了个指印,现在我虽然不是铁钵和尚了,但仍然无法赖掉那笔债。”
上官红笑道:“这倒是难怪了,卫天风老奸巨滑成性,既然事先作了安排,必定是设想周到,想尽一切的方法防止你赖债的。”
柳无非低下了头:“也就是这一次了,万请贤伉俪原谅,不过有一点好处,铁钵和尚已经不存在了,司马大侠就是杀死了柳无非,对武林大局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了。”
上官红眉毛一扬道:“柳无非,刚才你曾经说万一你被杀了,卫天风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取得许多江湖上息隐已久的凶人为助,这是怎么回事?”
柳无非想想道:“不是杀死我,是杀死铁钵和街,柳无非没这么大的能耐。”
“好!就算是铁钵和尚吧,那个铁钵和尚又怎么能具有如此大的神通呢?”
“四十年前曾有十大天魔横行江湖,最后为一仁侠所制,囚禁在一个秘谷中,限令他们永远不得出世。”
司马青忍不住道:“是有这回事,但是与铁钵和尚何关?”
“关系很大,这十大天魔行事虽然乖张,只是性情偏激,所以那位仁侠不忍相诛,囚禁秘谷,却又不忍心将他们的一生武学埋没,因为这十人各擅一门武林奇学,别辟门径,也算是武林中的一大发现,所以准他们收了一个传人,承受他们的十项绝学,那个传人就是铁钵和尚。”
“原来铁钵和尚是十大天魔的弟子。”
柳无非连忙道:“不能算,铁钵和尚只是学了他们的武功,却拜在那位仁侠的门下学习礼义,所以他真正的师父只有一个人!”
“但是他却兼得十一家之长。”
“并没有,那位仁侠只传授他做人的道理,却没有教过他一招半式,那位仁侠晚年慕佛,剃度出家礼佛,六年前圆寂了,传下了口铁钵。”
司马青一笑道:“铁钵和尚也是六年前开始行道,难怪铁钵和尚行事虽然近侠,却不脱一股邪气,那多半是受十大天魔的影响!”
柳无非叹了口气道:“是的,十大天魔人极自负,败在那位仁侠手中,是不好意思联手作战,个别为那位仁侠所击败,如果联起手来,那位仁侠绝对不是他们的敌手。”
司马青笑了一笑:“这一定是那位仁侠说的。”
“不错!不过这的确是事实,所以他们十人联手造就的铁钵和尚如果被人杀死了,对他们说来是个极大的侮辱,他们就一定会出来讨回这份公道。”
司马青一叹,道:“魔究竟是魔,多年深谷静养,还是没有沾染了一点佛性,仍然没有磨掉一点魔性。”
“以他们的性子而言,能够老老实实地自闭十年,实在已很不容易了,阁下不能对他们要求的太苛。”
上官红却很感兴趣地道:“为什么杀死你柳无非,他们无动于衷,杀死了铁钵和尚,他们就要出世为恶了?”
柳无非叹了口气:“因为铁钵和尚是秉承那位仁侠的意旨出世行侠,那位仁侠限制十大天魔不准出来,就是怪他们的杀气太重,说仁慈之心,可以化戾气为祥和,假如铁钵和尚被杀,证明了那位仁侠的话并不对,仁慈之心不足以济世,还是他们的杀手有效一点。”
“但是柳无非三个字对他们就没有意义了。”
“是的,我告诉过他们,一旦铁钵和尚发觉自己不是个行侠的材料,自动会还俗,那时所作所为不再与那位仁侠有关,他们与那位仁侠的誓言也就无法打破了。”
司马青淡淡地道:“有多少人知道你已经还俗了?”
“不太多,但是已经够了,足够把我还俗的消息传到十大天魔的耳朵里去就成了。”
“因此说,今天你柳无非可以死了。”
柳无非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我不会故意让你杀死,这一战我还是会尽全力来从事。”
司马青想想忽又笑道:“看来我们今天这一战是难免了?”
柳无非痛苦地道:“是的,我才离开这儿就有人拿着卫天风的借据等着我,逼着我再回来。”
“卫天风自己没有来?”
“没有!但是他不必亲自前来,因为那张借据的确是我的亲笔,拿在谁手里都有效。”
司马青笑道:“这么说如果有人把那张借据弄到手,也能叫你去杀死一个人了?”
“不能!因为那张借据上只规定要我杀三个人,到我杀了你之后,债已经还清了,我也不受约束了。”
“但如果你没有能杀死我呢?”
“那就是我被你杀死了,人死债烂,我再也不听谁的了,所以无论是何种情况,我欠的债今天就可以还清了。”
上官红沉下脸道:“柳无非,刚才铁钵和尚含愧而去,我还很高兴,以为他毕竟还有点人性,可是后来看看他的表现,我发觉他仍然是混蛋一个,你可以转告他,不管他脱不脱袈裟还不还俗都是一样,铁钵和尚本身就当不起一个侠字,他也不足以代表那位仁侠。”
柳无非痛苦的道:“是的!司马夫人,你骂得很对,铁钵和尚说过了,只要他的债一还清,立刻就重披袈裟,再履人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卫天风一决生死,杀了他以为世人;除害。”
“卫天风有那么容易被杀死吗?”
“不容易,而且铁钵和尚被他杀死的可能更大,可是那样一来,十大天魔重出江湖,就会找上他卫天风了。”
司马青笑笑道:“铁钵和尚的一条命倒很值钱!”
柳无非苦笑道:“司马大侠,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只有各凭心之所安去做,我没有办法,因为我的确借了卫天风万两黄金,在我杀死万人迷后,我把那些万金全部用在替她修建墓园上了,当时我以为很聪明,叫他们心痛一下,因为我了解这是个圈套后,晓得卫天风这万两黄金只是拿出来过过手,很快又会回到他手里去的。所以我一下子把它花得精光,的确使卫天风很苦恼了一阵子,我希望他赖皮,否则我的借据也就可以不认帐了,而且他还结下了我这个冤家,可是他居然咬牙忍了下来,却把我自己给坑住了。”
司马青点了点头道:“不错—在这种情形下,你的债倒是非还不可。”
“你能够见谅就好。”
“我绝不会原谅这件事,因为你自己赌输了,却要拿杀死别人去还帐,这种行径,绝非一个侠客所应为,刚才内人骂得对,铁钵和尚的确是个混蛋,辜负了那位仁侠苦心的教诲。”
柳无非道:“那也不能怪我,怪只能怪那位仁侠,他在择人的时候,不该找上我这块料子。”
司马青一笑道:“那位仁侠不是为自己选弟子,而是为十大天魔选传人,如果不带点魔性,怎么能合乎十大天魔的脾胃,他一片心,想从你身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