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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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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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家愁已经猜得出两绝剑吴骧与她的关系了,见她凄然寻思,便不打扰她。
  当下微微瞑目,调息运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芷玲轻轻啊了一声,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泪痕,一面道:“我竟忘了替你敷药的事,很对不起……”
  万家愁睁眼道:“敷不敷药不大要紧,倒是这一袭猿皮须得脱掉。只不知脱掉脱不掉。”
  吴芷玲讶道:“能够穿上,一定可以脱掉,难道猿皮另有古怪?”
  万家愁道:“平时穿脱没有什么困难,但现下我受了伤,便难说了。”
  他向洞口望去,此时仍是沉沉黑夜,山风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吴芷伶催他道:“敷了药总比不敷的好。”
  万家愁道:“好,我且试一试。请你背转日子,等我换上衣服你才可回头。”
  原来他刚才望向洞口,敢情有意叫她出去暂避,但外面风大黑暗,所以改变了主意。
  吴芷玲连忙应了,回到干草铺卜,面向洞壁而坐。
  不一会工夫,只听万家愁那边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劈劈啪啪之声。
  她一听而知是骨节屈曲时的声响,心中大奇,想道:脱掉这套猿皮还要施展功夫的么?
  接着听到万家愁的喘气声,似是正在做着一件十分吃力之事,以至疲累得连连喘气。
  在喘气声中,偶尔夹杂着低低的负痛哼声。
  这一点倒是可以猜想得出那一定是脱下猿皮之时,刮碰伤口,所以十分疼痛。那万家愁的喘气声一直没有停止,而且听起来越发急促粗沉。
  吴芷玲初时不过感到奇怪而已,但等了这么老大一会工夫,不但猿皮未脱好,巨而喘息越急。
  忽地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脱下这套猿皮之时,也有危险?对了,定是如此,否则他就不必犹疑拖延了很久才动手!
  此念一生,登时那颗心忐忑大跳特跳,特别是一方面耳中听得他喘息呻吟不绝,另一方面又生怕回过头时,见到他全无寸缕的身子。
  无论如何关心之意终胜羞涩,当下咬牙下了决心,猛可转回头去。
  在木堆火光照映之下,看得分明。只见万家愁倒在地上,上半截身躯已经在猿皮外,但下半截还看不见。
  原来万家愁脱这猿皮的方法甚是特殊,整个身子乃是从脖子那碗口大的洞里脱出来。
  他已出来了大半截身子,现却不知何故停止不脱。
  他身上果然寸缕全无,古铜色的皮肤,虬突的肌肉,都显示出他极壮健。
  换了任何女孩子,见了这等情景,必定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但吴芷玲动作之快,大是出人意料之外。
  她既不寻思,也不开口询问。
  突然跳起身,飞落在万家愁脚跟之处。
  接着弯下腰,出手抓住那套猿皮沿着小腹大腿等一直扯脱。
  最奇异的是万家愁的身子软如棉花,好像全无骨骼,故此身子能够通过那个仅有碗口大的洞口,像金蝉脱壳一般,使身躯蜕出来。
  吴芷玲丢下猿皮,移前数尺,跪伏在靠近他头部那边,细细观察他面上的表情。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冷,温度低于常人甚多。
  可是就在她打算缩手之时突然变得甚是炙热。而他的面色也从苍白变为潮红。
  吴芷玲沉着地转眼忖想了~下,迅即起身。
  先捡起那一袭猿皮,铺在于草垫着的地铺上。
  然后回过来,把那具壮健的身躯抱起来,平稳地放置在猿皮上。
  并为他换上了衣服。
  万家愁的呼吸一会粗重缓慢,一会又变得急促。
  面上的色泽也是忽红忽白,肌肉忽冷忽热,显然内伤忽然发作起来,严重非常。
  吴芷玲已经晓得他为何会突然之间伤势发作,只因万家愁脱下那猿皮之时,须得运功缩骨,才能够从那小小的洞口褪脱出来。
  这等缩骨功夫全靠极精极纯的内功,使全身骨骼肌肉软如棉。
  但他本身已负外伤在身,这一强行运功,便无余力医制伤势了。
  看来他伤势之严重,非得等他缓过一口气来,稍稍能提聚一点功力之时,才自行加以医制。
  然后才谈得到用药物治疗才行。
  一般说来,这等严重内伤,大半还得靠他本身功力修为自行治疗才行。
  她温柔稳定的双手,替他敷上伤药。
  还撕了一条汗巾替他结扎妥当。
  在她看来,右肩的剑伤和左肋下的拂尘所伤,情况都差不多。
  这等皮肉外伤不出五天便可收口生肌,完全复原。
  但内伤却不知该如何着手医治了。
  那袭猿皮垫在下面可隔绝地气和潮湿,这一点对受伤的人万分重要。
  至于石洞内的温度,由于近洞口处生着旺旺的火堆,故此甚是温暖,简直不须盖上被子。
  吴芷玲坐在旁边,不时手摸他额头。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便发现他寒热交替的时间越来越久,呼吸也慢慢平稳,显然畅顺得多。
  快到天亮之时,万家愁忽然剧烈地翻个身。
  吴芷玲怕他碰裂伤口,连忙尽力轻柔地把他身子扳回来。
  万家愁喃喃道:“阿嘉……阿嘉……你上哪儿去?”
  声音甚是温柔。
  吴芷玲侧耳而听,心想:他声音口气中充满了情意,这个“阿嘉”无疑是一个女孩子的小名。
  但她这个感觉只保持了片刻而已,突然间万家愁厉喝道:“阿嘉,我要杀死你……”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而且字字透出森冷严酷的杀机,一听而知他的决心无可挽回。
  吴芷玲一怔,细细揣摩其中的关键曲折。
  但有一点她感到欣慰的,便是这万家愁的话声中,已显示中气渐足,这正是体力已大大恢复的征象。
  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于是卷曲着身子,卧倒在他脚边。
  阳光已悄悄溜进来,灿烂而又温暖。
  使得洞口的火堆为之黯然失色。
  吴芷玲蓦地醒来,急急坐起身,转眼一看,万家愁正好也用那对深褐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但在那对眼睛里面,她瞧不出任何意思。
  只觉苍茫迷漫,深邃难测。
  “吴芷玲。”
  他先叫她一声,接着又道:“我很感激你的帮助。可是我有一点必须先跟你说个明白。”
  吴芷玲眨眨眼睛,道:“万大哥,你想说什么?”
  万家愁道:“你目下虽是对我很好,但是我仍然认为女人全不是东西。”
  他郑而重之地提到这一点,可见得他心中的确认为十分重要。
  吴芷玲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万家愁眼中闪过疑惑的光芒,说道:“你知道什么了?”
  吴芷玲道:“我说我听到你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万家愁沉吟一下,不再追问下去。
  缓缓坐了起身,随手抓抓头上乱糟糟的头发。
  吴芷玲一言不发,起身奔出洞去。
  过了不久,拿了一条洗湿过的手巾回来,递给万家愁,道:“你随便抹抹脸,我替你把头流一梳……”
  她别的没有,理头梳子等物却随身不离。
  她帮他流了头,从他包袱里找出一条头巾戴好,登时显得干净精神异常。
  如是修刮胡须,一定更觉容光焕发。
  收拾完毕,吴主玲跑出去。
  万家愁独自在洞内盘膝打坐,运功调息。
  直到一阵烧烤肉类的香气透入鼻内。
  他才睁开睛,饥饿的目光四下扫视。
  那阵香气从洞外透入来,万家愁慢慢站起身,但觉身体太虚弱,稍一用力,便感昏眩。
  他明知其故,也不去想它,举步走出洞外。
  外面阳光遍地,使人精神一振。
  他走到近溪边的那片草地,果然看见吴芒玲生着火,正在烧烤一只野兔。
  她见他出来,欢然叫道:“万大哥,你饿不饿?”
  万家愁走到她身边,也坐在草地上。
  吴芷玲撕了一条腿给他,道:“你尝尝看,可借此地没有油盐酱料,所以味道很淡。”
  万家愁也不哼气,接过兔腿,径自大嚼。
  他一个人就把那只野兔嚼光。
  吴芷玲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竟是十分欢喜,一味撕给他,自己一块也没吃到。
  她笑得很甜,道:“这儿山鸡野兔很多,你尽管吃,我马上再打几只回来。”
  万家愁摸摸肚子,道:“你自己都没得吃,我实在太贪吃啦。”
  吴芷玲道:“你~定饿坏了,那条野兔有好几斤重呢。我马上再打两只山鸡来,给你换换口味。”
  万家愁目送她敏捷地奔入树林内,独自坐在火边晒太阳。
  他曾经在暗中察看过她的身手,知道她暗器手法相当高明,打几只山鸡野兔真是手到擒来,因此毫不担心。
  只是这个避难入山的少女,对自己这么好,不但帮他梳洗和弄食物充饥,昨夜里还替他穿着衣服。
  这种种好处,真是恩深德厚,叫他日后如何报答?
  他实在不愿意接受女性的恩惠,一想到女人,他就泛起满腔的憎恨。
  可是这个吴芷玲,样子清秀美丽,心肠善良,为人真挚温柔。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她都不属于“可憎恨的女性”之列。
  吴芷玲很快奔回来,提着两只山鸡。
  她烧烤好了之后,又不禁提到没有油头酱料来调味之话,声音中充满遗憾。
  万家愁劝她一同吃,一面道:“你瞧见西北角那座山峰没有?翻过去那边的山脚下,有一个村庄,大约有王四百户人家,也算得是个大村了,那儿要买什么都有。”
  吴芷玲十分高兴,道:“那我赶快去买点东西……”
  她话声忽然中断,面上泛起疑虑之色。
  万家愁忙道:“别担忧银子的事,我有的是。”
  吴芷玲道:“银子虽是有了,但我怕到那村庄一露面,便留下线索。”
  万家愁皱皱眉头,道:“怕什么,有我在。”
  话虽如此,心中却不禁想到身上的内伤。
  要是平时当然谁都不怕,但现在……
  吴芷玲道:“我瞧还是别去的好!”
  她神往地注视着西北角那座山峰,半响不做声。
  万家愁忍耐不住,慨然道:“你尽管去,我虽然有点内伤,但若是当真有人跟踪前来,我定要教他们好看。”
  只见吴芷玲大为感动,便又道:“你拿了银子前去,除了吃的之外,也给你自己买点衣服。”
  吴芷玲道:“你瞧会不会被人发现跟踪呢?”
  万家愁道:“那座村庄地势偏僻,消息不易传出,大概不会有问题。”
  吴芷玲道:“我还是有点怕,姓施的恶贼不但本身很厉害,他还有很多手下,都是高手。”
  万家愁道:“他已杀死你父亲,还要找你么?”
  吴芷玲道:“那恶贼是个有名的好色之徒,听说他是为了我庶母的美色,才假意结交我父亲,后来他见了我,又起了歹心……”
  万家愁摇摇头,道:“这个世界上有了女人,就永远有麻烦。”
  吴芷伶吃惊地瞧着他,不敢搭腔。
  但她终于听了万家愁的话,拿了银子飞跑而去。
  万家愁要她多买两套男人衣服,以便改扮男装,一来掩人耳目,二来她目下衣衫破裂,殊不雅观。
  直到黄昏时候,吴芷玲才回转来。
  她的脚程也算是很快的了,若不是她身怀武功,修习过陆地飞腾的脚下功夫的话,这来回将近一百里路,平常之人非走上两三天不可。
  这天晚上开始,他们两人不但有美味可口的烧烤野味,还有面条作为主食。
  有了锅瓢等物,便可以煮面和烧开水。
  翌日她特地烧厂开水,拿着新买的剃刀,要万家愁刮脸。当他把胡须剃干净之后,那张方型的年轻的脸庞,果然显得生气勃勃。
  她有很多琐事忙碌,万家愁也不停地打坐运功。
  所以直到晚饭吃完之后,回到洞内,点下蜡烛,这一对年轻男女,各据一床,才有机会交谈。
  吴芷玲问道:“你觉得伤势怎样了?”万家愁摇摇头,道:“还不知道。”
  “若是自己治不好,那就只好找个大夫瞧瞧。”
  “没有用!”万家愁道:“我受的两处外伤,现在都好啦,但内伤却是两处经穴受伤……”
  他停顿一下,又道:“那些大夫哪里瞧得出来!”
  吴芷玲默然忖想了一阵,突然坐起身,喜形于色,道:“有了,有一个人,定能医治你的内伤。”
  万家愁淡淡地望着她,面上的表情竟是全无丝毫询问之意。
  吴芷玲仍然热心地道:“这个人虽然本身不是以医术呜世,可是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发现他的眼睛已望向洞顶,一望而知他连听都不听,退自想他的心事。
  因此她话声墓地收歇,心中大是惊讶。
  “啊,我明白了。”过了一会儿,她道:“这人虽然本身并不精通医道,但要是他能指点明路的话,那又有何不可?”
  万家愁的眼光从洞顶缓缓移到她面上,道:“这事不急,我自己先试试看,再作打算。”
  总之,他表现得毫无兴趣的样子,吴苦玲虽是纳闷不解,却也只好暂时丢开求医之事。
  第二天第三天在平静中度过,他们很少交谈。
  因为万家愁除了打坐之外,便是睡觉。
  而吴芷玲为了让他专心一意打坐运功,也不聒絮他。
  翌日吴芷玲又翻山越岭去购买油盐茶面等物,顺便也带回一些日常用品。
  她天性恬静,故此寂寞的山居,终日无人交谈,她却过得很愉快安适的样子。
  不知不觉已过了十七八天,这时山洞内各种应用之物十分齐全。
  同时他们都有了被褥等,看来长此以往,只要金钱方面不发生问题,他们两人大可以在这深山中渡过一生。
  这天上午,吴芷玲把洗净的衣服晒晾好,轻轻搓着微觉僵冷的手,在初冬的寒风中,迅决无声地走回山洞。
  踏入山洞内,登时大感温暖,靠近洞口处的火烬犹有余温。
  她一直走向万家愁,在他面前停下来,细细端详这个盘膝贴壁打坐着的人。
  只见万家愁连头颅也仰靠着洞壁,双目深瞑,鼻间微微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的面色既不苍白亦不红润,瞧来和常人差不多,面颊等部位和第一眼瞧见时一样,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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