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窗门上已现老冯和一点红那种得意不屑的嘴脸,他俩仿佛在期待最后的胜利似的,目光落在全场,看看每一处攻势。
施浪阻挡攻来的敌人,道:
“大掌柜的,咱们该怎么办?”
孙琴冲上去,道:
“施大哥,我助你。”
这女人看来弱不禁风,可是出手却狠辣异常,仅几个照面,已杀了三个红衫剑手,她那威凛的手法,连东方独孤都为之耸容不已。
破剑李浩暗暗抽出长剑,道:
“大哥,我们助红衫险一把——”
江小痴冷冷地道:
“别妄动,东方朋友还没出手呢——”
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了,—看东方独孤那种沉稳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好深的定力,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稳住形势,此时破剑李浩出手,稳死无疑。
屋里形势大乱,剑刃飞扬,死伤不少,大龙堂兄弟个个拼命,红衫队虽然名噪一时,遇上这些不畏死的高手,却占不到丝毫便宜。
面色一寒,东方独孤沉声道:
“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有若晴天霹雳般的震得屋里嗡嗡作响,所有的人都被震得心弦一颤,个个自动停下来。
老冯啊了一声道:
“好厉害的狮子吼……”
东方独孤冷涩的道:
“你是火焰神君……”
老冯嘿嘿地道:
“不错。”
东方独孤杀机一涌,道:
“大龙堂兄弟与你何怨何恨?你居然动用了红衫队的朋友来对付我们兄弟,今夜,你必须说出个道理,否则我要你火焰神君变成落水屁君……”
老冯脸色剧烈的变了变,道:
“东方先生息怒,咱们可能有点误会……”
哼,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何谓误会?你带着一点红的手下,向我兄弟下手,这误会两字只怕解释不开了,老冯,大龙堂的名字不是吹响的,今日若不有个相当的交待,只怕你老冯想活着离开这里……”
一点红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呸声道:
“朋友,别吹胡子瞪眼的,大龙堂虽然有那么点名气,但是,我们红衫队也没含糊过谁!冯兄纵然做错了,也有我们红衫队顶着……”
略略抿了一下嘴唇,东方独孤道:
“一点红,你可知道你是跟谁在说话。”
一点红嘿嘿一笑,道:
“我明白,是东方掌柜的……”
东方独孤寒厉的道:
“既然知道我东方之名,你说话可得留点神了,话多能闪了舌头,强出头会丧了命,你是聪明人,凭红衫队那几个人熊,哼,只怕还不够我消遣的——”
怒喝一声,一点红大声道;
“东方独孤,别尽他妈的装好样的,谁也不会含糊谁!我们冯老大,要那个孙的姑娘,你识相,就把人交出来,不然……”
踏前半步,东方独孤道;
“怎么样?要动蛮……”
一点红哼声道:
“那各凭本事,谁怕谁!”
随着他的话声,红衫队的兄弟跃跃欲动。
孙琴愤愤地道:
“老冯,你千方百计的要找你姑奶奶,是不是要玩你的老把戏——杀人灭口……”
老冯神色一变,道:
“孙琴,别胡说,主人是不会宽恕你的……”
孙琴哼声道:
“别他娘的在姑奶奶面前装人样,你那点心眼又瞒得过谁,骗得过谁!先派北地三怪来抓我,现在北地三怪都栽在大掌柜的手里,你又请了红衫队的来。呸,我孙琴横着也是死,竖着也是死,干脆,我跟大掌柜的挑明了,把事情都抖开……”
老冯一急道:
“孙琴,你不敢——”
孙琴哼哼两声道:
“我怕什么,姓孙的不要命了还再怕谁?”
老冯怒声道:
“那你非死不可。”
一缕剑光已穿射过来,那是一点红的剑,他的出手太快了,但孙琴的身子也不慢,在剑光一闪的刹那,孙琴已拔起了身子朝后移去。既是如此,孙琴的一缕发丝还是随风飘散开来,落落满地。
孙琴脸色苍白的道:
“妈的,一点红,亏你还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偷袭老娘……”
一点红冷冷地道:
“那一剑本来就要了你的命,念在你是女流之徒,所以出手才慢了一点,不信你再试我一剑,不毁了你,我一点红拍拍屁股就走……”
说着,他已如翔飘在空中的兀鹰,疾射的身子在空中一转,手中的冷剑已满室毫芒的自四处散发开来,居然看不出那一剑从何处射来。
孙琴正变色道:
“妈呀,你还玩真的……”
此刻她已了解一点红的剑如夺命的符,不发则已,发出就无人能敌。她也是武学的大行家,处在剑影中已知道面临生死边缘,一拔身子欲向旁边闪去。
但,那样未必能闪开这凶猛的一剑,孙琴心一横索性闭住了双眸,双掌用劲挥去,孤注一掷想来个两败俱伤,硬干硬拼了。
蓦然间——
自她的头顶传来一股冷霜般的寒悸,只听当地一声,缕缕火光进射出来,孙琴只觉有人在她手臂上一拉,她仿佛自鬼门关上被拉了回来了一样。抬眼看见东方独孤轻松潇洒的挡在她前面,对着一点红冷冷的发笑。
淡雅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在我这里,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孙琴激动的道:
“大掌柜的,又是你救了我……”
一点红急忙低头审视自己那柄随他半生的冷剑,剑刃上浮现出一个拇指般大的缺口,他心神剧烈的一颤,仿佛被人捣了一拳似的。那柄剑随他闯荡江湖已有十余年,凭这只剑他会过了多少名家高手,杀过多少敌人,却从没像今夜这样被人毁了刃口,他怒嚎般的叫道:
“好身手呀,大掌柜的,管闲事落是非,今夜咱俩是一根绳子拴两条虫——不死不休……
他左手已紧紧的握着铁牛角,那锐利的锋刃在空中闪颤着慑人的冷焰,仿佛要慑人魂魄,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注定的死约会,你想跑也跑不了。”
他胸中热血沸腾,只觉一股莫名的亢奋在心底里跃动,五年多的日子里,他已没有碰上这样扎手的货色,一个真正令人佩服的剑手。—点红虽然是邪道中的枭霸,但由剑法里东方独孤已了解此人不是背负盛名之徒,他的确有着令人不敢轻侮的功力,仅凭那份功力,已足轰动武林了,怪不得红衫队在江湖上的名声那么响亮呢……
一点红顿时收敛适才的轻敌和狂傲,长吸了口气,长剑已斜斜驭起,很和缓的道:
“请吧,我会让你尝到流血的滋味……”
此人的确有名家的剑道修养,虽然还在愤怒中,在面临大敌之前,他在极快的时间内,瞬快的让自己的气血平静下来,不再激动和有火气,反而变得极端冷静。这正是一个剑手的忍气功夫,修练到家的表征。一般的高手很难有这份定力。
东方独孤依旧背负着双手,道:
“兄弟,别客气,尽管出手。”
一点红缓缓吐了口气,道:
“大掌柜的,咱们动手定论生死,你是我生平遭遇的高手,对你,我决不会客气……”
话语疾疾而落,而他的剑已缓缓驭起。此人果是剑道高手,剑虽然斜斜的平放空中,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所使的角度,唯有高手才能选择的方位。在那个方位出剑,能令敌方脱不出他的剑幕之外。
东方独孤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他的手始终背负在身后,右手却将铁牛角抓的稳稳地。
数十道目光全集中在两人身上,连一向自傲的老冯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知道一点红的剑是无情的,东方独孤的铁牛角更是武林硕果仅有的一种武器,两大敌手交手,任何一方倒下去,必然会发生惨烈的后果。当然,老冯多么盼望一点红能赢了这一局,因为这一局的胜负是决定孙琴往后的命运……
红衫队所有高手全停了下来,凝注在当场,他们虽然跟了一点红这么多年,但,大小仗阵中,一点红亲自出手的机会毕竟太少了,他们也想见识见识他们的龙头到底有多高的功夫……
大龙堂在施浪的领导下,的确稳当多了,他们似乎有着一股不可抹灭的信心,那是自他们跟随东方独孤闯荡江湖所得来的磨练和能耐。他们相信东方独孤这一战必赢,因为他们太信赖他们的大掌柜的……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略显紧张的站住了每个方位,严密监视场中每个人的动态,唯恐有人趁火打劫,暗中偷袭他们的大掌柜……
剑光如空中的浮游似的一闪,连人影都没有看见,一点红的剑已挥劈出一十三剑,剑剑如浪般的厉狠,朝东方独孤的全身十三处死穴无情的戮下。
身子虚晃而起,如在影里的幽浮,那么飘渺的在十三剑中闪移着,他的姿式是那么美,那么潇洒的闪过对方的攻势。
只听东方独孤淡淡的道:
“好剑法。”
东方独孤处在受攻击的地位,依然洒脱的赞美着对方的剑法,了解东方独孤的人都知道,他不轻易赞美一个人,能赞美敌手的剑法,一点红足可堪慰了。
话虽不停,铁牛角却如旋转的殒石般迅速的降落在那飘闪的剑刃上,当地一声,铁牛角居然在一弹间,猛地向一点红的小腹送去。
这一招,太快,也太令人出乎意料了。
一点红急切用来剑封住下腹,将铁牛角格开了。
但是——
东方独孤的身子已跨了过去,一缕剑光已射在一点红的面门,一点红纵然是一流的身手,也避闪不开对方的剑,氏叫一声道:
“罢了。”
他居然不闪避这致命的一剑,索性将双目紧紧的闭了起来,但,东方独孤的剑却一闪而逝,剑刃已穿进鞘中,仿佛没事般的收回铁牛角。
一剑一角,在他来说,真是收取自如。
一点红睁开眼,道:
“你……”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没什么?咱们扯平……”
这话令一点红激动了,他原本可一剑杀了自己,还那么客气的替自己留住了颜面,一点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响,一点红声音略颤的道:
“大掌柜,为什么?你本可一剑杀了我……”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不错,我是可以杀了你,可是,这一招虽然我赢了,但,我却偷了巧,因为你只注意到铁牛角,忽略了我腰中的剑,如果咱们重新再来,这一招对你来说,绝不管用,也许你还能占上风——”
一点红叫道:
“大掌柜的,别替我留面子,双方交手,各出绝招,只要能杀了对方,何种招数都能用。我认输,不论怎么说,你都是赢了!”
东方独孤拱手道:
“我只能说承让……”
一点红嘿地一声道:
“不管你怎么说,一点红这条命是你送的。大掌柜,咱们不说客气话,说,你为何不杀我,我一点红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话不说明白,连觉都睡不着……”
半晌,东方独孤沉思片刻,道: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那身功夫练得不易,江湖上虽然高手无数,但能达到你这种程度的人不多。朋友,下面的话,我不说你也明白!”
一点红肃然的道:
“好,大掌柜的,我欠你这条命……”
他忽然一招手,回头道:
“兄弟,给大掌柜的行礼,咱们红衫队的兄弟自今日起,全听大龙堂的,我一点红是你们的头头,头头的命是大掌柜赐的,咱们自今日后,全部加入大龙堂——”
立刻,红衫队兄弟应诺一声,同声行礼,道:
“大掌柜,好。”
东方独孤摇手道:
“这使不得——”
一点红把眼一瞪,道:
“大掌柜,这有什么使不得?一点红说话算话,你如果不接受我们兄弟加入大龙堂,那就是看不起我一点红,一点红干脆举剑自尽,不欠你这个情……”
此人还真直爽,做事干脆,施浪唯恐东方独孤推让,连忙打圆场,道:
“大掌柜,咱们正需兄弟的时候,有一点红这帮子兄弟加入,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伸手道:
“欢迎各位兄弟——”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红衫队的人在一点红的率领下,立刻跑过来向大龙堂兄弟握手。他们在欢愉的气氛中,老冯却含着一股愤怒而怨毒的目光悄悄地溜了。孙琴首先发现老冯不见了,她大声道:
“姓冯的跑了。”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让他走吧,我相信他去通风报信了。”
施浪一指北地三怪,道:
“这三位朋友……”
东方独孤望了孙琴一眼,道:
“解药给江小痴,谅他们也不敢再惹我们——”
在极端无奈中,孙琴将解药扔给了江小痴,他们似乎不愿意说什么,瞄了东方独孤一眼,缓缓离去……
夜很深,风显得特别的冷。
暮鼓晨钟,当当的钟声自大凉寺里飘传过来,那是作晚课的时候,晚风徐徐吹来,斜阳泛射着金色余威,抹过在山头上,归鸦阵阵,驮着余碎的阳焰,向山顶飞去。
此刻,山道上人影已稀,风声清啸,两个小沙弥在寺前打扫着枯黄的落叶,他们望着山下的炊烟,稀落的田庄,知道一天又将过去……
忽然,那沿阶而上的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个面如白玉,身着锦服的中年文士,他那华丽的服饰立刻引起这两个小沙弥的注意,只听左边那个小和尚道:
“西门施主……”
西门一雄淡淡地道:
“我爹呢?”
那小和尚恭身道:
“老爷子正在作晚课……”
西门一雄道:
“请他老人家出来,我要见我爹……”
那小和尚面上虽然有为难之色,但,这间庙宇是西门家出资建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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