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道:“他就算不是自己做皇帝,但若是大事成功,篡夺了大明江山。他至少也是开国功臣,封个什么王是少不了的。”
邝真真遵:“我若是肯嫁给他,你如此对我无礼,不怕我将来报复么?”
小朱洋洋得意道:“这话正好说到节骨眼上面去了,我正是来跟你谈条件,如果你答应了,我才提合你们这段姻缘。”
邝真真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段姻缘是捏在你手上,如果我不答应你开出的条件,你就不让我成功。是也不……”
未后那个“是”字还未出口,忽然中断,小朱亦没有做声,但一点也不寂寞,因为在这宽广无比的山洞内,不知哪一处传来一阵接~阵的异声,乍声好像是几百几十个女人尖声呼救,其中还夹杂着号哭悲吟。
细声时又似是万木摇撼,山魅厉啸,猿啼果鸣。
真是说不尽的凄厉悲惨,回荡在绵延千里的穷壑大谷间。
这些可怕的怪异声音只是隐隐约约传来,一时说不出是在何处发出。
邝真真道:“小朱,你听见了没有?”
小朱道:“听见啦,这就是黑煞阴风在风河中流动的声音。”
邝真真冷笑一声,道:“小朱呀,你怎知你自家现下藏身之处,不是在风河之中?”
小朱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不过话说回来,我若是陷入风河中,被黑煞阴风卷吞,化做劫发。于你并无一点好处,反而有坏处,对不对?”
邝真真道:“或者你说得对,但坦白告诉你,如果我确知你那儿正是风河河道,我绝不告诉你。”
小朱道:“只要你不知道风河河道的位置,我就不会有事情。”邝真真道:“这怎说?
我一点也不明白。”
小朱道:“我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如果这个人把风河河道位置告诉我,又告诉你,这个就靠不住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邝真真道:“我还是不明白。”
小朱格格笑道:“笨丫头,那人如果不可靠,我自是处境危险非常。反过来说,如果可靠,便没有危险了。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他根本不等邝真真回答,接着叹一口气,道:“人与人之间,看来只有互相利用,除非你有被利用的价值,否则休要相信对方的一切承诺。”
邝真真道:“啊呀,照你这样说来,这世上岂不是没有一个可托腹心的好人了么?”
小朱道:“管他有没有,你通通当作坏人看待,总不会吃亏的。”他们暂时沉默无言,生似是各自思索这些人生哲理,万家愁也暗自寻思,匆促间所得到的结论是:小朱把世上之人全都当作坏人看,这个办法的确有点道理,起码可以少吃亏。
不过万家愁心中又隐隐觉得这个理论行不通,为什么行不通倒是不暇深究了。
邝真真道:“你真会扯,讲了半天还说不到主题上,你究竟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小朱道:“说来简单之至。第一条我要你保证嫁与银帮主之后,不得明里暗里害我。”
邝真真道:“第一条果然很容易,我本来就没打算害你。”
小朱道:“不行,你得给我保证我才信得过。”
邝真真讶道:“保证?你要我怎样保证呢?”
小朱道:“你发个大誓,自然是按照咱们毒门规矩。”
邝真真哼了一声,道:“咱们毒门大誓规矩是服食对方的特制药物,以及献出一件宝物。只不知你已配制了什么样的药物?”
小朱道:“你别小觑了我,虽然那偏心的老鬼没有把五毒内经下卷传给我,但我在毒门二十年的时间可不是白过的,我自然能配一种可克制你的药物。”
邝真真道:“那么你要我献给你什么宝物呢?”
小朱发出狡诈的笑声,道:“哟,师妹呀,现下还装蒜么?当然是五毒内经下卷啊,别的东西我哪儿会希罕呢!”
邝真真吁一口气,道:“还好,如果你要的是负心竹,那就麻烦了。”
小朱讶道:“负心竹?你已取到手了?”
邝真真道:“还没有,一个时辰以前,我的指尖已经碰到了竹身,但后来又随风流走了。”
小朱道:“这负心竹当真是在风河河中漂流、’邝真真道:“一点不错,我亲手碰到过。”
小朱道:“但咱们手上的毒功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咱们最忌的就是风河中的黑煞阴风。”
邝真真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拼着功力受损,伸入黑煞明风中,可惜拿捏不准,还是被它流走了。你何不试一下?”
小朱嗯了一声,寻思片刻,才道:“咱们毒门中人谁不想得到这宗至宝?别的不说,单是能够使咱们毒功立时精进好几倍这一桩好处,就使咱们乐死了。不过……”
邝真真道:“不过怎样?你敢情是怀疑我的话么?我告诉你,我指尖真的碰到了负心竹。虽是只是碰触了那么一下,但缩手回来,指尖上仍然存留着极寒热的圆融感觉,我一运功,登时吸入融汇在真气中,但觉先前被黑煞阴风损失了的功力,立刻弥补回来。”
小朱喷喷有声,道:“这宗至宝当真如此神奇,真是不得了。唉,咱们若是取得此宝,五毒门登时天下无敌,哪须投靠借重别人之力!”
对于邝真真的话,万家愁是半信半疑。
疑的是他们所谈论的毒门至宝“负心竹”,世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件物事,而且听来既古怪又直异,那负心竹怎会在这洞内的风流中漂流?至于觉得可信的则是部真真形容指尖的感觉。
那是极为深奥的一种现象,当世之间有几种移功大法,即是把本身功力传输给别人,其中有一种果然具有这等奇妙现象。
如果邝真真不是亲自试过,也必然是从前有毒门中人试过,才说得出这种移功大法的奇妙现象,因此她的话似乎又不是虚构。
万家愁不觉对那黑煞阴风形成的风河大感兴趣,心中也有了主意。
只听邝真真道:“你到底想不想得到负心竹至宝?”
小朱沉吟一下,才道:“算啦,咱们五毒门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前辈高手为了此宝丧生,连尸骨也找不到。我是什么东西,还是不要垂涎妄想的好。”
邝真真道:“奇怪!你从前不是这种人呀!”
小朱道:“那是从前,自从偏心老鬼被我杀死,我知道你和本门其他的人都不会放过我,所以我隐姓埋名,变成最普通的渔民,住在那荒僻无比的海边,过着极贫困的生活,那段日子实在苦不堪言……”
邝真真道:“这与你的野心和妄自尊大的性格有什么关联呢?”小朱道:“我日日对着茫茫大海胡思乱想,当然想出了很多道理。”
邝真真道:“原来如此……”
她停歇了一下,忽然又道:“不对,我且问你,你既是在极荒僻的海边过日子,怎会认识银老狼的?他们行踪隐秘无比,若不是他们找我,我也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她话声忽然中断,沉寂了片刻,先哼一声,才接着说道:“是了,是你叫银老狼找我的,我明白了。”
小朱笑道:“你聪明得很,果然被你猜对了。告诉你也不妨,银帮主等人为了修习至高无上的魔教奇功,全帮隐遁。他们早有布置,其中有一个人安排在海边,恰好是我住的那条小村内。由于这个缘故,后来我便谒见了银帮主。直到如今他功成出山,我才请他帮忙找到你。”
邝真真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他把我安排在铁镜寺,你明知我必定对阴风洞很感兴趣,但又故意教他封闭此洞,使我可望而不可即……”
小朱道:“那倒不是,这阴风洞老早就封闭了,我用心查探过,听说此洞是银邦主他们练功之所,故此布防严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明白。”
邝真真道:“如果我不是有心入洞瞧瞧,哼,谭明查胜他们哪有这么容易就把我囚禁得住。”
小朱道:“得啦,得啦,都是过去事,咱们别提啦,你若是按照本门规矩,发了大誓。
我立刻禀明银帮主,要他把这件喜讯,遍告天下,还要遍请天下各门派有名人物前来喝盅喜酒。”
邝真真道:“这等事何必弄得这么大的阵仗?”
小朱道:“不,定要风风光光,天下无人不知才行。”
邝真真冷冷道:“不行,我不能嫁给他。”
小朱突然格格娇笑:“什么?他哪一点配不上你?”
邝真真等他笑声停了,才恼声道:“怎么啦?我不喜欢跟他结婚也不行么?”
小宋道:“行,行,其实银帮主也只有意思做个挂名夫妻而已!”这番话固然把万家愁听得增值糊涂,不明所以。就连那在人生旅游江湖险道走了多时的五毒魔女邝真真也如堕五里雾中,讶道:“他也不要与我成亲?你没说错?”
小朱道:“没错,银帮主虽是明媒正娶,用大红花轿相迎,喜讯逼告天下周知,便知是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不过问你过去之事,将来也不管,只要你替他做面子,他可以让你和别的男人……”
邝真真发出又好气又好笑的哼哈声,道:“这样的怪人天下少有,竟声明愿意戴绿帽子。那么他有没有说,关于他的行为我也不得干涉这一点呢、’小朱道:“那倒没有,他想是要修练某种奇功,所以对男女之事有所忌讳。”
邝真真想了一下,道:“不谈啦,反正我不会嫁他。”
小朱冷冷应道:“你再想想,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极是冷酷阴森,使人能够想象得出他的表情该是何等可怕。
似他这等邪派人物,向来是翻脸无情,手段毒辣。
邝真真当然晓得,当下说道:“好,我想想看。”
小朱道:“你是很聪明的人,何必跟自己性命过不会。”
邝真真道:“一来我觉得不容易忘杀师之罪。二来我是想你没有杀死我的能力。所以……”
小朱道:“现在还是这样想么?”
邝真真道:“不,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例如本门大誓若是免了的话,问题就容易解决些。”
小朱道:“根本没有问题存在,你答应的话,荣华富贵迫人而来。你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
邝真真寻思半晌,仍不死心,试探问道:“你有什么把握杀得死我?”
小朱道:“你被规定在四根石柱当中的地方活动,对不对?”
邝真真道:“对呀。”
小朱道:“如果这四根石柱暗中改变了位置,你猜后果怎样?”邝真真道:“我猜不到,你说来听听。”
小来冷笑一声,道:“你会在走动时,忽然发觉走入风河河道中,被那黑煞明风卷走,化为劫灰,你信不信?”
万家愁开始行动,一步步向小朱行去。
他现在已明白这阴风洞内最厉害的就是黑煞明风,而这黑煞阴风乃是循着河道卷吹,只要是不走入河道内,就可以没事。
要知万家愁虽是武功强绝当世,但对这种大自然的奇异力量一点也不敢小觑。
只不过一来听这黑煞阴风似乎对毒门中人才特别可怕。
二来银老狼等人可以借这黑煞阴风之力练功,可见得还有趋避化解的可能性。
那小朱所站之处,灯光如豆,虽不明亮,但对万家愁来说已足够了。
万家愁走了五六步,身子渐渐飘移不定,有时不进反退,绕个小圈才往前挤了数尺。
总之,他目标是九丈外的小朱,但行走时却不是直线。
原来他已施展最上乘的轻功,蹈虚而行。
四下涌上身来的彻骨寒风使得他身形飘摇不定,却总是顺着寒风势道极自然地借力向前滑移。
这时万家愁全县灵敏的感觉都警醒活跃地接触寒风的压力。
已经知道的是每一种阴寒的风每每是由几股强弱不同的气流形成,因此不但压力大有区别,每股阴风的寒冷程度也有分别。
万家愁向前滑移了寻丈,身子的飘摇扭摆缓和了许多,乍看似是走出那一阵阵连续不断的风力范围。
但其实万家愁全身上下各部位的肌肉以及肩膊四肢等,正在作不同程度的收缩和鼓突。
如果脱去衣服,又有足够的光线,就可以看得出他有时是左胸鼓得高高,而右胸则塌陷下去,另外腹部大腿等也是如此。
原来他正是在极灵敏的感觉控制下,利用身体上各部位的鼓起或塌陷,巧妙无比地消卸了许多股同时袭上身的寒风。
他全身每个部位好像都能独立作战,消卸化解了数十名高手击到的内力。
因此事实上他正是施展至精至奥的武功,对抗强敌一般。
袭到万家愁身上的寒风已变成连续不断,以及由更多股的风力组成,压力和冷度更为复杂。
所以万家愁才须得动员全身上下各部位千变万化地应付。
全身内力也须得作阳刚阴柔忽强忽弱等种种变化。
他晓得现在处身的所在,一定是“风河”河道。
那黑煞阴风必是其中特别寒冷又像刀子那么锐利的几股风力。
若是换了别人,断无可能发觉那几股黑煞阴风除了特别锐利和寒冷之外,还有什么问题。
万家愁却感觉得出那黑煞阴风蕴蓄着惊天动地的潜力,极是可怕。
若是将之触发,就算是坚硬的大石头,也轻易地被绞碎成粉末。他可不想和这种奇异的自然力量对抗,所以小心翼翼地缓缓向前沿移,大约一丈左右,身上压力一轻,晓得已脱出风河河道中心的急流。
此时那小朱在他右前方丈许远的石柱边,手中的风灯一晃一晃的。
万家愁目光扫过,顺便瞧瞧有没有别人躲藏在侧。
那风灯在阵阵明风中虽然显得微弱黯淡。
但万家愁只须借这一点点光线,便将他前后左右数丈方圆之地都看个清楚,清晰一如白昼。
在小朱正对面三丈左右,石柱后露出一个长发技垂的人头和半边身子。
万家愁认得正是被囚于此的五毒魔女邝真真,只见她眼睛睁得好大,却有茫然的神情。
想是睁大双眼直看那小朱,但目力及得不远,是以露出茫然之色。
她半边身子在往外,万家愁见她手足都没有镣铐或铁练绳索等物,心想邝真真若不是畏惧那黑煞阴风,则手足仅无束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