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刚道:“咱们且不管什么白莲教,也暂时搁下吴姑娘的血海深仇,先设法求治万兄的内伤,等到内伤痊愈,便可从心所欲了。”
周老二道:“兄弟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不知咱们见到智慧他人阮云台先生之时,有什么法子可以使他指点明路?”
人人默然不语,周老二等了一下,才徐徐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妙策,咱们以无计对付阮先生的多计,想未还有一点成功的希望。”
周老二道:“想那际先生成名多年,自然其计过如何应付突如其来的难题。咱们这回登门去求他,绝难如愿。因此咱们须得抛弃一切用计之心,或可有成功之望。”
梅刚皱眉道:“说来说去,还是不知怎办才好,老周,你这种说法,其实也是万计之一,难道阮先生不会提防的么?”
周老二笑一下,道:“我建议大伙儿直奔宣城阮府,登门求见。一旦见着阮光生,万兄便来个霸王硬上弓,不惜与他同归于尽,也定要他指点门路。换言之,咱们用死亡做成一个难题给他,解决之道,便是指出能治愈万兄内伤之法。这叫做无计之计,想来定必可以奏效。”
吴芷玲默然不语,凝眸寻思了一下。
梅刚大声道:“不妥,不妥,想那际先生平生以智计享名天下,难保没有仇家上门,这一着简直不通之至。就算换了我老梅,也会提防被人要挟劫持这一着。”
万家愁也附和道:“对.际先生哪会容容易易就落在咱们手中?”周老二笑道:“你们放心,阮先生防的只是天下武林一般高手。他任何算计都不会包括万兄这种人物在内,咱们一见面就下手,他便无计可施了。”
吴芷玲慢慢道:“周先生说得很是。”
梅刚又摇头又点头,别人可弄不清他究竟是反对抑是赞成。
其实他的思路恰是在正反之间徘徊,故此一时觉得不通,一时又觉得可行。
万家愁决然道:“好,就这么办,他多半料不到像我这种人,也会用这等无赖手段对付他。所以他定然没有防备。事不宜迟,咱们快去阮府。”
他们说走就走,翻山越岭地迅快赶路,且喜一路上已没有白莲教之人埋伏阻挡,大概是认为派出了最精锐的天火营和断指鬼使,必可成功,所以不再设伏。
翌日中午,他们一行四人已离开了山区,顺着大路直奔宣城。
一路上晓行夜宿,走了十余天,且喜全无事故发生。
这天中午,梅刚一马当先,驰入宣城。
其余的三骑都故意落后,待那梅刚独自问路。
周老二四下观察了好一会,才对万桑二人说道:“此城外观整洁,民风淳朴。而且茶肆街头罕得看见江湖人物踪迹,当真是一代高人隐居之地,与别处大是不同……”
万家愁颔首道:“别人名声再大,也办不到这一点,当今之世,只有这位阮先生有移风易俗的本事。”
吴芷玲左顾右盼,神色微微不定。
周老二瞧在限内,讶道:“吴姑娘,你心里害怕吗?”
吴芷玲摇摇头,道:“不是害怕,只是心里紧张得很,不知是何缘故?”
周老二道:“你存有患得患失之心,又被阮先生威名所慑,生怕所谋不遂,是以心中不安。”
万家愁道:“芷玲,看开一点。”
周老二道:“对,大不了咱们落得个跟眼前一样而已,不会再有什么好损失的……”
梅刚在远处打手势,当先向城西驰去。
这边三人连忙催马跟着,不久工夫,已出了西门外。
众人不久拆入一条宽大干净的道路,两旁夹植着大树,景色幽雅。
再走了一程,只见一座大宅依江而筑,大门外有个家了装束之八,正在打扫。
四人来到门前,纷纷下马,那名家了停止打扫,面上泛起恭敬而又和蔼的笑容,问道:
“诸位贵客敢是要找人么?”
周老二应遵:“正是。”
从怀中取出一封拜帖,递了过去道:“在下等久慕际先生大名,特地趋府拜访。”
那家丁道:“原来诸位来探访敝上,可惜诸位来迟了两日,敝上“前天出门访友去了。”
此人所说的话,分明是主人早有嘱咐不见外客的推托之词。
若是别的所在,那梅刚早已发作。
可是这儿是宣城阮府,他连一声都不吭,让周老二打交涉。
周老二道:“贵上若是出门去了,在下等只好自叹缘浅。不过还是有烦兄台把这拜帖送进去,给贵府管事的瞧瞧,也许会有一两句话回复。”
那家了诺诺连声,转身入府。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处,出来了五个人。
当先的一个约是三十余岁,身穿宝蓝缎长衫,雄健中透出一派斯文风度。
其余四人全是家丁,送拜帖进去的那个也在内。
那蓝衣人目光在四人面上扫过,迅即找到万家愁恭容抱拳施礼,道:“阁下就是万里飞猿万家愁吗?”
万家愁微微颔首,那蓝衣人又道:“小可詹少旺,乃是阮府总管,不知万大侠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万大侠恕罪。”
他侧身作个迎客手势,又适:“诸位贵客请移至厅中奉条。”
万家愁道:“阮先生在不在?”
詹少旺微微一笑,道:“敝上这刻想必已在厅中恭候大驾了。”万家愁欣然当先行去,梅刚在最后面,心中忽然微感紧张。
阮府的屋宇十分高大爽朗,气派高雅大方,没有丝毫富贵迫人的味道。
大厅内光线充足,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文士,站在门口台阶上,含笑迎客。
他的眼神散发出智慧的光芒,风度潇洒,教人看了一眼便难以忘怀。
这等人物不问而知必是名闻天下的智慧仙人阮云台了。
万家愁率着其余三人上了台阶,来到厅门口。
阮云台拱手道:“飞猿兄大驾光临,蓬革增辉,请到厅里奉茶。”万家愁还礼道:“承蒙阮光生接见,深感荣幸。”
当下众人在大厅内分宾主坐下,自有家人奉上香茗。
当他们开始谈话时,厅于内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再没有别人。万家愁已经把吴芷玲等介绍过,阮云台这时目光阁在万家愁面上,道:“想不到飞猿兄的本来面目,竟是个淳厚青年,实不相瞒,本人对于这一点当真有意外之感!”
万家愁笑一下,道:“你想象之中,我应该是个育面擦牙的恶魔样子,是不是?”
只有他才敢这样子跟阮云台说话,梅刚与周老二等平时口中尽管不怎样拿阮云台当作一回事,可是目下一见面,看了他的风采,可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矮了一截,尊敬之心油然而生。
阮云台也轻松地笑道:“那也不至于青面僚牙那么可拍。但至少应该带着凶悍杀气,谁知丝毫没有。不知这是天生相貌如此?抑是武功达到某一境界,便能收敛起那股争雄凶悍之气?”
万家愁耸耸肩,道:“我不知道,因为我向来很少观察自己的样子。”
阮云台沉吟一下,才道:“说到你的样子,只不知昔年的三绝郎君竺东来是不是这个样子?”
万家愁对这个智名满天下之人,什么事都不必感到惊讶,所以连问也不问他何以明知自己就是竺东来之事。
当下应道:“正是这个样子。”
阮云台颔首道:“飞猿兄肯坦白见告,本人省了很多事。但还有几个问题,只不知飞猿兄肯不肯从实赐复?”
万家愁目光转到周老二面上,只见这个军师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意思表示日下这种被动的情势,实是无法改变。
他只好道:“你问吧,我只感到奇怪的是假如我不来找你,你这些疑问会不会存在?”
阮云台道:“飞猿兄,你的伤势是不是相当严重?”
万家愁道:“不错,相当严重。”
阮云台道:“必要时出手的话,能用多少成功力少万家愁道:“这一点我不想告诉你。”
阮云台道:“本人不是想探你的虚实,因为本人根本无意对付你。再说你光临寒舍之举,早在本人算中。如若有心对你不利,本人可以摆设一二十个厉害陷阱。说来说去,本人只是表明无意对飞猿兄不利。周兄你高见如何?”
他果然厉害不过,突然询问周老二的意见,显然已瞧出周老二的军师的身份。
周老二不能不回答,道:“阮先生之言甚是。”
万家愁道:“好吧,那我告诉你,若是我迫得出手一拼的话,还可以施展六七成功力。”
阮云台寻思一下,道:“本人本来不敢估计得太高,只当你还可施展四五成功力,既然尚有六七成功力之多,则本人的计划就得略加修改了。”
直到现在为止,谁也不知道阮云台打什么主意。
万家愁道:“你打算要我出手?对付什么人?我为何要替你出手?”
阮云台道:“飞猿兄论勿误会,本人虽然一方面要请你出手,但另一方面还有一个条件,须得飞猿兄切实答允,本人才让你有出手的机会。”
照他的说法,根本不是央求万家愁出手了。
这等矛盾的话,出自天下最有智慧的人口中,实在教人想不透。万家愁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老二道:“阮先生的这个出手机会,必定十分难得,同时与万兄你大有关系。阮先生若是说出来,万兄一定力求有此机会。”
阮云台道:“对,周兄分析得精确之至。”
周老二又道:“万兄只须想想看,有什么人是你碰见了非出手收拾他不可的?”
万家愁不假思索,道:“除了银老狼,便没有什么人了。”
阮云台欣然一笑,道:“本人得闻飞猿兄此言,衷心欣慰无比。想那圆音大师等七位老前辈听到飞猿兄心中的想法竟是如此,必定也十分欢欣宽慰。”
原来万家愁既然不把七大高手当作心中最大的仇人,则前此那一段公案,大有化解怨隙的希望。
那阮云台又接着说道:“本人所说的对象,正是银老狼等数人,飞猿兄对这个消息,定必万分关心。”
万家愁果然面现杀气,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让我去收拾了这一干恶贼!”
阮云台道:“飞猿兄,想那银老狼等突然销声匿迹抛弃了章武帮偌大的基业,两三年来无影无踪。他们怕的就是三绝即君竺东来,对不对?”
众人一齐点头,阮云台又逼:“他们做得很成功,不露丝毫痕迹,因此大可以永远消失不见,过他们另一个面目的生活。但为何忽然又重新现身,大有再组章武帮之意?他们不怕竺东来么?”
周老二道:“看来他们不但不怕,还有诱竺东来出现之意。”
梅刚忽然嘿了一声,道:“咱就不信还有什么人能与万兄抗手。”阮云台道:“本来以飞猿兄的成就,天下实是难有抗手之人。但一来对方绝不会把竺东来的武功估计得这么高。
二来凑巧的是飞猿兄负伤在身,武功的确大打折扣。故此形势大变,飞猿兄切切不可意气用事。”
万家愁想了一想,感到事实果是如此,不得不忍住一口气,当下问道:“阮先生几时得知银老狼复出的消息?怎的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听人提起过?”
阮云台微微一笑,道:“几个月前,章武帮的头子们终于有一个露出了踪迹,此人便是左先锋尤胖子。”
万家愁哼了一声,眼中透出森森的杀机。
“本人一直派人暗中监视尤胖子,直到十几天前,才有进一步的发现,不但他的老搭档右先锋李鬼手出现,还有西域三鬼等相继出现。最后是那元凶章武帮帮主银老狼也露面了,他们虽是已公然露面,但时日尚短,而且还未做出什么事。此信迄今还只有本人得知。”
万家愁一方面恍悟其相如此,另一方面不免神魂不定扫曾周老二一眼,只见这个军师也自直着眼睛寻思。
万家愁忽然感觉到周老二的智慧,终究不能与阮云台相比,不禁失望地暗自叹口气。
梅刚突然说道:“咱明白了,想那银老狼等人胆敢重出江湖之故,无非是得知万兄身负重伤,以为他已不能动武出手。哼,这千贼可弄错了,万兄要取他们性命,实是易如反掌。”
周老二摇摇头,道:“不对,银老狼等人不是因得知万兄负伤而重出江湖的。”
万家愁讶道:“其实梅刚猜得有点道理呢!”
周老二仍然摇头道:“一来武林前一辈七大高手合力对付万兄之事,银老狼不会得知。
二来虽是得知,也由于无法确定万兄的伤势而有所顾忌。照阮先生的口气判断,银老狼他们根本是大摇大摆公开露面,全无顾忌可言。由此可知他们必有所传而重出江湖,万兄受伤与否,全无关连。”
他侃侃言来,语气坚定自信,使人突然又感到他大有军师风范。阮云台颔首道:“周兄果然高见,正因为银老狼等人有所特,所以本人力劝飞猿兄须得沉着观察,切勿浮躁出手。”
最后阮云台忽然提回银老娘身上,说道:“飞猿兄,银老狼这一干魔头此次复出江湖,你猜他们第一件事要干什么?”
万家愁自然清不到,便爽快地摇摇头。
阮云台吁了口气,道:“他们第一件事便是想收服我,要本人做他们的军师。”
万家愁一愣,道:“他们如果作此打算,志气不小,一定想霸占天下地盘了。”
阮云台道:“这干魔头野心固然不小。但主要的还是因为尤胖子见过小女阮莹莹,当时护侍小女的是一位风尘异人哑婆婆。她数十年前在黔道上与章武帮那干魔头结下仇怨。是以尤胖子发现小女乃是本人的弱点。唉,本人这回当真有束手缚脚之感……”
万家愁道:“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令媛虽是女孩弱质,但一定也不是好欺负的。”
阮云台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据本人接获的可靠消息,这干魔头们已动身北上,目的地便是寒舍。消息中同时指出,他们个个武功竟比之数年前大有进展,已不是一般高手所可以比拟的。这一点是可怕,这干魔头们匿迹了一段时间,个个武功都大见精妙高强,却不知是何原故?”
周老二忽然道:“只要万兄内伤治愈,便不难查明其故了。”
他悠悠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