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俏影从屋上掠起,斜往前面一屋顶落去,钟吟功运双目,依稀看到十丈来外有一道黑影一闪不见。
他认定俏影是丁香,想必丁香大约听见了动静才追出来,便远远蹑在丁香后面。
丁香展开身形,姿态美妙,看得钟吟赞叹不已,这姑娘轻功已近上乘,再假以时日,必定达到一流境界。不过这姑娘也太大胆,孤身一人怎么就敢乱闯,有个闪失怎么办?
此刻丁香已掠到城外,看样子还不打算停住,她这是怎么了?而且越奔越快,似已尽了全力。钟吟也不得不加了把劲,离她二十丈的距离。
城外没了房屋,一片荒野,钟吟运功双目,依稀辨出在丁香前面有个小小的黑影,似乎时快时慢有意吊丁香的胃口。
又奔驰了片刻,前面的黑影停下来了。丁香也放慢了速度,并且将肩上的剑抽出。
“哎哟,干什么,要杀人呀!那我老道就要逃之夭夭了!”前面的黑影发出鸭子似的嗓香。
“噫,是老前辈!”丁香认出了人,将剑插回鞘内。
“不是我老道还会有谁?”
“老前辈引晚辈来此,有事相告么?”
自老道的声音一起,钟吟便旁掠二十丈,提足了内劲,以浮光掠影身法,瞬间跃到了离老道七八丈外的一株葱郁的大树上。
“没事老道找你女娃儿干什么?莫非你怀疑老道和胭脂三煞是一路来害你们?”“啊,老前辈,许师兄的话你都听见了?”
钟吟一惊,这老道果真了得,人潜到隔壁房上自己都未觉察,说明自己粗心大意了。满以为时间还早,人多热闹,不会有夜行人,要是敌方乘虚而入该怎么办?以后千万警惕。
“老道长着顺风耳,自然听见了。”
“前辈义助九龙镖局,晚辈感恩戴德,家父也铭感于心,哪里敢存半点不敬之意。”
“唔,一心老尼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明白事理,你这几句话老道听着舒服。老道将你引来,是要告诉你,胭脂三煞对镖银志在必得,昨天被老道搅了场,又被一个不愿现出身形的异人暗中偷袭,以致功败垂成。这批魔头岂能就此罢休!老道算定,镖车出了湖州,未到宜兴之前,在江浙交界处,靠近太湖的地方,魔头们就会下手。昨日这般家伙坐大,未曾用毒烟毒粉,这次再下手,什么手段也会使出,到那时呀,嘿嘿嘿,镖局的人就大大的不妙了,那些名门子弟一个个也要伸腿瞪眼,吹不成法螺了!”
丁香大惊:“啊哟,老前辈,这怎么了得呀!我们该怎办哪?”
老道说:“你娃儿问我,我老道问谁?”
丁香跺脚道:“老前辈,你老人家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道哼了一声道:“见死不救老道还会来告诉你?”
丁香道:“就请前辈面示机宜。”
老道说:“就昨天现身的魔头已经不好惹,这回如果再搬来救兵,那更是惹不起了!”
丁香叹道:“真是天绝九龙镖局,小女子一家是万劫不复的了!”说着不禁语声抽泣。
老道一声“哎哟”道:“别哭、别哭,老道一怕人家吹法螺,二怕小姑娘大媳妇哭鼻子。
老道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拖延些时日,镖车就在湖州停下,让你家老爷赶紧约请帮手,老道也赶紧去找几个不成气候的老怪物。在湖州停留时,千万小心!另外,若不在湖州停,那就回杭州,把丐帮那几个目中无人的老花子请来。”
丁香道:“多谢老前辈指点,但家父不会再返回杭州,只会一往直前的了。”
老道说:“老道这就去找那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也不一定找得着,你们等老道几天吧,最好十天内不要动身,好,老道走矣!”
丁香急道:“哎,老前辈……”
可老道径自去了,只扔了句话:“普陀山!”
丁香木立当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哎,上天哪,这可如何是好!看来是得去求恩师助力了,可是恩师老人家久已不涉尘世,我又怎能为已之利将恩师老人家拖进这场是非呢?
啊,这可怎么办哪!……唉!……”
钟吟潜在树上听姑娘这么难受,真想现身相见好好安慰她,但他终于忍住了。
这时丁香转身缓缓走了几步,道:“我得回去告诉爹爹,还有那个酸丁,只有劝他回杭州去了,不能让他赔上性命呀……”说着猛提真气,身形展动,一溜烟走了。
钟吟从树上飘身而下,一路跟着丁香,心里思潮起伏。
看丁香对自己颇为关心,不能不为之感动,他一定要全力以赴,帮助丁家逃出此劫。但是,疯道爷所说情况如此严重,自己的功力能否对抗群魔呢?如果不能,将来找到阴魔追魂门下,又怎能报仇呢?
他又想到了疯道爷,别看他出语尖刻,却是位古道热肠的老前辈,为武林正义不惜与胭脂三煞结怨,又冒着风险探查三煞阴谋,还要夤夜奔波找人助拳,观此老种种行为,莫不就是当年师公八公老人的好友疯叔公么?记得恩师老人家曾说,蒋师叔还有遗孤,由疯师叔公收养在八公山,—待有机会时,一定向老人家问问情况。
边想边走,片刻回到了城中旅店。
他潜进屋内,方冕还在沉睡,便和衣而卧,渐渐睡去。
丁香到天明后,才将昨夜疯道人所说告诉老父。
丁浩听了大惊,沉默良久。
丁香急道:“爹爹,你得拿个主意呵!”
丁浩道:“为父一时想不出好主意,将北京三位叔叔、杭州局总镖师以及你两个兄长等人请来合议吧。”
丁香不再多言,急忙唤人去了。
不一会儿,人们陆续来到。
丁浩将情况一说,屋里就炸开了锅。
“此话当真?”
“又是那个疯子!”
“哼,三煞欺人太甚,干脆拼个鱼死网破!”
“……”
丁浩制止道:“各位有什么高见,慢慢说来。”
追风刀姚刚道:“依属下之见,疯道爷的话不能不听。我们暂且住下,派人前往丐帮求助……”
许天华一声冷笑:“姚镖师,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那个什么疯道人的话,也值得如此重视么?”
姚刚不悦道:“少侠有何高见?”
许天华道:“现下我方力量不弱,胭脂三煞不过是跳梁小丑,要是再敢劫镖,我许天华第一个出阵。”
姚刚冷声道:“少侠武艺高强,自是不将三煞放在眼里,但还有勾魂叟、鬼王、拘魂姥姥这三个大魔头又如何对付呢?何况三煞门下弟子,个个功力不凡,在座诸位都是交过手的,老朽所说的没有夸大吧?”
魏山道:“前天那场火拼,混乱不堪,强盗们不是也把我们收拾不下么?”
丁申道:“大师兄,小弟想上华山恳求恩师下山……”
许天华岔断道:“六师弟,恩师乃一派之尊,怎能轻移虎驾,莫非为兄还不能代他老人家出面么?”
许天华是首徒,也是未来的掌门,一身功夫已得乃师真传,他不代表华山还有谁能代表?
丁申只好不出声了。
丁辰伤势已好大半,对许天华的妄自尊大有些看不顺眼,但人家是来助拳的,不好开罪,便道:“前日交手在下吃了亏,一来是在下轻敌,过于急躁,二来是对方功力极高,因此不能轻敌,能多约些高手相助才好。”
丁香道:“事态逼人,我这就回普陀山恳请恩师下山!”
丁浩道:“你那恩师乃出家人,怎好来此是非之地……”
丁香道:“顾不得了,女儿这就……”
丁香说着已走出门外。
丁浩道:“回来,为父有话要说。”
丁香只得又走回来。
丁浩沉声道:“邪魔势大,为九龙镖局一家,怎能将别人拖入火坑,天大灾祸,由为父一人承担。你若回普陀山也好,去了就暂不回来。申儿护辰儿也回少林养伤,为父若有不测,只要留得丁家血脉在,异日自能报仇雪恨!”
丁氏三兄妹闻言大惊,从小长大何曾见过老父如此低沉,纷纷慷慨陈词,誓不从命。
许天华扬声道:“丁师叔不必如此,还是商议对策的好。”
魏山道:“依晚辈之见,不如暂居此地,静观动静,但要防止内部出乱子。那个叫钟吟的书生和他那个学过几天三脚猫把式的伙计,就有很大的嫌疑,为什么不早不晚正赶上和镖车一起去南京?为什么一场血战之后,他两人竟安然无恙?若不信,待晚辈将他擒下,点他几处筋脉,口供便会出来了……”
吴霜玉道:“对呀,这两人一定是对方的眼线,专门来卧底的!”
丁香柳眉一竖:“钟、方两位公子为人正派,不要无中生有诬陷好人!”
魏山虽然不服,但他一心讨丁香的好,不敢反驳,只好说:“这……这只是为了镖银的安全呀……”
吴霜玉心中不受用,本想反驳,但她想与丁申结秦晋之好,也不想得罪了未来的小姑子,只好解嘲地说:“呃,这只是猜测罢了。”
杭州镖局总镖师八臂熊罗虎道:“金陵镖局人手较多,可否调些高手来应急。”
丁浩道:“可以,马上将人派出。”
罗虎出门派差去了。他一出小院门就碰上了武当弟子翁生荣、黄山弟子夏子龙、铁扇书生甘遥。罗虎大喜,忙将三人带来见丁浩。
众人见面,不免相互诉说别情。
原来他三人突围后碰到一起,便同往来时的小镇住宿,待听到镖车的消息后才赶来。
铁扇书生甘遥特向丁浩一揖道:“小侄未能护卫世伯,惭愧了!”
又向丁香关切地道:“香妹,为兄冲出曾返身找你,不料香妹芳踪已杳……”
丁香听他如此亲热不禁面红耳赤,赶紧岔话道:“有劳甘少侠挂怀了,小妹就此谢过。”
说完,马上又对翁生荣道:“翁少侠,那位罗姑娘呢?”
翁生荣道:“冲出重围后便未见到她。”
丁浩见人又多了,心情开朗不少。
最后议定,坚守此地,邀约高手,静观事态发展。
人散后,丁香敲响了钟、方二人房门。
方冕开了门:“哟,是丁姑娘芳驾,请进、请进!”
丁香脸一红,进了门。
钟吟道:“丁姑娘请坐。”
丁香不知为何,有些忸怩:“二位相公,贼人对镖银并不死心,前途艰险,只怕……”
钟吟道:“只怕什么?”
“只怕维护不了两位的安全。”
“姑娘之意是……”
“不如返回杭州来得安全。”
“姑娘既然逐客,小生……”
“不、不,相公切勿误会,”丁香急忙解释,“小女子不忍见相公遭刀兵之灾。”
钟吟“哦”了一声,道:“不妨,不妨,小生到时会见机行事,逃之夭夭。”
丁香叹息道:“这次恐不好逃了,强盗计划愈发周详。”
钟吟摇头:“不怕,不怕,”一指方冕,“我这兄弟也练过几手拳脚,到时自会护我。”
“相公到金陵何事?”
“探亲访友。”
“相公家住何方?”
“德清县。”
“相公如果坚持去金陵,后果……”
“不妨事、不妨事,吉人自有天相,丁姑娘你也不必多虑,到时自能逢凶化吉。”
丁香见这酸丁固执得紧,说出的话倒也中听,宽人心胸,不觉莞尔一笑:“但愿如此,相公,届时如遇强人,可得见机行事,溜之大吉啊!”
钟吟出乎意外地大摇其头:“姑娘此言差矣,钟某虽不习武,但姑娘有危难,小生岂能弃之不顾,单独逃生哪?”
丁香一愣:“相公不逃,又能做甚?”
钟吟道:“与诸位镖头共患难哪!”
丁香心中一暖,心想这酸丁虽然文弱,但不失其为大丈夫,倒是令人敬佩。她不便久坐,告辞出来。一出门就见甘遥站着。
“香妹、香妹,原来你在这里,这二位是何方高人门下啊?”甘遥阴阳怪气地说。
丁香道:“二位相公不习武。”
“啊,那有什么用啊?我还当是高手呢!”
丁香道:“二位相公与镖车同行,镖局自要负责他二位的安全。”
甘遥不想理睬二人,忙换了话题:“香妹,为兄有事与你谈,到你房里去好么?”
丁香本不情愿,但又不好拒绝,只好说:“甘少侠既然有事,那就请吧。”
待两人走向对面,方冕道:“吟哥,出去逛逛吧,坐在这里闷死人了。”
钟吟点头同意,二人刚要出门,门却被人推开了。
丁申带着魏山、许天华、翁生荣、夏子龙进来。
丁申问:“二位要出门?”
钟吟答道:“出门闲逛!”
丁申冷笑道:“好兴致啊!”
许天华冷冷道:“二位最好出去就别再回来,明人不做暗事,二位朋友到底是何来路?”
方冕眼一瞪:“你管得着?”
丁申道:“我是丁家二少爷,九龙镖局是我丁家开设的,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钟吟道:“少东家意欲何为?”
丁申道:“看在舍妹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们,二位就此上路吧,别再跟在镖车后面捣鬼,这就是少东家我的意思。”
方冕怒道:“走就走,小爷又不是无钱住店,赖上了你们!”
钟吟道:“少东家既不见容,小生只好告辞,就请几位让路吧。”
魏山哼道:“便宜了你们!”
方冕方要骂人,被钟吟阻住。于是挟起包裹,扬长而去。
他二人顺着大街走了一截,找了间中等客栈住下,自不免把这些名门子弟评论一番。
晚上,两人关门睡觉;
钟吟挂牵着丁香,一时无眠。
半夜,钟吟听到极轻的声音,知道来了夜行人,来者功力很高,他也不敢大意。但等了片刻,毫无动静,鼻子突闻一股淡香,知道有人施放迷香,赶紧运功关闭穴道,然后微闭上双眼,瞧瞧是什么人,来此有何作为?
少顷,只听窗外一个女子轻声道:“行了,只管进屋捉人!”
窗户马上无风自开,有两人轻轻跃入。
接着有人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将他往肩上一扛,由窗户跃出,他急忙偷眼一看,方冕由一个身材纤瘦的黑衣人挟在胁下跟着出来,心里大大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