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天助一惊:“这话从何说起,问我要什么经?什么易筋经?洗髓经?要不是你今晚提起,我听都没听说过!”
“你装什么蒜?”悟凡提高声音:“师兄,把口蒙好,别又中了他的迷魂香。”
“胡言乱语!”简天助叫道:“你们这两个疯子,少胡闹!”急急要走,悟凡却向他扑去,两人一起坠下马,滚落地面。
“师兄。”悟凡高喊:“我缠住他,你去找张捕头!”
悟尘应声好,正欲拍马,忽见前方灯光一闪一闪,马蹄隐隐,总蹄声,是一大伙人,悟尘喜道:“恐怕是张捕头,我去唤他。”
简天助正与悟凡交手,两人闻言停下,简天助忽然哈哈大笑,悟尘、悟凡纳闷道:“笑什么?”
“我笑你们太傻,你们说的那两本经,何等珍贵,你们要还给你们就是了,何须找那捕头?弄不好,人家也想瓜分,你们岂不白忙一场!”
两人一呆,不信道:“你真的愿意把经还给我们?”
“我一个瞎子,要那经做什么?”
“可是……”悟尘盯住他的眼:“你不像个瞎子。”
的挞的挞的马蹄越来越近,悟凡悟尘藉星月光交换一个眼色,悟凡道:“暂且信他,不怕他不给咱们。”
问简天助:“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避开他们。”
旁边有芦苇丛,三人把马往里牵,蹲下身,听得群马渐行渐近,三人大气不敢喘,复又听得马蹄渐去渐远,大地复归寂寂。悟尘先探头一看,果真无人,三人走出芦苇丛,悟尘说:“简兄,说话算数,易筋经洗髓经还来。”
简天助扬起哈哈之声,两人愕然道:“你笑什么?”
“我要有那经,自然给你们,只是,我没那经,如何给你们?”
两人不觉火起,悟凡恼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为何不算数?”
悟尘也咬牙道:“你刚才分明说愿把那经给我们,这会儿竟又食言,分明在戏弄我们!”
简天助扬声又笑,笑罢说:“你二人戏弄我在前,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说得得意,忍不住又哈哈笑起。
“你不必得意!”悟凡恶狠狠盯他,心生一计,在悟尘耳畔说了两句话,悟尘点头,说:“想他也该来了!”牵了马欲走,简天助却往前一栏,说:“你哪里去?莫非算计我?”
悟尘冷笑道:“你这瞎子,倒是眼明手快,我看你不必装了吧,干脆睁开双眼,四周瞧个仔细!”边说边拍了一下悟凡肩膀,悟凡迅如闪电上马,立即疾驰而去。
简天助脱口道:“糟了!”也要跃上马,悟尘猛地一扳他屑膀,简天助一个不稳,滚至地上。但他立即跃起,朝悟尘扑去,悟尘一闪,扑空。
简天助怒道:“你二人,为何认定我手上有宝经?”
“打开天窗说亮话,三个多月前,你是不是到过常乐寺?”
“什么常乐寺?我不知道!”
“你这骗子,还要装蒜,是你胡说八道,我们中了你的诡计,宝经才会失落的。”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会让你知道的!”
简天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简天助出门后,她就不停在小小房间转来转去,时坐,时立,时躺,却又坐不住,立不住,躺不住。数不清多少次了,她趴门上,倾听,毫无异动。隔了好半晌,门口有脚步声,她冲动欲开门,却又迟疑缩回手来。脚步声过去了,她无精打采颓坐床畔,自言自语道:“早知道该跟了去的。”
正烦闷焦躁,房门终于在千等万等后响了。
简天红跳起,手抓门闩,屏着气,小心翼翼问:“哥,是你吗?”
“姑娘,快开门,你哥有紧要的事!”
简天红一呆.“你是谁?”
“我是冯悟凡,那个书生,知道吧?”
简天红心慌意乱,问:“我哥怎么了?”
“开门说话。”
简天红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开?想了想,说:“我哥盼咐过,除了他,不许替任何人开门。”
“姑娘,”悟凡贴着门,急促促,低沉沉说:“事出紧急,你快开门,那捕头大人,把我追得无路可跑,你再不开门,我们计划都完了。”
简天红一慌,忙拔开门门,悟凡一闪而入,还举食指嘴边嘘了嘘,外边果然有脚步声过去,纷纷乱乱,总有三、四个人吧。简天红紧张兮兮问:“我哥怎么了?”
“快!姑娘,找点布,跟我走。”
简大红瞪大眼眼说:“要布做什么?我这里哪来的布?要布来什么?”
“衣服总有吧?你哥哥摔下马,碰到石头,流血不止!”
“他……他怎么会?”她结结巴巴,几乎要哭。“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带回来,阿弥陀佛,说得容易,我们偷三匹马,人有家到处抓,躲都来不及……”
简天红忙说有,包袱里摸了一下,悟凡说:“包袱一起带着,药要敷伤,衣衫可撕来裹伤。”
简天红慌慌急急,抓着包袱,紧紧跟住悟凡,到得墙边,悟凡迟疑一下一揽她腰,跃过墙去。
江宝生半弯腰站床畔,小自翼翼摊开虎皮,左看右瞧,得意道:“这上好虎皮,过两天送白家庄,想必有厚赐。”
忽有人拍门,咄咄咄甚为嚣张,拍门的像有一肚子气,全泄门上,听着教人心惊肉跳,江宝生皱着眉道:“死了人啦,这样敲门法!”
猛地一抽门门,手上一震,原来外面的人,已狠狠蹦开门,江宝生勃然大怒,双拳握紧,想还他颜色,惊地见眼前站着两个人,眼瞪得铜铃也似,好一副凶神恶煞,江宝生目瞪口呆,握拳的手松开,其中一个突地跨前一步,拍地给江宝生一个巴掌,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尽会放狗屁!”
另外一个也蹦他一脚,江宝生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跪了下去,那人骂道:“看你还爱不受放屁!”
江宝生一手抚痛脸,一手抚痛脚,站起身,怒道:“你们,好端端为何伤人?”这一会儿口认出正是今晚隔桌吃饭的小马、小陶,看二人眼光凶恶,身上还佩刀,不觉胆寒。
正迟疑,听其中一个说:“像你这种货色,早该有人来修理你!”
“你们……”他呐呐道:“凭什么修理人?”
“今天晚上,你说了什么好话?记不记得?”
江宝生张口结舌,无言以辩。
“你这狗娘养的,说什么逮不到人,被宰了,快活比神仙,教你少爷听一肚晦气,看我修不修理你?”
突出一拳,殴击江费生腹部,江宝生挥拳反击,手臂被抓个正着,两人轮流拳打脚踢,嘴里骂道:“瞎了狗眼的老小子,你少爷说话敢冒犯,打死你!”
“打死你!让你也快活比神仙。”
江宝生被打得遍身痛楚,不觉哀哀百叫,心想再要打下去,老命休矣,情急智生,急急道:“两位少爷,两位兄弟别打了,我有话说,两位要嫌我说得不好,再打还来得及……求求你们,听我说吧!”
其中一个没好气道:“你要放什么狗屁?”
“小马,让他说,他要说不中听的话,你我打死他算了!”
“打不得!打不得!”江宝生连连摇手,急急道:“你二人把我打死,就断了一大笔财!”
“怎么说?”
“两位少爷想发财,我给你们一条明路,你们要打死我,一文钱也赚不到。”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小陶冷峻道:“好,吧话说出来,要说得不好,饶你不得!”
江宝生骨碌一转眼珠子,说:“二位想抓采花大盗赚三百两黄金对不对,只是那采花大盗岂是好抓的,要不然为什么白少爷和地方士绅要拿出三百两黄金?”
“采花大盗当然不好抓……”小陶不满道:“你说这废话做什么?”
“不是废话,不是废话。”江宝生陪笑道:“大前头有个引子,我才能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对不对?”
“你究竟要说什么?”小马不悦道:“废话少提,把正经的说出来。”
“是。”他四面一瞧说:“这里不方便说话,二位请进屋里。”
两人对望,进屋去,小陶说:“少要花样,继续说!”各自抓了一张凳子坐下。
“是,我的意思,采花大盗不好抓,三百两黄金当然要不到,不过我倒有两全办法,不必抓采花大盗,又能得那笔巨金。”
俩人俱是一怔,满脸不信,小陶忍不住发话:“胡说八道,不抓采花大盗,想得那笔巨金,天底下有如此不劳而获的便宜事?”
“便宜事,真的是便宜事。”江宝生住了口,两人急着听下文,他却神秘兮兮一笑,仿佛多大天机,不愿轻泄。
“有屁快放?说了一半,你是想闷死咱们哥儿?”
“两位别急嘛!我的意思,光明正大赚不到,咱们就来个偷鸡摸狗。”
“老小子!”小陶骂道:“你就会偷鸡摸狗!”
“不是我要偷鸡摸狗啊!”江宝生把声音往下压,直压到最低:“这采花大盗能够无声无息把人掳走,自然不是平凡之辈,抓他谈何容易,搞不好,要丢命的。现在,大家抓采花大盗抓得团团转,那笔赏金恐怕就搁那里凉着,好生可惜。不过话说回来,偷那笔赏金也不容易,一句真话,我姓江的不是这块料,只有与二位联手,才大有可为……”
两人听得人神,听至此,彼此微笑,但立即急急追问:“怎么联手?”
“听说,那三百黄金张捕头保管,张捕头就住在白少爷家中……”
小马忙问:“你有什么方法?”
“两位看这个……”他指指床上,二人别过脸,这才注意到床上一张老虎皮,红黑条纹相间,甚是炫丽,那色泽更是鲜艳,两人呆一呆,低呼:“好漂亮!”
小马邪邪一笑:“又是哪摸来的?”
“开玩笑,猎来的!”江宝生一挺胸:“我姓江的,到深山里,脑袋栓腰裤带,设下陷阱猎来的!”眼睛一瞧二人:“到白家庄,就要借重这个……”
“怎么说?”
“晚上白少爷来过,这虎皮曾送与他看过,白少爷嘱咐我过两天送到白家庄去……”向二人一招手,二人凑近了,他耳语一番,得意洋洋,把一张嘴都笑歪。“我们二人,一人一百两金,钱拿到手,何等快活!”
小陶斜着眼,就着油灯,把江宝生从头揪到尾,说:“想不到你这莽汉,倒是会算计!”
江费生也哈哈笑起,乐道:“姓江的我,是个猎户,猎户啊,脑袋栓裤腰带上,猎野兽的,这会儿要把脑袋四平八稳摆脖子上,好好去猎一笔巨款。换个口味,也不错……”说罢哈哈哈一阵低笑,直笑得身体摇摆,头晃脑晃,不可抑制。
“当心别笑岔了气,要笑岔了,那三百两金,可是一两受不到了。”
※ ※ ※
东厢房里,白禹奇凝视燕燕飞,温文一笑,体贴道:“时候不早,燕姑娘请去歇着吧。”
燕燕飞踟踌道:“外头情况,教人不安,刚才牧场失马,更夫又差点被杀,不知采花大盗是否又出现了?”
白小薇一旁抢着说:“好可怕哟!偏巧张哥哥人在又不在这,怎么样?”
嗽着小嘴,皱着眉头,白禹奇看她忧心模样,分明是个小大人,不禁莞尔一笑。“张哥哥专门抓坏人,有坏人出现,他对付得了,你瞎操什么心?跟你燕姊姊回房去歇着。”
“不要,”小薇一摇肩膀,眼睛溜溜一转,撒赖道:“人家要等张哥哥回来嘛!”
“别胡闹,为你燕姊姊想想,昨晚她没睡好,今儿又照顾老爹,也够累的。”话是对小薇说的,眼光却同燕燕飞望去,几盏油灯照射下,她五官轮廊突出,脸蛋格外俊秀,是种有韵味的标致。标致的姑娘他见多了,但燕燕飞的标致,蕴含灵秀,又兼英气焕然。标致得如此脱俗,他倒是头一回见。
当燕燕飞凝目看他,白禹奇突地觉窒息,眼光却不舍挪开。燕燕飞低下头,不胜羞窘,白禹奇惊觉,立即自我收敛,移开目光,平和道:“燕姑娘困不困?要不要去歇着?”
“不要紧,外头乱糟糟,教人心里难安,我不困,只担心小薇困了。”
“我才不困呢,燕姊姊别管我,我要真困了,就在榻上歇一会儿。”她机伶一瞧白禹奇,拍拍一旁的榻椅说:“哥,我睡这榻,你不骂我吧?”
白禹奇笑斥:“疯丫头!”
小薇赶紧一抓榻上叠得整齐的棉被,抬脚上了榻椅,棉被迅速盖住自己小身躯,人坐在褥上转着眼珠,看看白禹奇,又瞧瞧燕燕飞,乐呵呵道:“燕姊姊,我这哥啊,他平日可不许我睡他榻的,这会儿,想是你在,他啊!不好骂我啦!”
白禹奇笑对燕燕飞:“不是我小气,这是我书房,女孩家,不许她随便。”
“今天破例啦,人家等张哥哥嘛!”
白禹奇看她天真无邪小模样,忍不住打心里笑起,脸上掩也掩不住,走前两步,捏她脸颊,小薇皱皱鼻子,獗獗嘴,娇声道:“做哥的欺负妹妹,讨厌。”
说罢,头往枕上一落,人在榻上躺定了,白禹奇斜眼揪她,见她被子盖住头脸,吃吃笑着,不觉眼光飘向燕燕飞,她也抿着嘴笑,益发欢喜,小薇不肯回房,却也促成他与燕燕飞独处机缘。那小薇吃吃笑了一阵,倦意袭来,渐觉无趣,便拿开头脸上的棉被,安静下来。
白禹奇转脸笑对燕燕飞,轻声道:“燕姑娘想不想喝点酒?葡萄酿的,味道好极。”
燕燕飞摇摇头。“白少爷自已喝点吧。”
“一人独酌,有什么情趣?不喝也罢。”
燕燕飞站起来,凝望旁边的书柜,里面摆了一册册书籍,白禹奇见她浏览,遂拿来油灯,托手上替她照明。灯光闪烁,看来不太清晰,但确知里边摆了不少好书。燕燕飞不觉道:“白少爷饱读诗书,令人佩服。”
“当此乱世,书生无用。”
“白少爷精通歧黄,何必如此自谦?我义父高烧,要不是你,怕是退不了。”
“能为燕姑娘效劳,白某荣幸。”
燕燕飞没接词,看白禹奇微笑凝望她,眼里似有藏不住情意,燕燕飞愕了一下,微感急促,忙避他视线,一转眼看塌上小薇,毕竟还是个孩子,不一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