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黑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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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黑孩儿-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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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因自己炼成避瘴解毒之药与破瘴之法,师徒二人合力将瘴气冲散,杀散兽群,上树一看,果是爱徒石云子,虽稍中毒,人并未死。这才发现身旁带有雄精异宝,因不知此宝妙用,未用丝网悬向外面,包藏太紧,不能尽发它的妙用,致为瘴毒所侵,昏迷难醒,幸遇自己,不然也是死数。本想醒后相见,无如所学道书尚未完工,而新收门人的仇敌也是自己的大对头,事须隐秘。惟念三老对师忠义,特将剑诀留赐,令照所添图解,回转天门山,师弟兄三人一同勤习,学成之后,绝少敌手,本身还享长寿。另外各赐三元丹一粒,也在炼剑以前同服,此后师徒再见无期。当地为野人山最深处,各种猛兽凶禽千百成群,毒蛇大蟒巨如车轮,更有极厉害的瘴毒,中人立毙,其他恶物尚多,到处危机四伏,纵将剑诀炼成,一旦遇上也是难当,千万不可再来。自己不久也要他去,便来也见不到。只要谨记师训,多行善事,便算报我,何必在此一面?因此将去毒的药塞入云子口内,代用雄精滚转全身,不等人醒,留书而去等语。
  云子深知师父性情,既然对面不见,再寻无用,哭喊了几声,体力逐渐恢复,只身上酸麻还未去尽,随即觅路赶回天门,与梅、柴二人说了经过。由此起,三老便同在山中炼剑。炼到第九年上,刚刚炼成,师父忽然回转,才知那后收师弟,乃长年名震关中的小侠路云飞,自将剑术炼成之后,又勤习了数年,才与杀师仇人定约,同往黄山天都峰顶决一存亡,定约就在下月十五。三老便同随去。对方料定路云飞多年隐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又听人说有天门三侠在内,越生戒心,也约有不少能手异人相助。这场恶斗好不热闹,直斗了三日三夜。三老这面不愿结怨伤人,事先早请出一位前辈丐侠王鹿子,为首两个元凶除去,立时出面制止,迫令双方讲和,于是双方便遵命停止厮杀。三老还想在事完后请师父师弟去往山中款待,人已失踪。石云子平生爱才,偏生所收两个门人均都早死,虽然不再收徒,对于师侄后辈,只合他意,无不爱护非常,先听柴寒松一说便甚嘉许,去了必有教益。
  香谷子对元礽说完前事,又把云子性情为人告知,使其见时好有准备。元礽自是感激,见那山路相隔轩辕庙竟有好几十里,中间还隔着几处峰岩,心方不安。忽然路转峰回,绕出两座小峰、一片树林,便到了月镜岩后幽谷之中,月光如水,幽谷无人,不时由两旁石崖上传来一阵阵的幽兰暗香,知离轩辕庙只有半里来路,不便再行谦谢,只得仍由香谷子背负前行。刚出谷口,便见庙前松梧疏林之中站着高矮两人,道装的一个貌相清癯,身材高大,胸前长髯疏秀,对面一个身着前明衣履、头挽小髻、身材矮瘦的老者,同坐月光之下。面前山石上放着一个茶炉和几个茗碗,壶水正沸,茶烟袅袅,正在对月闲谈。
  元礽看出道人正是师父柴寒松,惟恐失礼,低唤:“多谢师兄背我这长一段,师父师叔现在前面,容小弟上前拜见。”话未说完,那文士装束的老者正是石云子,已偏头笑道:“无须。此时伤后行动终非所宜,还是背来此地吧。”元礽见两地相隔十来丈,自己话说极低,竟会听去,对方语甚从容,声并不高,却字字人耳。自从悟出七字心法,已成行家,知道此老内功已臻绝顶,口气如此宽厚,可见器重,越发心喜,因香谷子先答:“弟子等遵命。”人未近前,不敢远答失礼,晃眼走到,刚一落地,待要随同礼拜。寒松已先拦道:“徒儿此时先勿跪拜,三师叔一向不拘礼节,伤愈礼见一样。这次颇难为你,如非照我所传用功,哪有生路?只是太不自量力了。可去那旁一同坐下,少时再给你医伤吧。”云子接口说道:“鼠贼欺人太甚,上来便下毒手,怎能怪他不自量力?我弟兄门下遇敌,几时有人不战而退,任人欺负的么,此事不久便须还他一个了断。你一切马马虎虎,我不似二哥近年那好说话。”
  元礽早已得人指教,因奉师命,便不强行礼拜,恭恭敬敬走将过去禀告道:“弟子徐元礽,从小读书,未曾离开家乡一步,连师叔师伯百岁英名,也只适才听二位师兄说起。因受敌人暗算,尚未痊愈,恩师现令弟子暂迟参拜,不敢不遵。望祈师叔随时教训,感谢不尽。”果然这几句话一引,云子立问遇敌受伤情景。元礽据实奉告。云子手捻短髯笑道:“鼠贼有什倚仗!明知是我三人门下,还敢欺人行凶么?”元礽乘机说起西陵寨大开英雄会之事,恶道想是西陵盗党,故此逞强,无所忌惮。云子两道秀眉微微往上一扬,笑道:“你坐石上,等我们饮茶之后,回庙治好了伤再说。”
  元礽见香谷子、黑孩儿已全坐下,便即领命谢坐。元礽与寒松虽只五年前数日之聚,因是为人诚谨,寒松也颇爱他,师徒情分甚亲。寒松见他坐定以后,眼望自己,满面喜容,甚是亲热,笑对云子道:“近年习静时多,再不便是远游访友。此子根器心地虽厚,只惜无所传授。”云子道:“我不知二师兄是何心意,既然收他为徒,便应多加传授。如送鼠贼之手,非特可惜,也为老弟兄丢人,那是何苦来呢?”寒松笑道:“我近看破世情,本不想再收门人,因他意诚,禀赋又好,勉予收下。当初因为海外采药,无暇多留,共只五天工夫,如何能多传授?所以只传基本功夫,未传本门分合变化之妙。本意不令出手,不料此子用功甚勤,人又聪明,七字口诀居然被他悟出多半。如能谨守行时所说,只能挨打,不能打人,不去多事,哪有这场亏吃?”云子道:“二哥自大小心,恐其年少自恃,随便和人动手,不传解数。却不想我弟兄成名也只二十左右年岁,师父入山以前,不也是在数日之内,将本门心法一齐传授么?恩师几想到惹事二字呢?”寒松笑道:“师弟如此不平,我令他拜你门下如何?”云子笑道:“你我门人均是一样,分什彼此?且等日后再说。”说完又道:“二哥近耽道业,想令我代劳么?做我徒弟不大容易呢。”
  寒松微笑未答,香谷子已将茶挨次端上。寒松转对元礽道:“三师叔对你十分期爱,伤愈不妨拜师求教,且看你造化如何吧。”元礽闻言,口称:“弟子遵命。”因觉自身痛苦已止,师长尚未拜见,又想就便坐实前言,得点益处,一时福至心灵,假作喜极忘形,乘机拜跪在地。刚觉胸前痛胀难受,两眼发花,猛听喝道:“怎不听话,想作死么?”跟着被人在腰间点了一下,当时便失去知觉。醒来时,人已睡在庙中短榻之上,方想适听语声好似师叔所发,以为弄巧成拙,伤势必已加重,不知能否起身,忽听黑孩儿在窗外对人低语道:“只要心志坚定,断无不可如愿之事。我就不懂什叫危险艰难,明日再见吧。”
  元礽心中一动,方想呼唤,香谷子已走了进来,止住元礽不令起立,笑道:“你那伤处,虽经我和秦师妹先后医治,脱离危境,但是气穴好些震伤,勉强行动尚可,最忌跪拜弯身。现在师叔有见怪之意,师父等你愈后便要远行。这还是三师叔手快,将你点倒,否则,气血窜入旧伤之处,内里筋脉必要肿烂,更难治了。三师叔虽然留住在此,要等师父回来才走,但他性情古怪,最不喜人取巧行诈,如若不肯传授,中秋之约必赶不上。老贼父子好猾无比,防御又极周密,差一点的休想近身。如是真正高人,他早隐藏起来,休想寻到。秦师妹报仇之心又切,定必孤身犯险,你不能助他,岂不是糟?你已昏睡了一日夜,经师父师叔医治,明早便能起身,日内即可复原。愚兄有事他往,抽空来此一晤。三师叔虽然不满,事情仍在人为。此时刚好,不可妄动。黑弟明日许来看你,不来也休寻他,用功要紧。”说罢别去。
  元礽好生后悔,又把二人所说,前后仔细一想,觉出所语皆含有深意,事情并非绝对不可挽回。又试用内功运行真气,竟无所苦,因先并非真睡,气机调匀以后,心神一定,自然入梦。二次醒来,天已大明,试一起身,和好人一样,正想寻人询问师长住处,前往参拜,忽一道童走进,领了元礽去往斋房洗漱,指点途径庙规。元礽问知师父师叔分住后偏殿侧小圆门内,谢了道童,连忙寻去。见那庙甚大,共有七层殿字,二老居室在一土山之上,外有危崖掩蔽,地势幽静,向无外人足迹。自己卧室就在小圆门外,举步即至,越发心喜。
  刚一进门,便见二老正在比剑,不敢惊动,恭敬侍立在侧,一心查看。见二老剑法与秦、王二女迥不相同,上来出手不快,长衣也未脱下,各自剑走中心,分多合少,后来势子较猛,眼看剑尖相对,明已撞上,可是微一接触便即回收,只管架隔遮拦,纵横击刺,寒光闪闪,电掣虹飞,只听剑风飕飕,时有时无,全听不到双剑交击的金铁之声。袍袖飘飘,宛如灵鹤翩跹,自然飞舞,光影离合之间,姿势美妙无伦,全出意料之外。似这样斗了个把时辰,身法也由缓而急,剑光人影乍隐乍现,似不可分,所用解数却又看得逼真,斗得这么激烈,仍未听到分毫铮地之声。中间曾见多少次剑锋对刺,或是一击一架,双方势俱猛急,不知怎的会听不见声音,仿佛双剑快要撞上,倏地在于钧一发之间同时回收情景。始而只觉解数惊奇,想要暗学两招,一味用心体会,忽然悟出分合化生之妙,心中狂喜,一时忘形,不由脱口喊了一个“好”字。声才脱口,猛听玱的一声,双剑交错,两条人影就这架隔之间各带起一道寒光,往小山上飞去,再看两老剑已归鞘,相对问立在一棵梧桐树下,除衣角袍袖微微扬起外,直似清谈初罢,相对微笑,态甚安详,任何一些儿地方都看不出比斗形迹。心疑喊“好”失礼,师长见怪,正要跪拜求恕,忽然想起前晚之事,忙又起立。未及开口,便听师父喊道:“徒儿!你已痊愈,上来再行礼吧。”词色甚是温和。元礽方始放心,忙顺石级同去室内。
  柴寒松命坐,笑道:“你病虽好,偏我发生一事,后早必行。单凭这一两天的传授,恐非西陵群贼之敌。本意命你拜在师叔门下,偏又遭他误会。不过适才猿公剑法实非寻常,如能勤习,到了中秋前七八日再行赶去,日夜加功,也许能够应付。好在此行非你一人,只不别生枝节,当不至于大败。此时我先传你剑诀,走前再尽量传授,看你福缘如何吧。”云子一言未发,迥非初见时神情。元礽便向二老拜谢,心想师叔不走终有法想,且先学了剑诀再说。由此寒松便把内功剑术各种口诀心法分别传授。元礽知道非将本领学成,不能如愿,越发用功,甚是勤奋。寒松见他聪明细心,一点就透,也极嘉奖。到第三日早起,寒松也未说什么,便自走去。元礽每日用功均在二老居屋内外,为想师叔指教,仍在原处练习。云子始终若无其事,几次请求指点,俱都未答,有时还自出外,一去便三数日。元礽始终恭谨,和小时念书一样,进门便向二老师座行礼,不间人在与否,从未稍懈。
  光阴易过,一晃过了端午。庙中饮食清苦,元礽竟能安之若素,对于道众,个个恭敬谦和,谁都喜他。中间只黑孩儿来过两次,略说即行,从未约其外出。香谷子一直未见,问人也不知何往。心中苦忆秦瑛,无如平素谨饬,又当用功正急之际,平时空自相思,不敢前往,只于黑孩儿口中,得知二女也在勤于用功,几次想去,都是欲行又止。这日云子他出,说要十日才归。实在想念不过,又因久未回家,虽由香谷子代向柳善人辞馆,一别数月,尚未见过,好在剑诀武功经过苦练,居然先期速成,练得精熟,已到师父所说地步。黑孩儿多日未来,是否仇人对手也不可知,何不先回故居,与柳善人叙阔之后,往寻黑孩儿二女,作一良晤,请其设法,如何能请师叔传授,主意打定,忙往屋内,向二老师座恭敬禀告,说:“弟子剑术已成,想求师叔教诲,偏值出游未归。为此告假二日,回家一行,并往二女家中,谢其救命之恩。”说罢退出,向相熟道童说了几句,便往外走。
  本意先去柳家,不料相思大切,急于往见,又恐回山时晚,再去秦家不便,临时变计,先见心上人,说到天黑,再往柳家住上一夜,与东家学生活别,明日回庙。想毕随往秦家赶去。多日不见,情如饥渴,又恐相隔路远,万一人已他出,到了无人之处,便飞步狂奔。天时太热,心又着急,虽有一身极好轻功,飞驰不停,阳光之下也是热得难受。元礽也不管他,依旧翻山越岭往前飞跑。眼看玉人所居已然在望,心里喜欢得怦怦乱跳,忽然口渴,去往溪边寻水,就便洗手。刚一立定,忽然发现通体汗湿如淋,沿途攀援纵跃,身下染了不少泥污。就水一照,发乱如蓬,神情十分狼狈,这样怎好到人家去?再回更衣,又要多延时刻。心中惶急,无计可施,总算长衫早脱,尚未污秽,想了一想,只得把所着小褂脱下,先用它洗脸擦身,再行洗净,晾在树上,晒干再走。一面整理头发,心中寻思:“自己衣服早经托人取来,行时匆忙,这热的天,偏未想到带上两件换洗,遥望玉人咫尺,所居不远,本想整洁衣履,不料粗心大意,只顾赶路,闹得这等难看,风吹日晒,小褂易干,裤子没法脱洗,仍是脏的,鞋也跑破。”越想越后悔,隔不一会便去摸那小褂,仍还未干,不知自己心急所致,时并还早,勉强挨了片刻,衣还不曾干透,便热烘烘地取来穿上,不敢似前急奔,强捺心神,往前走去。
  元礽刚上山坡,忽听黑女在身后笑道:“徐兄难得到此,可惜二姊出门去了。”元礽闻言,心中一凉,失望太甚,忍不住叹了半口气,忽觉不对,忙又强作笑容,改口说道:“我为念二位贤妹救命之恩,特意登门道谢,不料到晚一步,四妹可知她何时回来么?”黑女笑道:“她就在你晒衣服时走的。此行系陪伯母往访一位老长亲,今天也许不会回来。只留小燕一人看家,可要进去,坐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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