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以说没有,公主中的不是普通之毒。”
“那现在……”
“必须立刻找到‘狐精’卓永年,你知道他……”
东方白沉吟,该不该说出卓永年的去处?
转念一想,还是救人要紧,坤宁夫人曾在听竹居出现,这一带又是坤宁宫的势力范围,她们与“不为老人”定有不寻常的关系,说出来谅必无妨,心急之中,缓缓吐了口气。
“卓大侠去见不为老前辈。”
“他去找不为老人?”
“对!”
“难道他知道不为老人栖身之处?”
“唔,知道!”
“这……好!”目芒闪了又闪道:“你不要紧么?”
“不要紧!”
“那老身走了!”
说完,转身急急奔去。
东方白目送铁技姥姥离去,试行运气自家伤动,一试之下,不由喜出望外,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刚才卜云峰那一掌,竟然把他几处原本闭阻未通的穴道给震开了,功力已完全复原,精神随之大振起来。
略作思索,朝山中奔去,以备万一之时为卓永年作援手。
“狐精”卓永年天下第一神偷,身手之灵活巧妙当然是超人一等的,并不费太多的手脚便安然到了谷中。
前行没多久,他发现了那间傍石而筑的茅庐。
姜,愈老愈辣,而江湖上所谓的老妻之老,并不是年龄上老少之老,而是代表历练的深度,历练越深则越老。
然而历练与年龄也有其必然的关系,因为历练需要时间,所以历练深而年纪大就可以称之为老姜了。
“狐精”卓永年是块老姜。
老姜行事,懂得因人,因事、因时、因地而制宜。
现在,他来到的是不欲为外人知的秘地,而要见的是被誉为陆地神仙的“不为老人”,他必须尽量不失礼。
他步向草庐,两只脚沉稳地重重踏着地面,远远便可听到步声,这表示他并非偷偷摸摸地来,在距草庐门洞两丈的地方,他停了下来,目不旁视,以恭谨的音调道:“晚辈卓永年,江湖同道戏称狐精,有事要拜见前辈。”
连名带号一起报出,表示他行为正大。
草庐里没有反应。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中混以丹田内力。
依然没有反应。
他静静地候着,他相信他的声音十丈之内可以听到,尤其是听觉特别灵敏的失明人,连风吹草动都会起反应,如果不为老人是在草庐里或是附近不远,绝对没有听不到的道理,所以他捺住性子静待卞文。
静,更能发挥他苦练而来的超人感觉。
终于他有了感觉,极微妙的反应,有人到了身后。
他欣然寂立不动。
“狐精卓永年?”苍劲的声令从身后响起。
他知道是谁了。
“晚辈正是!”
“你曾经是太王帮的上宾?”
“是,在丁府作过客!”
他并不惊奇于不为老人能道出他的路数,因为太王帮曾经是坤宁宫的外围,而不为老人与坤宁宫之间关系密切,当然清楚一切。
“你为何闯到此间来?”
“有要事非见前辈下可!”
“你怎会知道老夫栖身谷里?”
“是东方白相告的!”
卓永年缓缓转身而对老人。
“他怎么可以胡说……”不为老人突显激动。
“前辈!”卓永年上截住老人的话头,他怕老人因此上火而影响了自己此来的目的道:“东方白跟晚辈目前在一道联手除恶,他因要救治公主小玲而受了严重内伤……”
“小玲受伤?”不为老人白果眼瞪大。
“是的,还险些被恶徒玷污。”
“在这山区里?”所谓山区,隐喻着是“坤宁宫”的禁区,在禁区里而发生这种事故,显示情况已相当严重。
“是的,而此事与前辈有关。”
“怎么说?”不为老人声色俱厉。
“恶徒之中一个是杀官差戳无辜的卜云峰,他是‘魔刀鬼影’的传人,另一个叫‘黑蝙蝠’牟天,是匹邪恶的色狼,而卜云峰坠岩为前辈所救,两恶徒狼狈为奸,除之不易,尤其姓牟的小巧之技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你的意思是老夫误救恶徒?”
“不,因为前辈不知道,所以……”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老夫这几句话?”
“还没谈到正题!”
“那你就快说出正题吧?”
“前辈记得‘天不偷’这个邪门人物么?”
不为老人身躯显然地一震,老脸上的皮肉抽动了几下,久久才开口道:“当然记得,他跟老夫是同一代的人,为什么要提到他?”
“晚辈怀疑‘黑蝙蝠’牟天是他的传人。”
“噢!他还在人世?”
“这倒是不知道!”
“你为何有此怀疑?”
“第一,黑蝙蝠的身法手法与作风与传说中当年的天不偷非常相似。第二,他在听竹居从少林弟子手中夺走前辈留置的黄布袋,然后又以黄布袋骗取‘无相大师’的大还丹,他在当场说了一句话十分重要……”
“一句什么话?”
不为老人的情绪微见激动。
“他说,监院‘无相大师’此番下山就是为了袋中之物,此物对少林寺非常重要。他说得凿凿可凭,所以‘无相大师’才会上当,同时也证明他完全明白数十年前那桩少林公案。”话锋顿了顿又接下去道:“依晚辈推测,他可能会重来此间。”
不为老人白果眼一翻,突地欺身出手朝卓永年抓去。卓永年心头一震,晃身急闪,但却闪无可闪,不为老人似乎洞悉卓永年闪躲的身法,先一步封死了方位,手法角度玄之又玄,一下子便扣牢了卓永年的右手腕脉。
陆地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卓永年骇震不已,他一向对自己的身法极有自信,放眼武林,还没几个人能沾他的身边,而对方是个瞎子,竟然和明眼人完全一样甚至超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功力通玄?
太不可思议了,他真的是名登仙籍?
他任由老人扣住并不反抗,栽在老人手里不算丢人。
“你对老夫知道多少?”
“可以改称‘大师’,所知仅此!”
“对当年少林公案又知道多少?”
“只有少许耳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胡说,这公案是秘辛,并未传开,除非是当事人。说,你的消息来源?”
“前辈,天底下没有永久的谜。”
“你非交代明白不可!”
“前辈!”卓永年笑了笑,从容地道:“这是晚辈少时听家师无意中道及,并不甚详,所能交代的仅此。”
“你何人门下?”
“家师早已作古,恕不便提名道号。”
“你心目中老夫是少林叛徒?”声调变为激颤。
“晚辈不敢如此想。”
沉默了片刻。
“你还没说出你此来的真正目的?”
“目的是希望前辈明白状况,着意防范。”
“绝非如此!”
不为老人根本不信。
“前辈要是不信,晚辈无话可说了。”
不为老人抬头向天,瞎子,不知道他看些什么?
卓永年下意识地随之望向天空,但什么也没看到。
不为老人突地松开扣住卓永年腕脉的五指,沉声道:“你在原地不许动!”
说完,匆匆奔入草庐。
卓永年大为困惑,不知老人在弄什么玄虚。
工夫不大,不为老人入而复出,向卓水年道:“你走,马上走!”随说随挥了挥手,动作与明眼人完全一样。
卓永年又是一阵错愕,老人的行为太过诡异,但他不想问,心知问了也是枉然,他要自已马上离开必有缘故,反正自己来此目的已达,他不再追迫下文,就此离去也好。
心念之中,拱手一揖,二话不说,弹身朝来时方向掠去。
上峰比下峰更为容易,他此刻的动作不是狐而是猿猱,轻灵快捷令人叹为观止。
真的有人在看,是东方白,他伫立在最高顶上,就是卜云峰坠岩的那座峰头,卓永年升到了左侧岩壁之半,他便发现了,他有些等不及地迎了过去,到了峰脉连接之处,他刹住了身形,他又发现有人在等着,是铁杖姥姥。
他知道铁杖姥姥急着找卓永年的原因,他不想露面。
卓永年上了峰头。
东方白很觉奇怪,铁杖姥姥竟然知道卓永年登峰之点,而卓永年也正好出谷,看来不为老人与坤宁宫有密切关系这一点又得到了证明。不为老人的真正身份是少林弟子,而坤宁宫全是女人,双方之间的关系令人无法忖测。
铁杖姥姥迎向卓永年。
“卓大侠,天幸能碰上你。”
“啊!是姥姥,有事么?”
“有,急事。”
“什么急事?”
“公主余毒未尽,已经发作,老身奉夫人之命,请卓大侠前去为公主诊察一下,看是不是有彻底解毒之方。”
“余毒未尽么?这……”卓永年沉吟着,目芒连连闪动,半晌才道:“老夫对毒仅识之无,诊察也是多余,为今之计,只有设法找到此道圣手求取解药,才能彻底根除余毒!”说完,抬头朝不远之处的山石瞟了一眼。
东方白正隐身在山石之后,他是以极轻灵的行动迫近隐身的,铁杖姥姥没发觉,卓永年却已然觉察了。
“狐精”这外号不管好不好听,但其代表的意义却是一点不虚的,这种灵敏的反应几乎等于是动物的本能,东方白不能不佩服。
“毒道圣手,谁?”
“姥姥的心目中没这类人物?”
“一般高手是有,但要说到圣手却想之不出。”眉头连皱之后期期地又道:“以卓大侠的阅历,所知有谁?”
“有是有这么一个,但……远在数百里之外。”
“千里之外也得找。”
“可是此人脾气相当古怪,可以说完全不近人情,就算是找到了,他肯不肯伸手还是个大问题。”
“古怪到什么程度?”
“一生从不与女人打交道,见了女人避之如蛇蝎……”
“这……”铁杖姥姥眉眼额头皱成了一把,坤宁宫全都是女人,求药之门等于完全关闭,真正的是没辙。
“还有,此人喜怒无常,正邪不分,如果不对他的脾胃,别说求药,连见到他的面都很难,而更绝的是你求解药。说不定他给你的是毒药,这事曾经发生过,五年前‘风雷三煞’就是这么冤枉送命的。”
“他到底是谁?”
“三恨先生!”
“三恨先生?”铁杖姥姥眨了眨眼,偏偏头道:“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传言中说他为人十分古怪,他为何有这古怪的名号?”
“恨女人,恨钱财,恨江湖,此谓之三恨。”
“他本身也是江湖人,为什么要恨江湖?”
“这只有他本人才能回答。”
“他人在何处?”
“桐柏山中!”
“他恨女人,这……”铁杖姥姥只说了半句。
剩下的半句不必说卓永年也明白,坤宁宫没有男人,她们无法自已去求药,此去桐柏,路程迢遥,而且能否求到药也是问题,谁愿伸出义手?
“对这件事非男人莫办,而且这男人必须是智勇兼备,普通人也办不了。”卓永年直接道出了对方心意。
“卓大侠,难道除三恨先生之外没有别人?”
“江湖之大不能说没有,但是老夫知道的只有他!”
铁杖姥姥的脸突然缩小,完全无计可施的样子。
暗中的东方白思潮在起伏,这攸关公主小玲的生死,坤宁宫的人当然不会放弃这条路,可是她们本身却又无能为力,小玲,实际上是个好女孩,而且是女人中的佼校者,忍令她玉殒香销么?不知“狐精”是否有良策?
“卓大侠愿伸义手么?”
铁杖姥姥不得不求。
“老夫有此心,但无能为力!”
“为什么?”
“要事待办,无法分身,而且凭老夫‘狐精’这外号,充分表示江湖气息太浓,是对方禁忌之一,即使去,也明摆着是徒劳。”
卓永年已经拒绝了。
“那本宫只好铤而走险了!”
铁杖姥姥目暴精芒,她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心中已有打算。
“铤而走险?”卓永年似乎很感意外。
“对!”
“如何走法?”
“先礼后兵,强抢也要取到解药。”
“那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
铁杖姥姥怔了一怔之后才说。
“很简单,‘三恨先生’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撇开他的武功不谈,能解毒当然能用毒,他用毒的花样繁多,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他的毒无人能解,如果以武功来对抗毒,结果是什么不问可知了。”
“难道就眼看公主就此不治?”
“老夫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铁杖姥姥眼睛一亮。
卓永年上前低语了几句,声音太低,东方白听不到,只见铁杖姥姥摇头又摆手,看也知道她没有接纳这建议。
“办不到,老身无法答应。”
“那就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铁杖姥姥皱眉苦想了半刻,沉重地一点头。
“好,老身作主应承,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一年之内如有变化,这承诺就算取消,一年之后要是情况正常,老身负责促使诺言兑现,如何?”
“这……还能有什么变化?”
“现在恕老身无法奉告。”
“好,一言为定!”
卓永年点了点。
“卓大侠,老身先代夫人向你致谢!”
“这倒是不必!”
“一切重托了!”
“老夫尽力而为。”
卓永年对铁杖姥姥作了什么建议东方白无从忖测,铁杖姥姥所提的条件当然是针对卓永年的建议,东方白一样无法猜想,但有一点可以依理而断的是卓永年已经答应为公主小玲求药,他倒是满古道热肠的。
“老身告辞!”
“请!”
铁杖姥姥转身飘然而去。
卓永年目送铁杖姥姥去远,然后面向东方白隐身的山石捻须笑了笑,开口道:“老弟,你可以出来了!”
东方白现身出来,卓永年迎前数步,双方对立,卓永年又道:“老弟,你怎不在洞里好好养伤,出来则甚?”
东方白把自己被诱出洞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