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我都会毫不考虑前因后果,立刻去做。
我刚一站起,身边已多了一人,正是祝香香,她也感到况将军的目光太凌厉,所以
挺身而出,保护她的母亲。她不但有行动,而且有话说!
可是,她说的话,我听了却莫名其妙!
她的神情和声音都相当激动:“况伯伯,我妈妈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况将军怒道:“那杂碎,不是人!”
祝香香没有理会,迳自道:“是我,最近知道了他的行踪,设法见过他一次!”
香妈在这时候,尖声叫了起来——我再也想不到,如此体态优雅的一个美妇人,也
会发出那么刺耳的声音,她叫道:“香香,你——”
祝香香回头向她母亲望了一眼:“妈你别怪我,我没告诉你!”
况将军仍在盛怒之中:“你见了那杂碎,可有杀了他?”
祝香香哗了一声:“他一见我,就大叫一声,我也想不到他是那样子的,也叫了一
声,接着,他转身就奔,我也转身就奔,就那么一面,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时,祝香香说了她和“那个人”见面的经过,我不禁傻了!
这情景,何等熟悉!因为我也在场!
祝香香要我带她去见我的师父,我带她去,她和我的师父,就是一见面就各自大叫
了一声,向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出的,我当时追祝香香,一直到了一棵大树下才遇上——
那时我明知事有跷蹊,可是祝香香甚么也不肯说!
这时,再明白不过,令得况将军大怒的那人,除了是我自那天起就失踪的师父之外
,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我也早已料到师父和香妈之间一定有甚么纠纷,因为在“鬼竹”上曾出现香妈的像
,现在,自然也证实了!
祝香香在说完之后,向我望来,我立时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
况将军来回踱了几步,才对那些自他发怒以来,一直呆若木鸡的人挥了挥手:“你
们先退下去!”
各人连忙离开车厢,一个高级军官在门上略停了一下:“将军,我会派人作地毯式
搜寻!”
况将军吸了一口气:“别太惊扰了百姓,去找刘老大,他在城里有势力,不要太张
扬!”
那高级军官答应着,走了出去,我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向车厢门走了一步,
香妈已向我招手,问:“孩子,刚才你说甚么天兵天将,是暗示那个人的名字?”
我呆了一呆,在况英豪的唇形上,我认出那个名字是“王天彬”,如今香妈这样问
我,莫非那人的名字是“天兵”?在中国北方语系之中,“彬”、“兵”这两个字是同
音。同时我也陡地想起,还有一个字,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猪”,那一定是“竹”字,
这两个字,北方话也是同音的!
刹那之间,我豁然开朗,况英豪接受盘问,是被问及我的师父,和那盆竹子——鬼
竹!
我思绪虽乱,但还是及时回答了香妈的问题:“不,我说天兵天将的意思,就是天
兵天将!”
香妈喃喃地道:“只是巧合——”她望向况将军:“英豪失踪一事,应该和他无关
!”
我举起手来,况将军向我指了一下,让我发言,我道:“和香香见了面就走的那个
人,是我的授业师父,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怎么来的,只觉他神秘之极!”
说到这里,我胆子一大,向香妈指了一下:“我还知道,香香妈妈,可能是他的梦
中情人!”
这话一出口,香妈俏脸煞白,祝香香大有嗔意,况将军却长叹了一声,过了好一会
,将军才道:“你倒知道得不少,是他对你说的?”
我摇头:“不是。”接着,我就将“鬼竹”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况将军目瞪口呆
,他到了门口,叫了一声,我堂叔和那高级军官,又回到了车厢,他要我再说一遍,况
将军先问堂叔:“那‘鬼竹’是你弄来的?”
堂叔苦笑:“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怪现象发生,太不可思议了!”
那高级军官叫了起来:“那根本不是竹子,是一具仪器!一具可以接收脑电波的仪
器,接收了脑电波之后,还原现出脑电波所想的形象来,那是一具不可思议的仪器!”
各位,在若干年之后,这种话,我自己也可以朗朗上口,可是当时,却是第一次听
到,也根本不能全懂,但是在感觉上却是奇妙之极,我感到通过了这一番我并不是很懂
的话,陡然之间,进入了一个神奇无匹、广阔无比的新天地!
而我将在这个奇妙的天地之中驰骋、探索,去了解宇宙的奥秘!
多少年之后,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仍然会有那种陡然破茧而出的感觉,觉得再也
没有甚么可以在思想上束缚我!日后,我的日子,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度过的。
况将军沉声问:“那是甚么意思?甚么人发明了这样的东西?”
那高级军官一字一顿,手向上指:“天兵天将!”
我模糊的概念,一下子就清晰了,那是来自天上的神秘力量!
(九)开窍
在那节改装成指挥所的列车车厢内,我度过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在生命历程
中,人人都有机会有这种时刻。简单地来说,可以称之为“开窍”——忽然之间明白了
,而又不是对甚么都明白,只是明白了事情原来是可以那样子的!
明白了这个大方向,就等于陡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一条道路,尽管这条道路上还会
有不少障碍,但都不成问题,只要知道,迈开步子,肯定有路可走。
这对一个少年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在这之前,我只以为在“鬼竹”上出现的这种怪现象,是鬼神莫测之物,不可解释
的,可是现在我知道,那是一种脑部活动所造成的必然结果,那不是甚么竹子,是一具
仪器,那一片竹叶,多半是接收天线,或同类的装置。
眼界一下子扩大了无数倍,我兴奋得难以自主,自然而然,全身发热,双手紧握着
拳,手心直冒汗。
这一切,全是发生在我思想上的变化,别人当然难以觉察,我只注意到了祝香香望
向我的眼光,有点异样,莫非她竟能看透我内心深处的喜悦和兴奋?
我这时,真想立刻向她倾诉我的全部感受,但是那显然不是少年人互诉心情的好时
间和好环境,因为有许多重大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最重大的问题,自然是况英豪失踪,落在甚么人的手中都不知道。其次,是忽然又
冒出了一个“王天兵”来,惹得况将军大发雷霆,而我又说出了“鬼竹”那件事,证明
了香妈是我的师父“王天兵”的魂牵梦系的梦中情人。
看来,要解决的事太多,我不能在这时就向祝香香诉说衷情,所以,我只是向她使
了一个眼色,示意我有许多许多话,要对她说。
祝香香眨了眨眼,眼光先扫向她母亲,又再向我望来,口唇略动,没有发出声音,
但我已看到她说的是:“你闯祸了。”而且,从她先前的眼色看来,她说的是,我有关
师父和她母亲的话,闯了祸了。
我转过头去,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那是我倔强性格的表现:我不管闯不闯祸,是
事实,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看来,在场成年人的探索重点,不是如何寻找况英豪,而是对我师父王天兵更有兴
趣。
那高级军官说出了他对“鬼竹”的见解之后,在车厢中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大
抵都和我一样,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他的话,对我这个少年人来说,大有启蒙开窍的
作用,对成年人会有甚么样的作用,不得而知。他大概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当时将军问
他,是甚么人有了这种发明,有这种力量时,他也只好认同了我的说法:“天兵天将!
”
天兵天将,是传统的说法,而他的话,给予我极大的启发,使我联想到,那是来自
天上的神奇力量!
(那位高级军官后来对我的影响,还不止此,他可以说是我接触现代观点的第一人
,我在记述往事的时候,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把他的名字写出来,可是由于种种原因,还
是不能写。自然,我可以随便捏造一个名字,但是由于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所以又不想
那么做,也就一直只好称他为“那位高级军官”了。)
况大将军对那高级军官的说法,显然不是很满意,用凌厉的目光,直视着他。那高
级军官想了一会,才解释:“西方国家正在研究,也有迹象和若干证据,显示有外星生
物,正在降临地球,或已经降临地球的现象——”
他说到这里,向我望来:“这位小朋友所说的天兵天将,我相信就是指这种现象而
言。”
我和他的目光接触,感到了他对我的器重,我也自然而然,对他生出了无比的崇敬
之意。
况将军呆了一呆,陡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指着那高级军官——他虽然在笑
,可是伸出来的手,却也不免微微发颤。
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在一个手握兵符、浴血沙场的大将军身上,那更令人骇然,因
为这证明,将军的内心深处,也感到害怕!确然,外星的高等生物,多么陌生,也多么
不可测,这就足以令人心生恐惧,连将军也不能例外!
况将军的声音,勉力镇定:“就算有这种事,那和英豪有甚么关系?难道说英豪…
…是被外星高级生物……掳走了的?”
况将军的责问,十分严厉,那高级军官又向我一指,侃然道:“我相信这位小朋友
所说的一切经过,初步的分析,也只有那样的结论——我会把这一切资料,提供给我在
美国从事这方面研究的朋友,但是那种研究,都只是起步,只怕没有甚么人可以作出肯
定的结论!”
况将军来回踱步,他的步子十分沉重,令整节车厢,也为之晃动。他忽然停步,又
指向我的堂叔:“那鬼……东西,你是怎么弄来的?”
他说的“鬼东西”,自然是指那会现出人像来的“鬼竹”而言。我堂叔扬了扬眉:
“我知道王师父心中有一个人——他在酒后向我透露过,又在湘西听到了有神奇鬼竹的
传说,恰好山中有人来兜售,没人相信,卖不出去,给我遇上了,就弄了来给王师父。
”
堂叔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王师父是一位奇人,也是我请他来的,可是我只知
道他姓王,他是甚么来历,我全然不知,更不知道他在江湖上有甚么恩怨。他武术造诣
又高,不可思议,以前,我只是在传说中,才知道有这样的奇人!”
在我堂叔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香妈好几次口唇颤动,欲语又止,显然是她想问甚么
而没有问出来。这更使我相信,香妈和王师父之间,一定有某种程度的纠缠,只是我不
明白那和况大将军又有甚么关系。
况将军脸色阴沉,又向那高级军官望去。那高级军官坚持他的看法:“那东西……
人类造不出来,人类可以对着一个人,把他用摄影术记录下来,呈现在眼前,绝对无法
通过意念,而使一个人的形像,出现在眼前!”
况将军道:“可是,那东西是山里人拿出来卖的!”
那高级军官想了一下,还没有回答,而在他的影响之下,开了窍的我,思潮汹涌,
已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所以立时接口道:“那也不出奇,外星生物有意或无意地把这
东西留在深山,叫山里人发现了,又偶然发现它有奇妙的显像作用!我相信这东西一定
不上一个,不然,不会形成一种传说!”
各位,这一番话一出口,卫斯理算是正式踏进了恣肆汪洋、无边无岸的幻想领域,
踏进了丰盛无比的冒险生活的殿堂,一生日后的种种奇遇,都从这一步开始!
况将军有点愕然地望着我:“这位小朋友的想象力可丰富,很会梦想。”
我正在想将军的话是在称赞我还是讽刺我,那位高级军官接口道:“大发明家爱迪
生若不是梦想可以有不用点火的灯,也就不会有电灯这回事!”
我受到了进一步的鼓励,整个人就像是充满了气一样,兴奋无比,忽然之间,我又
想起了况英豪“被俘”后我看到他受逼问的情形,胸口如同被铁锤敲了一下,先是大叫
了一声,然后,在人人愕然之中,我挥着手叫:“他们抓错人了!”
这一句话叫出口,休说别人难以明白,连我自己,也只是突然想到就叫了出来,只
有一个模糊的想法。
所以,在叫了一句之后,我双手不断挥舞,迅速地把模糊的、原始的想法,演变形
成为一个概念,然后,我又重复了一句:“他们抓错人了!”
每人都盯着我,等待我对这句听来莫名其妙的话,作进一步的解释。
我连叫了两声“他们抓错人了”之后,略停了一停,不由自主喘着气,挥着手——
别看这是没有甚么意义的动作,在思潮汹涌澎湃,不可收拾的时刻,很能起制衡的作用
,使得像野马脱缰一样的种种念头,奔驰得比较有规律,不致于太无稽。
所以,这个挥手的动作,后来竟成为我在思考的时候,或是忽然想到了些甚么时的
习惯性动作——各位如果熟悉卫斯理以后的冒险故事,一定可以发现在那些记述之中,
卫斯理经常“挥手”,“挥了挥手”。
却说那时,我已经很快地把我所想到的,组织了起来,我又叫了一次“他们抓错人
了”,然后,立即道:“他们是‘鬼竹’的主人,那是他们的东西,对他们有用,他们
知道这东西落入了王天兵的手中,而王天兵又下落不明,所以他们就要找和王天兵接近
的人去逼问,那个人是我,由于我和英豪在一起,他们下手捉了英豪去逼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