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凤啸剑眉猛剔,右手湛卢剑式疾出,青虹暴射寒星飞涌,神奥凌厉无俦。
叮的一声,少妇长剑齐中为湛卢剑削断,寒星一点飞入麻面少妇胸口。
少妇惨叫一声,仰身倒地,胸口血涌如注,已是香消玉殒了。
老叟叹息一声道:“最难风雨故人来。”
语声凄凉,令人心酸。
奚凤啸闻言不禁一怔,诧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老叟道:“少侠不是老朽故人何昆仑的高徒么?”
奚凤啸不禁一怔,道:“老前辈何从推测晚辈是何昆仑大侠门下?”
老叟微微叹息一声道:“少侠方才为老朽疗伤武功那是何昆仑独门心法,你如非他弟子,岂可得此真传。”
奚凤啸摇首微笑道:“老前辈,晚辈是得何大侠之女指点,并非何大侠亲传,何况……”
老叟黯然接道:“老朽已知何大侠亡故,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唉!此事关系整个武林,不致水落石出之间,无法明言。”
说此目泛深意,望了奚凤啸一眼,又道:“少侠方才致死贱婢的一剑,分明是邹槐“天飚三式”的一招“天河星移”,神似已极,且更精奥,莫非……”
底下的话欲言又止,似又碍难于出口。
奚凤啸道:“不瞒老前辈,是晚辈在室外暗窥邹槐施展,默记脑中依样画葫芦使出。”
老叟惊愕嗟叹道:“怪道何昆仑父女性情高傲无名,轻不许人,尤以其女更甚,她自幼即心性强傲,虽十年不见,想必如今还是一样,怎会对少侠独垂青睐,难怪!难怪。”
接着朗声大笑道:“老朽梅六,与上官相邹槐同为一师所传,心性差异各走极端,上官相阴满心险,深忌老朽一日在世,他即无法放手肆为,茶毒武林,为此趁老朽不防时,猝施毒手点残老朽两腿,但老朽武功仍在。他欲杀死老朽已是不及,仅凭双掌拚搏了将近半夜,上官相知难得逞,幸幸离去,十年来上官相无时无刻不侦访老朽的生死下落,正如孙权之言,阁下不死,孤心难安。”
说此,梅六两目中泛出伤感神采,道:“老朽建此五行楼,本欲将上官相诱来致死于此,怎奈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奚凤啸道:“邹槐丧命,老前辈岂能说心血白费。”
梅六苦笑道:“邹槐受上官相利用,至死不悟,无非是一蠢材而已,论起枭雄机智,邹槐与上官相一比,不啻霄壤之别。”说着略略一顿,又道:“老朽不愿鹿角堡上万生灵惨遭非命,即将离开此堡。”
奚凤啸道:“老前辈何去?”
梅六微微一笑道:“老朽已不作双腿复愈妄念,除非觅得白阳图解,方能有望,少侠奇才异质,他日成就必在老朽之上,是以恳托一件事,老朽愿以毕生所学以作交换。”
奚凤啸道:“老前辈所命固不敢辞,晚辈岂能作非分之望。”
梅六哈哈大笑道:“投桃报李,始问心无愧,时刻无多,少侠就在老朽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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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堡强敌入侵,多由东西二面窜入,似留下该两处缺口,西向无人阻截,堡主张晓澜率众往东。
堡墙内排弩连空,防范严密,匪徒形踪飘忽,啸声此起彼落,但却无法瞥见匪徒身影,堡丁尸体垒垒如丘。
周锦涛道:“匪徒似为夸敌之计。”
张晓澜额首道:“这个老朽知道,西门乃死门,匪徒侵入必死,他们目的不在老朽,而在五行楼中一位武林异人一再严命无论情势如何危殆,不得妄入楼内,连老朽亦不例外,眼下赶来无非尽量减少无辜伤亡。”
话音方落,蓦闻一声阴沉如冰冷笑传来道:“张晓澜,你也难免一死!你那犬子巳遭老朽所擒。”一条身影似扶着一人由数丈外腾空拔起,向堡墙外疾落。
张堡主不由大惊,大喝道:“尊驾无耻卑鄙已极,还不放下!”双肩一振,穿空扑追了过去。
周锦涛等人纷纷腾空疾随赶下。
张晓澜晚年得子,方仅七龄,珍爱如璧,如今为匪徒窃去,那还不痛心疾首,怒极欲疯。
只见那条人影身法迅快绝伦,一转眼间,已远在二十余丈外。
张晓澜等人急急赶去,追出约五里外,到得一片垒垒荒坟岗上,只见那条黑影向一座巨坟前落下,厉喝道:“站住!如若妄入一步,老朽就一拳击死你的爱子。”
一声哀叫出自幼童口中,接着骇极痛哭。
张晓澜怒道:“稚子何辜,尊驾要挟张某目的何在?”率众止步。
但见这条黑影转过身子,现出刀疤满面,狰狞凶恶的老者,目光如炬,哈哈大笑道:“堡主别怕,兄弟保证令郎身体发肤丝毫无损,不过要等上官令主派往贵堡五行楼之人安然返转,才可放回。”
张晓澜闻言心神大震,道:“五行楼凶险异常,连张某也不敢妄自闯入,尊驾明知难以安然退出其居心何在?五行楼上官令主了若指掌,遣往之人武功卓绝,定能来去自如,只望堡主不予追击就是,别无他求。”
张晓澜摇首道:“楼内住的武林前辈身负武学,旷代卓绝,尊驾未免看得太轻松了点。”
老者冷笑道:“残废双腿,有何能为?上官令主料事如神,百无失一,这点堡主请放心。”
张晓澜道:“万一与尊驾所料有误呢?”
此言一出,刀疤满脸老者不由呆住,一时之间难以置答,半晌才答道:“堡主只传令下去,不得阻拦,其余之事无需堡主烦虑。”
张晓澜略一沉吟,暗叹了一口气,回面向随来一个熏衣捧刀大汉道:“回去传告,五行楼内逃出之人准予放行,不得阻截。”
大汉回身急急奔去。
周锦涛低声道:“仅他一人在此,我等还有下手机会,堡主请以话骂他,使之疏神戒备,容在下蹑至其后,猝然施袭救出令郎,如何?”
张晓澜摇首苦笑道:“老朽料其不止一人,四外必有埋伏,恐画虎不成反类犬。”
周锦涛知他心忧爱子安危,犯险行事,反误了他爱子性命,遂默然无语。
微风啸林,白杨叶枝瑟瑟摇晃,刮起新坟上尘土飞扬弥空。
墓坟内充满着一片肃杀气氛。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却似漫长如年。
张晓澜心内焦急如焚,思忖甚多相救爱子之策,都觉投鼠忌器,难以施行。
第 三 章 名为大侠实为盗
周锦涛等人也思潮起伏,傍徨无策。
屹立在巨坟中满脸刀疤者面色阴睛不定,目中泛出惊疑之容,暗道:“邹槐等人为何尚不见返转,莫非遭了梅六老鬼毒手么?他携有湛卢剑及玄阴雷珠,临行之际,又经上官令主指点五行奇门之术,此行算无遗策,万难出有差错。”
张晓澜爱子似为点了睡穴昏睡过去,并无号哭哀泣之声,但张晓澜急得热锅上蚂蚁般,团团旋转。
陶尖奎只垂首默然忖思,忽抬面道:“贤弟,五行楼内武林异人是谁?”
张晓澜微微叹息一声道:“老龙神上官相师兄天涯散人梅六,梅六被上官相暗害,被残双腿,避居此地,至今未复,不知如何却被上官侦出,梅六于小弟有救命之恩,小弟死不足惜,但愿不波及无辜。”
天空厚厚的彤云将沉山夕阳蔽去,归鸟噪林,四垂暮霭,远近似被一重轻烟笼罩。
陶庆奎得悉梗概后,摇首道:“如此更不能迟疑,梅六万无容上官相手下生还之理,延挨一分无异增重令郎一分死亡危机。”
周锦涛身形疾晃,倒跃而出。
刀疤满脸老者忽目中凶光逼射,暴喝道:“站住!”
周锦涛倏地沉身,转面冷笑道:“在下又非鹿角堡之人,不愿插身这段是非也不行么?”
老者厉声道:“你我之间虽无恩怨可言,但不准离开。”
周锦涛放声大笑道:“如果去五行楼的尊驾同党一去不回啦?”
老者阴恻侧答道:“鹿角堡上万生灵悉以相抵,连你也不例外。”
“尊驾大言不惭。”周锦涛长笑入云道:“既出狂言,何不与在下放手一拚。”说时肩头长剑疾撤,两臂一抖,穿空跃起,飞鹰攫兔一扑之势,就是七八丈开外,仅距巨坟四丈五六。
一座荒坟后突冒出一个手持雁翅流金铛大汉,趁着周锦涛双足犹未站实时,一式“横扫千军”挟着锐啸劲风卷攻而出。
周锦涛不愧是绵山逸叟姜兆南衣钵传人,一身武功不同凡响,脚尖沾地一点又起,拔出一丈五六高下,那流金铛擦鞋底扫空。
一声长笑出自周锦涛口中,凌空一翻,头下足上,长剑一招“挟山超海”全力砍下,力逾千钧。
大汉为势所迫,不敢硬接,身形身侧跃退。
周锦涛电泻落地,倏忽之间已抢攻三招,招招狠辣至极,玄诡出人意外。
大汉只感封架不易,连连倒退,手中空有兵刃,竟自施展不开,一旁又有匪徒扑出,刀光电奔向周锦涛攻去。
陶庆奎此时已是挥刀追向巨坟之前,立时掠出一双面目阴沉的匪徒夹击。
一双匪徒各持外门兵刃展开快速无伦的毒招,将陶庆奎迫退一丈开外。
立在坟地面的刀疤老者冷笑道:“张堡主,休怪老朽心辣手黑。”
张晓澜闻言不由大惊,忙高声道:“大哥周兄请速退回!”
陶庆奎周锦涛虽然闻声,却为匪抢攻一时间不能收手,不禁大感为难。
刀疤老者阴侧侧一笑,低首望去,不禁呆住。
原来张晓澜稚龄爱子已不见影踪,由不得心底冒出一股奇寒。
天色暗黑,一无星月,想是鹿角堡能手趁此天色昏黑,自己疏神之际救走,但自己耳目灵聪,十丈之内风吹落叶均能察觉,不言而知这人武功身法定非泛常,幸亏此人一心救走张晓澜爱子,若猝袭暗算,岂非自己也遭了毒手。
一念至此,不禁胆寒,又只觉事有可疑,如果是鹿角堡能手所为,张晓澜万无不知之理,真是推解不透。
蓦地——
三道银叉带着锐啸劲风扑面而至,随着张晓澜身影电疾扑来,却为同党两人阻住。
那三道银叉堪近老者之身,但见老者两臂一抖,将银叉震落地上,只听两声惨嚎,截拦两人双双为张晓澜掌伤栽倒于地。
张晓澜电欺落在刀疤满面老者身前,大喝道:“速放张某犬子,不然尊驾无法全命。”
老者一声怪笑出口,踏中宫,右掌一挥,吐招如电向张晓澜拍去。
张晓澜手中银叉飞抬,一招“毒蛇寻穴”分心刺到。
刀疤老者化拳为抓,迅疾如电一把抓住银叉,左拳一摺,拍向张晓澜右肩。
张晓澜担心其子生死,目光巡向墓地,但不见其子踪影,不禁大骇,心神稍分之际,徒感右腕一震,银叉已被对方抓住,猛然一股如山劲力压向右肩头,忙松手横跃开两丈。
刀疤满脸老者又是口发出一声怪笑,两肩疾晃,如影随形电欺扑去,两支手臂吞吐如飞,眨眼间攻出七招。
张晓澜暗道:“好快的身法。”满认为其爱于死在老贼手中,怨毒于胸,双掌抖足十二成力,凌厉还攻。
突然,一道惊天长虹从空疾落,寒气砭骨,挥向刀疤满面老者。
老者大惊,疾逾飘风斜越出七尺,空中落下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手持一口寒气逼人,青霞森森的长剑。
他认出此剑就是邹槐带来的那口稀世宝刃湛卢剑,不禁瞠目骇然惊诧道:“这口剑怎会到得你的手上?”
少年冷笑道:“尊驾是谁?怎认得此剑?”
刀疤满脸老者道:“老朽郎寿山,这口剑是上官令主之物,岂有不认识之理。”
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不识上官令主,但此剑乃武林异人见赠。”右臂一动,寒星如飞点在郎寿山右胁天府穴上,接道:“郎老师,请放回堡主爱子。”
出手之快,神鬼莫测,郎寿山虽在凝神戒备,究竟迟了一步。
郎寿山道:“老朽已说过张堡主爱子被人劫走,如不见信老朽也无可奈何?”
“是谁?”
“恕老朽不知!”
张晓澜只觉如刀扎胸,痛极身形摇摇欲待昏倒。
那少年正是奚风啸,闻言不禁大诧,冷笑道:“一派胡言,那有被人在眼前劫走不知之理,分明以稚子要挟张堡主,难道你就不畏在下湛卢剑锋芒犀利么?”
郎寿山此刻已知邹槐已惨遭非命,不然湛卢剑怎会落在少年手上,闻言答道:“委实不曾发觉有人劫去,老朽未便诬指是谁。”随着身形陡地一侧疾旋,让开了那制命一剑,顿萌逃念,两足垫劲踹空拔起。
他身形方离地三尺,突觉青虹一闪,双腿一凉,齐股以下被剑削断,血涌如注,凄厉惨嗥声身形坠地。
其余众匪见状大惊,四散鼠窜逃去。
奚凤啸剑尖指在郎寿山胸窝,道:“你说是不说?”
郎寿山大量失血,痛极欲昏,知活着也是活受罪,厉声叫道:“老朽事实不知!”有掌猛往头拍下。
一声裂音,颅骨已是四分五裂,浆血四溅,双目怒出,死状惨不忍睹。
奚风啸望着张晓澜苦笑道:“莫非老贼说的是实话,令郎如非被人救去,就是被别的妖邪劫去作为人质有所要挟,但令郎可保无忧,堡主等暂回堡,容在下找出贼踪蛛丝马迹,救回令郎。”
说此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已见过梅老前辈,他老人家有话与堡主商量。”说后,纵身一跃,落在巨坟前,凝目扫视地面。
张晓澜陶庆奎周锦涛相顾愕然,只听张晓澜长叹了一声道:“小弟只有听天由命了。”身形一动,往鹿角堡奔去。
周锦涛目光向三丈开外的奚凤啸望了一瞥,欲言又止,偕陶庆奎赶向张晓澜身后,消失于夜色苍茫中。
奚凤啸忽听一个少女清脆语声道:“如要救回张晓澜爱子,快随我来。”
只见丈外一条娇小身影腾起,往东如飞掠去。
奚凤啸怔了一怔,身形疾展,疾逾流星电奔,转眼追及那条娇小身影。
少女回面娇笑道:“你的轻功身法委实高绝么?”
黑夜之间,少女面貌瞧不清楚,但仿佛甚美,她说后,又加紧身法疾逾飘风往前奔去。
约莫奔出五里之遥,少女身形疾落在一座矮矮土丘之后,回面低声道:“快伏下。”