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红推开司马青说:“武功是武功,胆子是胆子。人家总是女人啊,就因为我有武功,所以虽然心里害怕,仍能独自走这趟夜路,若换了普通女人,只怕早就瘫在路上了。”
“你说的对,下次………”
“还有下次吗?”
“下次你要把胆子好好磨练一下,胆子是越练越大的,你看刚才那女人,人家的胆子多大。”
上官红转头望去,矮松旁人影已逝。
司马青道:“人家早在我现身时走了。”
上官红道:“刚才我跟她所讲的话,你全听到了?”
司马青摇摇头道:“我隐身之处较远,而且风声甚大,并未完全听清楚。”
“她的话很多地方语含玄机,令人难解,尤其对家父之死………”
“我想刚才那女人,很可能就是上次在长辛店集贤客栈故意引我追出相见的蒙面女子………”
司马青正说到这里,上官红忽地拉拉他的衣袖,低声说:“快躲到路旁去!后面有人来了!”
司马青吃了一惊,连忙拉着上官红跃到一座土坟后,正好墓后有棵盘根矮松,刚好掩住了两人的身影。
只听耳旁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接着两条人影,在路旁停了下来。
司马青和上官红紧闭呼吸,由松隙中偷偷向外望去,只见前面的人影,身材十分苗条,一看便知是个女子。
后面一人,像是孩童模样。
两人虽是距他们藏身之处不远,却无法看清面貌。
但司马青和上官红却不难断定,这女子不可能是刚才那女人。
只听那童子道:“娘,为什么不走了?”
司马青和上官红齐感心头一跳,这话声好熟,分明是上次在天风居跟随绿袍长须老人的黄衣童子。
那女子四下略一张望道:“他们刚才明明在这里,为何不见了?”
黄衣童子道:“娘,他们是谁?”
那女子道:“现在告诉你也没用,将来你跟他们总会认识的。”
黄衣童子又问道:“娘,咱们一定要在四更前赶到嵩云别庄么?”
“不错。”那女子望望天色道:“大约只有几里路了,待会儿到了之后,没有我的吩咐,绝不可随便讲话,更不可随便出手。”
“娘。”黄衣童子似在故意撒娇:“不给他们点儿厉害,不就白来一趟么?难道娘还不信孩儿的身手?上次随爷爷到京城,孩儿就轻轻松松地点倒了两个老兔崽子,连有个又怪又老的女人都不敢惹我。”
那女子喝叱道:“到了嵩云别庄,要规规矩矩的随在我身后,倘若轻举妄动,小心回去后剥你的皮!”
黄衣童子轻轻叹口气:“娘和爷爷老是把我当孩子看,其实我什么都成,今晚的事,只要您放心,我自己来照样行。”
那女子不再理睬黄衣童子,从怀里不知摸出一件什么东西,扬手抛去。
“嚓”的一声,那抛出之物,插在不远处的一棵柞树上。
黄衣童子急急问道:“娘,那是什么?”
那女子却朝向司马青、上官红藏身之处道:“你们两人如果此刻不便出来,等我走后,再把柞树上的东西取下来。”
她说完话,脚下未见移动,人影已在数丈之外。黄衣童子紧随身后,霎时人影不见。
司马青忙从柞树上取下那女子抛出之物,却是一枚极小的袖箭,箭外包着一层纸条。
他们虽料到纸上必定有字,但因未带火折子,只好等同去再看。
回到落凤坡空空门分坛,已是三更过后,谈不同担心他们出事,一直未睡。
两人间到房中,灯下打开那包在袖箭上的纸条,上面写的是八句四字偈语:
死即是死,
生即是生;
非生必死,
非死必生。
上官非死,
白帝有踪。
后会期近,
且多珍重。
仅仅八句话,却使他们在灯下推敲到天将五鼓,依然无法详解其中之意。
口口 口口 口口
北五省公推武林盟主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次邀请与会的柬帖,是北五省武林中各门各派的首脑人物二十余家联名发出的,连空空门门主谈不同的名字也在内,虽然事先并无人向他协议过这件事。
司马青和上官红也接到了请柬。
谁都不难想像,这次公推盟主的主事者是卫天风和卫彩云,其余多数联名的,不过挂着头衔而已。
公推盟主的武林大会地点,仍在青龙岭。但并非墓地,而是上官嵩生前经常邀约同道好友聚会之处。
这地方风景绝佳,而且建有亭台楼榭,花木扶疏,幅员辽阔,足可容纳千人以上的聚会。
司马青和上官红到达时,已有三、四百人在场,由于人数太多,他们的来临,并未引起人们多大的注意。
看岭下时,陆续而来的与会者,依然络绎不绝于途。
这些人有不少是上次被邀来参与开棺验尸的各方人士,他们在事后得知不日将公推盟主,就索性留在南宫,有的根本就被卫天风招待在嵩云别庄。
而公推武林盟主之事,也多半是在卫天风的授意下由这般人从中策动发起的。表面上卫天风却显得对此举并不热衷。
卫天风在最后到达。
这时岭上的各路人马,足有七、八百人。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并未接到柬帖自动闻讯前来的,也有跟随他们的主人为护驾而来的。真正的各门各派各大世家领袖人物,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卫天风的身后,是卫彩云,再后面是卫铁民。
卫天风神情潇洒豪放,气度恢宏雍容。
在场数百人,见他昂首阔步而来,纷纷退避让路,盟主尚未推选,他已俨然一副盟主派头。
卫彩云依然素衣素裙,面容憔悴,毫无表情。
卫铁民则完全一派趾高气扬的模样,这可能是他已料到很快就要成为武林盟主之子,身分地位又将大大提高的缘故。
场地正中,摆了百余张太师椅,这是具有相当地位身价的人才有的座席,也许是大家太过客气,此刻入座的也不过三、四十人,其余大都是空位。
卫天风和几位先入座的推让了一番,才居中坐下。卫彩云坐在他的左侧,卫铁民身分和辈分都还嫩得很,只好站在卫天风身后。
七、八百人的场面,本是一片嘈杂喧腾,但卫天风兄妹入座后,竟然自动静肃下来。
卫天风此刻自是最受瞩目的人物,越发显得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他可能故做谦逊之故,只是目光扫视全场人众,并未开口讲话。
终于有人不甘寂寞了,这人又是凡事最喜强自出头的龙武镖局总镖头巴天义。
别看它难得受人敬重,却是高踞太师椅上,自成一方之雄。
他站起身来,抱拳环顾,礼数十分周到地说:“今天咱们推举盟主,这主事之人,自然非卫堡主莫属,所以应当先请卫堡主说几句话。”
卫天风这才满面春风地也先拱手为礼,朗声道:“各位要卫某主持这次盛会,实在不敢当。不过,今天各位来到青龙岭,卫某忝为地主,实在也不能不说几句话,咱们北五省,自从十五年前成立武林盟以来,确实为同道间造福不浅,盟主一席,也始终为愚妹丈上官大侠执掌。如今上官大侠不幸故世,盟主之位,已虚悬四月以上之久,急待重新推举,以便有人主持武林大计………”
卫天风的话尚未说完,已激怒了席位上的广和镖局主人银枪邱广超。他高声道:“卫堡主,你刚才的一番话,不觉得过分么?”
卫天风依然面带笑容,道:“卫某不知什么地方措词不当?还请邱老爷子指教。”
邱广超冷笑道:“今天大家在青龙岭聚会,卫堡主自称是此处主人,不知从何说起?青龙岭虽然死了男主人,还有女主人,总轮不到你,你这样说话,未免太大言不惭了!”
“邱兄,何必在一句话头上计较?卫堡主虽不是青龙岭主人,至少也沾亲带故,总比咱们这些纯外人近乎些吧!”
说话的是席位中的太极门掌门人丁一鹤,此人一向甚少在外走动,但却和卫天风走得很近。
“邱老爷子若仅为家兄一句话,那我该算是青龙岭的主人了?”卫彩云接上了嘴。
邱广超不屑地瞥了卫彩云一眼道:“方才你若站出来讲话,邱某便没的话讲。”
卫彩云道:“我一个女流之辈,又有孝服在身,是我情愿请家兄代替。”
邱广超虽然气愤难平,也只有坐下身去。
巴天义却趁机抢着叫道:“今天的事,各位用不着争执,卫堡主众望所归,除了他,谁能找出第二个人担当盟主之位,所以兄弟希望各位能公推卫堡主出来主持武林大计。”
“这是什么话?”镇远镖局主人赵震纲霍地离座而起:“既然是公推,就应由公意裁决。
在场的各门各派各大世家的负责人都应征询一下,看看到底谁是众望所归,你巴总镖头算什么东西!”
巴天义也从座位上跃了起来道:“姓赵的,你想干啥?”
赵震纲道:“你根本就是个无耻小人,甘做他人走狗,赵某不才,今天很想教训教训你!”
巴天义岂肯在众目睽睽之下示弱,抽出腰间九环刀,人已跃到席前空地。沉下嗓门道:
“姓赵的,有种就给我下来,看今天是你教训老子?还是老子教训你!”
赵震纲只气得胸中热血直冲,刚要下场,却听身后人丛中一人高叫道:“对付这种狗腿子,何用赵大叔亲自出马,小侄我收拾他足足有余。”
这人是赵震纲镖局的镖师秦刚,生来性子最烈,很像水浒传中的霹雳火秦明,又因他也姓秦,使的一口长剑,所以得了个霹雳剑的绰号。
秦刚话刚出口,人也早就跃在场内。
巴天义身为总镖头,和一个镖师动手,难免觉得有失身分,但他是先行下场的,也只有不顾身分的出手一搏了。
秦刚横剑在手,冷冷说道:“姓巴的,你先出招吧!”
巴天义不屑地道:“我巴某人向来大不压小,对付你这种无名小辈,总应给你个先出手的机会。”
秦刚不再客气,冷笑一声,剑锋快如闪电,兜起一道寒芒,分心刺去,脚下也趁势飞起一腿,踢向巴天义小腹。
巴天义没料到对方来势如此狠辣,简直要一击置他于死地,九环刀急急劈出一记“迎云捧日”,人也跟着疾退。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秦刚的剑势,生生被九环刀震偏开去,踢出的一脚也落了空。
巴天义也被震退数步。
秦刚纵身再上,剑势变刺为劈,照准巴天义天灵穴,当头抡下。
巴天义觉出这一剑来势更猛,若再后退,虽可躲过,却显得有失身分,只好咬牙挥刀,硬接一招。
他由下向上迎击,在方位上就先吃了亏,再加秦刚剑势有如泰山压顶,力道奇猛,刀剑一接之下,巴天义站脚不住,当场被震摔五尺有余。
秦刚那里肯舍,跟过去猛地又飞起一腿,踢向侧腰。
巴天义尚未站住脚跟,早被一脚踢中,跟着再摔出去,落地之后,又连着两个懒驴打滚,才咬牙裂嘴地爬了起来。
他脸色一片惨白,连衣服也在翻滚中刮破好几处。
秦刚不为己甚,稳站当地,笑道:“承让了,巴总镖头如果还有指教,不必客气,在下一定候教就是。”
巴天义所属的龙武缥局,也有两个镖师在场,但他们眼见秦刚锐不可当,自感不易对付,虽已跃入场中,却未敢贸然出手。 这时秦刚也被赵震纲喝退。
龙武镖局的两个镖师,只好把巴天义搀回原位。
不过,此刻却恼了太极门掌门人丁一鹤,他转头望了赵震纲一眼道:“赵兄,贵镖局可算得人才济济,一个镖师,三拳两腿就能把一个总镖头打翻在地,老朽实在佩服。”
赵震纲见他有意找岔,冷笑道:“丁掌门人是为巴总镖头抱不平了?”
丁一鹤也冷笑道:“并非老朽为人抱不平,实在是贵镖局欺人太甚!”
赵震纲道:“丁掌门人又待如何呢?”
丁一鹤道:“老朽自不量力,愿在赵兄台前领教领教。”
他话末说完,人已像大鹏展翅般飞落场中。
赵震纲正要随着下场,秦刚却又冲了进来,拦住他道:“赵大叔,有侄儿在,用不着您动手。”
秦刚方才在两招之内,收拾了巴天义,对自己的身手,已信心大增,无形中胆气也更为豪壮,纵然面对太极门一派掌门宗师,也毫无惧色。
丁一鹤冷冷打量了秦刚一眼道:“就凭你也敢在老朽面前讨教?”
秦刚拍拍胸脯道:“尊驾最好少倚老卖老,有本事只管使吧!”
丁一鹤一挑手中蛇头杖,直向秦刚咽喉点去。
他出手看来毫不着力,但蛇头杖点出之后,却如万条银蛇钻动,圈起了三尺方圆的杖影,杖影中夹杂着嘶嘶之声。
秦刚急急迎出一剑,一阵波波轻响,那杖影竟是愈来愈密,使他一柄长剑,有如被一种无形力量嵌住,连抽动都抽动不得。
秦刚心头大骇之下,猛一咬牙,向后倒纵而出。虽然人已脱开杖影,但长剑却已脱手飞出。
丁一鹤蛇头杖在地上一拨一挑,那柄剑竟又飞了回去,只听他嘿嘿笑道:“接住!”
秦刚慌迫中抬手接住长剑,一招“直叩天门”,直向丁一鹤头顶劈去。
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打法,他性烈如火,明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也不肯认输罢手,即便当场溅血横尸,也在所不惜。
丁一鹤没料到秦刚竟如此拚命,丝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他深知若在此时此地弄出人命,很可能惹起公愤,变为众矢之的。只好侧跃数步,蛇头杖再度向剑尖圈出。
一股巨大无比的暗劲,迫得秦刚一柄长剑,竟如钉住在悬空中,接着右腕也一阵酸麻,五指一松,长剑竟又被挑了出去。
秦刚只得使出一记“怪蟒翻身”,身躯弹起之后,再向后倒纵。
丁一鹤并未跟进,只是轻描淡写地再向前点出一杖。
只见秦刚倒纵的身躯,忽然直升起七、八尺高,然后向两丈外抛去,直摔到一棵树下,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丁一鹤时,早已收起杖势,气定神闲地站在当地。
“丁掌门人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