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你想什么?”
语声苍劲,但却无比的凄凉。
杨志宗只听对方呼出娃儿两字,已机警的闪开原地两支有余,心中这一骇非同小可,自己竟然让人欺近身旁而不觉。
身形一定,倏地转眼看去,只见一个须发虬结,破衣赤足的怪人,停身在方才自己所立之地的丈外。
两只电炬似的眼睛,一不稍瞬的注定目已。
略一沉思之后,反而欺身过去,到一丈之外,停住身形,细细打量了那怪人一眼之后,冷声道:“阁下何人?”
那怪人如电双目在杨志宗面上凝视一瞬之后,突然惊“咦”了一声,竟忘了回答对方的问话,喃喃自语道:“这娃儿怎的这等像他?”
杨志宗被这怪人所发的怪话惊得一怔,再度开口道:“阁下何人?你说我像他,他是谁?”
怪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自顾自的道:“神情举止,无一不像!”
杨志宗被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莫非对方是个疯子,但以他刚才能欺到自己身侧面不被自己发觉这一点看来,分明是身怀极高武功,何以语无伦次?”不由一皱眉道:“阁下在说些什么,我不懂!”
怪人像是内心非常激动道:“娃儿想过这绝渊?”
“是的!”
“为什么?”
“为了好奇!”
“好奇?哈哈!娃儿,你去不了的,老夫在此等了十多年,尚自过不去!”说完,沮丧的叹了一口气。
“阁下等了十多年?”
“不错,整整十五年!”
“阁下是为什么?”
“这个你不必知道!”
杨志宗不由被这句冷傲的话,激起了火气,转身正待——
“娃儿,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怪人急出声阻止。
杨志宗只好又转回身来,冷眼注视怪人,道:“什么话要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杨志宗!“
怪人不由摇摇头,嘿的叹了一口气!
杨志宗这一来,反被这怪人勾起了好奇心,讶然道:“阁下叹什么气?”
“这个不说也罢!”
“阁下刚才说在下像一个人,这个人是谁?”
“天下第一剑客范天华,老夫挚友!”
杨志宗一听怪人说出自己像“天下第一剑客范天华”不由心头巨震,他清楚的记得,“天山龙女”徐姑姑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莫非自己与这范天华有什么……
但转念一想,又觉好笑,天下面貌相像的可多得很哩!
当下不由急声问道:“玉面剑客范天华,现在何处?”
“娃儿难道会认识他,看你年纪……”
“不,我不认识,不过有人急着要寻他!”
怪人两眼睁得滚圆的道:“谁?”
“天山龙女徐慧芳,她已在江湖中寻了他十多年了!”
“唉!多情自古空遗恨,徐姑娘也未免太痴心了!”
杨志宗一听,话里大有文章,眼前这怪人可能知道个中情形,自己既然曾经答应过徐姑姑,要为她探出“玉面剑客范天华”的下落,何不乘机弄个清楚,接着又道:“那玉面剑客范无华不是西岳之主凌夷风老前辈的门下吗?”
“不错!”
“他人呢?”
“生死不明,但极可能已遭了淫妇的毒手!“这怪人口里所说的淫妇,杨志宗当然不知道指的是谁,但另一个意念又倏地从心中升起,不由脱口道:“阁下可知道武林一异西岳之主凌夷风共有几个传人?”
“只有范天华一个!“
这下杨志宗可真的惊愕莫名了,武林双奇南痴北疯,要他代履一异传人之约,而一异仅只一个传人,当然指的就是“玉面剑客范天华”无疑,可是据徐姑姑说她曾亲赴酉岳寻找过,证实范天华确已失踪,而现在这怪人也说范无华生死不明,这真令人费解。
以武林双奇的身份而言,当然不会虚言哄骗自己。
他茫然了,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也许从这怪人口中,能多知道一些范天华的事迹,当下语气转为柔和的道:“阁下上姓大名可否赐告?
“老夫飞雷手伍雍是范天华的拜兄!”
杨志宗一听,这怪人就是早年蜚声武林的“飞雷手伍雍”,为人极是正派,当下不由肃然起敬道:“原来是伍前辈,在下失敬了,望原谅无知之罪!”
“好说!好说!娃儿怎的会到这笔管峰来?”
“追踪两个人至此!“
“什么样的人?”
“可能是两个女子,但对方身法奇快,看不真切!““人呢?”
“晚辈追到此间,那两条人影已在对峰半壁!““咦!老夫怎的没有发现?”
杨志宗略一寻思之后道:“依晚辈看来,可能另有秘道通往对峰,不然以这绝渊的宽度来说,恐怕武林中还找不出能飞渡的人?”
“嗯!老夫在此株守了十几年,却从未发现这密道究竟在何处?”
“前辈株守此地也是为了好奇!“
怪人突然仰天一阵悲笑道:“哈哈!好奇?老夫为了要探究拜弟范天华的生死!““范前辈的生死,与这孤峰有关?”
“不错,他极可能死于‘玉面阎罗婆潘七姑’这淫妇之手!”
杨志宗宛若中了巨锤,身躯猛然震颤了一下,但他又勉强忍住,尽量克制几乎沸腾了的一股怨气。
“百灵会”会长“招魂蝶秦媚娘”是“玉面阎罗婆潘七姑”的传人,而“玉面阎罗婆潘七姑”又是“甘露帮”的血海深仇之人,名列“甘露帮血海深仇录”首页阴、阳、丑、怪、婆的第五名!
“飞雷手伍雍”见杨志宗的神情有异,诧然道:“娃儿,你是怎么了?”
杨志宗竭力按忍住激动之气,冷然道:“没有什么,我也久闻这老妖婆的贱名!”
“娃儿,‘玉面阎罗婆潘七姑’匿迹这笔管峰,江湖中无人知道,我也是十五年前无意中发现的!”
“伍前辈如果无法探出秘密通道,难道要株守一辈子!”
“飞雷手伍雍”苦笑了一下,并不作答。
杨志宗略作思索之后道:“伍前辈,如你不弃的话,晚辈甚愿略效微劳,协助前辈共探这笔管峰的秘密通道,不道尊意以为如何?”
“娃儿,咱们像是一见投缘似的,走,跟我暂回居处,我给你讲个故事!“杨志宗正想知道关于“玉面剑客”与“玉面阎罗婆”之间的纠葛,料知他所说的故事,必是这回事,当下欣然点首。
两条人影,一先一后,驰离绝渊边缘,向右侧的峰头射去。
“飞雷手伍雍”道:“这就是了,跟我来!”
说着,当先走人,杨志宗紧随在后,洞径不深,两个折转之后,已到洞底,洞壁光滑如镜,!“约三丈,别无长物,只在正中生了一堆火,壁间挂了些野兽肉脯:
两人坐下后,“飞雷手伍雍”取出些烤熟了的肉脯,一葫芦酒,杨志宗也毫不客气的十爪齐施,大吃一顿。
吃罢之后,“飞雷手伍雍”面色一肃道:“娃儿,现在听我讲故事!”
“晚辈恭听!”
“二十年前,江湖中出了一个和你一摸一样的俊美少年,仗一柄剑,打遍天下无敌手,仅一年的时间,博得第一剑之称……”
“哦猜他就是玉面剑客范天华……”
“听我说,不要插口!这美少年的声名风靡了整座武林,同时也震惊了许多女孩子的心弦,许多女人拼命的追求他,但这少年冷傲孤僻,对许多女孩子的追求,漠然无动手衷,‘天山龙女徐慧芳’是当时包围他的女子中最出色的一个!“杨志宗不由暗自点了一下头,“飞雷手”微顿又道:“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这美少年邂逅了一个年纪似乎和他不相上下,但却美得令人一见就人迷的女子,于是这美少年深深地迷恋上了这个绝世尤物……“
杨志宗不由插口道:“她比天山龙女还美吗?”
“不错,岂止比她美,连武功也高出她许多!”
“哦!”
杨志亲不禁哦了一声,在他的心目中,“天山龙女”已可算是绝代佳人,以她现在徐娘半老的年纪,尚且无殊闭月羞花,年轻时,不知有多美,而这女人比她更美的话,他简直无从想象,究竟美到什么程度。
“飞雷手伍雍”又接着说道:“男才女貌,天生的一对佳偶,于是两人结为夫妇了,同在一处山水绝佳的地方隐居,谢绝江湖,过着神仙不管的日子……”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那女的叫潘蝉娟!”
“难道就是这玉面阎……”
“你听我说,这美少年除了往返师门之外,不和任何人交往,那段时间,老夫因习练‘飞雷掌’,也是数年不露面江湖,否则的话,或许可挽回这场悲剧!
五年之后,他们生了一个孩子,粉妆玉琢,和这美少年一模一样,取名叫作范承志,就在范承志两岁的那一年,这美少年被召回师门,练习一种武功,一年之后才返家和妻儿团聚,但他感觉到他的妻子变了!
一反以往的温婉端庄,处处显得轻浮放荡,这美少年一心醉心武技,对闺房之乐极有节制,但他的妻子潘蝉娟常态全改,令这美少年困惑不已,回时潘蝉娟经常外出,甚至数日不归,美少年先前看在孩子份上,尽量容忍,后来忍无可忍,携于离家出走!”
“后来呢?”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这美少年出走之后,暂时把孩子寄养在一个农人家中,开始仗剑闯江湖的生涯,东奔西走,这时老夫也功成出江湖,两人又碰在一起,经他谈起才知一切,有一天不幸的事情开始了,悲剧由此开端!”
“飞雷手伍雍”说至此处,眼中忽然射出两道愤恨的光芒,似乎余恨犹存的样子,停了半晌才道:“在人湖的途中,我俩听人轰传着五大门派与‘玉面阎罗婆潘七姑’约斗的消息,于是我俩疾驰往约斗的地点,到达时,五大门派的高手,已有四十多人丧生在‘玉面阎罗婆’的手下,那美少年乍见‘玉面阎罗婆’之面,当场昏厥过去,老夫只好扶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他弄醒,他才说出‘玉面阎罗婆潘七姑’正是他的妻子潘娟蝉。”
杨志宗不由讶然道:“玉面阎罗婆年纪不大,何以称之为婆?”
“哪里,这淫妇当时年纪已经快五十,因她驻颜有术,望上去仍如豆蔻芳华的女子,她在江湖中已搅乱了数十年,淫毒双绝,不知多少少年男子死在她的‘春风一度丸’之下,所以被称为‘玉面阎罗婆’!”
杨志宗忆起自己也曾险些毁在“招魂蝶秦媚娘”的“春风一度丸”之下时,俊面之上飘过了一抹杀机,口中不自禁的轻哼了一声,忖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只听“飞雷手伍雍”又切齿道:“只因我那拜弟出道日浅,虽曾耳闻‘玉面阎罗婆’之名,却未因见过其人,所以才做下了这件终身憾事,于是,他叮吁老夫替他看顾幼儿,他要除去那淫妇,老夫相劝无效,只好分手!
谁知当老夫寻到那寄养小孩的农家时,那农家已于数日之,前惨遭祝融之灾,烧个精光,那小孩竟告下落不明!
不久之后,江湖传出那美少年与‘玉面阎罗婆’交手的结果,美少年不敌受伤,此后双双失踪江湖,到现在算来已是十七年了!”
“飞雷手伍雍”一口气说到这里,叹息一声道:“娃儿,那美少年的孩子如果在世的话,和你一般大,你的年纪不会超过十八吧!刚见面的时候,我真以为你可能就是那孩子哩!你长得和那十八年前的美少年,一模一样啊!“杨志宗不由心中一动!
心中暗自忖道:“莫非我真的就是那美少年的儿子?但这根本是飘渺无据的事!”心念之中,忽地想起一事来,忙自胸前取出那块龙诀,向“飞雷手伍雍”道:“前辈可识得此物?“
“飞雷手”凝视了片刻之后,摇摇头道:“不曾见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志宗见对方既然不认识这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世的东西,认定自己的推测无稽,根本不会与这故事有关,也不愿多说,当下不经意的道:“这是晚辈自小佩挂之物,不知有何用途,所以随便问一下!”
一顿之后,又道:“那美少年敢莫就是玉面剑客范天华?”
“不错!”
“前辈何以断定他必死于‘玉面阎罗婆’之手?”
“他们之间必须死一人,不然无法了结这段孽缘,而在他失踪后的两年,我就发现那淫毒妇人匿居在这笔管峰上,所以断定他很可能已死去多年了!”
杨志亲不由默然!
他在心里想着:“徐姑姑也未免太过痴情了!为了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把青春虚度,真是太不值得,我既然答应为她办这件事,当然应该弄个水落石出,好给她回话!““前辈准备如何着手探查笔管峰的暗道?”
“目前还无良策,这笔管峰,四周都是绝望环绕,飞鸟难渡,而且峰上的人,一年之中难得现踪一两次,这山岭范围又如此之大,要想跟踪亦非易事!“杨志宗低头想道:“在此株守,绝不是办法,何况自己还有许多事待办,‘招魂蝶秦媚娘’既然是‘玉面阎罗婆潘七姑’的弟子,要探寻暗道,何不在她身上着手?”
想罢之后,向“飞雷手伍雍”道:“晚辈愚见,即人江湖,从那淫妇的徒女‘招魂蝶’身上着手,前辈不妨留此守探,双管齐下,晚辈如有所获,仍来此会唔前辈,如何?”
“好,娃儿,一言为定,我在此守望,以一年为期,如果我明天就探出通道,也等你一年,好吧?”
“好!晚辈就此告辞!“
杨志宗出了古洞,沿山下驰,一路寻思道:“奇怪,武林一异如果说只有一个传人的话,那他的传人已失踪了十数年,何以要柬邀武林双奇由他的传人代他复约呢?莫非他近年又新收了传人不成?这事必须待自己赴西岳赴约之后,才能知端倪!”
转眼之间,又驰越两座峰头!
蓦然——
神目射处,忽见两条白色纤细人影,在距自己不及五十丈之外,向山下泻去,快逾闪电飚风,骇人已极。
杨志宗心头猛地一震,忖道,“妙啊!这两条身影,不正是引自己上山的那两条人影吗?不知何以又离山外出,看来必有要事,这回可不能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