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飞眼色一黯,缓缓说:“应了铁管家那句话:事情管多了,自找晦气。今夜十分晦气,再也不屑待在白家庄,分秒也睡不安稳,不如连夜离开的好。”
“这是为何?”
燕燕飞揪他一眼,好奇道:“捕头怎会突然出现?”
“张某睡梦之中,忽听手下来报,说奇园东面墙边,有人惊惶大叫,我那手下后来认出是燕姑娘,张某十分惊异,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这……”燕燕飞支吾道;“并非大事,只是……只是……”
张俊明看她神情尴尬,说话嗫嚅,好奇道:“燕姑娘为何惊叫,草非受了惊吓?”
燕燕飞一怔,冷然答说:“不错,是受了惊吓。”
张俊明更奇,困惑问:“燕姑娘一向沉稳,什么事能惊吓你?张某想不透。”
燕燕飞心急急跳起,双颊热辣,呐呐道:“这事我如何说得出口,捕头欲知详情,何不问问那姓白的!”说著一拱手,说:“我暂往唐家客栈投宿,后会有期!”
张俊明听她称白少爷“姓白的”,又见她眼睑低垂,似避他目光,心中惊疑,瞳目看她,燕燕飞说完话,一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白禹奇一张脸阴惨惨,一双眼狠狠瞪住铁龙,沉声道:“你怎么说?”
铁龙微一偏头,斜睨琴儿一眼,又瞅瞅白禹奇,毫无愧色道:“琴儿在你面前如何编造是非?”
琴儿一呆,气得双眼瞪人,白禹奇一扫她,说:“你刚才怎么说?说与铁龙听听!”
琴儿盯住他,恨道:“你在东面墒凿了个小洞,半夜敲窗吵醒我,要我前去观看。”
铁龙微笑一瞅她,不胜讶异:“是找在东面墙凿个小洞,半夜敲窗吵醒你,要你前去观看?”
“不错!”
“我行年四十,会做如此无聊勾当?”缓缓走前两步,直视琴儿,理百气壮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琴儿愕然看他,怒道;“分明是你怂恿我,这会儿竟推得一干二净!”
铁龙微微笑道:“何尝不是你肚浅量窄,犯了心病。竟往我身上推。”
“你……”琴儿气得脸色惨白,怒目瞪他:“铁龙,你说话不凭良心,分明是你……”
铁龙冷笑道:“红口白牙想诬赖我,琴儿,你太不聪明了。”
琴儿更怒,冲前急抓铁龙手臂,恨道:“你不说真话,敢对天赌咒吗?”
铁龙将她手一甩,冷冷一哼。
忽听白禹奇沉声喝道:“好了!”冷冷道:“琴儿,你怎么说?”
琴儿看他神色冷然,不觉悲从中来,咽不成声:“小爷相信找,还是相信他?”
自禹奇听若罔闻,看也不看琴儿一眼;对铁龙说:“这人我留不得了,东西给她!”
铁龙自衣襟掏出一个小葫芦,地上一扔,说:“自行了断吧!”
琴儿错愕一下,立时额角沁汗,双腿一软,跪倒下去,眼泪汪汪,悲声道:“为了少爷,琴儿死不足惜,只是如今琴儿爱了委曲,少爷不替琴儿作主,还要琴儿自行了断,琴儿不怕死,只怕琴儿死后少爷势成孤立,冉也无人像琴儿一样忠心耿耿了。”
白禹奇缄默不语,铁龙却破口骂道;“你这搬弄舌头的小女人,临到要死,还要离间我们主仆。”
琴儿猛地一抬头,目登瞪铁龙,又看看白禹奇说:“琴儿命不好,不敢怨谁,琴儿最不放心少爷,若非铁龙,少爷怎会误入歧途?只怕将来,铁龙以此要胁少爷,少爷身为白家庄主人,该明辨黑白是非才是。”
铁龙倏地窜前一步,猛然一抓琴儿手肘,咬牙道:“你说什么?临死还要扰乱!”
琴儿一甩他手,冷冷说:“你将杏桃带回奇园,别有用心,还有你留下的活口,不只杏桃的娘,另外还有人。”
白禹奇闻言惊心,铁龙虎视耽眺看她,骂道:“你这歹毒女人,若任凭你活,还要害人!”
一倾身,拾起小葫芦,倾倒一下,掉出三粒丸子,托于掌心,伸向琴儿,倏然弯腰向前,扯掉她唇畔轻纱,琴儿突伸手抢过丸子,咬牙道:“既要我自行了断,我自己来!”
白禹奇冲口叫:“等等!”转过身看铁龙:“琴儿说的,每一句都是假话吗?”
铁龙一愕,立即昂然应道:“铁龙说是假话,就是假话!”
说著,攸然抓起琴儿手中丸子,往她唇畔一送,手上加劲,琴儿舌尖抵住丸子,不让入喉,僵持间,白禹奇突窜前一步,一手拨开铁龙,一手托起琴儿下颗,嘴里说:“琴儿想必委曲,你竟强行喂药!”
铁龙微微变了脸色,反问:“她如何委曲?”
“你在我面前说话都如此跋扈,对琴儿更不会客气!”
铁龙讶道:“我如何跋扈?”
“刚才你说了什么话?”
铁龙略略一愕,微微笑道:“我说:铁龙说是假话,就是假话,难道说错了吗?”
白禹奇一瞪他,冷笑道:“你越来越神气了。说!今夜让我难堪,是不是你?”
铁龙斜眼一睨他,蛮不在乎:“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白禹奇大吃一惊,这铁龙怎会恶劣至此?急与琴儿交换一个眼色,琴儿霍然站起,忿忿道:“你总算承认了!”
铁龙瞪瞪眼,不屑道:“闪一边去,没你说话的份!”
白禹奇冷眼静静瞅他半晌,困惑道:“你让我难堪,意欲何为?”
铁龙鼻子哼一声,笑道:“我看那姓燕的,姓张的,十分麻烦,有意让他俩自动离去。他二人若知道少爷表面正派,内在邪恶,断然不屑于住在白家庄。”
白禹奇羞恼交集,怒火上心,忿道:“前人有言,食色性也,有何邪恶?”
铁龙双眉一扬,促狭一笑:“既非邪恶,少爷何必难堪?”
“你……”白禹奇气急攻心,恨道:“我其不知如何说你!”
“少爷不知如何说,省了吧。”
白禹奇见他嘻皮笑脸,全不把他放心上,不乐道:“说话如此神气,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铁龙盯住他的脸,毫无畏色:“你是奈何不了我,你若把我弄烦了,有你好看!”
白禹奇愕然看住铁龙,迭声道:“反了!反了!”胸臆间怒火云集,随时要发作,他强抑自己满腔愤怒,盯紧他,冷笑道:“你莫非以杏桃威胁我了?”
铁龙一瞅他,似笑非笑:“杏挑已是你的人,我如何威胁?”
“你挟持杏桃的娘,她自会听命于你。”
铁龙冷冷道:“你要怎么想,随你!”
白禹奇审视他,忍不住问:“除了杏桃的娘,你是否还留下别人?”
铁龙一瞄他,傲然道:“无可奉告!”
白禹奇狠狠盯他,正要动肝火,外头铃声响起,随即声音传人:“我是张俊明,打扰白兄。”
说话间,人已飘然而至,白禹奇脸色一僵,讶道:“张兄如何进来?”
“门并未关,张某得罪。”
白禹奇隐约猜到他来意,嘴上呐呐道:“已经深夜,张兄有事?”
“我手下来报,奇园东面墙有人惊叫,张某担心有事,故而匆匆赶来。”
自禹奇脸上忽白忽红。若张俊明惊疑瞅过米,越发不自在,边避他目光,边缓缓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张俊明沉吟一下,迟疑道:“刚才张某赶来,遇见燕姑娘,她已收拾妥当,正要离开白家庄。”
白禹奇一呆,神情顿时一萎,面如死灰,失神盯住张俊明,唇用动了动,却是半晌无言。
“张某欲问缘由,燕姑娘说她难以启口,要我来问问白兄,我看那燕姑娘似乎对白兄不以为然。”
白禹奇双目一台,沉沉一叹。
“白兄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日禹奇原本羞恼不安,听他连声追问更加焦躁,不乐道:“张兄何必苦苦相逼,由其请来张兄,无非缉拿采花大盗,张兄管得未免太多。”对铁龙道:“夜己深沉,送客!”
张佼明不知他如此恼火,心中气闷,略一凝思,强笑道:“深夜造访另有要事,白兄不须下逐客令,张某说完即走。”
白禹奇原本心烦气躁,想自己出丑在先,心中难堪,奈何张俊明不明,直要逼问个结果来,故而羞恼交加,出言不逊,话出口刁想自己猛浪,正思如伺转寰,听得张俊明说:“来白家庄打扰太久,未能逮住采花大盗,张某十分惭傀,明日清早张某要与手下撤出白家庄,不敢再麻烦。这期间一切用费,请白兄算计一下,张某如数奉上。”说著深深一揖;“代我那班弟兄,同白兄致谢。”
自禹奇见他疾步而去,脸上一热,急道:“张兄请留步。”
张俊明住了脚:“白兄还有指教?”
白禹奇紧步上前,黯然一叹:“适才,言语冒犯张兄,请恕罪。白某心情烦闷,绝无他意,张兄你莫见怪。”
张俊明凝目看他,缓缓道:“白兄如此礼遇,张某怎会见怪?实在是打抚大久,又无成果,张某十分惭愧,张某虽撤出白家庄;采花大盗还是要缉拿的。”又是深深一揖,语重心长道:“白兄保重。”
也不待他说话,大步而去。
白禹奇瞠目结舌盯他,直到不见背影,方呢喃道:“全部都走了,走了。”
随即一仰头,惨然笑起,笑声一长串接一长串,听来甚厉,琴儿闻之悚然。白禹奇笑了一阵,方才歇止,跌坐椅上,缓缓闭上眼,满脸疲惫颓然。
钦龙趋前前,微笑道:“少节何必难过,这二人走了,岂仁更好,可以旁枕无忧。”
白禹奇嚣然睁眼,凌厉一扫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仔细点!”
※ ※ ※
简天红赴市集。拾著购得的食物,行至僻静处,牵出马来,将食物系于马上,牵马欲走,忽听口哨此起彼落,简天红愕然四顾,有六人持棍跳将出来,一字排开栏她眼前,简天红正疑,听得为首的叫遭:“死丫头!敢偷马,你胆子不小!”
简犬红眼目一扫,见每个人虎视眈眈看她,也不畏惧。一昂头,说:“你们,谁啊?”
“偷人家的马,还装糊徐,死丫头。乖乖就逮吧!”
简天红不屑、撇嘴,眼睁溜溜一转,说:“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娃儿,还骂人偷马,你们是谁啊?”
“你大爷吴家牧场的,你这死丫头,偷了马,还不认账,死偷马贼!”
简天红一呶嘴,大剌剌说:“什么偷马贼,说得多难听啊,不过是借了你的马,用了奉还就是,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其中一个将她浑身上下一打量,凝著脸斥道:“喝!这丫头够辣,偷人的马,敢大言不惭说借马。”随即嬉皮笑脸说:“这么著吧,丫头,看你长得俊,咱们兄弟借了你来乐和乐和,怎么样?乐和过后,自会奉还,怎么样?”
一干人等,闻言全都爆开大笑,几个人附和著:“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大家一道上,管教这丫头乐得升天!”
简天红眼一瞪,不乐道:“不要脸!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将你们打得升天!”
众人一愕,随即笑得东倒西歪,简天红柳眉倒竖恶狠狠盯著对方。众人笑了好一阵,渐渐歇了。其中一个看她气得双颊发红,又瞧她毫无惧色,便道:“好啊!这丫头还是个狠角色,一起上,看这丫头如何将人打得升天!”
立即改换阵势,排成圈圈,将简天红困在核心。天红眼一睃,暗忖自己若要将这里大汉打得七零八落,只怕不是容易,若要脚底抹油,也不是不可能,只眼前这几个人既已围上来,恐怕不会任她轻易溜掉。当下也不急躁,只把眼滴溜转了两转,等第一支棍子飞来,她不闪不躲,高抬左手,一档一抓,立即身形一矮,右手迅即一推,棍尾飞弹那人小腿,天红将这抢来的棍握手中,急挡第二支飞来的棍,对方不意她反应如此之快,一支棍给震得险要飞出,那人想抓住棍,却给震得手肘一麻,那棍顿时掉落地面,众人一怔,交换眼色,一起出棍,简天红双手一抬,将棍横举,挡住五支棍,众人一起使力,简天红撑不住,往后疾退几步,立刻一咬牙,将棍朝前推,五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道:“这丫头,倒真是个泼辣货!”
方才那小腿被弹中的,一颠一跛行了几步,在后欲偷袭天红,眼看挨近了,一拳击出,不料天红右脚往后一端,正中那人右膝,那人呀的一声怪叫,抱著右膝,左脚金鸡独立,直在地面连跳几跳。
五个人直棍往前推,天红横棍挡住,推回,如此你来我往了四次,天红想如此推来推去,自己必然耗尽气力,便扬声道:“姑奶奶不与你们玩这推棍游戏。”
“那不成,你不玩,你大爷刚玩上瘾,非玩不可!”
众人使劲再推,这下有意整她,全把吃奶的蛮力使上,存心要看她如何招架?简天红咬紧牙关挺住,知道对方力劲全用上了,机不可失,嚣然松手,对方不意她如此应变不及,有的扑倒,有的摔跤,有的踉跄,其余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简天红略一凝思,暗忖自己以寡敌众,恋战下去,难免要吃大亏,幸亏自己素无大志,用惯打了就跑的战略,虽不顶神气,但对方六个大汉,全吃了苦头,自己此刻拔脚开溜,算是把对方戏耍一番,可谓占尽上风,够对方羞恼啦。
心念既定,简天红撒腿便跑,那些人哪里肯放?急急尾随追赶,大叫:“快追,别教这死丫头溜了!”
这些汉子,庄稼把式并不怎么样,脚下本事倒是十分了得,不一会功夫,简天红给追得气喘叮叮,奇怪他们脚程怎如此迅速?旋即一想,他可门原是牧场的人,免不了常与牲口赛腿,跑起来自然灵快如风。
这下天红暗暗著急,自己虽跑得不慢,比起他们,怕要略逊一筹,这会儿拚全力跑,还跑得气喘如牛,待会力竭,只有立时就逮的份。
正跑得满脸满身大汗,听得后面蹄声扬起,简天红暗叫不好,只怕有人骑马来追,看来自己是难以脱身了。
后面遣兵紧锣密鼓,简天红已快喘不过气来,偏巧马已急驰而来,那人将疆绳一勒,横在简天红面前,喝道:“哪里走?”
简天红转身便跑,那些大汉已围上来,说:“好啊,丫头跑不了了。”
天红见大势己去,横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