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儿不禁一振道:“这话能作准吗?”
“当然不能绝对作准,但是几个人都这么说,想来总不会差得太多!”
“那咱们得好好计议一下了!”
“没什么可计议的,娘娘在晋王身上下功夫就够了,晋王有长孙无忌替他安排,谅来没多大问题!”
“我倒不是要计议这些,而是计议如何拔掉长孙无忌那个老厌物!”
“那可不能操之过急,目前还用得到他!”
“我当然不是现在对付他,可是大局一定,首先就要除掉他,否则等他的气候一深,就不容易扳倒他了!”
“兹事体大,您该是跟护国公夫人或晋王商量才是!”
“护国公夫人那儿商量不出结果的,他们现在身居高位,犯不着跟我一样去犯罪,晋王是个没主见的人,优柔寡断,他也拿不出魄力来做!”
“娘娘一定要对付他吗?”
“势在必行,我如不对付他,他就会对付我了!”
“护国公夫人已经警告过他了,谅他还不敢!”
“假如我只入宫中,跟他的权力不冲突,他自然不会理会我,但是我并不甘心枯守宫中!”
“娘娘还需要达到什么目的?”
“我也要抓住一点权势!”
“娘娘,权势在外面,你在宫里抓不住什么的!”
“在宫中我要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在外面我也要有一批能够左右大局的力量!”
“那要有人才行的!”
“我自然有人,第一是我家中的人,第二是我姐夫,第三就是你和你的弟兄们,士远把你们交给我,我不能让你们永远没没无闻,一定要使你们出人头地!”
最后一句话使王怀义砰然动心,神龙门下,本来就不是安份的,他们看着张家,也是期望着一个将来。
张士远代虬髯客而主扶余国,但是看情形,他也没有太多的雄心,那些跟着他的人虽然任劳任怨,但心中不无失望之感,武媚儿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应该是兴奋的,何况武媚儿又说道:“长孙无忌在你们手中两次受挫,护国公夫人虽然出头承担了,但也说过是你们神龙门弟兄所为,长孙无忌若得了势,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找不到我们的!”
“他如大权在握,凭大唐的强大实力,找你们并不难,甚至于连士远的扶余国都不安宁,没有一个朝廷,能忍受一股暗中的势力存在的。”
王怀义不禁悚然而惊,本来,他还怀疑武媚儿心胸太窄,太爱记仇,现在听她说明了利害关系,才知道此女何以能得主上的欢心了,她不仅是媚质过人,而且深思远虑,是个真正的理国之才具。
神色转为恭敬地道:“是的!小人眠虑未及此,逊娘娘多矣,这构思方面,还请娘娘多费心!”
武媚儿知道已经把王怀义收得心服了,嫣然一笑,慢慢地说出了她的计划。
这些事情放在她心中很久了,构思已近成熟,张士远留给她的那份名册上,有着神龙门下组织成员的详细资料,能力、特长都注明了,她可以量才为用。
她只作指示,连指挥的工作都交给了王怀义,她也特制了一种令笺,印上了神龙标志,然后以火漆印上神龙令符,这是最高的指令,一纸令笺,指挥着近万的神龙门下,谁都不敢稍有怨恙。
长孙无忌果然不敢再来惹她了,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在暗中,他还无时不在设法防范武媚儿的势力。
他知道武媚儿手下有一批江湖客为助,自然也只有在湖海中去寻求抵制的力量,于是他召进了一批门客,都是高来高去的奇技异能之士,他以为十分放心了,哪知这批人中,竟有一半是神龙门下。
长孙无忌不谓不奸,自然也考虑到可能有神龙门下潜伏进来,但是他自以为有对策了,除了重金厚赂之外,更以前程为诱,但是他的部下太多,不能够给人很高的地位,比之武媚儿给的差得太多,何况他还不了解神龙门下忠贞的程度以及门规之严苛,任何人都不敢稍存异心的。
大事终于发生了,东宫太子癫症之疾发作,这次一发很厉害,昏迷了两天,醒来后转入疯狂,拿着剑胡乱杀人,已经伤了几名近卫,大家只得将他绑了起来。
太宗贞观皇帝十分震怒,立刻下诏废了太子,而且召集了大臣,商讨继统的事。各大臣对拥立之举,纷纷不定,而不知道谁给魏王李泰出了个馊主意,他居然乘着这几天,在宫门外操演禁军,这意味着有逼宫之意。
那是因为有一批支持魏王的国公们,鉴于支持魏王的人太少,怕争不过别人,才唆使他使上这一手。
他们以为太宗本身神武,威被四夷,对继统的人选一定也是以尚武为要点。哪知太宗晚年,心性已变,深悔已往杀孽太深,以致于夜半梦魇,尽是些满身浴血的冤魂向他讨命,所以易心仁治。
对魏王此举,他不但不欣赏,反而勃然震怒,把魏王关了起来,也黜废了他的王子身份。
长孙无忌这时才聪明地推出了晋王,护国公李靖因为受了夫人张出尘的影响,也加以支持。
翼国公秦琼叔宝公则一向对晋王印象良好,更兼李靖作了表示,也跟着附合。
这两个人平素对长孙无忌是不大搭理的,而他们在朝中的立场却是举足轻重,这次居然一变而赞同,声势立刻不同,太宗也很高兴,立时就作了决定。
晋王以诏令正式立为太子,长孙无忌十分开心,武媚儿也十分开心,因为他们的权势都迈进了一步。
太宗办完了这件大事,这个老人已是身心俱疲,对于前太子身染患疾,以及七子李泰的跋扈情事,更是感到痛心。
太子痼疾,固然不是太子的错,但是受到了群臣蒙蔽,等到这么晚才发觉,使他很不开心。
而李泰的跋扈,更叫他难过,他自己鉴于玄武门之变,手足相残,就是因为兄弟之间,友爱之情不够,所以教育子女,总是以友爱为上,却发生了这种事,证明了他的教育完全失败。
一个极端自负的人,突然遇到了这些不如意的事,使他产生了一种自责的心理,他忍不住反省自己,我已往的一切空前成就,究竟是对还是错?我给后世所留下的,究竟是美名还是骂名?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他死时还喃喃地自问着这两句话,不过他也没被困扰多久,在重新册立太子后半年就晏驾归天了。
晋王李治正式成为了大唐天子,是为高宗。
他登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武媚儿接入宫去,册封为西宫娘娘,虽是侧室,却是皇后之下第一有权的人。
这个举动自然有不少人反对,但是却有三个人支持。第一是长孙无忌的推荐,这个老头儿已领略到武媚儿的厉害,知道武媚儿放在外面,对自己颇为不利,把她弄进宫去,至少可以隔绝外界的来往!
第二是护国公李靖的支持,那自然是张出尘的促成,张出尘对丈夫如何陈说的不得而知,但必然是一篇很精采的大道理,否则很难叫护国公点头的。虽然张出尘对丈夫的帮助很大,但李靖一直是个有主见的人。
依张出尘的意,很可会转而去辅助她的义兄——神龙门主虬髯客张仲坚去争天下,是李靖一力坚持张仲坚非人君之器,才作了罢,这次李靖能听老婆的话,倒是很不容易。
第三个人是翼国公秦叔宝,那倒是晋王自己搭的线,他和秦琼的儿子秦怀玉是郎舅之亲,册立太子后,常去探望姐姐、姐夫,也说了许多私心话。
因而争论到了秦家的支持,这三个人的力量加起来,几乎是大唐三分之二的势力,其他那些人反对也没用了。
武媚儿从白马寺重回未央宫,比以前可神气多了,大家很担心她会独揽宫中的大权。
但是她似乎无意及此,宫中的事她袖手不管,仍是由正宫王娘娘去综理,她的西宫是独立的,门禁森严,除了皇帝之外,谁都不准进去,当然皇后是禁止不了的,但皇后也不常去,去也只是跟武媚儿聊聊天,或是把宫里的一些问题去请教她。
因为王皇后懦弱无能,连一个宫里的事都管不好,遇到问题,还是要向她请教去。
武媚儿忙些什么呢?她忙着要对付长孙无忌。高宗即位,他是大功臣,相当地跋扈,大小事情都要插一手,太宗未死前,他已把内阁人事作了决定,高宗急急地要把武媚儿弄进宫,也是为了对付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跋扈,已经到了令人无法忍耐的地步,高宗即位后,他不但入阁拜了相,还拜受了三公中太师的尊位,居人臣之极,这些倒不去说了,以他为高宗筹划拥立之功,倒也当得起,可恨的是他把持了朝政,无论大小事情,都是他说了作数,然后通知皇帝下诏执行,高宗想过问一下都不行。
因此六部大臣,监铁钱敝等司,都更替成为他的党翼。
有些国公们跟他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自然不会反对他,有些人平素跟他不合,因为国公是公爵,他无法取消,却想办法把他们调到边远的地方去驻守,整个朝廷里几乎全是他的班底。
当然,还有些人是他不能动,或不敢动的,如护国公李靖,翼国公秦叔宝,鲁国公程知节等,但这些人只是列朝而已,平素政事不大管,由得他一人专横把持朝廷去。
高宗虽然老实,却也不愿当一个傀儡皇帝,可是他是在长孙无忌一手把持下登上龙位的,开始时事事不熟,只有听长孙无忌的,到后来竟成了惯例,非听他的不可了。
武媚儿进宫拜后之后,高宗极图振作,再者也多了个商量的人,终于在朝政上跟长孙无忌起了第一次争执。
这是高宗当政后的第四个月,在早朝时,高宗宣布了第一道驳向长孙无忌的奏章——荐举吏部左侍郎冯牧一节,查该员在河工都督任上,即有贪赃不地情事,为御史奏效惩诫在案,岂可更予征途,应予驭回,荐举人长孙无忌举人不明,恐受蒙蔽,嗣后当知警惕,勿负朕厚望。
这等于是在长孙无忌脸上打了一耳光,因为在廷议的各家大臣都在,长孙无忌不敢发作,忍气吞声,等到下朝之后,他立刻气冲冲地到后宫请见。
高宗在御书房接见了他,看到武后也在,长孙无忌的火就更大了,抗声道:“陛下今天批驳了老臣荐举冯牧一案,那是什么意思?”
高宗道:“朕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冯牧贪渎有案,朕特地将吏部的卷宗调来看过,他会受降级罚俸处分……”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后来他改过,变得很好!”
高宗道:“那只是太师认为如此,朕所知却不是这么回事,他在河工督任上,依然故我,穷极奢侈,朕正想再重重地处分他一下,太师竟保举他升任重职,侍郎为一部次长,掌管全国吏政铨叙任免,岂能再由这种人担任!”
长孙无忌恨恨地看了武后一眼道:“这都是娘娘的主意吧!圣上是从不问宫外事的!”
武后居然承认了道:“是的,哀家的西宫总管王怀义在长安市上有些人,探听大小消息,给陛下作为参考,这是圣上自己要设置的!”
高宗点头道:“朕一心想踵事先帝,做个好皇帝,对民间疾苦和官员们的操守,都要有相当的了解!”
“那王怀义原来在白马寺做总管,是武娘娘的私人!”
高宗一笑道:“武卿家已是朕的妻子,她的私人也是朕的人,朕认为王怀义很尽职!”
长孙无忌忍不住道:“此人身份可疑!”
高宗沉下脸道:“太师,王怀义不但由朕亲自甄验过,也由宫中各执事监会同检验过,绝没有问题,你不必在这上面做文章了,王怀义此人绝无问题!”
这是高宗第一次当面驳回长孙无忌的话,以前做王子时,晋王对他的话都是唯唯诺诺,从不敢打一点折扣的。
长孙无忌不禁一怔,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权威已非往昔,自己扶植起来的这头雏鸟羽毛渐丰,不再那么驯从听话了。
可是他仍有把握控制大势,因为朝廷中大多半是他的自己人,外藩兵镇,也有了一半是他的人。
所以他稍作让步地道:“王怀义的事即经陛下检验,自然是没问题了,但是冯牧的事还望陛下多作成全,此人才可堪当重任。”
高宗道:“用人固应重其才,但品德操守更为重要!”
“这个老臣自然清楚,老臣也会督促他尽忠国事!”
武后忍不住插嘴道:“太师为什么非用他不可?”
“因为老臣已经答应了他,而且宣谕叫他晋京就职了!”
武后道:“廷旨未颁,太师就叫他晋京,未免操之过急了一点吧!”
长孙无忌恨恨地看她一眼道:“因为以前老臣所荐举的人,陛下都没有批驳过,所以这次老臣斗胆就先发出了通知,如若这一次碰了壁,老臣以后就很难办事了!”
武后冷笑道:“太师要陛下收回旨意?”
“为全老臣的颜面,请陛下委屈一点!”
高宗忍不住了道:“太师,朕乃一国之尊,在朝廷上已作了公开的宣布,现在再收回来,朕的尊严又何在,难道太师的面子比朝廷的尊严更重要了?”
这番话说得很重了,长孙无忌脸色一变道:“老臣是为国事而争,望陛下不要意气用事!”
话也顶得很重,而且目露精光,高宗有点害怕,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武后却道:“老太师为国操劳太辛苦了,还是回府去好好休息吧,王怀义,送太师出宫去!”
王怀义身佩长剑,走到长孙无忌身边道:“太师,请!”
这是赶他走路了,长孙无忌勃然道:“武媚娘,你是要赶我出去?”
话才离口,王怀义抽手就是一个嘴巴掉过去,把长孙无忌打得一个踉跄,整个地呆住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王怀义敢动手打他。王怀义目光突盛,手按剑柄道:“太师,你似乎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也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娘娘的名讳又岂是你能直呼的!”
长孙无忌哪里受得了这个,正待发作,王怀义的剑已经拔了一半。
武后知道这个时候不可能杀他,于是笑笑道:“太师是我的长辈,叫我的名字也没什么,只是地方不对,对着圣上的面,大家都该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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