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人经过屋前,断以为其中无人,因为一点声息也听不到呢。
又是十天过去,钟吟由一天吃喝一次,变成了三天吃喝一次。
吃喝时由丁、罗、汤三女侍候,钟吟不言不语,神情呆滞,人也消瘦。三女面面相觑,以为有什么不对之处,但均不敢开口询问。
进入第三个十天时,钟吟的吃喝变成了五天一次,他仍然不言不语,吃喝分量明显减少,但人却不再消瘦下去,三女仍不敢开口,只是默默注视着他。
钟吟吃喝完,手一挥,立即闭目,再也不答理任何人,三女便悄悄退去。
她们三人私下窃语,担心钟吟走火入魔,但又看不出这种迹象。只好怀着几分恐惧,注视着往后的发展。
这天中午,众人正在厨房吃饭,忽听上房窗户“咿呀”一声,似乎有人开了。众人一惊,忙放下碗跑出来看。只见钟吟仍是盘膝的坐姿,一个身子竟缓缓由窗口飞出,就像坐在一片无形的云彩上似的。只见他到了院中,身子又缓缓升高,就像他失去了体重,轻若无物似的,随风而飘。待升高超过屋顶,又缓缓朝外飞去。
众人看得大惊,不知是怎么回事,慌不迭也跟着从门里跃出去,只见钟吟已落到地上,姿势仍然不变。
众人刚想过去问他,却见他两掌缓缓提起,随便往外一推,“呼”一声,两股劲风带着啸声直袭向五丈外一株大树。
忽然,他双掌往回一收,那股劲风便突然消失了。他接着像刚才那样,双掌平推而出,这次却没有一点声息,软绵绵的,大概他只是随便伸伸手而已,没有用上内力。
“香妹、冕弟,”他忽然开口说话了,而且面有喜色,“你们过去看看那株树。”
“哟,你居然开口啦!三十天不说一个字,把人都吓死了。”丁香嗔道。
方冕道:“走、走,看看去。”
钟吟道:“嫒妹、凤姐,还有你们两位小妹妹,一块去看呀!”
菊秋道:“有什么看的?那不过是个树罢了,天天都在看着哩!”
钟吟道:“过去看看便知道了。”
众人走到树前,看不出异状。
钟吟道:“用手摸摸看。”
方冕手一触,咦,软松松的,竟被他碰下一些粉末来。
众女纷纷一触,触手皆粉末。
钟吟又道:“我未用多大的力,灰沫只一寸厚,你们看看可是。”
大家用手刮削碰撞,粉沫摧枯拉朽一下掉光,果然在一寸深处,露出光洁的树干。
众人大吃一惊,俱都惊骇莫名。
汤文嫒最先悟过来,雀跃欢呼:“吟哥练成了,吟哥练成了!”
其余人恍然大悟,俱都欢呼起来。
菊秋道:“不是说要三个月吗?你怎么一个月就成了?再表演个我们瞧瞧。”
钟吟回头一扫,指着离他五丈外的一块磨盘大的岩石。
“瞧见了吗?”他问,“那块石头。”
众人异口同声:“看见啦。”
钟吟对着石头伸出一掌,无声无息,那石头也没有异状。
他不过是比了动作。
“去看看吧。”钟吟道。
姚菊秋叫道:“这么比比,看什么?我才不上当呢!”
钟吟微笑不语。
汤文媛当先走去,其余人也就跟着她。
姚菊秋抢先用手一触,“扑”一声,尽是粉沫。她干脆一掌按下,“扑哧”一声,像按进了面粉里。偌大块石头,全都粉碎成沫。
她吓得大叫起来:“可了不得啦,人要是被你远远这么一比,不都成了灰人儿了吗?”
众人俱皆叹服。
钟吟道:“这也没什么,等你们练到这一步时,不也一样?现在,得让我考较考较你们的功力进展怎么样了。”
罗银凤道:“怎么个考较法?”
钟吟道:“每个人都说说练功一月,有些什么感觉?”
银凤道:“我自感丹田气比过去充沛,发力时也迅速多了。”
钟吟道:“不错,应该是这样的。”
每人轮流谈完之后,又让他们演练三绝迷踪步和三绝剑。果然,与月前相比,人人都增加了功力。
钟吟十分欢喜,道:“明日便往少林寺去,路上可以玩玩走走,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俱都赞成,当下便各做准备。
这时,正好王志辉、张兴隆及九华派掌门人白云老人来访。
白云老人表示愿意参加侠义会,钟吟觉得这样不妥,应齐赴少林参加结盟。白云老人只好答应,并说待他召逃散门人后赶去。
张兴隆也说,已派人与衡山派劫后剩余人员联系,届时参加大会。
第二日一早,钟吟等人便下山,纵马扬鞭,向少林寺进发。
天气已经转冷,但众小侠内功精湛,姑娘们只添了一袭披风,钟吟方冕仍是一袭单衣,并无寒冷感觉。
一路谈谈说说,晓行夜宿,不知不觉就到了禹县,离嵩山也就不远了。
当晚便在禹县住下。
第二天一早,相约在逛了早市,吃了饭后再走。
钟吟和方冕梳洗已毕,还未出门就听见丁香叫门:“吟哥,快,开门,开门!”
方冕急忙开了房门,丁香和银凤冲了进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禁一愣。
“吟哥,媛妹哪里去了?”丁香着急地问。
钟吟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问你媛妹哪儿去了?”
“嫒妹?不是和你二人同住一间房么?怎么来问我?”
“糟,嫒妹不见了!”银凤说。
“不见了?”钟吟仍然不明白。
“今天一早醒来,见媛妹妹的帐帘仍关着,还以为她在睡呢,哪知人不见了。”丁香十分着急,话不连贯。
钟吟也急了:“怎么回事,快快说呀。”
银凤道:“我和香妹起床后,想把她叫起来,掀开帐帘一看,人不见了。还以为她早起了呢。等了一会不见,我觉得奇怪,平日里她和我二人同出进,一个人会到哪里去?正纳闷,香妹发现她挂在椅背上的剑不见了,我又看她的衣物,什么也没有了。”
钟吟头上像挨了一棒似的,“嗡”一声,连脚也软了。
“她留下话了么?”他颤声问。
“没有,什么也没留下!”
钟吟方寸已乱,强自镇定着。
“昨天晚上她可曾有过什么暗示?”
“没有,一直高高兴兴的呀!”丁香回答。
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辞而别,难道要回无名岛?这又根本不可能。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去了哪儿?
钟吟心痛如绞,她若一个人到处飘流,碰到无名岛的人怎么办?她若从此不再露面,自己又将如何?
方冕问丁香:“媛姐何时走的?”
丁香道:“我们睡着了,不知道。”
银凤道:“这事真有些奇怪,我不相信她无缘无故离开我们,这其中定有原因。”。
钟吟收敛心神,仔细想了想:“出去找丐帮的子弟问问,有没有瞧见这样一个姑娘。”
银风道:“好办法,这就去吧。”
丁香又去告诉姚菊秋、蒋雪雁,一行人便来到街上。
大街上行人穿梭,有不少拿刀携剑的武林人,行色匆匆,似要赶往什么地方去。见到他们二男四女,似极其注意。
这时,一个中年花子,坐在一家烧饼铺前,见到他们七人,两眼盯住眨也不眨。
银凤低声对钟吟道:“此人大概就是丐帮中人,不妨过去问问。”
方冕听见了,便向中年花子走去。
中年花子忙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微笑。
方冕一抱拳:“敢问尊驾可丐帮子弟?”
花子回礼道:“不错,小哥儿可是侠义会中人?”
方冕道:“不错,我叫方冕。”
中年花子一惊,赶紧又施一礼:“原来是侠义会正旗护卫勇剑客方小侠,花子失敬了!”
方冕一听人家知道自己大名,心里乐得不可开交,他拼命绷着不让笑出来,直憋得圆脸儿发红,说道:“不敢不敢,请问尊驾名号?欲有事相求。”
花子道:“花子不敢当,贱名伍永胜,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请跟花子来。”
方冕道:“请!”
花子便带头走去,一行人在后跟着。
花子领着他们绕进一条小巷,再由小巷拐几个弯,到了一条背静大街,来到一家茶铺,径自穿过铺面,进了一个小天井。
“请到里面坐。”花子停下来,指着上房。
众人有些惊奇,便到上房客室坐下。
花子道:“花子乃本县分舵舵主,曾接金陵总舵传渝,凡侠义会中大侠,若有事差遣,丐帮子弟务必尽心尽力。今日得见各位,伍永胜实乃三生有幸!”
方冕道:“伍舵主怎知我们是侠义会中人?不是从未见过面么?”
伍永胜道:“总舵曾将各位小侠形貌详告,甘帮主示谕,凡各地分舵若见各位,必须问安并奉差遣。若见钟会主,以帮主之礼拜见。”
钟吟道:“甘帮主真是太客气了,差遣二字不敢,只为有事向伍舵主求教。”
伍永胜问:“小侠大号如何称呼?”
钟吟道:“贱名钟吟。”
伍永胜大惊,跳起来俯身下拜,口中道:“钟会主大驾莅临,花子有眼不识泰山,万请恕罪!”
钟吟慌忙一摆手,一股柔和力道托住了伍永胜,他怎么用劲也跪不下去。不禁大为佩服,只好站直身子。
钟吟道:“伍舵主干万别如此,且请坐下谈话。”
伍永胜道:“钟会主座前,岂有花子的座位,钟会主对丐帮恩重如山,丐帮子弟无以为报,怎敢再如此托大?”
说什么他也不肯坐,真是无法,只好让他站着说话了。
银凤等女孩子暗暗好笑,怎么这花子认得出方冕,却认不出钟吟呢?当真是“不识泰山”
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花子。因为方冕大头圆脸,特征好认。而钟吟与丁辰、田超、姚强、吕振飞、何大忠等人穿著皆差不多,有时都是书生打扮,很难说得清谁与谁有什么不同,所以钟吟反而让人认不出了。
这时,罗银凤把汤文嫒的穿著打扮形貌告诉伍永胜,问他可曾见到。
伍永胜道:“花子不曾见到这样女侠,但请小坐,待花子命人查询,立时回报。”
说着便施礼退下,前面茶铺有伙计来上茶,也是毕恭毕敬退下。
丁香打趣道:“勇剑客方小侠当真是大大有名了呢!”
银凤也道:“连这么个小城也知道大名,在江湖上可以说是‘如雷灌耳’了!”
方冕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欢喜,笑嘻嘻说道:“哪里哪里,微有薄名耳,不足道也!”
姚菊秋用小手在粉脸上刮了刮:“不羞、不羞!小孩子家,听不得大人夸奖,看你都笑得板牙齐露,丑死了!”
方冕道:“笑不露齿乃小女子也,大丈夫何惧于此?是耶?非耶?”
丁香嚷道:“酸死了、酸死了,一个酸丁就够我们受的了,怎么又多出了一个?”
姚菊秋见方冕根本不在乎,气得牙痒痒的,道:“哼,自以为了不起么?等我闯个万儿给你瞧瞧,我的外号叫个粉什么的,玉什么的,等将来啊,名号就超过你,压倒你!”
方冕道:“粉什么的?粉夜叉呀玉面虎呀,这名号倒是蛮响亮的……”
姚菊秋大怒,跳了起来,正待要上去惩治他,伍永胜已匆匆回来了,只好忍着气重新坐下,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伍永胜进来,又向钟吟及大家行礼,道:“钟会主,经向弟子们查询,夜半三更时,曾有九人骑马出城。其中有两个老者、五个年青男子,两个年青女子。奇怪的是其中一个女子哭哭泣泣,似不情愿与众人一起。只听另一个女子劝道:‘汤师妹,事已至此!哭有何用,还是恩师老人家开恩了呢,否则,还有命吗?快别哭了,赶紧走吧!’那哭泣的女子声音小了些,但仍是伤心已极。后来渐渐远去,也听不真切了。不知此人可是钟会主要找的人?”
丁香、银凤俱跳了起来:“是她!”
姚菊秋、蒋雪雁也跳起来:“快追快追!”
有了消息,钟吟反而镇定了。
“别慌,你们往哪儿追?”
姚蒋二女愣住了,是啊,往哪儿追?
钟吟问伍永胜:“他们往哪儿走?”
伍永胜道:“往西走的,大约也是到嵩山去吧。”
“何以知道?”
“近来少林结盟大会已轰传江湖,黑白两道人物都赶往嵩山,有的是凑热闹,想瞧瞧盟主由谁荣任,大多则慑于无名岛、神魔教淫威,想瞧瞧形势如何,决定自己或帮派的进退。
更有人猜测嵩山结盟大会可能有大风潮,神魔教、无名岛岂能坐视不理?”
一言提醒钟吟,正道武林名门大派结盟,对神魔教、无名岛自然不利,对方焉能无动于衷?据刚才分舵主所言,哭泣女子当是文媛无疑,另一女子可能是孟珠,孟珠口中的“恩师”,岂不就是无名岛天下第一庄庄主熊武圣么?
此老一来,文嫒哪有不俯首听命之理?
若不及早救出,文嫒便会毁在他们手中。
这样一想,不禁十分着急起来。
当下谢过伍永胜,回转旅店,收好衣物,骑马出城。
中午,他们来到一家乡村茅店打尖用膳。
这茅店十分简陋,支着四张小方桌,三张已有客人,只一张空着。
桌子只够四人,六人勉强挤着坐下。
忽听邻桌一个粗门大嗓说道:“如今金陵侠义会那些小子名扬江湖,所以许多年青公子小姐争相仿效,就是会几手三脚猫功夫的,也要拿刀佩剑充字号,你说可笑不可笑?”
另一个细嗓门道:“侠义会中老的躲着不露面,光叫小的在外打打闹闹,其实,都是靠那疯子无忧牛鼻子老道,不然,几个年青娃儿,岂能闯出那么大的名号来。”
粗嗓门道:“敢情如此,老子要是见到侠义会中那些小子,定要叫男的跪着叩头,女的嘛,嘿嘿,拣漂亮的当小妾……”
银凤诸女柳眉倒竖,正待发作,被钟吟使眼色制止,姚菊秋已经跳起来,被钟吟一抬手,一股柔和暗劲压得她站不起来了,她刚想开口大骂,钟吟以传音入密告诉她:“别作声,此二人有为而来,莫上当!”
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