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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勉先是面上冷冷的呆望尹商,听完忽转笑容,抚着尹商的头,把头微点,随由架上取了一本书,朝尹、余二人指了指。尹商会意,立时破涕为笑,对余式道:“此是《三元图解》,大师伯已有数年不开金口,尽可照图学习,还不拜谢?”余式大喜,二人忙同跪拜。左勉含笑,伸手命起,朝卢隐看了看,把头一点,便去榻上打坐。尹商笑喊:“大师伯,还有老黑不曾发落呢。”卢隐道:“你两个得了便宜,管这闲事做什?
本来我想命你二人回去学习,因这《三元图解》乃你大师伯嫡传心法,不容外人偷习。
此地自从老黑来后,左近村民无一敢来窥探,地势又极隐僻,不如每日就在此地练习。
好在你二人气穴已被打通,学习容易。商儿年幼,真力虽然较差,但早得我传授,大师伯自闭关以来已然不落言诠,但我二人念动即知,方才我和他说,已允到日命二猿前往暗助,或能胜任。老黑今年已两次犯过,除非它在数日之内能够将功折罪,否则难逃飞剑之诛。大师伯的性情商儿当早听我说过,再求无用,休找无趣。竹楼中食物用具俱都齐全,少时可去楼上将图解记熟,奉还师伯,今夜不必回去。由此起,每日早晚来此用功,只等冉师叔去的前一天你二人各自起身往铁鹰寨便了。去时可报一个冉字,必是他一路,放你们进去。如有款待,也无须客气。里面地大人多,老贼自恃本领,手下同党常有生人来往,只要隐藏得宜,无人过问。混到第二日,直赴中寨,与你姊姊她们互相呼应,成功无疑。”
二人领命,便同返出。那怪物仍在原处未走,见了尹商连声低啸,似有乞怜之昏尹商见它怒视余式,骂道:“你这蠢猩猩,也不想想寻常人能到这里来么?这是我余师兄,乃你日前所见八师叔铁扇老人新收弟子,如何敢去伤他?我已代你求情,师伯不理,没敢再说。铁鹰寨中养有不少恶犬猛兽,你不会想个法子将功折罪么?”怪物闻言,将头连点,随即起立,朝尹商胯下低头乱拱,对余式也不再怒视,只不时侧顾平房,好似十分害怕神气。二猿恰由里面纵出,见面先朝怪物脸上各打了一掌。怪物立被打跌在地,柔声低叫不已。余式见它迥不似先前凶猛,对于二猿甚怕,心中奇怪,笑问:“此是何种猛兽?已然脱绑,怎不逃走,反比先前驯善起来?”尹商笑道:“此是大师伯在南疆天马山中所收虎猩,能手捉飞鸟,生裂虎豹,动作如飞,力大无穷。前在南疆曾将一条毒蟒扯成两段,本身也中了毒,被大师伯收来守洞。后为一事来此坐关,嫌它猛恶,不曾携带,竟被它由数千里外寻来此地。这东西妒心奇重,老不服气二猿,性又猛恶,连犯了两次过仍不知改。大师伯本要杀它,也经师父和我求情,才用毒龙筋将它系在后洞,不令出外。它自气闷、对主又极忠心,知大师伯有两个仇家早晚来寻,必是午睡醒后,见你孤身楼前窥探,误认仇敌,不料吃了大苦。现它是想随我一起,躲师父师伯重责。
适听师父口气,虽然有法可想,这类恶物如何敢带它同行呢?”二猿在旁嬉笑拍手。尹商笑骂:“你两个也不是好东西,分明它受你捉弄,才有此事;否则,你们只事前招呼一声,怎会下手伤人?你们想学《三元图解》,我偏不许你们看,省得学会之后更欺老黑。”虎猩闻言,朝尹商越发挨蹭,意似感谢。二猿也拉了尹商的手不住低呜求告。尹商笑道:“既然这样,只你们以后不打架,我拼着师伯打我一顿,担点责任如何?”虎猩、二猿全都低声喜啸不已。
二猿随领二人去往楼中,由外取来一根长竹竿放在楼口。二人刚援上去,虎猩、二猿已自先到。尹商便将《图解》打开,笑道:“前听师父说过,此是内功上乘心法,非比寻常。上面并有一套三元剑和一套七形拳,为日无多,我们最好将它记熟,把六十三手七形拳掌练会,等我报仇之后再去练那坐功。大师伯虽最疼我,但这《图解》关系重要,连对二位姊姊都不敢泄,如非二猿灵慧忠义,又未奉命禁止,哪敢拿它作人情?二猿已去升火煮饭,可先记上两张,饭后无事便可演习,也许师父未走,还可得点指教。”
说时,忽听楼外唤道:“商儿留意,方才闻说事已闹大,连你八师叔也许到场,你两个正要用心呢。”尹商忙去窗前急喊:“师父,是哪一天?”随听空中答道:“还有二十多天,各自用功好了。”听到末两句,语声已横空飞渡,由近而远,再唤便无回应。余式仰望空中似有一道淡微的青光在斜阳返照中往东南方刺空飞去,一晃不见,才知卢隐竟是剑侠一流。师父既与同辈弟兄,当然也是剑侠,又听还要到场,不由喜出望外。二人随将《图解》同观,用心默记,均是美质,聪明颖悟,共只四十三张《图解》,等饭煮好,已记下了一半。二猿服侍十分殷勤,虎猩也是跟前跟后。饭后二人分别强记,到了子时夜间全部记熟,互相背诵如流,一字不差,《图解》也全领会,方始同去外面练拳。天明前又覆一遍,由尹商将书送回,一同回庵。
燕玉、霜娥见余式随来,以为少坐即行,及听尹商请余式稍睡,背人一问,得知大概,颇代二人欢喜。二人忙着用功,睡了不多一会便同起身。燕玉因尹商不肯详言,便问余式二老如何传授?余式不善说诳,又对燕玉倾倒,便乘尹商外出,说出所练拳法图解。二女闻言,越发惊喜。燕玉两次微笑,欲言又止。余式见她秋波送睐,一笑嫣然,由不得生出爱意,虽守尹商之戒,不敢尽泄,心中却是抱歉。方喜二女不曾多问,练了些日,图解全通,拳法也自练熟。这日,余、尹二人正在楼前空地上与二猿对打同练,说起二位师伯,一位不曾再见,一位打坐,至今未敢惊动,铁鹰寨之行不知应在何日?
那只虎猩自从日前脱绑以后,一直不再系它,神态反极驯善,与初见时迥不相同,从未离林一步,这时忽作怒啸,二猿过去打了他一掌。尹商骂道:“你不听我话?不许乱动!”随说:“有人来了。”语声才住,便听娇呼“三弟”之声,回头一看,正是燕玉、霜娥寻来,见面说道:“我们快走,方才魏国梁命人来说,铁鹰寨之行就在明朝,卢老前辈不说是应在头天动身么?”二人闻言,便问如何走法?燕玉笑道:“本来不想和你们一路,不过来送个信,我们想扮男装入寨,衣服还未换呢。”
余式近日与燕玉时常相见,已种爱根,心愿同行,但又想起卢隐之言,心方踌躇。
燕玉见他迟疑,眼望自己,欲言又止,一看霜娥好奇,正由尹商向二猿引见。低声笑道:
“余师兄愿和我同去么?”余式见她铅华不御,美秀入骨,横波微笑,皓齿嫣然,心中爱极,情不自禁将头微点。燕玉喜道:“三弟,余师兄愿和我们同路,这样也好。”尹商意似不愿,看了余式一眼。余式自然不便改口,笑说:“反正到了铁鹰寨也要会合同去,人多势众,自然更好。”尹商接口道:“师父命我们分路去呢,你不知他老人家的脾气,如何违命?”燕玉闻言,朝余式看了一眼,嗔道:“三弟你当我们姊妹真非和你们同走不可么?”霜娥也气道:“好似三弟一人有师父似的,姐姐,我们走罢。”燕玉说“好”,又看了余式一眼,便同走去。
余式忙喊:“二位师妹留步。”二女未答,尹商道:“莫管她们,只照师父的话做去,包你没错。你不听话,只有吃苦。”余式想了想,不便再说,便问:“何时起身?”
尹商道:“你想追大姐去么?昨夜我听师父说,日落起身都不算晚,今晚定有好月亮,你忙做什?”余式面上一红,笑问:“师弟每日与我一起,何时得与卢师伯相见?”尹商笑道:“我师父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哪能让你看见?虎猩本定同去,但须夜间起身。
余师兄如忙,就请你一人先走。”
余式见他说话以前,曾呆了一呆,好似有人说话,侧耳静听,将头连点,忽然改口,四顾无人,也未在意。一则想早赶去探听师父下落,又因燕玉走时生气,心中不安,想赶上去赔话,但恐卢隐见怪,便问:“我单人走,卢师伯不见怪么。”尹商道:“我既请你先走,师父就不会见怪。我还要寻师父问话,你早想走,不必迟延,都有我呢!各自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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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附壁攀藤 竹院清溪寻隐士 飞镖却敌 石牢兽阱救天人
余式途径早已探明,知道铁鹰寨相隔当地好几十里,欲在午后赶到,便即谢别上路。
沿途都是荒僻山野,路少行人,疾行如飞,赶到傍午,便将到达,遥望前面现一山口,口外人家甚多,还有几株大槐树。这时虽当中秋将近,天仍炎热。太阳底下奔驰了一阵,周身是汗,因想前面村庄必多贼党耳目,且喜时当中午,人家均在吃饭,又由侧面赶来,未被发现,意欲装着行人觅阴凉处,休息一会,把汗止住,再行入山,便把脚步放缓。
正往前走,忽见前面槐树下放着一副卖凉面的担子,担主人似睡不睡的倚树而坐,地方却甚凉爽。刚走向石旁坐下,忽觉腹饥,见那凉面甚是清洁,另一头还卖白酒和绿豆汤,想买吃一点。未容开口,忽听身侧咳嗽,回头一看,乃是一个中年花子,瘦骨崚峥,肤黑如铁,穿着一件青布单衣裤,补丁重重,洗得却甚干净,手持一根黑木杖,细才如指,提在手内,走向侧面坐下。猛想起花子来路是片旷野,曾经看过,并无人影,如何突然出现?心方一动。花子已向面贩问道:“喂,邱老六,你这面是卖的么?”面贩邱六本在午睡,本连生意都懒得做,又听是外路口音,没好气答道:“不是卖,还是舍的不成?”花子笑道:“那么给我来一大碗如何?”邱六答道:“钱呢?”花子道:“钱却没有,先赊一回,吃完再给不是一样?”邱六见他穿得那破,自恃有点蛮力,又是土著,大喝:“你爱和我胡搅么?趁早走开,惹我性起,教你知道厉害。铁鹰寨的人不是好惹的。”话未说完,花子也把怪眼一翻,冷笑道:“我虽没钱,向不白吃人的东西,吃完之后,自有凭着几个臭钱找便宜的人代我会账,你忙什么?鹰儿、鸡儿我常时撕来下酒,有什希罕,也要唬人。”余式闻言,心中一动,方要开口劝说,继一想这里乃铁鹰寨山口,敌情难测,还是放谨慎一点,免露行藏,欲言又止。就这微一迟疑之际,双方已动起手来。
原来邱六与寨中头目有亲,人甚强横,一听花子不说理,未两句又犯大忌,怒吼一声,伸手便抓。花子冷笑道:“你先莫动手,等我吃完再打不迟。”说时,身形一闪,邱六了手抓空。花子早到了面担这面,口说“白面不好吃,得加点作料”,随说随将酱醋瓶抓起,往凉面上洒去。邱六担上至少还有二斤多面,见状自更气极,二次伸手又抓。
两下相隔原近,花于也未纵避,只是一味闪躲,眼看抓中,离身不过两三寸,花子微微一闪,便自避开,手中醋瓶仍往面上乱倒。倒完了醋,又拿起酱辣油,始终隔着一头面担,不知怎的怎么也抓他不中,急得邱六乱抓乱跳,咒骂不已。等到作料倒完,邱六自气急,忽将扁担取下,刚喝:“我打死你这贼花子!”花子忽伸手一把,将满盆凉面全数抓起,扁担也自打到,花子身形微侧,便自打空,再滴溜溜一转,便到了邱六身后,笑道:“我先玩个把戏你看,反正不能白吃,凭这一手就值十两银子。”边说,扬手把那一盆凉面朝空洒去,忽又急喊道:“抛太高了,我吃不到嘴,被老鹰抓去怎么办?”
边说拔步就追。邱六也回过身来,手举扁担二次追打。花子也未回顾,看去跑得并不快,不论上三下四全都打空,相隔只三两寸,一下也未打中。当日有风,花子抛那盆面不知用甚手法,聚而不散,抛得又高,日光之下好似一蓬银丝菊花随风飞扬,往山旁小径一面飞去。最奇怪是,那么沉重的凉面条竟和纸花一般,轻飘飘的下落甚缓,余式越看越怪,心想:“前两次均因与人会账,得拜异人为师,这人必是高明人物,虽因贼巢密迤,极宜慎重。”心终好奇,不由得拔步赶去。
这时近村口山民已被惊动,纷纷赶出,邱六再一叫骂,一齐追来,无如山径奇厌,一边临着山沟,只容一人前行,越往前绕越险。花子当前,邱六紧追在后,余式又后,先是鱼贯而行,众村人便追在后面。余式暗中留神,见花子跑着跑着不时向空吹气,那面老在他的头前浮沉飞扬,相隔丈多高下,只不下落,心更惊奇,忙喊:“老邱请留步,我代还面账如何?”邱六己然怒发如狂,又见村人追出,越发胆壮,怒吼:“客人莫管,贼花子敢来我铁鹰寨撒野,非要他的狗命不可!”余式见前面恰有一段宽处,再往前便没有路,右临深沟,左面是一斜坡,仍想劝阻,便由斜刺里一纵身,刚绕向二人中间,忽听花子喝道:“谁会账,谁是狗。你不愿意,我还不干呢!”说时,前面那盆面忽然往下飞坠,同时又听身后有人高呼:“邱六回来,张二爷唤你呢。”余式也未听真,只见那蓬面飞离花子头顶约有数尺,花子将口一张,那面立成一长条往口中投去,长蛇人洞,飕的一声晃眼吃完,随纵身往左侧山坡上跑去。回顾邱六已然退走,另有两人追来,狂喊:“二位留步!”花子连理也未理,一直往上跑去。余式见那一带山势奇险,半山以上形同壁立,花子也未纵跳攀援,如履平地,一晃便到了上面,立意追上,回顾山下追的人已然遇阻,不能再上,内有数人似往侧面抄去,连喊:“老先生请留贵步!”花子忽然回头笑道:“你不是全靠和人会账找点便宜么?我车卫却不吃那一套。想和我说话,不会追么?”
余式一听,话里有因,便一路攀援上去,两下相隔约有丈许,崖石又滑又陡,正追之间,微一疏神,踏看一块浮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