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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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侠隐-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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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青苦笑道:“是的,今天你为了我受了许多委屈,我应该向你道谢一声……”
  谢寒云叫:“我算什么。大姊为你所受的委屈才大呢!你知道她的心里多痛苦。”
  杜青淡淡地道:“她的委屈是为了你们谢家的责任而受!”
  谢寒云恨声道:“你还说这种话!什么鬼责任,如果不是你,大姊宁死也不肯答应的,你为什么不来看看这树上的剑痕……”
  杜青轻瞄了一眼道:“查子强不但剑法值得敬佩,为人的态度更值得钦佩,谢小姐,像这样一条汉子,你不该那样屈辱他的。”
  谢寒月一直都勉强忍着,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哭出声音道:“杜公子,我知道你在恨我,更知道你情愿一死,可是我……不能!愿谅我!忘了我吧!……”
  杜青神色忽地一沉道:“谢小姐弄错了,我或许是想死,但绝不是为了跟查子强争取你,事实上争也没用,你已经注定是他的人了,我要求一搏是为了自己的荣誉,查子强是条好汉,死在他剑下是很值得的。”
  谢寒月颤声道:“是的,我知道,一个男人的生命中荣誉更重要一些,我对不起你……”
  杜青一昂头道:“不,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倒是我对不起你很多,更对不起查子强,在你们新婚之夕,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说完走到那棵大树下朝谢寒云一笑道:“小妹妹!人生难得一知己,能得到你这种热心的知己更难,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今后我们也许很难再见面了,不过你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地方,赴汤蹈火,杜某也在所不辞!”
  谢寒云黯然地道:“杜大哥,人家难过死了,你怎么还忍心说风凉话!”
  杜青苦笑道:“我说的句句是真心话,相识一场,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还柄剑给你作个纪念吧!”
  说着伸出手中的长剑也凌空一挥,然后把剑插在树身上,带着一脸的落寞与惆怅走了!
  谢寒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才伸手去拔剑,可是她立即怔住了,半响才叫道:“大姊,你快来看呀!杜大哥的剑痕比查子强还多出八道呢?……咦!他还用剑在树身上刻了字,我真不相信,他一剑之下能刻下这么多的东西,他的剑多快呀!”
  XX  XX  XX
  站在玄武湖的城上,望着天上凄淡的月色,杜青的心中有着说不出惆怅,那只是一钩新月,弯曲如眉,被罩在轻纱似的淡云中。
  由月亮,他想起了谢寒月,是的!这新月有一股淡淡的寒意像她的名字一样——寒月。
  那弯弯的一钩像煞了深锁的蛾眉,可是外面那一重轻纱样的淡云又象是什么呢?象他们家中那一层揭不开的神秘。谢家的神秘太多了,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一个剑法盖世而不为人知的世家,这已经够怪的了,更怪的是王非侠,一个名震武林的豪侠,怎么会在人家当佣人呢?
  不,不是佣人。尽管他在几个女孩子面前自称老奴,可是从那神秘的女主人谢耐冬对他的态度上看来,他绝不是一个单纯的佣仆或管家。
  还有,谢家与莫愁湖畔的另一个世家有宿仇,每三年必定要比一次剑,每次比剑一定要男的做代表,谢家连番失利。每一个男人都战死了,因此只好由三个女儿的丈夫做代表去出战。
  王非侠把自己找了去就是为了这件事,自己受伤后,她们又找来了查子强也是为了这件事,自己与寒月无法结合,逼得把新郎让给查子强更是为了这件事,那莫愁湖畔的韩家又是什么人物呢?这两家的仇恨是如何结起来的呢?为什么一定要男人做代表进行决斗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深深地困扰着他,谢寒云只告诉他这么多。谢家的每一个人都怪,怪异的母亲谢耐冬,怪异的管家王非侠,以及谢寒月、谢寒星还有她们家那些堂姊妹,表姊妹--------每个人都透着怪异,似乎每一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染上了神秘的色彩,变得怪里怪气!
  唯一正常的人只有那个小女孩儿谢寒云,也许因为她的年纪太小,小得不够资格知道秘密,所以才正常一点!
  负气走出谢家的大门后,他决心把那些人都丢开,只当做了一场莫明其妙的怪梦!连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子谢寒月,他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也许她是一番好意,怕自己死在查子强的剑下,才毅然割断对己似有若无的情丝,硬逼着查子强向自己认输,中止了那场决斗,可是她该想到这种好意是一个男人能接受的吗?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仗剑游侠天下的人,荣誉比生命更重千百倍,她自己也是学剑的,应该明白这种胸怀,与其说是她的好意,倒不如说是她存心对自己的侮辱,这种女子忘了也罢,实在不值得为她去难过……
  可是他能忘得了吗?一个月的相处,晨昏相对,撩人的默默情思,多愁而美丽的眼睛,秋水般的明眸,他能忘得了吗?
  黯然地一声轻叹,抬头望了一望长天、淡月,然后把眼睛移向那更远的地方,静静的秋夜,湖中的青蛙都睡了,不再发出那噪耳的诉鸣,然而他却仿佛看见了谢家庭园中喧天的鞭炮声,今夜,是谢寒月与查子强的花月吉辰。
  罩在新月外面的淡云像是新娘脸上的轻纱,查子强掀开那重轻纱,就可以得到一个美丽的妻子,然后明天他就要到莫愁湖畔去厮杀!去迎斗韩家的人。也许他会胜利,也许他会被人杀死,留下一个美丽的寡妇!
  但不管怎样,查子强是不会后悔的,他肯为了寒月向自己弃剑认输,放弃了一个男人最珍贵的荣誉,自然也舍得为她抛却头颅,舍弃生命!多傻的男人啊!
  刚为查子强抛出一个叹息,杜青立刻又为自己感到屈辱了,他连查子强都不如,否则谢寒月怎会舍弃自己而甘心下嫁查子强呢?如果谢寒月选择了他,今夜的新郎就是他姓杜的,明天去决斗的也是他这潇湘美剑客了!
  如果换上了他,他会拒绝决斗吗?不会的!他在谢寒月没表明态度以前,不是也立定了决心吗?
  要说查子强傻,他自己又何尝聪明,可是查子强比他幸运多了,他是被人剔除了的!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又涌起一层报复的快意,查子强并不比我姓杜的高明,在树上留下的剑痕就是一个证明,千手神剑在树上留下六十四道剑痕,我杜某却能留下七十二道,如果不是受了伤无法用出全力,我可以划出一百八条剑痕,而且是在一剑之下完成的!
  “愚蠢的女人!看见剑痕之后,你们会后悔了吧!后悔你们所作的错误选择!谢耐冬,你以为查子强会比我高明吗?寒月,你以为我姓杜的真的需要你的牺牲来保护吗?”
  在喉头轻轻地发出一声冷笑,他立刻又警觉地收住了,心中涌起了一个疑问,一个怀疑很久的问题!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他救了一个重伤的老人,那个老人是被人打伤后,丢在一条山沟里的,他用随身所带的伤药救治他的伤势后,老人为了表示感激,给了他一本小册子作为报答,那册上只有三招无名的剑式!
  在授书之时,老人的神色很庄重,以严肃的的口气告诉他说,这剑式练成之后,必须立刻毁去小册子!这一点他做到了,因为那些剑式很怪异,一个不小心,落到别人手里,反而会引起麻烦!
  第二点要他无论如何,在三年之内不得对人吐露他得到剑法的经过。这一点他也做到了,所以当谢寒月问起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来!
  第三点,那老人要他非不得已时,不得动用那三招剑法,万一使用了,就必须杀死对方,以免飞来横祸,老人提出这一点时,口气并不勉强,还告诉他说这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的好,行不行也在于他自己!
  那是三年前的事。这三年来,他游历过不少的地方,遭遇过不少的对手,一直都很顺利,因为他有个很好的家世,他的父亲在江湖上名头很大,人望也很好,所以他到的地方总有父执辈照顾着,每次比剑,都是切磋的性质,以家学的渊源,他足够应付了,所以一直没有用上那三式剑招。因为他没有杀人的机会,也没有杀人的必要!
  直到他来金陵,进了谢家的大门后,而对着蛮不讲理而出手狠辣的谢寒星为了一时之愤,他使出了第一招。
  当时他心里并不想杀死她,只想给她一点教训,所以发剑时手下还留了分寸,可是剑发出之后,他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更明白那老人告诉他不得轻易使用的原因,因为这剑式太邪了,出手之后,竟不受他自己控制!
  尽管练剑时已经相当纯熟。但到了正式使用时,情形便完全不同了,幸好谢耐冬及时抢了进来,而他自己也因为控制剑式的缘故,疏忽了对方的剑,被杀伤了!但伤得并不太狠,可是一个月的养伤还不能完全恢复!
  从那天后,他就没再见过谢耐冬,以后的情形还是谢寒云告诉他的,关于削断谢耐冬四只手指的事,他感到很歉咎,可是谢耐冬对他很客气,那种客气近乎虚伪,也许是怀恨他使她成了残废吧!
  不过经此一来,他对那三招剑式有了新认识,绝不敢轻易使用,跟查子强对手时,他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克住自己,直到忍无可忍时,他才打算一拚了,没想到谢寒月突然会用那个方法中止了比斗!
  在一时的气愤下,他在查子强表现功力的树上也留下了一手,用的是三招中的第二招,虽然在手法上胜过了查子强,他心中却很后悔,这太不值得了,尤其是留下了剑痕,违背了老人的吩咐!、
  从谢寒月与寒云的询问中,他总算知道了这三式剑招与一个叫做血魂剑的人有关!血魂剑是什么人呢?就是那个老人吗?想想又不太可能,因为这三招剑法如此犀利,而那老人所受的只是普通的殴伤,如果他身怀如此高明的剑法,怎会被人殴伤呢?
  老人给他的限制是三年,三年后他不必再有顾忌了,而且有人会来找他,告诉他一切。
  限制的期限还有一年,他却等不及想弄清楚血魂剑是怎么回事了,甚至于有回到家里去问问父亲的意思,只是他心高气傲,在金陵谢家受了这一场莫明其妙的伤,还呕了一场气,说出去未免丢人,才使他中止了这个意图。
  乱七八糟的思想,摔不开他心里的迷惘,他不知道为了什么而迷惘,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掉了一样东西。
  那是寒月,想到她美丽的脸要跟虬须的查子强靠在一起,他心中涌起一层难以形容的妒意。
  强自振作了半天他才大声地对自己说道:“管她呢?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错了!杜大哥,大姊是为了你而作的选择。”
  一个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他蓦然回顾,谢寒云从城的阴暗处钻出来,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
  他怔了一怔,随即冷淡地道:“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在家里喝你大姊的喜酒!”
  谢寒云笑着道:“没有喜酒喝,也没有婚礼,那场婚事告吹了,查子强跑掉了!”
  杜青一怔道:“跑掉了?他怎么会跑掉的?”谢寒云笑道:“是我把他赶跑的。”
  谢寒云笑道:“我把他臭骂了一场,说他没出息,把树上的划痕指给他看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了!”
  杜青长叹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寒云道:“还不是为了你和大姊,今天大家都误会了,大姊是怕你死在他的剑下,才答应嫁给他,逼他向你认输……”
  杜青摇头道:“你错了,你不该这么做的!”
  谢寒云一怔道:“为什么?难道你真愿意大姊嫁给那个混帐东西?”
  杜青摇头不语,谢寒云以为他是表示不愿意,笑着道:“查子强,那家伙倒是个硬骨头,他起先肯认输,完全是为大姊的原因,心里真以为他比你强得多呢?因此他看到你留下的剑痕后,脸色也变了,一句话都不说,回头就走!”
  杜青默然片刻才道:“你大姊作何表示呢?”
  谢寒云道:“大姊什么表示也没有,她的喜怒哀乐从不形之于色,不过我知道她内心里很欢喜,所以就溜出来找你了,我先到了鸡鸣寺,那儿的和尚说你没去过,我急得要顺着城墙乱跑,幸好在这里找到了你……”
  杜青道:“你找我干什么?”
  谢寒云急了道:“你怎么装糊涂,自然是回去跟大姊成亲,一切都是现成的!”
  杜青冷笑道:“可不是为我准备的!”
  谢寒云急得跺脚道:“你这个人真是的,气量这么小。我娘虽然对不起你,大姊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为了保全你,她连查子强这种人都不惜下嫁……”
  杜青沉声道:“她如果对我有真心,就不会答应嫁给查子强了,否则她就是侮辱我!如果我姓杜的要靠她嫁人来保全性命,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谢寒云怔了一怔,杜青继续道:“如果我没有胜过查子强的把握,我早就拉剑割断自己的脖子,还有脸走出你们家的大门吗?我在树上留下剑痕的用意不是向查子强去争取你的大姊,只是表示我有资格活下去!”
  谢寒云道:“是的,现在我们都明白了,可是在当时谁会想得到呢?你有那手高明的剑法,为什么早不施展出来呢?你不知道,你被查子强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多可怜,我闭着眼睛,都不忍心看下去!”
  杜青冷笑道:“可是你大姊却眼睁睁地看着,一点也不着急呀!”
  谢寒云道:“大姊对剑法知道得比我多,她当然是看你能撑下去!”
  杜青叹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二姊跟我交手的时候,她就应该看得出,查子强的剑虽快,但要凭功夫胜过我还是不太可能!”
  谢寒云道:“那么大姊后来为什么要救你呢?”
  杜青道:“她不是救我,她是在救查子强!说得更彻底一点,她是在救你们谢家!”
  谢寒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青道:“她明白。假如我与查子强拚命一搏,那结果是我的剑比他快,劲力比他差,一定是两败俱伤,说不定是同归于尽,所以她才阻止我们斗下去,为的是怕明天没有人能代表你们出战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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