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船!”张义飞一挥手,大船迅速向自上游顺水而下的一艘双桅大船靠去。 “请问迟帮主在船上吗?在下王昌求见!”王昌远远地便向双桅大船拱手呼道。 双桅大船之上舷边立刻布上一圈人墙,每人皆手持强弓硬弩,蓄势待发。 王昌诸人吓了一跳,他们似乎没有料到黄河帮的人反应这么强烈。 “我们帮主不在船上,但老夫可以代帮主作主,王管家有什么话只管跟老夫说好了。”一名老者在几人的簇拥下立于船头,在冷厉的北风之中,须发衣襟尽在飘摇,却显出一种极独特张扬的气势。 “是印长老!”王昌立刻认出船头之人的身分,此人乃是黄河帮的八大长老之一,人称海河龙王印龙,也是黄河帮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王管家还识得故人,甚好,有何事,便请管家直说吧!”印龙淡淡地道。 “请问印长老此是自宛城而来吗?”王昌见对方并没有让自己上船的意思,甚恼,但却知道在水上与黄河帮为敌,是极不明智的作法。 “可以这么说,不过老夫却是自邺城启身!”印龙悠然道。 “哦,原来印长老是自邺城而来,那便不打扰了!”王昌一听对方是自邺城而来,心中疑虑稍消,见对方那一付备战的架式,也不敢逼人太甚。毕竟他们不想与黄河帮作对,便是王郎也不想与黄河帮那么早就撕破脸皮,否则在昨日的宴会上,王郎便不会让迟昭平离去,因为迟昭平确实是杀童欢的凶手。 王郎连这口气都能咽下去,可见他确实不欲得罪黄河帮,而在水上的力量,仍是王郎的弱项,能拉拢黄河帮乃是王郎的心愿。 “不客气!”印龙丝毫不给王昌上船的机会,他并不吃王家的那一套,在水上,他根本就不惧王家之人。 望着印龙的双桅大船越去越远,王昌脸色也越是阴沉。 “这老不死的竟敢给我们脸色看,昌叔,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张义飞极不甘心地道。 “立刻飞鸽传书高湖军,让他们截船,我要这老鬼知道我王昌也不是好惹的!”王昌狠狠地道。 张义飞一呆,随即兴致大振。 “昌爷,我看今日大部分的船只都是自邺城而来,是不是邺城发生了什么事?”一名王家家将出言提醒道。 王昌眉头微皱,他似乎也觉得确实是这样,而印龙那一付如临大敌的架势也让他有些疑惑:“让人去问问自邺城来的船只,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河面上顺流而下的船极多,随便拦一艘,都是自邺城而来,于是那些家将很快便来回禀。 “昨夜,尤来军突袭了邺城,邺城内损失惨重,官兵也死伤数千,尽管最终把尤来军赶出城去,但城中四处火起,这才使城中的生意人大多都抢在今日逃离邺城。”“哦,原来是这样,难怪那老家伙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看来也不是针对我们,快去禀报老爷子!”王昌有些恍然道。 “尤来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张义飞怨道。 “尤来一直都是这么狂,这魔君有这个本钱!”王昌吸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 邺城。 铁头扎了一只木筏,顺着小河苦航了一夜,才抵达邺城。 那场大火确实也烧得够旺的,也照着铁头连夜扎筏。以他在黄河边生活的经验,扎一只载三个人的筏子还不是简单不过? 林渺欲先至邺城,到了邺城,便不必在乎王郎的追兵,到时候也可以再重新计划和打算了。眼下他身上的伤势尚未能痊愈,潜于体内的热毒终会有再一次爆发的时候,那时只怕就没有这么轻易能够解决了。 热毒,始终是一块心病,若此毒不除,林渺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高手!而在昨天之前,这股热毒深深地潜在丹田之内,以一种特有的生机的形式存在,但是现在却不同,这股热毒已散于四肢百骸之中,一触即发,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天雷袭体的原因。 而且,林渺此刻仍心挂白玉兰,不知白玉兰显否已随迟昭平离开了邯郸,抑或又被王郎擒回了邯郸。如果白玉兰脱险了,他所付出的代价倒是也还值得,至少,暂时不用去面对王家的那群高手。 走入邺城,林渺才发现,邺城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般四处张灯结彩,一派节日的喜气,而是到处都是狼藉一片,火灼、鲜血的痕迹四处可见,就像是刚发生了一场战争般。 “这里不会也被山贼给洗劫了吧?”铁头自语道。 任泉却拉了一个匆匆行路的年轻人相问。 “你们是外来的吧?可要小心了,昨晚尤来的义军一大批奸细混入城中,趁人过节不备,在城中烧杀抢掠,后来这群人又攻开城门逃走了,官府正在清查其余党,是外地人都在怀疑之列!”那年轻人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林渺诸人,并无多大兴致地解释道。 林渺诸人不由得微惊,自己等人来得似乎并不是时候,而望着城中的满眼狼藉,不由对尤来军生出了一丝鄙夷,如此烧杀抢掠,只不过是强盗劫匪之流,难怪这些年来都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原本林渺对各路义军的首领倒还多少有几分敬仰,但看尤来军如此,那尤来本人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得民心者,怎能得天下?这点道理都不懂,即使尤来是个人物,也只是一介莽夫,或是脾性乖张之人。 “你们快走吧,官差来了!”那年轻人突地神色一变,忙匆匆走开。 “哎——站住!”林渺回头,果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急步赶来,显然是对那年轻人的慌忙而起了疑心,是以这才出言喝叱。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顿时停步,还没等官兵赶过来,便分辩道:“不关我的事,我家就住在东塘街,我还要去给娘买药呢……”“做贼心虚!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抓起来再说!”一名官兵眼睛一翻,叱道。 “啊!”那年轻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几位官爷,确实不关他的事,刚才我只是向他询问了一下城中怎会弄成这样,他见几位官爷来了,怕几位怪罪,这才准备匆匆而去。”“你们几个是外来的?”那官差头目怪眼一翻,目光立刻转向林渺诸人,那一队官兵也立刻将林渺诸人围住,如临大敌之状。 “实不相瞒,我们乃是刚自邯郸而来,想来此做点生意,却没料到遇上了这般变故!”林渺极为客气地道。他可不想再在邺城之中惹恼了官府,那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听你口音,根本就不是邯郸人,你想骗谁呀!在本官爷面前耍花样,抓起来!”那官差头目一声冷笑,挥手喝道。 铁头大恼,正欲发作,却被林渺制止了,正欲解释,却被几名官差不由分说地上前扭住双臂,心中也有些恼意,双臂轻抖,几名官差立时被甩了出去。 林渺这才冷然道:“不劳动手,几位要带我们去见官,前边领路就是。”那些官差吓了一跳,见林渺神色凛然,气势逼人,又看了看铁头那一副欲吃人的凶样,倒也不敢太过相逼,官差头目沉声道:“那好,你们跟我走吧,若想耍什么花样,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 △△△△△△△△△ 都尉衙门大厅之中已跪了百余人,这些人全都是外地来的,被官府怀疑为奸细,皆被抓到这里来了。众人挤于一堂倒也极为热闹,只是厅中氛围太紧张,那些跪于地上的许多人都在瑟瑟发抖,怎也没料到这飞来的横祸会落到他们头上。有些人昨夜破了家财不说,却还被怀疑为尤来匪军的同党,确实也够冤的。 “你们这些刁民,如果没有人供出谁是尤来的同党,本官将你们一同定罪,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乱党!”都尉熊业显然是已经有些老羞成怒了,昨夜乱军烧城,他身为都尉,虽并不是管城防,但却有责任守护城内的安全。是以,除郡丞失职之外,他也难辞其咎,却又没地方出气,便找上了这些无辜的人。 “大人还请明查,我等多是无辜良民,乃是闻邺城之繁盛才慕名而来,如果大人如此处理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只会寒了天下贩夫走卒客旅之心,对日后邺城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还请大人三思!”一儒生突挺身诚声道。 “大胆,你是何人?”熊业怒叱道。 “小人朱右,乃是自彭城而来,还请大人明查!”那儒生并不惊慌,恳然道。 “大胆朱右,本官还用得着你来教训?”熊业怒叱道,似乎他哪一丁点的威严在此时不发就不快。 “大人!”朱右神色不变,仍欲分辩。 “你给我住嘴,再要啰嗦,先治你咆啸公堂之罪,重打三十板!”都尉熊业似乎有些固执地吼着打断朱右的话。 朱右神色一变,扫了众人一眼,只得作罢,只看这都尉之昏庸,便知说什么也是没有用处的了。 “来人,将这些疑犯全部押进大牢,听候发落,若想保释,每人必须先交出一百两银子!”熊业沉声道。 “大人……”厅中顿时呼声四起,要知道,若是想保释,哪里会要一百两银子呀?这一百两解子的数目,只怕有些人穷其一生都赚不回来。 “慢!”林渺一直在人群之中未语,见熊业如此贪婪且如此果断,分明只是想勒索银两,哪里是在为百姓着想? “怎么?你想保释自己吗?”熊业怪眼一翻,傲慢而又冷漠地问道。 “非也,我只是有话要说!”林渺立身而起,沉声道。 “有什么话快说,本官还要赶去看杜月娘的献艺,时辰已经不早了!”熊业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道。 熊业此话一出,差点没把厅中所有所谓的疑犯给气个半死。在这种时候,熊业居然还有闲情去看杜月娘献艺,面对他们却是好坏一把抓。 林渺这一刻才真的懂了,什么叫官逼民反,心中升起一团莫名怒焰。
“大人!此刻城中新遭匪劫,民心已惶惶不安,如果大人尚这般不以明断、错判良民的话,只怕邺城危矣,到时候不单是我们没有好日子过,便是大人你也难逃厄运了!”林渺肃然道。 “大胆!你居然敢恐吓本官?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熊业一听林渺之话,顿时大怒,喝叱道。 “慢!”林渺一扬手,既是阻止了铁头和任泉出手,也同时让那几名掌刑的衙役停止了动作。 “大人想抓尽城内所有外地人吗?”林渺沉声反问道。 “这是本官的事,哪用得着你这等小民来管?”熊业不屑地反问道。 “那大人便不担心城内之人勾结叛军共夺邺城?”林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 熊业一怔,脸色顿时微变,冷冷地盯着林渺,漠然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人明白,如果城内一直都藏匿着奸细的话,其身分一定很隐秘,如果大人这样抓住我们而又打入大牢的话,大人猜想,那奸细会做出什么事?”林渺淡然反问道。 熊业神情一紧,急问道:“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一定会借机鼓动场面中的外乡人和一些百姓,让这些人惶惶不安,那样,他们甚至会鼓动那些担惊受怕的人去投靠匪军,或是作匪军内应为患邺城,昔日吕母便有先例。因此,如果大人一意如此的话,只怕邺城危矣,那时候大人的官位便难保了。不仅如此,到那时,城中百姓并不会念及大人对他们的好,只会怪大人没能保护好他们,这对大人来说只怕是得不偿失!不过,小人倒有一个主意可让大人两全齐美,一举多得。”林渺悠然笑了笑道。 熊业的脸色变了数变,目光狠狠地盯着林渺,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对待林渺所说的这些话。他身边的师爷也有些讶异地打量了林渺几眼,随即附在熊业的耳边轻语数句,熊业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狠狠地瞪了林渺一眼,冷冷地道:“我倒想听听你有何主意!”熊业说完立身而起,道:“休堂片刻,把他带到内堂来!”厅中众人皆缓了口气,他们倒是对林渺抱了几分希望,至少,林渺的话让这昏官听进去了。是以,众人皆以一种渴求的目光望着林渺,任泉和铁头则是面有忧色。 “我保证大家不会有事的,请大家放心等一会儿,相信熊大人爱民如子,定能明察秋毫!”林渺半真半假地向众人道。 熊业听了前半句,想要发作,但听到后面,气又消了。尽管他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德性,但是有人称赞,却仍是让他欢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像他真的成了爱民如子、明察秋毫的清廉之官了。 来到后厅,熊业喝退两名衙役,只留下那师爷与林渺二人,沉声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快快道来,若是敢欺瞒本官,本官便定你死罪!”“小人即使是不爱色,不爱财,但是对小命还是爱的,怎敢欺瞒大人呢?”林渺淡然笑了笑,满不在乎地道。 “还不快说?”那师爷叱道。 林渺望了两人一眼,悠然道:“我的主意只有八个字,那便是引蛇出动、一网打尽!”“引蛇出动,一网打尽?”熊业愕然反问。 “不错,正是这八个字!”林渺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八个字是何意思?本官倒想听你解释解释!”熊业眼中闪过一丝亮彩,虽然他贪他昏,但却绝不傻,自这八个字之中他似乎也体会出了一点什么,只是并不能完全了解而已。 “这首先要大人给城中的奸细造成一种假象,那便是大人疏于防范,他们感到有机会可乘才是此计施行的第一步。”林渺故意吊足熊业的胃口,顿住不说。 “那如何做好这第一步呢?”熊业有些急地问道。 “这一点好办,眼下大人不是要去看杜月娘的献艺吗?你大可让城中人都知道,让那些奸细以为大人疏于政事,而敢大肆活动,事实上大人如此做却是为了邺城百姓安危着想。”“哈哈哈……”熊业不由得笑了,道:“这好办,这好办,这一条没问题!”“做到了这些还不够。”林渺又补充道。 “还要怎的?”熊业一瞪眼,反问道。 “至少大人要撤去城内四处抓捕奸细的官兵,这才能够让奸细很放心大胆地活动,以便于他们联络,当他们全部聚合之后,自然便可一网打尽了!”那师爷似也想卖弄一下,抢在林渺前回答道。 “嗯,这倒也是。”熊业点了点头,由师爷口中说出这些道理,他倒是很容易接受。 “那就下令撤去城中搜捕凶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