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上那儿去干吗呢?”
“什么也不干,只是因为那边没有人会堵着我们,较为安全,现在我们等于已经向卫天风下了战书,他也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公开地狙杀我们了。”
“什么理由?我们又没有犯什么错失。”
“擅闯双泰镖局,杀死了陈三泰,这个理由足够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杀死他,是他们的自己人杀了的。”
“不!小红,我们必须承认这件事,卫天风不会承认他养着昔日无名堡中的无名杀手,自然也不会承认陈三泰是死在他们手中的,我们本来是可以否认的,可是我们欠了那些杀手们的情,他们在可以杀死我们的情况下放了我们一马,反而杀死了陈三泰,因此我也答应了不把他们牵出来,就只有我们自己承担杀人的责任了。”
上官红想了一下道:“承认了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想宰了他,这家伙太可恶了,居然跟卫天风串通好了来对付我爹。”
司马青也一笑道:“不错!我们有足够杀死他的理由,那又为什么不承认呢,何况这件事对卫天风的影响也很大,至少可以把他假仁假义的面目揭穿开来,使大家都认识他的为人。”
上官红笑道:“卫天风的手段以及他的伪善真面目,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慑于他的势力,不敢揭穿而已。”
“也不尽然,卫天风并没有到了能一手遮天,控制整个北地武林的局面,否则他在你父亲的葬礼上,就可以公开地对付你了!他在你那样的屈辱下都不敢动手,可见他还没有能把握全局,而且所顾忌。”
“可是他现在掌握着一股相当大的实力,那些人都是四下分散的,在我爹的殡仪时,大家集中在一起,还能使他有所顾忌,等大家一分散,就会被他一个个地个别击破,终而完全受他的控制了。”
“这很可能,我相信那些名他也想到了,除了那些一已经准备倒向他的人,其余的人也一定会构思对策。”
“还有什么对策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家团结起来,组成一股力量来跟他对抗了………”
“这虽然很不容易,但是并非全无可能。”
“不可能的,卫天风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江湖人都有个宁折不弯的臭脾气,卫天风如果真的采取强迫高压的手段,反而会引来更多反对他的人,那个老江湖不会这么做的。”
“他会怎么做呢?”
司马青一叹道:“天风堡财雄势大,就凭这两点已足够迫使大家低头了,他把昔日公孙无名手下的杀手收容过来,我已经想到他的作法了,这是一种很厉害而又稳妥的手法。”
“青哥,究竟是什么方法,你说话不要绕圈子好不好?”
“袭断生计,驱虎吞狼,江湖人唯一可悲的是没钱,北地武林中知名之士,没几个是自己有身家产业的,一般的江湖人,要就是进黑道,上马挂枪,占山立寨,落草割地,抽取买路钱,或是打家却舍,寇人以生………”
上官红感慨地道:“是的,北方民风剽悍,沦入黑道的人也多,势力很大,几乎可以与白道中人分庭抗礼。先父任武林盟主时,也无法将这批人消灭,只有跟他们妥协,允许他们对路过的商旅值十抽一,才能维持个相安无事,那也只是对大股的山寨而言,零星散股的盗贼仍然很多,所以北方的镖局特别多………”
司马青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白道中人,保镖是正途,此外就是自己斥资经商,贩卖关外的皮货、药材以博利,卫天风只要在这两方面施以压力就够了。”
“怎么个施压力法?”
“很简单,不跟他攀交情的,他一概相应不理,而且暗示黑道中人跟他们作对,迫使白道中人走投无路,逼得非向他们低头不可。”
“你是说他兼能控制黑道中人吗?那不可能,人家不会听他的。”
“非听他的不可,因为他本身有一股雄厚的势力,黑道中人唯利是图,犯不着跟他去硬拚,此其一,而且他并不是把生路挡绝,只划出一部份的人不准人下手,那些绿林豪客为了要求生,势必会对另一部份出手,这样一来,不跟他合作的江湖人就无法在北方立足了。”
“假如大家都听了他的,他又如何安置黑道中人呢?”
“没什么难办的,最多恢复令尊当盟主时的办法,按例缴费买路钱过关,利益均沾。”
“那不是跟现在没两样吗?”
“不!现在的情况不同,北方的绿林道已经准备知会镖局,自下个月开始,所抽的成数要提高到一成五,可是持有天风堡号牌的镖局,只需缴纳五分例费即可不受干扰;这样一来,获利的厚薄相差太多,目前的保镖获酬是一成半到两成,按照新的标准,有些人就无利可图,被逼得关门。”
“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
“目前还在保密阶段,原是准备等令尊发丧后,开始发出知会,这消息是从绿林道中传出的。”
“他们肯接受卫天风的调遣吗?”
“有两个黑道枭雄不肯答应,可是都被暗杀了,我正在奇怪,那两个人的武功卓绝,要杀死他们很不容易,今天在双泰镖局看见那批无名杀手,才知道卫天风的手段。”
“这个消息确实吗?”
“千真万确,被杀的关外八达岭总瓢把子过江龙闻人俊与先师有旧,现在八达岭是由二当家万世和接替龙头,闻人俊的弟弟闻人杰逃亡下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上官红一叹道:“卫天风现出这一手倒是够厉害的?”
“巨奸大恶,必有过人的城府,他绝不会自己做恶人,甚至于还摆出一付伪善的面目旁敲侧击来逼人就范,所以我预料不出半年,他就能完全地掌握了北五省黑白两道。”
“他居然能够把势力伸进绿林中去,倒真是不可思议。”
司马青一叹道:“这也要怪令尊,最近一年来,几乎完全不管事,一切都委诸卫天风部署,他利用这个机会,跟绿林道也搭上了线,肯跟他合作的自然受其支持,不跟他合作的,他在暗地里策动一些绿林道中的次要人物,起而夺权,终而受其掌握;于是他明里暗里控制着黑白两道,成了北五省武林中的太上皇了。”
上官红惊道:“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司马青淡然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令尊过于刚直,又自视太高,不屑与绿林中人交往,否则令尊可以做得更好。”
“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武林同道一视同仁,只以行为取人,从不问他的出身,也没有搭过什么武林盟主的架子,很多绿林道中的首领,都是他的知己………”
司马青叹了口气;“小红,我不想抬杠,你所谓很多也不过是七八个人而已,在整个绿林道中,所占的比数太少了,而那七八个人,真正握有实力的不过是一二人,其余都是独来独往的独行豪客,即使武功辈份都很高,却也难以左右大局。”
“我爹没有独霸武林的雄心,何必要去左右大局。”
“那他就不该担任这个武林盟主。”
“青哥!你对我爹的了解还不够,他何尝愿意当这个盟主,完全是被一些人硬抬出来的。”
“我很了解,他只想为武林道尽点力,并无成就霸业之心,所以才勉为其难,这是最糟糕的事,他如果只想行侠济世之心,干脆独行其是,不参加任何组合,做事情反而自由得多,既然担任了这个工作,就该深切体会,改变自己的作风,切实地做点事,像这样吃力不讨好,反而误人误己,连带也坑了别的人。”
“谁受了我爹的连累了?”
“闻人俊,他就是太尊敬令尊了,所以才身遭不测,闻人杰跟我谈起来,对令尊的为人,他是万分的钦敬,但是对令尊的处事,则不无微言………”
上官红低头叹了口气:“我并不认为爹做错了什么,嵩云别庄上的人员,多半是从黑道上转来,洗手归正,自动效力的,而现在对我仍然忠心支持的,还是那些人居多,他们有的出身微贱,有的却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爹对他们亲如手足,才换得他们的舍命追随,这些地方,爹是成功的。”
“闻人杰并没有说令尊对人失败,只是处事方面的败笔也无容否认,如以行侠而言,他交到一个朋友,结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敌人都是成功的,因为人生得一知己可死而无憾,但是身为武林盟主,能交到九千个朋友,却树下一千个敌人,都是失败的;因为这九千个朋友,未必能因为他的缘故而成朋友,而一千个敌人,却会因为他的缘故,也成了敌人。”
“那么他的意思是该怎么做呢?”
“武林盟主应该没有一个敌人。”
“人不可能没有敌人的。”
“不难,卫天风就能做得到,他像是一个辛勤的农夫在经营他的田园,不让一根野草生长在田圃中,而农夫对于清除野草的手段是连根拔除。”
“就像是他现在对付我的手段一样了。”
“是的!陈三泰没有那个胆子,他一定是得到了卫天风的指示才敢下手的,我们在双泰镖局的遭遇就表示他的除草行动已经开始了。”
上官红默然片刻才道:“青哥!你认为闻人杰的说法对吗?”
司马青一笑道:“我只是一个游侠,可不是盟主,因此我无以置喙,而且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要被清除的野草了,我必须要记着做野草的求生打算,更没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上官红这才笑了起来道:“我们这两株野草要如何才能不被拔掉呢?”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卫天风如果只守着他的一片田园,无疑的,他是会成功的,但是他的欲望太大了,以一人之力想拔尽原上的野草,把莽莽江湖都辟作他的田园,他会失败的。”
“我是说我们目前该怎么办?”
“目前自然是到一个他的手够不到的地方去。”
“离开北方,到江南去?”
“不!这样固然可以躲开他的伤害,但是却助长了他的气焰。我们要留在此地,你目前是最受人注目的,也是唯一能散布草种的主株,我们必须在他夺来的这一片原野里,遍洒野草的种籽,使他疲于奔命,无法定下来扩展他的田圃。”
“这是我早就打定的主意,我不想继承我爹的事业,恢复上官家的光荣,但是我绝不退缩,我们从那儿开始?”
“到京师去,那个地方是他不敢明目张瞻的杀人的地方,而且那儿的镖局也最多,是受他影响最大的地方,更是我们能争取到最多助力的地方。”
上官红兴奋地道:“我也是这个打算,爹在死前给我作了两个指示,一个是要我上南边去避一阵子,等卫天风闹到天怒人怨时再回来;另一个就是要我上京师去,那儿除了一些镖局中的同道外,还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庇护我的。”
“三只手的老祖宗,空空门的掌门人,妙手空空谈不同!”
“是的!他是我爹的生死之交,也是我爹最信赖的一个朋友。我爹的葬礼他没有来,也是爹早就通知了他,叫他准备应变,卫天风得势后,他必将是卫天风第一个要下手对付的人。
此老的妙手空空绝技举世无双,手底下的徒子徒孙遍及北五省,消息最灵,只是斗力拚命的功夫差一点,爹要我去也是帮帮他的意思。青哥,你似乎对北边的情形很熟嘛。”
司马青笑笑道:“我既然受师尊遗命照料你,自然要对你所处的环境作一番深入的了解,而且谈不同的空空门弟子在江南也不少,谈不同自己也常上江南去,跟我师父也是知己之交,对他的事,我了解得不此你少。”
上官红妩媚地笑了一笑:“青哥,多谢你对我的阅顾,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像刚才在双泰镖局的那种照料的方法,可不能再来了。”
“刚才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呀。”
“还说没有,在无名杀手的围攻下,你把我抛了出去,而自己拚却一死,这也算照料吗?”
“任何人都会那样做的,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好得多,而且此时此地,你的生命此我的重要。”
上官红深沉地望着他:“青哥,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前几年还有人来求过亲,最近这五年,除了卫铁民外,几乎没有人再来向我求婚了,你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吗?”
“这个或许是你太美,使那些人自惭形秽,不敢妄求,此其一;再者卫铁民既然表示了有求婚之意,别的人惹不起他老子,也就不敢再提了。”
“青哥!你这不是故意在推托吗,你明知在五年前,人家就为我们配上了对。”
“那只是他们瞎起哄,我们连面都没见………”
“不!青哥,我是很认真的,要不然在人家刚传出这种消息时,我就会公开地宣布反对了………”
上官红的坦率倒使司马青为之默然。
上官红又道:“我也不是胡乱由人摆布,而是我爹相中了的,那是十年前我才十四岁,爹有事到江南,曾经去拜访清师父。”
“那时我也没出师,整天都在山上,没见到令尊呀!”
“你师父不在,爹是由你大师兄陪着在观里逛了一趟,看见你一个人在后山练剑,没有惊动你,看了一下就告辞了。回来后就告诉我说,他为我相准了一个小伙子,人品、才貌、武功都是极品,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只是不知道品行如何,过两年他就出师艺成了,看看他在江湖上闯荡的情形,如果靠得住,就向令师提亲。”
司马青一怔道:“可是以后………”
上官红红了脸道:“我十六岁那年,你就艺成行侠江湖,传出了不少艳闻韵事。”
“天地良心,这是从何说起。”
“我知道那些都是别人渲染过甚的传闻,可是有很多女孩子为你倾心总是事实吧,你刚出道一两年,江湖上说你到处留情也不假吧?”
司马青只得苦笑道:“我不必辩解,好在日久事明。”
“是的!爹听了前两年的传闻,心里微感失望,就没再提起,直到六年前,令师清道人来到嵩云山庄,那时对你的流言已不攻自破,爹也了解到他没看错了,正式在口头上向令师提出过,但令师说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