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吟明明看到,却置之不理,他已被一团怒火烧得不顾一切。
黄山一鹤祝羽帆听了这番对话,心中也不免一懔,钟吟既然重伤方愈,功力只有五成,又是为黄山而战,自己赫赫大派,怎能让别人带伤出头?于是上前道:“钟会主,幸会,且请退下,待老夫会会这位心如蛇蝎的佳人。”
青衣女子傲然道:“一块儿上好了,免得费姑奶奶的手脚。”
祝羽帆道:“黄山派与你无仇无怨,竟然出毒手毁人,亮出名号动手吧!”
青衣女子冷笑:“玉蝙蝠孟珠,记住了吗?要报仇只管找姑奶奶,只是,恐怕今生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们今天都得残废,无一漏网!”
祝羽帆心内怒火煎熬,但表面神色不动,依然保持大家风范,道:“就请动手吧。”
孟珠斥道:“死到临头,还摆什么长辈的臭架子,姑奶奶就早打发你去吧!看招!”
只见她身形不动,忽然前移三尺,将手中夺来的那把剑,随随便便指向祝羽帆前胸。
祝老不敢怠慢,手一扬,一道白光闪出,一把古朴长剑已疾刺孟珠手腕。孟珠不闪不避,剑尖已指祝老前额,祝老急忙撤剑仰头,长剑划个半圈,刺其胸口。
两人这一激斗,顿时剑风呼呼,不见人影,倏忽间拆了二十多招。
黄山飞云剑法果然了得,超凡出尘,清逸巧致。这一剑法在掌门人手中使出,威力无俦,直看得门下弟子信心大增,斗志昂扬。
忽然一声闷哼,一声清叱、一声暴喝同时发出,两团本是急旋盘绕的白光忽地停了下来。
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然后停息下来。
只见祝掌门腕上出血,脸色苍白。钟吟立在他身侧,面色凝重,手中长剑斜指孟珠。孟珠脸上煞气愈重,也盯着钟吟。
原来钟吟看到双方拆到十五招上,便知道祝老要糟,便突然抢过黄山弟子手中剑,刚好来得及出手救援,否则祝老必断一臂。但纵使钟吟快若疾鸟,也还是未完全挡住对方的辣手,以致祝老手腕受伤。
钟吟沉下怒火,一声大喝,施展出天罡剑第二段剑式,猛然攻向孟珠。
他这是第一次使剑。
因为只有五成内力,他不能再以肉掌冒险,今日大敌当前,他要施展天罡剑拼死一战。
孟珠对他的剑式也感到懔然,不敢疏忽大意,使出本门绝招,迎战激斗。
五十个回合瞬息过去,孟珠被迫施出了最厉害的煞手,只见她手中剑光大炽,剑芒暴长二尺,剑气森森,迫得钟吟近身不得。
钟吟也在剑身贯力,剑芒仅达尺余,以天罡剑二段并杂以三段零星招式,与孟珠战个平手,难分上下。
矮老人突然喝道:“先把黄山派的这些废物做了,再活捉钟吟这小子!”
他身后诸人,齐声答道:“是!”便纷纷抢入黄山弟子丛中砍杀起来。
钟吟分身不开,心中大急,喝道:“黄山弟子赶快撤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声如雷霆,把惊惶、愤怒交织乱了心神的黄山弟子震醒,有人抵挡贼人,有的转身奔逃,有的背负伤者进了山洞,有的护着掌门,边战边退向洞中。
一时间,惨呼嚎叫声,喝斥怒骂声,刀剑相撞声乱作一团。
矮小老人双掌飞舞,顿时击飞了五个黄山弟子,从平顶飞了出去,惨嚎着坠下深渊。
钟吟奋力展开剑式,虽然内力不如孟珠,但仗着剑法神奇,仍然没有落败。
不到片刻,纷乱声停息,地上尸骸横陈,没死的已逃无踪影。
矮老人一声怪笑:“把钟小子围起来,别把他放跑了,制了他穴道,拿他当货去换东西,倒也合算呢!”
众人立即散开,形成合围之势。
钟吟记取以往教训,不再硬拼,见此地已无可为,只有一走了之。
他见众人要围他,心知对方高手太多,一经围住便走不掉。于是提起全身功力,突然以天罡剑三段中最厉害的结尾三招中的一招“天罗地网”施出,只见剑影密如蛛网罩向孟珠,把孟珠惊得芳魂出窍,急忙横移五尺,闪开锋锐。
要知几十年前剑神邵天龙斗无敌阎罗张锦鹤时,便是以天罡剑第三段中的最后三招战败张老魔的,其招式之精之辣是可以想见的。
钟吟为了逃出敌手,拼着损耗元气,施出最后三式中的第一式,果然迫退孟珠。紧接着便施展出也要耗费内力的移形换影身法,晃了一晃,便从孟珠让开的空隙蹿出去。
只可惜他快人家也快。
矮老人一见孟珠侧移,便迅速打出一霹雳掌,只听“轰隆”一声,掌劲如山,直袭钟吟。
站在孟珠两侧弟子,也纷纷出掌。而孟珠移开的同时,点出了最为厉害的七煞指。
只有飞罗刹汤文媛假作抬手发指,其实只用于两三成内力。
这样多的掌指劲气袭向钟吟,他岂能安然无恙躲过?
当时,他已跃到平顶边缘,一感到劲风临身,只有故伎重演,咬牙推出双掌,借巨大的反震力将身子如弹丸般倒飞出去。
“砰!”罡气相触,尘灰大起,弥漫平顶,使众人睁不开眼目,就只一眨眼的功夫,等他们再看钟吟时,他早已没入嶙石巨崖之中,也不知是死是活,连影子都没有了。
矮老头子一挥:“搜去!”
十多条人影便向钟吟倒落方向跃去。
钟吟以逃离为主,拒敌次之,是以有所准备,掌一发出,便同时身往侧移,罡气相撞后,借着震势一个倒翻,卸去了不少攻击力道,但还是震得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似纸鸢般往下落去。他强忍疼痛,使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在石丛中,未敢停留便横斜着向山下跃去。跃了一阵,想想不对,又横着乱钻,找到一个隐蔽的石缝藏好,调顺一下气息。
直到天黑,他才慢慢摸出来,仍然横向移动,他要另找地方下山,他觉得胸口隐隐发疼,知是内腑又受了伤。特别是七股又细又锐的指力,似已穿破自己的罡气,伤到了胸前什么地方。还有那老小子的霹雳掌,肺腑就是他的掌力震伤的。
他为了逃出魔掌,顾不得内伤如何,只顾往横里疾奔,一口气也不知奔了多远,在这崇山峻岭中,真是难以估计。
夜色深沉,山雾云絮混成了茫茫世界,他已无法看清一跃之后的落脚地,于是不敢再施轻功,放慢了脚步,爬高下坎,十分艰难的走着。
内伤后虽经调息,但内腑毕竟已伤,奔波了一夜,他已筋疲力竭,便倒伏在一块大山石上歇息。
早上,大雾更浓,就像到了天上,他爬起来又走,走着走着头一晕,便昏倒在地。
山风习习,不多时将他吹醒,他连忙翻身坐起,感到胸疼愈甚,便背靠着山石,运气调元。一运气,便感到腰间肾俞穴处发痛,气机阻塞,若是强运真力,就更加针刺一般剧痛。
咦!这是怎么回事?
他细想交手情形,估计被玉蝙蝠孟珠的七煞指力点中。照汤文媛的说法,七煞指力中人后,筋脉寸断,决无活命。
那么,难道自己的筋脉真的断了么?
这一惊,混身冷汗渗出。
继又想,担心也是枉然,先下山要紧。
他又蹒跚着,步履艰难地走去。走不动时,便伏在地上休息。这么走走停停,不知什么时候天又黑了。他找了个洞穴栖身,迷糊了一夜,腹中的肌饿使他无法安眠。
天明,他从山洞爬出,寻找野果充饥,在一处绝壁下,寻得一些黄色小果,尝尝味酸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一些下去。胃中有了东西,胃也好过了不少,便又站起来觅路。
他想,大概已经脱出那些人的追踪范围,似可顺山而下了。
他找到一处较好走的地方,便往下走,什么方向也辨别不了,云雾布满山峰,哪还分得出东西南北?
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他来到的竟是一道绝崖。
天!往下走无路,绝崖之下是万丈深渊,往左往右都是不可攀越的陡峰断岩。那么,只好沿原来的路退回去了。
他仰头一看,来时坡头何其高,哪还有力气往上爬?
他泄气地找个岩石依傍着坐下,无望地呆呆瞧着弥漫飘移的云絮,思绪也像云絮般纷乱。
这次来黄山该不该呢?
他想起临走那夜陈老伯的话。
不过,他并不后悔,有他抵挡那一阵子,总挽救了几个黄山弟子的性命,掌门大概也已经得救。记得仓促间一瞥,掌门似已遁入洞中,想必有秘密通道,可保无虞。
现在,不该气馁,应设法疗伤,逃出绝地,与妖邪周旋到底。
鼓起了勇气,他又往上走,走不了两步,似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一回头,把他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龙钟老人,那白发蟠然的苍苍皓首正向他微点,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双目神光奕奕,像是在掂量他这个衣履不全的野小子。
他赶忙一个长揖:“老丈在上,小子这厢有礼了。”
老人手捻长须,点点头:“礼尊长者,孺子可教。只是,你为何来此绝地观山望景?”
钟吟一叹道:“小子并非游山玩水,想老丈出入绝地,定是世上高人,小子不敢隐瞒,实是与人交手战败,落荒而逃,山路不熟,故尔迷路至此。”
老人笑道:“打不过就逃,非大丈夫行为,孺子不可教也!”连连摇头。
钟吟脸一红:“老丈指斥极是,只因小子另有隐情,此身尚不敢暴弃,否则,小子也可拼他两人够本的。”
“有何隐情,从实禀来。”
“是,小子极愿通禀,只是说来话长,得从以往说起……”
“且慢,你先说你在何地与何人动手。”
“小子在天都峰顶,与黄山派共同对付一伙不知来历的强人……”
“你不是黄山派的人?”
“小子不是。”
“你的师门……”老人说到这里摇摇头,“不问也罢,问了老朽也不知,大都是些后生晚辈,谁还会认识他们呢?”
又道:“你已身负内伤,话说多了伤神,也罢,老朽几十年再未见生人,如今你误打误撞来到老朽门前,也算是有缘吧,待老朽与你查查伤势再作理会。”
说完,招招手。
说来不信,老人这么一招,钟吟身不由己像块云絮般飘起,直落到老人面前。
钟吟惊得目瞪口呆,直愣愣望着老人。
老人一笑,慈祥已极,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便往绝壁之下跃去。
钟吟吓得紧闭双目,但一眨眼就已双脚落地。
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堵从绝崖中突出的巨石,崖壁上有一丈高石洞。
老人又一跃,便进到洞石深处。
洞壁四处光滑,靠里有一平台,有两丈来宽,丢着些衣物,像似老人坐卧之处。
“坐下。”老人说:“先检验伤势。”
钟吟依言坐到石床上。
老人以一掌诊他腕脉,又顺全身经络探查一遍。
“若老朽估计不差,你小子中了霹雳掌和七煞指,伤势不轻,这可出乎老夫预料之外了!”老人也似乎感到惊奇。
钟吟道:“老丈神人,所料不差,小子正是中了这两种掌指的。”
他对老人一口就叫出武功来历,又吃惊又兴奋。
老人道:“想不到当今之世,竟有人练成了这两种稀世绝学。”
随即又问道:“令师祖和曾师祖是谁?”
他不问师傅,问师傅的师傅的师傅,可见老人辈份之高了。
钟吟道:“小子有两位师傅,一位是空灵大师,一位是剑神邵天龙。”
老人奇道:“咦,你原来是空灵小和尚的徒弟,那个什么剑神的师傅倒是与我有一面之缘呢。”
天!空灵禅师在他老人家的眼中是小和尚,剑神邵爷爷的师傅他老人家也认识,他辈份……之高,当世无人能比。
钟吟赶紧跪倒叩头,口称:“祖师爷……”
话没说完,头也没叩下去,就被老人发出的一股气流挡住了,他没法跪,也没法说。
“小子,老夫一把子年纪,参道数十年,哪还喜欢这些俗礼?免了吧。”老人说着手一招,从壁角上飞来一个葫芦,老人接在手里,拔开瓶塞,倒出两粒红色丹丸,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清香味。
“这是我闲来无事,采撷的各种药草,取树上朝露,以体内三昧真火炼制成的丹药,功能驱百毒、健身延寿,助长功力,你这就把它服下,老朽再以真力助你摧化药力,一时三刻便可痊愈。”
钟吟依言接过丹药,一口吞下,然后盘膝打坐,默颂本门内功心法,抱元守一。刚刚开始行气,猛觉一股柔和热力,绵绵不断从百会穴进入,顺着全身血脉运行一周天,然后腹中一股清凉之气被涌入的热力推拥着,绕行全身脉络,两股气一热一凉,所到之处,舒畅无比。
如此循环几次后,顿觉丹田之气开始收纳遍布全身穴道的本元真气,像一只空澈见底的缸,忽然注入了清溪缓流,渐渐溢满丹田。这本元真气会同注入真气,又一同游遍四肢百骸,使他感到精力倍增,内元充沛。
功行完毕,他自觉不但伤势已愈,功力全部恢复,而且有增长之势,不禁大喜,翻身便叩头。
可他还是没能叩下去,一股气流托住下颏,只能抬首相望。
“这样子不成只小狗了,还不快起来!”老人笑道,“你肚子一定饿了,老人不食人间烟火已四十载矣,你就学老夫以果物充饥吧。”
钟吟喏喏连声。
食毕,老人命其详述己之遭遇。
钟吟从父亲之死说起,直说到黄山之斗为止,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住。
老人道:“怪不得老朽发觉你有一甲子以上功力,空灵小和尚倒真是一片佛心了。”
接着又叹道:“当年那阴魔追魂长孙治肆虐江湖,老朽曾下山寻过他,哪知这小子听说老夫以及还有几位隐迹多年的老人找他,便遁得无影无踪。既然他不再为恶中原,也就不去追究他了。想不到后来又到中原武林作乱,多亏空灵小和尚和邵天龙小子把他逐回了西北。
谁知他凶性未泯,现在又组什么神魔教,扰乱中原武林,真是该遭天谴!”
说完叹息不已。
钟吟道:“前辈对无名岛人也知详情吗?”
老人道:“昔年张灵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